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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赌客

正文:

  鱼米乡,山水湾,南临海,北靠山,中心一马平川,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啼饥号寒不愁吃穿。俗话说饱温生闲事。村里有许多人都染上赌钱的恶习。赌得最瘾大的就是锤、钳、钩、镰四大王。
  
  锤大王是巧石匠;钳大王是名铁匠,钩大王是打鱼能手,镰大王是种田状元。
  
  去年春节期间,村东头的海神庙里来了一个名叫黄金堂的赌客,这小子长得瘦小枯干,浑身软得像面条儿,人称外号“黄鼠狼(wolf)(weasel)”。此人赌技神出鬼没,手法奇巧无比,只赌了七天七夜,就把“四大王”攒了一年的钱全赢光了。临走时,这小子拍着鼓溜溜的腰包,摇头晃脑地说:“赌场输赢不算完,哥们义气无戏言,等到明年正月三,海神庙里再赌钱。”说罢,含笑挥手说了声:“拜拜!”便转身溜出庙门,转眼踪影皆无。
  
  四大王输红了眼,往年春节前,又攒足了钱,不顾妻子连哭带闹,正月初三这天吃罢晚饭,又都静静地溜进海神庙堂,他们扑灭了瘌头鱼的油灯,生着了炭火盆儿,顿时,庙堂里灯光晃动,烟熏火燎。四个人等了一会儿不见黄鼠狼的影子,他们为了讨个吉运,就一块跪倒在破旧不堪的海神像前,一边磕头一边祷告:“膜拜海神情意真,只盼海神发慈心,赌场如意交好运,重建庙宇铸金身……”
  
  四大王正拜得入神入境,忽听海神爷爷咯咯地狂笑起来,笑罢,又传来清脆的话音:“赌钱输得眼发红,膜拜海神表心诚,只要有我丽英到,保你准输不能赢。”
  
  四大王大吃一惊,沉着抬头循声看去,在烟雾晃动的灯光中,猛发现从海神佛的身后,闪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只见她杨柳细腰鼓胸膛,披肩秀发飘波浪,西服革履披风氅,风流时髦带点狂,猛一看宛如彷佛壁画中的飞天女,细一瞧,又像嫦娥下天堂。四大王看罢心纳闷儿,我们拜海神怎么拜出个七仙闺女(daughter)来了?
  
  锤大王忍不住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姑娘抿嘴打诨道:“我是黄金堂的师妹胡丽英。”
  
  “那黄鼠狼不来,你来干啥?”
  
  “替我师兄陪你们玩几圈儿。”
  
  “你?你也会玩牌?”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有一点儿手段,咋敢来陪四大王。”
  
  说罢,还没容四大王反应过来,这姑娘纵身一跳,宛如彷佛一朵花儿飘落在他们眼前,他们只闻到一股清香味儿,并没听到落地的响声。四人互换一下眼色,不由暗暗吃惊,全都没敢吱声,姑娘却瞟他们一眼说:“你们怎么光是直眉瞪眼的瞅我,是不是不敢和我玩呀?”
  
  四大王一听这话,不由火往上撞,心里想:就凭我们这久经沙场的四大王,还怕你这个小姑娘!想罢,一边捋胳膊挽袖子的拉开架式,一边摇头晃脑地说:“赌场不认人,输赢不懊悔,来吧!”
  
  于是,五个人就围在供桌四周,摊开麻将牌,讲好赌注钱数,就各显神通,大战起来。
  
  比武三五个回合,四大王就发现,这姑娘果然不是善茬,只见她小手上下翻飞,令人目不暇接。特别是她小巧的手指肚儿,宛如彷佛长了一双透视的眼睛,只要轻轻一摸,便知是啥牌。可真是说啥牌,是啥牌,要啥牌,来啥牌,转眼间,不是满了清一色一条龙,就是极巧妙地提王魁。眼瞅着一张张的“大团结”稀里哗啦地飞进了她那香蕉似的小挎包。输得四大王大眼儿瞪小眼儿。为了尽快捞回钱,赌注越下越大,结果是越输越多。正当四大王赌得兴起时,姑娘突然之间站起身来,把牌往外一推,含笑说道:“现在已是半夜三更,我该走了,诸位如不怕输,明天夜间还来!”
  
  说罢,还没容四大王表态,她已飘到门外,转眼就消逝在夜幕中。
  
  四大王的八只眼睛,你瞅瞅我,我瞧瞧你,谁也没言语,只好草草收摊儿,预备来日再战。
  
  就这样,一连赌了五个夜晚,胡丽英轻而易举地把四大王一年攒的钱,赢得所剩无几了。然后又微微含笑,飘然而去。
  
  四大王呆呆地坐在供桌前,摸摸干瘪的钱包,心中空荡荡,很不是滋味儿,越琢磨越感到这胡丽英有点无缘无故。
  
  锤大王说:“这个丫头可有点怪呀,耍钱就跟变魔术一般,神乎其神地把咱们的钱赢走了!”
  
