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这是嘉庆十四年的夏天,江南山区要比往年来得热。南桥县北圃村的陆夫人做好了晚饭,只等丈夫回家一同用餐。
丈夫陆士乔应其好友孙蛇医之约,一同游山去了。眼下已是黄昏,正是晚饭时分,若在往日,丈夫早该回来了。可今天却迟迟不归,这让陆夫人很是挂怀。正左顾右盼间,陆夫人听到有人在重重敲打她家的门。她满怀欣喜地前去开门。然而门口站着的,却是丈夫陆士乔的老友孙蛇医。
孙蛇医欲哭无泪,结结巴巴地说:“士乔在山上被蛇咬了,人已经断气。现在尸体还在山上,你赶快叫几个人去,好抬他下来。”
陆夫人闻言大惊,急忙通知左右邻居,一同上山查看情况。等到众人登上山来,便只见陆士乔直挺挺地躺在一块空地上,浑身紫黑,早已气绝身亡了。
陆夫人忙问孙蛇医山上所发生之事,孙蛇医痛苦地长叹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讲明。
据他所说,当日下午,其与陆士乔结伴游山。行至山顶紫峰崖前,因崖上有古人所题书法,十分遒劲,便在崖下驻足观赏。
没过多久,便只听陆士乔一声惨叫,孙蛇医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大蛇从陆士乔脚边飞快游过,转眼消失在草丛之中。孙蛇医本想扶陆士乔下山医治,可没走多远,陆士乔便毒发身亡了。
陆夫人趴在丈夫身上痛哭哀号。孙蛇医劝道:“天气湿热,夫人应早做安排,先将士乔抬下山去吧。”
陆夫人只好擦干了眼泪,叫众人将陆士乔的尸体抬回家去了。
当天夜里,人们都走了,陆夫人茫然地坐在凳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早已死去的丈夫。她越想越觉得丈夫死得蹊跷,便于次日一早报了官。
二、
县令薛弼携一班衙役来到陆家,查过尸体,问陆夫人道:“士乔明明是被毒蛇咬死,何来蹊跷?”
陆夫人流着泪说道:“大人明鉴,夫君士乔本是一儿科郎中,3个月前,我在河边洗衣,不慎被一毒蛇咬伤,危在旦夕,士乔竟自制药丸,解了蛇毒,救了我的性命。我问他是如何学得这般医术,他只说是向孙蛇医讨教的。我见此方十分灵验,便劝夫君多制作一些药丸备急。夫君照我所说,做了几十粒。昨日下午,他与孙蛇医相约游山,我不放心,便让他随身带了5粒药丸,不想夫君仍被毒蛇咬死,这难道不奇怪吗?他若吃了药丸,就该见好,除非他没吃。”
薛弼觉得陆夫人的话言之有理,一面听,一面微微点头:“如此说来,士乔之死,确实有可疑之处。你且为我说说孙蛇医这个人吧。”
陆夫人沉思片刻,娓娓道来。据她所讲,孙蛇医专看蛇伤,医术传自祖上。只因其祖上偶然识得一种药草,疗蛇毒甚见效,不论何种毒蛇咬伤,只需以此草内服外用,其毒立解。孙家祖上便将这药草取名为“伏蛇草”,自己也从农夫摇身一变而成蛇医了。由于天下无人知晓这漫山遍野之中,究竟哪种草是所谓的“伏蛇草”,因此,孙家便凭着这一独门秘方,祖孙相传,靠治蛇伤发了财。
到了孙蛇医这一代,孙氏治蛇伤的手段早已远近闻名。由于伏蛇草的神奇疗效非一般药物可比,南桥县所有的蛇医便统统丢了饭碗。各地蛇伤患者慕名而来,只认孙氏一人。孙家由是声名日隆,家财日丰。孙蛇医采伏蛇草,一般都是白天去山上找寻,找到了,便记下方位,等到半夜时分,才独自一人提着灯笼上山去采。采来后,连夜制成药丸,从不留下一片叶子,可谓小心谨慎之至。
“好一个伏蛇草啊!”薛弼叹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陆夫人,现在有两个问题:其一,假若如你所说,你夫君没吃那5粒解毒的药丸,那么,这5粒药丸去哪儿了?其二,假定你夫君是吃了药丸的,只不过疗效不佳,解不了毒,那么,孙蛇医为什么不当场采伏蛇草救他呢?”
