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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300篇亲情故事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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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爱,和时间赛跑

  我的好友M怀孕7个月了,她为了保住自己在旅行社的职位,问我愿不愿意代替她工作一段时间。我来美不久,很渴望接触社会,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M的工作是接听电话、帮助客户安排旅游计划和回复电子邮件等。她给我一份她的客户名单,是她工作近两年积累起来的,约有60位。她再三关照我,要给这些客户最优惠的待遇。
  一天,来了一个西班牙裔美国人弗雷多,是M的客户之一。他衣着不考究,鞋子边缘有一圈脏痕,我第一感觉他是个蓝领。果然,弗雷多说他曾是一家物流公司的仓库工人,刚刚递交了辞职书。我快速查阅了客户记录,发现弗雷多仅在前年圣诞期间订过一次短程来回机票,不是一个经常旅游的有闲人士。这次,他想去哪里旅行?
  “今天是为我儿子来订票的,我辞职就是为了陪儿子旅游。”弗雷多平静地说,像个财大气粗的人。
  “小姐,”弗雷多有些迟疑,“我要预订的行程,会很复杂,要麻烦你多多费时费心。”把复杂的旅游安排得妥帖,我喜欢这样的挑战。我自信地说:“我会做到你满意为止。”
  “我的儿子今年9岁,他爱好体育运动,特别是足球。他是一个好孩子,可是3个月前……”弗雷多停了一下,接着,一字一顿地说,“医生诊断他患了严重的青光眼,视神经开始萎缩,不久将要失明。”弗雷多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我的心也打了一个冷战。9岁,这么年少,失明,怎么能接受呢?
  “你知道,小孩子患上青光眼,不痛不痒,不红不肿的,就像没事一样,只是视物日渐不清楚。我们只顾工作赚钱,发现得也太晚了,我们做家长的对此是有责任的。所以我辞职了,我想用尽可能多的时间来陪我的儿子。有些人认为我不应该辞职,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工作可以从头来过……”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非常难过,”我说,“请告诉我,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您有哪些要求?”
  “只有4个月左右,还要考虑因为旅途疲惫所需休整的时间,这可能会占行程的百分之三十。说实话,我和太太都喜爱旅游,但经济条件不允许我们游山玩水。这次,为了节约经费,我太太放弃了同行,就我和儿子两个人。我们打算去欧洲的几个国家。我要带儿子去瑞士滑雪,之前我一直觉得这是等他再大一点可以做的运动;我要带他去澳大利亚看看世界七大奇迹的大堡礁,看看海底世界;我还要带他去看中国的万里长城。如果时间还多,我还想让他去看看别人是怎么生活的。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我儿子的身体,我只能让他坐最好的舱位,这本应是他成年以后,靠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的享受,现在只能由我和我太太代做了。我希望儿子在他看不见之前,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看看世界各地的美景,看看别人的生活,希望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仍旧能够感受到那些看见过的精彩。”弗雷多的眼里闪现出憧憬,但转瞬忧郁又折返回来。
  “你真是一个好父亲啊!”我由衷地感叹道,“请给我一天时间。”
  有一种爱,是要拿像生命一样宝贵的时间来做代价的。如此不寻常的旅程,需要和时间赛跑的最佳线路。弗雷多走了以后,我与有经验的同事商量,和M通了电话,所有的协作单位都愿意为弗雷多父子俩开一连串特殊的绿灯。
  第二天,弗雷多就收到了旅行社专门为他和儿子设计的全程安排,他非常满意。
  想着即将出发的两个人,两个骨肉相连的父子,两个热爱生活的人,在旅途中将有几多依恋?几多艰辛?我在心底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4个月后,弗雷多和他儿子回来了。据说,他的儿子在旅行的最后几天已完全失明,最后一段行程是苦泪交加的日子。

第2个、想念外婆

  或许是这些日子一直处于忙碌和郁闷中,更加怀念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和结婚以前的日子,更加怀念我那过世多年的善良和蔼的外婆。

  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公),是在我母亲出生三个月的时候,因战争亡于日本鬼子的子弹下,留给外婆的,只有毛爷爷亲签的烈士证书。外婆一个人,带着我的母亲,熬过了最艰难的战争年代。

