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楼住着张姨,五楼住着李婶。
张姨是城里土着,李婶则是刚从乡下搬来不久的。原先五楼住的是谁张姨压根就不知道,但自打李婶刚搬过来第一天起,张姨就知道自己楼上住着的是哪个了。那天出门上班的张姨和买菜回来的李婶在三楼首次相逢 。“早,去上班啊。”李婶热情地跟张姨打招呼,张姨给李婶回了一个猝不及防的笑,然后迅速收回笑容,李婶浑身上下浓郁的乡土气息,让张姨心底泛起了一丝不悦。
果然没过多久,四楼的张姨就对五楼的李婶颇有微词。农村人好客,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儿子出息了,在城里买了房,并把老娘接来了,那李婶邀些亲戚来家里做客也是件很自然的事。逢到休息天的早晨,张姨便从楼梯上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以及大人笑孩子叫的声音中醒来,紧接着楼上一阵桌子板凳拖响,如闷雷般在张姨的耳畔回荡,睡不成回笼觉的张姨虽然生气,但依然保持城里知识分子的涵养。
但有一天张姨终于爆发了。那是个星期天,早晨张姨把洗好的床单晾在外面便出门了,等她晚上回来把床单收回来一看,床单上几块深色的污渍,像菜卤,也像墨汁。张姨拎着床单就上了五楼。按门铃,李婶开了门。张姨拉着脸说:“你看,这床单上弄的。怎么能这样子,总要讲点公德吧!”李婶说:“啊?我们也是刚回来,孙子生病,全家一早都去医院了,真的不是我们弄的。”然后李婶盯着那床单上的污渍看了看,说:“这很像是鸟拉的屎诶。”张姨更加生气:“鸟屎?你欺负城里人不懂哦。”因为没有证据,张姨只好自认倒霉。
因为有了这个结,张姨连个勉强的笑都不愿给李婶,上班尽量错开李婶买菜回来的时间。那天张姨下班回来,上了四楼,看见楼梯口坐着一人,正是李婶。张姨心里一惊:“怎么躲还躲不起了?”李婶见了张姨,立马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哎呀,你总算回来了,我坐这一整天了。早上买菜回来看见你家门上挂着把钥匙,肯定是你落下的。我又不敢取下来替你收着,万一你屋里少了什么东西,咱也说不清是吧。于是我就在这守着,你回来了就好,我也可以回家了。”张姨听完,心头一热,连忙说:“哎呀,瞧我这心粗的,谢谢谢谢啊。”李婶说:“不谢不谢,楼上楼下的,小事一桩。”
钥匙的事让张姨忘记了之前床单的不愉快,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让张姨感觉简直被打了脸。那天张姨的文艺心泛滥,搬了把躺椅坐在阳台上,左手持书,右手握茶,两眼望向窗外,心里默念“坐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的诗句。忽然天空中飞来一群鸟,也可能是鸽子,张姨说鸟那就是鸟吧。这群鸟忽东忽西,自由自在飞旋,当它们朝阳台飞过来的时候,张姨心中又涌出一句诗,正准备脱口而出,冷不丁几只鸟的屁股下面丢下几团黑乎乎的东西,“妈呀,我的床单!”张姨立马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拉开窗,收回床单,跟上次一模一样的污渍,张姨的诗性全无,有的只是对鸟屎的气愤和对李婶的内疚。
后来的早晨,张姨和李婶经常在楼梯口相遇,“早啊,买菜回来了。”张姨热情地跟李婶打招呼,李婶则回给张姨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2023-11-06 22:06: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