他接着说道:“我想去孙蛇医家看看,请夫人为我带路。”
三、
陆夫人领着薛弼等人,行了半炷香工夫,便来到孙家“伏蛇草堂”前。令薛弼感到意外的是草堂前病患云集,长长的队伍竟从屋里延伸出来,一直排到路边。薛弼让众人在此止步,他只带捕头王勇挤了进去。
薛弼走近一位老者,问道:“来这里看病的人怎么如此之多,难道真有那么多人被蛇咬?”
因薛弼和王勇都是穿着便服,老者自不知是县令到访,随意瞟了薛弼一眼,说:“你是有所不知,孙蛇医3个月前与陆郎中游山,不小心摔断了腿,因此不能上山采伏蛇草,所以生意停了3个月,病患也积压了3个月。直到六月初八,也就是前日,孙蛇医才完全复原,可以重新进山采药了。所以这几天各处病患都闻风而来了,若在平时,也没那么多。”
“原来如此。”薛弼微笑着向老者鞠了一躬,又道:“请问老丈,您方才所说的陆郎中,可是专看儿科的陆士乔?”
老者瞟了他一眼,反问了一句:“这儿还有几个陆郎中?”
薛弼会意,又冲老者作了一揖,便朝王勇一挥手,双双走进了草堂。
孙蛇医还是认出了薛弼。他虽是一方名医,在当地威望颇高,但见县令大人来访,仍不免有些诚惶诚恐,正欲从座中起身,却被薛弼拦住:“郎中无须多礼,替百姓诊病要紧,薛某无妨。”
“要不我让伙计陪大人到宅子里走走?”孙蛇医的脸上满是歉意。
薛弼好奇道:“这宅子有什么好看的?”
孙蛇医回答:“不瞒大人说,这宅子本是前朝进士府第,花木文玩,足供观赏。”
薛弼一听,正中下怀,便让伙计带路,观光去了。
不知不觉走了几进几出,薛弼一行已来到了后院。后院左面是个花园,种着些叫不出名的奇花异草,右面一间砖房,十分简陋,与整座宅子的优雅格格不入。
“这砖房是谁住的?”薛弼一边问,一边踮起脚尖朝里看。
伙计回答:“这是蛇舍,里面盘着好几条大蛇,都是孙郎中自己养的。”
“那就不去了,我最怕这些软绵绵的阴物。”薛弼似乎有些扫兴,“都是些什么蛇,有毒没有?”
“毒,当然有毒了。”伙计说。
薛弼一行开始往回转。恰巧孙蛇医也结束了诊务,往里赶。双方正好在堂屋碰了头。
主客三人分别坐下,聊作寒暄之后,薛弼便话入主题了:“不瞒郎中,薛某此行,实是为陆士乔之死而来。”
孙蛇医坦然道:“大人有话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弼微微一笑,说:“听陆夫人讲,3个月前,你曾经传授了一个秘方给陆士乔,该方能解蛇毒,且疗效甚好。陆士乔便以此秘方制作了几十粒药丸。昨日,你与其相约游山,陆士乔随身带了5粒药丸,以备急用。可奇怪的是,他仍然被蛇咬死。孙郎中当时在场,你可知道那陆士乔究竟有没有吃药?”
孙蛇医悲痛地叹了口气:“我传给他的方子,只能解一般蛇毒,而咬他的是当地一种奇毒无比的蝮蛇,他把身上所带的药都吃了,也无济于事啊!”
“原来是这样。不过薛某还是觉得陆士乔死得可惜。比如当时你如果能马上采来伏蛇草,给他用上,恐怕他就不会死吧。”
孙蛇医答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和士乔所游之山,名叫壶嘴山。虽说是山高林密,物类众多,可偏偏这壶嘴山就是不产伏蛇草。士乔之死,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四、
薛弼从孙宅出来,与陆夫人等人会合,他们回头往陆家走。路上,薛弼问陆夫人道:“听说3个月前,孙蛇医与你丈夫也游过一次山是吗?”