  钳大王说:“另有怪事儿哩,这丫头手是这么高,牌又那么兴,为啥不趁兴劲儿多多赢钱,而是一过半夜就走呢?”
  
  钩大王说:“哎呀呀,如此说来,倒有些可怕呀!老人们不是常说嘛,妖魔鬼怪都怕公鸡(cock)叫,只能在前半夜运动,这个胡丽英,来无影去无踪,一到半夜就走,八成是个狐狸(fox)精吧?”
  
  镰大王不由名顿开:“哎呀,细一想是呀,去年来了一个黄鼠狼,往年又来了个狐狸精,全他妈不是人哪!”
  
  四大王越说越怕,眼睛越瞪越大,头发根子发?,依然锤大王有念头,他压低声音说:“俗话说鬼怕恶人。咱们四个膀大腰圆的壮男人,还怕这一个小小的狐狸精?明天晚上,咱们辨别带一件防身武器,非缠住她玩到公鸡叫不可。如果她不答应,咱就逼她把赢的钱全退出来,如果她敢兴妖作怪,咱们就砸碎她的脑袋,这样不仅可以把钱讨返来,也许会闹到一张初级狐狸皮哩!”
  
  三人连说有理有理,决定依计而行。
  
  第六天晚上锤大王在裤带上别一把小锤子,钳大王腰上别一把铁钳子,钩大王藏了一把弯钩子,镰大王背后插了一把月形镰刀。四个人在村头聚齐后,相互互换了一下眼色,便绷紧了神经线,一块走进了海神庙,围坐在供桌前,点了油灯,生起了炭火,如临大敌似的等着胡丽英到来。
  
  四大王刚刚坐稳,胡丽英就从佛后闪出,先向四大王瞟了一眼,便咯咯咯地大笑不已。也许是心怀鬼胎,今晚上一看到胡丽英的婀娜倩影,就宛如彷佛看到了白骨精,一听到她的笑声,马上毛骨悚然,后背飕飕冒凉风,不禁打了个冷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胡丽英依然那样坦然,轻轻纵身一跳,带着一股扑鼻的清香,又落在了四大王的身旁,大大方方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四大王心里一阵镇静,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把麻将洗得哗哗山响,齐声喊道:“快来快来,伸手抓牌!”
  
  不料,胡丽英却摆手笑道:“请你们把牌收起来,今晚我不能和你们玩了!”
  
  四大王马上急眼了:“说啥?你赢了钱就想溜,没门儿!”


  
  “明天不但要玩,还非得玩到鸡叫不可!”
  
  “不玩,就得把钱全退返来。”
  
  “少一分也不中!”
  
  胡丽英把脸儿一沉,正色说道:“哼,明天晚上,不是我不和你们玩牌,而是你们根本没玩牌的诚意,而是暗藏杀机!”
  
  四大王一听这话,全都土地庙里长草——慌(荒)了神啦。“你,你这话从何说起?”
  
  “因为你们的腰间都藏着杀人的凶器。”
  
  “啊——”四大王全直眼儿了,都不自发地去掩盖自己藏家伙的地方。胡丽英瞧着他们的滑稽相,忍不住又咯咯咯地笑起来:“你们不要捂捂盖盖的了,我把话挑明吧,我的双眼胜过透视机,你们腰间藏的是什么凶器,我都看得一览无余,若不相信,我可以一件一件地指出来。”
  
  说着,她瞧瞧这个,看一看那个,就用手点着四大王,逐个地说开了:“锤大王怀里揣的是砸石头的锤子;钳大王腰里别的是打铁用的鸭嘴钳子;钩大王腰里带的是刨鱼的钩子;镰大王你腰里插的是割稻子用的月牙镰。”
  
  四大王一听这话,—个个吓得面面相觑,舌头吐出有三寸长,半晌收不回去,直眉瞪眼地盯着这位神奇女郎,心里不住地琢磨:看来这女人果然是狐狸精,暗藏的东西全都看得清……
  
  胡丽英瞟了他们一眼,更加神秘地说:“我在家中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们用心不良,为讨回输给我的钱,要对我下毒手。到此一瞧,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本想严惩你们这伙歹人。但为了防止血染海神庙,闹出人命案。我把赢的钱带来了。”
  
  说着,她麻利地从怀里掏出四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红纸包,并排摆在供桌上,每个红纸包上,写一个杏黄大字:锤,钳,钩,镰。
  
  四大王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景,一个又一个收回吐出的舌头,用迷惑的目光盯着这位神奇的姑娘,闹不清她到底要演哪出戏。
  
  胡丽英手指着红纸包说:“这些钱,都是你们妻子孩子用血汗换来的,全都归我,于心不忍,为此,我把钱全都如数包好,让它物归原主。”
  
  四大王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同时伸出大手,要辨别取钱,不料却被胡丽英伸手拦住:“慢来,慢来,取钱人不是你们。”
  
  “那是谁呀?”
  
