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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这话真是不假。新城县里有两个名医,一个是能够妙手回春的任建忠,另一个就是鬼手医陈三陆。任建忠就不服气。鬼手医,顾名思义,就是他那医术神出鬼没,能从小鬼手里把人的命夺回来不是?你陈三陆真有那本事?可不服归不服,他也没啥办法。那鬼手医是老百姓们叫的,又不是挂出的幌子。
名气差了,就少了病人,赚的钱就少,任建忠心有不甘啊。就在他恨得牙根痒痒却苦无良策时,事情开始出现转机。陈三陆不知道中了啥魔怔,成天就往山上跑,不接诊了。天不亮就出了门,天黑才回来。病人们就往任建忠这里来了。
任建忠的医馆一时很是热闹,等着看病的人排上了队。开出的方子就是银子啊。可他乐了没两天,就再也乐不起来了。县丞的偏房怀胎后时常感觉腹痛,找他来看,他给开了方子,偏房也按方抓药,遵嘱服用,但症状未减,反倒更严重了。县丞很生气,指着他的鼻子说,偏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先砸了你的医馆,再把你投进大牢。任建忠吓坏了,遍查医书,感觉自己诊断的没有错,可开出的方子怎么就不对症呢?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找陈三陆求助。
他来到陈三陆的医馆,却见门上挂着锁头。直等到天都黑透了,才见陈三陆背着竹篓、扛着药锄,蔫耷耷地回来了。他忙着迎上去,深施一礼:“仁兄,我可等到你了。救救我吧。”
陈三陆把他带进家中。任建忠就一五一十地讲了。陈三陆思索了片刻,说是胎气不足,该用些内补之药,让她先把胎坐稳。内补之药,非鹿茸莫属,但新城地处偏僻,生药铺不敢进那么贵重的药品,就是进了,也是劣货,药性反而不济。他思忖了片刻,就让任建忠去找冯铁匠。
任建忠惊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找铁匠要鹿茸?但他眼下无路可走,只得试上一试。
任建忠找到冯铁匠,跟他讨要鹿茸。冯铁匠摇头,说他没这宝贝。任建忠情急之下,就说是陈三陆让他来的。冯铁匠这才从箱子底寻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有鹿茸。任建忠给县丞的偏房用上了鹿茸,那偏房的胎象就稳了。
陈三陆虽是帮他渡过了难关,但任建忠心里还是不服。
城西有个孙员外,整日拉肚子。他找任建忠来看病。任建忠就给他开了些止泻的方子。孙员外吃了药,仍不见好,却每日都来看病,憋不住了就在门边拉。病人被他熏跑了不少。万般无奈,任建忠只好找陈三陆求救。
陈三陆一听,就笑道:“他的病你不用治,只需告诉他一句话就好了。”任建忠一愣:“啥话?”陈三陆就笑:“那个吝啬鬼,头年舍不得买新席,粮仓漏水,粮食发了芽。今年舍不得扔掉发芽的粮食,还吃啊吃啊,什么药也治不了他的病。让他把发芽的粮食扔了,病就好了。”
任建忠回去就对孙员外说了。孙员外说:“我吃了也没觉得有个好歹呀。”任建忠气得要疯了:“你命都没了还没好歹!”孙员外说:“我不吃了,喂猪吧。”任建忠生气地说:“喂猪猪也拉肚子!”孙员外坐到地上,哭天抢地地喊着:“我的粮食,就那么白白地扔了吗?”这一下子,大家才知道他脑子不太正常。
打发走了孙员外,任建忠心里却生出好大一个问号:陈三陆咋知道得这么多?陈三陆不像是个郎中,倒像是个包打听啊。任建忠往深了一琢磨,问题就来了:陈三陆好好的医馆不开,大把的银子不挣,成天往山上跑,那是要干啥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任建忠就偷偷溜到陈三陆家门口附近,寻了个隐蔽地方。不一会儿,陈三陆出来了,仍是背着竹篓,任建忠就不紧不慢地跟着。
出城往西,就是西山了。陈三陆进了山谷里,开始寻药了。任建忠跟在他后面,把他刨过的坑都看一看。
忽然,陈三陆一声惊叫。任建忠探头一看,见陈三陆被一个捕兽夹夹住了腿,正疼得乱叫。任建忠想着该不该过去救他,却又听到陈三陆一声惨呼,任建忠凑过去一看,陈三陆掉进了一个捕兽的陷阱里,正在挣扎呼救。任建忠想,陈三陆若是死了,自己就是最知名的郎中,想赚多少赚多少啊。他悄悄退回身,下山去了。
那天夜里,任建忠忽然得了一种怪病,全身的皮肤都开始脱落,就像蛇蜕皮一样,火辣辣地疼啊。他却从没听说过有这种病,就想到了鬼手医。陈三陆是个怪才,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没准儿就能治他的病呢。他像大声喊着:“老婆,快去喊鬼手医,请他来给我治病啊──”他这一喊,脑子里“轰”地一下,醒了,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他越想越是后怕,直怪自己太狭隘了。他穿上衣裳就出了门。城门一开,任建忠就雇了一头毛驴,急急地赶往山里。
寻到陷阱处,却见陈三陆还在里面,他就叫道:“陈兄,陈兄──”陈三陆睁开眼睛,见到是他,兴奋地说:“我可得救啦!”任建忠放下绳索,陈三陆攀住了,任建忠就在上面连拉带拽,终于把陈三陆拽上来。他惊奇地发现,陈三陆怀里,居然还抱着一只黄鼬。任建忠惊奇地问道:“你咋还逮了只黄鼬?”
陈三陆说,昨天他上山采药时,就是看这捕兽夹上夹了一只黄鼬,他慈心发作,上去解夹子,谁知那猎人在旁边还放了一个夹子,把他给夹住了,他一挣扎,竟带着这只黄鼬一同掉进了陷阱里。
陈三陆问任建忠:“你看这只黄鼬和别的有何不同吗?”
任建忠仔细打量,确有不同,毛色更亮,眼睛也亮,好像也胖些,似乎更有精神,他就讲了。陈三陆却摇了摇头说:“它教给我吃土。”任建忠惊得瞠目结舌,反问道:“啥,吃土?”
陈三陆点了点头。他昨天就掉进了陷阱里,一天都没人发现,直到夜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黄鼬自然也是啥都没吃,那黄鼬却挣扎着去吃壁上的土。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也抓了一把土吃,不想却吃出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任建忠暗想,陈三陆是饿糊涂了。陈三陆很兴奋,说吃土的黄鼬,比普通黄鼬强壮。
新城的人,比别的地方的人干瘦矮小。他一直想弄清楚该怎么弥补,他到山里来找的,就是这东西。
任建忠笑了:“你不会让新城人吃土吧?”
陈三陆白了他一眼说:“我先把土拌在猪食中,让一头吃,另一头不吃,看它们会有何不同。”鬼手医这么一说,任建忠倒觉得可以。他就和陈三陆一道,挖了很多土,用竹篓装了,让毛驴驮着下了山。
人们看着两个郎中驮着一竹篓土进城,谁都想不明白,他们这竹篓里卖的,又会是什么药呢……
2023-11-06 07:0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