“没错,”陆夫人回忆道,“由于去年我外甥病重,我便让夫君随我回娘家,让他替我外甥诊病。谁知这一呆就是半年多。回来后,夫君便急着去见孙蛇医。两人是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久别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后来,他们索性带上老酒,切了包牛肉,游山去了。”
薛弼点点头,又问:“还是那座壶嘴山吗?”
“不是壶嘴山,是大丽山。”陆夫人摇了摇头,“壶嘴山上这两年出了豹子,根本没人上去,连山路都快荒废了,可孙蛇医这次偏偏要缠着夫君上壶嘴山,说是要去紫峰崖前看古人题写的书法。山上没出豹子以前,几十年来,他们看过多少遍了,早就看腻了,怎么冷不丁地又闹着要去,这不见鬼了吗?”
薛弼问:“紫峰崖上题着什么字啊,又是何人所题?”
“是‘无限清凉4个字,”陆夫人回道,“前朝一个进士题的。”
“薛某倒也想去看看了。”薛弼朝身后一招手,“王勇,带上弟兄,我们这就上壶嘴山。”
壶嘴山人迹罕至,树木丛生,陆夫人爬得气喘吁吁,薛弼也喘着粗气,问道:“夫人,3个月前士乔与孙蛇医游大丽山回来后,可有什么变化没有?”
陆夫人思索再三,道:“好像是有。比如以前,夫君只懂儿科,不治他病。而从大丽山回来之后,就能疗蛇伤了。还有就是,夫君的诊金收入提高了许多,从大丽山回来后的3个月,夫君的收入大概比往年增加了一半。”
薛弼微微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不觉间,一行人已到紫峰崖前。崖上斑斑驳驳地刻着几个字,走近细辨,方看清是“无限清凉”4个隶书大字。
薛弼猛然回头对众衙役喊道:“你们几个,快围绕紫峰崖四处看看,若有可疑之物、可疑之迹,马上禀告于我。”
衙役领命,四散找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果然在距离紫峰崖百步开外的草丛里,找到一个竹编的蛇篓。
薛弼见过这种蛇篓,在江南水乡,百姓们常用此篓来装3种东西:黄鳝、泥鳅和蛇。
蛇篓很新,看得出是刚编不久,也很精致,做工老到。薛弼正欲发问,陆夫人却凑过来说:“这一定是王篾匠的手艺,我家也有这样的蛇篓,就是他做的。”
薛弼掂量着蛇篓,回头冲众人说:“赶紧下山,去找王篾匠。”
王篾匠的店铺很小,店里堆着各式竹制用具,蛇篓也有不少,与薛弼带来的完全一样。王篾匠见县令大人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他的小店,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顿时神色慌张起来。薛弼对他说莫怕,自己前来,不过是想问问手中的蛇篓是不是出自他手?如果是,又是谁买了这只蛇篓?
王篾匠拿过蛇篓,左看右看,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愁眉苦脸地说:“大人,这蛇篓确实是我做的,可我真记不得它是谁买去的啊。”
“真记不得吗?”薛弼追问道。
王篾匠说他再仔细看看……
五、
从王篾匠处回来,薛弼一行便在陆家吃了饭。稍事休息后,薛弼对陆夫人说:“夫人,烦你到伏蛇草堂走一趟,将孙蛇医请到这里来。你告诉他,他养的一条毒蛇爬到陆家来了,请他快点儿来收拾。”
陆夫人不解薛弼话中何意,正欲追问,薛弼却说:“夫人就这样说给他听,等他到了,我自有主张。”
陆夫人将信将疑地赶到伏蛇草堂,见了孙蛇医,按照薛弼的意思说了一通。孙蛇医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略带紧张地搓了搓手,又锁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随陆夫人来到了陆家。
一进大堂,孙蛇医便抬头看见了堂上坐着的薛弼、王勇二人。他大感惊讶,顿觉不知所措。
薛弼则微笑着从座中站起,问孙蛇医为何来此。
孙蛇医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在下听说陆夫人家闹蛇,故而前来抓蛇,不知这毒物是否惊到大人?”孙蛇医一边说,一边向薛弼行了礼。
薛弼紧盯着孙蛇医的眼睛,依然微笑着道:“听陆夫人说,这毒蛇是孙郎中养的。郎中也太大意了,怎能让毒蛇溜出蛇舍呢,万一伤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孙蛇医尴尬地笑了几声,又强作镇定道:“是在下疏忽了,我这就将它捉回去。不知这毒物现在何处?”