  “不是外人,你们全都熟悉。”说着,她便对庙门外高喊一声:“大嫂们,快来取钱哪!”
  
  她的话音刚落,庙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开处,走进四个衣着整齐的大嫂,四大王留神一看,果然不是外人。第一位是锤大王的夫人杏花;第二位是钳大王的夫人荷花;第三位是钩大王的夫人菊花;第四位是镰大王的夫人梅花。
  
  走来四朵花,惊呆了四大王:“怪了,她们咋来的这么齐呢?”
  
  四朵花走到供桌前,伸手要取钱,不料又被胡丽英拦住:“大嫂取钱并不难,请把钱源谈一谈,只要说得入情理,小妹如数归还钱。”
  
  杏花打了个嗨声,顺口说出一套话来:“起早贪黑上北山,石匠干活汗不干,攥细五把大锤把儿,磨秃二根老钢钎,流血流汗干一年,一共挣钱六千三。可恨丈夫不学好,血汗换钱全输干。”
  
  胡丽英瞟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锤大王,动情地说:“嗨,听了这番话,就是石头人也会动心的,我如数还钱。”
  
  荷花叹了一口气,也押韵地说开了:“烟熏火燎气冲天,他抡大锤我把钳,汗滴砧上吱吱响,火星飞溅烧衣衫,夫妻同心干一年,共挣工钱整六千,不想丈夫是赌汉,转眼变成穷光蛋。”
  
  胡丽英瞪了耷拉着脑袋的钳大王一眼,话中有话地说:“嗨,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情,这钱我不能不还。”
  
  菊花未开言,先落泪:“风吹浪打去海滩,赤身露体刺骨寒,我在灯下常补网,飞梭走线五更天,起早睡晚忙一年,一共捞钱六千三,不想丈夫入邪路,赌钱六夜全输干。”
  
  胡丽英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钩大王一眼,话外有音地说,“海里捞钱,实在艰巨,心里难受,理应还钱。”
  
  最终梅花也诉开了苦情:“面对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儿更艰巨,春旱种田不下雨,收割偏遇连雨天,一颗粮食一滴汗,忙乎一年收五千,可恨丈夫是赌鬼,六天时间全输完。”
  
  胡丽英瞅了一眼满头冒汗的镰大王,意味深长地说:“嗨,土里刨食儿,挣钱更难,心里难受,不能不还。”
  
  四大王听了四朵花的哭诉,人人低头不语,个个无地自容,但他们心里都犯嘀咕:“这朵花以前也总是劝戒赌,但不是哭就是闹,根本不会说这一套啊……”
  
  想着,锤大王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问:“喂,我说以前你们只会哭闹,明天是谁教的,会说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啦?”
  
  四朵花破涕为笑,一路指着胡丽英说:“她夜间和你们赌钱,白天向我们宣传,今晚上她让我们诉苦取钱,这词儿是她新编的。”
  
  四大王一听这话,更是吃惊,八只眼睛齐转向胡丽英:“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胡丽英把柳眉一挑,一字一板地说:“我本是市杂技团的魔术演员,去年春节来的那位黄金堂是我的师兄,他找你们赌钱,那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美意。他用变魔术的手法骗走了你们的血汗钱,已被拘留审查。我并不是你们认为的狐狸精,而是禁赌小分队的副队长。”
  
  四大王更有点无缘无故了:“你,你是禁赌的,为啥还和我们赌钱?”
  
  “一是为了摸清状况,好对症下药;二是想让你们晓畅一下,你们为什么会输钱。”
  
  “到现在我们也没晓畅,你到底是咋赢的钱?”
  
  “好,明天我就背后给你们表演一番!”
  
  说着,胡丽英把小巧的手伸在空中。嘴里念念有词儿:“要啥牌,有啥牌,满壶铁五万,伸手牌就来。”
  
  念罢,展开手掌让众人一瞧,只见手心里真有一颗五万的麻将牌。
  
  四大王惊得目瞪口呆,锤大王脱口叫道:“哎呀我的妈呀,这回我可闹晓畅了,这真是赌钱闹鬼呀!”
  
  “对,你们应该晓畅这个道理,赌钱必闹鬼,输钱要懊悔。”
  
  “赌钱闹鬼我们晓畅了,你的眼睛咋会透视呢,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啊?”
  
  胡丽英又笑了:“变魔术是我的拿手好戏,特异功能我可没有。”
  
  “那么,你咋能看透我们藏在背后的凶器呀?”
  
  胡丽英用小手一指四朵花说:“你们依然去问问她们吧。”
  
  “噢,原来如此啊——”
  
  这正是:
  
  道是神奇不神奇,
  
  施计巧解赌中谜;
  
  自古耍钱必闹鬼,
  
  劝君清醒莫痴迷。

2023-11-04 01:2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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