  我在前面写的父亲、母亲的[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的很幸福。

  外婆有一点让我母亲特不理解的,就是她太会过日子。其实家里吃的喝的都不缺,而且绰绰有余。但是,她这一辈子还真没享过福。什么东西不放坏了都不吃。有时我也和她吵吵,她总很认真地说:六零年的时候……时间长了,就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

  我父亲有时开玩笑地说:老太太吃了一辈子烂苹果。这可是真的,每次别人送来苹果或是我单位分了苹果,她都找有溃烂的苹果吃,把好的放着;过一段时间,她再找出发生溃烂的苹果吃掉,好的再放着……

  外婆很节俭,穿的衣服不到实在不能再穿了,她总是要坚持缝缝补补。她自己这样,对家里人也这样。她常说的话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有时候妈妈生气,说现在家庭条件好了,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孩子们还能让你吃不上喝不上吗?她总说:谁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再遇到自然灾害什么的。我存着,还不是给你们留的。

  那些时候,我很喜欢过年,年三十的晚上,外婆总是忙着给我赶制新衣服。每年的初一的早上,我都可以穿着外婆忙了一夜的新衣服出去拜年。我穿补丁衣服,穿到初中二年级,那时我们班只有2个学生穿补丁衣服了,同学们也经常拿我们两个开玩笑,不过好象我们两个从没认为有什么羞耻。也是因为我的母亲为此跟外婆吵了一架,才告别了我的补丁年代。

  从小外婆很少打过我,记忆中有过两次。一次是因为早上起来倒尿盆,是我第一次倒尿盆,那时我已经六岁了,她说我该学习做点家务。我用两个指头捏着尿盆的边缘,没端住,洒了一地。她很生气,打了我的屁股。我哭啊,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挨她的打,那叫一个冤。等我回过头看我外婆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脸上也流着泪水。第二次,是因为刚开始上学的时候,刚学写汉字。老师说我的字不好,让她监督我练习。我草草地写完,想出去玩。她说写得不好,重新写。我腻外了好久,在本子上写着她的名字,后面是—大坏蛋!就这样写了两页,等她老收我作业的时候,气得又把我反到她的腿上,打了屁股。这次,又是我哭,她也哭了。其实我那时候看外婆哭的时候,我心里很难过。每次挨打的时候,开始是因为疼,后来是因为内疚。
  
  我在外读书的日子,外婆的牵挂总时时在我的身边的。其实当年每次赶着回家的感觉,主要是因为想念外婆;而在外面的日子坚持的理由,也是为了对得起每次离家的时候,外婆把我送到大门口,含着泪水,慢慢的向我挥动着她的手臂,白发随风飘扬的时刻。现在回想起来,依稀是在昨天。

  工作以后,为了能让我回到她的身边,七十八岁的她,骑着自行车,到各处去签章,还摔断了腿,一直好几个月才恢复好。她说,就是想让我回来,在她身边才放心。

  在结婚的时候,她说把她存的钱给我,好好置办婚礼和家用。当时我和我的另一半商量好了,不要家里的钱,因为他的父母年岁也大了,老人存的钱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现在挣的比他们多的多,以后需要什么,自己存钱买就可以。即便这样,外婆还是硬塞给我两千块钱,说有急用的时候,自己留着吧。结婚之前,外婆日夜赶制了2床褥子,两床被子,用一个大大的有鸳鸯的包袱包着,说:即便以后有一天不在一起了,也不至于把你冻着。跟着老公回家结婚的那天,在车上回头看看送行的家人们,我哭了,当时心里唯一牵挂的,是我的外婆。我不能天天在你身边了,你可是能好好照顾自己?