“往壶嘴山去了。”薛弼漫不经心地说。
“壶嘴山?大人此话何意啊?”孙蛇医略显惊慌。
薛弼突然郑重道:“六月初八,孙郎中的腿伤痊愈了。于是,你便从自家蛇舍中捉了一条毒蛇,把其放入蛇篓中,并将其连夜带上壶嘴山。次日,你又假意约陆士乔游山,当陆士乔在紫峰崖前欣赏书法时,你便悄悄将蛇从蛇篓中捉出,趁陆士乔不备,将其咬伤。从此,这条蛇算是放生了,可陆士乔却死了。”
孙蛇医的眼睛开始浮现恐惧的神情:“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在下与士乔几十年的交情,为什么要出此毒计,谋害于他?”
“利益。”薛弼坚定地说,“3个月前,你与陆士乔游大丽山。因大丽山极其险峻,你不慎将腿摔断,更倒霉的是,摔断腿的你,又被毒蛇咬伤,性命危在旦夕。此时,你想到了伏蛇草,可惜视线所及,竟找不到一株。为了活命,你只好将你所知道的那株伏蛇草的方位,以及伏蛇草之特征,说给陆士乔听,让陆士乔帮你去采,然后供你服用。从此,陆士乔便知道了伏蛇草的秘密。虽然你千叮咛万嘱咐,请求陆士乔保密,但你依然不放心,便又向其许下重金,企图以银子收买人心。这就是为什么3个月前,陆士乔突然学会了治疗蛇伤,以及收入倍增的原因。陆士乔所制作的几十粒解毒药丸,其实就是伏蛇草所制作的。但即使如此,你仍然无法安心,于是,便又设计将陆士乔谋害。”
陆夫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道:“大人,可孙郎中不是说过吗,被毒蛇咬后,夫君是吃了药丸的,只是无效而已。”
薛弼淡淡一笑,说:“发现自己被毒蛇咬伤后,士乔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马上解毒。这时,他也想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伏蛇草制成的药丸,可是,孙郎中却阻止了他服用药丸的行动。”
孙蛇医见薛弼又将话锋指向他,不觉发急:“大人,您可不能这样诬陷我啊。当时山上就我与士乔两人,您怎么可能知道山上发生的事情呢?”
薛弼也被激怒了:“我只问你一句话,陆士乔身上的抓痕是怎么来的?”
“抓痕?”孙蛇医的气焰熄灭了一大半。
薛弼也恢复了平静:“据仵作查验,陆士乔身上不仅有蛇伤,而且还有大量抓痕。这还不是你孙郎中为了阻止陆士乔服用伏蛇草,而不惜与其搏斗所留下的吗?按理说,陆士乔长得并不柔弱,只是被毒蛇咬伤,症状已陆续发作,根本无力抵抗,才会最终被你这个小人夺了药丸。而随身携带的药丸一旦被夺走,陆士乔便已无任何回生的可能。如果在别的山上,他或许有机会当场找到伏蛇草救自己一命,可偏偏这壶嘴山不产伏蛇草,这就是为什么孙郎中要在此山布局的原因了。要不然,像壶嘴山这种蛮荒之地,你游它作甚?”
孙蛇医支支吾吾地辩解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与士乔虽从医事,但皆好风雅,壶嘴山紫峰崖有前朝进士所题书法,遒美异常,我约士乔上山,正是为此。”
“一派胡言!”薛弼大怒,“本官已亲上紫峰崖看过崖上所题书迹,因岩石风化,所刻字迹早已模糊,还有何可看?再说这两年壶嘴山上又出了豹子,这山早已无人敢去,连山路都已荒废,而你却执意要带陆士乔上此山,不就是因为此山不产伏蛇草之故,你正好用提前放置的毒蛇将他咬死吗?”
六、
事到如今,孙蛇医似乎还不死心,他仍竭力想为自己开脱。
“大人,我冤枉啊!”他可怜巴巴地求饶道,“我真没布什么局。那条毒蛇本来就是壶嘴山上的,我真没把蛇带上山啊。”
薛弼指指衙役手中的蛇篓说:“你没把蛇带上山,那山上怎么会有你的蛇篓?”
孙蛇医带着哭腔道:“大人,这种蛇篓在我们南桥县何止千只,您为什么硬说是在下的呢?”
薛弼鄙夷地笑了几声,说:“3个月前,你去王篾匠那儿买蛇篓。据王篾匠说,当时店铺里的蛇篓刚刚卖光,他本想拒绝你的,但他突然想起当天早上,他曾给自家编过一只,就把这只原本打算自己用的蛇篓卖给你了。而恰恰因为这只蛇篓是王篾匠为自家所编,因此,他在编制过程中,特意做了标记。”
说着,薛弼便从衙役手中取过蛇篓,扔到孙蛇医面前:“你好好往里瞧瞧。”
孙蛇医将信将疑地拿起蛇篓,往里仔细端详,终于在蛇篓底部发现了王篾匠做的标记,那是一个用青竹片编成的淡绿色的“王”字。
孙蛇医一时脸色惨白,哑口无言。薛弼正欲叫王勇将其拿下,没想到,他却又开口了:“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是带着这个蛇篓上过壶嘴山。你去过我的伏蛇草堂,想必定是知道我有养蛇的爱好。而这壶嘴山不产别的,就是多蛇。因此,我没事常来这儿捉蛇,这蛇篓是我扔在那儿,随时备用的。你也知道,壶嘴山崎岖难行,我先把蛇篓扔在山上,来时就可以空手上山,岂不方便许多。”
薛弼冷眼看着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孙郎中,亏你挖空心思编出这样的谎言。难道你忘了你游大丽山摔断腿的事了吗?你在家一躺就是3个月,压根就没下过床,你如何上山捉蛇?”
孙蛇医的脑子也转得很快,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接上了薛弼的问话。
“大人,我也没说是近几日上的山,这蛇篓是我游大丽山前放的。”
薛弼将蛇篓拿在手上,左右摆弄着,又细看了一番,仍然笑道:“今年自入夏以来,天气温热多雨。此篓若果真如你所说,是游大丽山前所放,时至今日,雨打风吹之下,岂能这般干净?如没记错,六月初六、初七两天,便下过几阵大雨,而初七以后,天才彻底放晴。因此,这蛇篓只能是初七以后带上山的。据前来伏蛇草堂看病的病患所说,你的腿伤是六月初八完全康复的,你也是六月初八重新进山活动的,不在此日布局,更在何时?”
直到此时,孙蛇医的意志才彻底崩溃了,他一下瘫坐在地上。
“王勇,带他去县衙。”薛弼准备起身返回。
王勇一个箭步跃上前来,正欲将孙蛇医抓起,孙蛇医却又开口道:“大人,请让在下先去解手。”
薛弼看了看他,转头又对王勇说:“跟着他,别让他跑了。”
就这样,在王勇的盯梢下,孙蛇医独自进了茅厕。然而,过了许久都不见他出来。王勇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进去一看,果见他已服毒自尽。
薛弼来到现场,确认孙蛇医已死之后,不禁仰头长叹一声:“可惜啊。”
“一个恶人,死便死了,有什么可惜的。”王勇不解道。
薛弼拍拍他的肩膀,依然失落地说:“我可惜的,不是孙蛇医的死,而是他死后,再也没人知道这漫山遍野之中,究竟何种草是伏蛇草了。”
2023-11-06 21:3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