  在孩子两岁的时候,因我们工作都很忙,外婆就把宝宝接到她那里带着。毕竟她的年纪大了,行动也不是很方便,被宝宝的童车拌倒了,又一次摔坏了腿。接踵而来的,是持续的低烧。我背她去了医院,做了各项检查。但哪里知道,她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等我第二天去取CT结果的时候,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肺癌。我拿着报告,在医院门口哭着,我不知道我将如何面对我亲爱的外婆。等我平静一些了,拿给一个专家看,我问:她还能活多久?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不好说。这个结论另我不知所措了。

  等我回到病房,外婆问我:结果出来了吗?我强笑着,说,结果已经给医生了,没什么大碍,感冒引起肺部炎症。她好高兴,说:我就说嘛,一定没事的,出院吧。我说:还是治疗一段时间吧,咱好了再回去。找了个理由,跑了出去,在医院的花园里,我实在不能再控制我的情绪,放声大哭着,心里默念着—我要您活着,我可以让您享福了,您不能这样走。

  后来因为忙不开,我把我妈妈叫了来,妈妈白天陪床,我上班,晚上我陪床,妈妈回家休息。

  有一天,当我走近病房的时候,外婆一脸的沧桑和忧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会告诉她她的实际情况啊,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隔壁陪床的人把我拉了出去,对我说:今天护士来送药的时候,你母亲不在,外婆跟护士开玩笑,说:我已经知道我的病了,还是让我回家吧。护士说:癌症晚期,还是要有好的精神,您真坚强。你外婆就再也没说话。我当时真急了,找到那个护士,很生气地冲护士发了好一顿火。但是,有用吗?!!!

  渐渐地,外婆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淋巴结开始长大,吃饭喝水越来越慢,身体越来越瘦,我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把她抱起来。

  有一天,我请了假,想在医院多陪她,他问我为什么没去上班,我说请假了。她很生气,用不大的声音说:***妈和外公(我妈妈的继父)都在,你请什么假,知道你工作很忙的,你不在别人还要替你干活,快回去,要不我真生气了。就这样,我不得不回去上班了。但是晚上或周末,还是我陪她。

  有一天,隔壁床的人走了,外婆说,看她临走的时候,好痛苦,喘不动气,憋死了。我和母亲商量,给外婆换到小房间。医生说,只有一个小房间,本来也想把外婆转过去的,怕我们不同意,因为外婆也不行了,那个房间进去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的。我们也只能面对现实了。

  到小房间的第二天早上,外婆说她做梦了,梦到了我过世的外公,冲她招手呢。我说她想多了,劝她好好吃药,打针。就这样,在小房间住了有一个月。
  
  有一天,外婆睡了,外公在小房间的另一个床上睡着,我也坐在她头顶的沙发上,和她面对面,枕了一个枕头睡着。做了一个梦:

  我和妈妈在一个非常漂亮的河里划船,河边全是绿草和鲜花,河水清清的,还有鱼儿再游。外婆骑了一匹漂亮的枣红马从远处过来,说要带我骑马去。我上了岸,坐到她的身后,抱着她,她带着我延着河边飞奔着,样子好帅。一会儿跑到山上。山上有一条很窄的路,在半山腰,马儿一声长鸣停住了。原来前面躺了一个人,那人翻身过来,看了我们一眼,(我记得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翻了个身,让路过去了。但是,从那以后,梦境由彩色变成了黑白的,四周都是灰蒙蒙的。过了山,到了一个桥下,外婆突然从马上掉了下来,我抱着她,她的脸色是灰白色的,她说:我不行了,快叫你外公。我看看四周,除了山,就是桥,哪里有人啊。我问:外公在哪儿呢?她说:在桥那边!我用尽了力气,大喊了一声,结果把我自己吓醒了。对面床上的外公也被我的大喊吓了起来,问:什么事情?我楞了一会儿,听见外婆很小的声音说,要解手。一夜再也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我把梦告诉了妈妈。妈妈说,骑马是送信的,好像外公的战马也是枣红色的。我说:我的梦有些时候实现是两天。

  于是,我回公司请了假,骑摩托车到处去采购外婆曾经最喜欢吃的东西。那时已经是严冬了,外面刚下过大雪,一路上路很滑,忙忙活活的,忘记了摔倒了多少次,只有一个念头,再想,她喜欢吃什么,在什么地方可以买的到,什么时候吃。哪怕她只吃一口,至少再她最后的日子,她还尝到了她喜欢吃的东西。

  第二天下午6点多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很多次。医生说:今天已经过不去了。我回家取了她送老的衣服。守在她身边,把我的额头对着她的额头,心里在绞痛。我告诉她:我一定好好活着,好好带大宝宝,我会照顾好她牵挂的人。

  外婆走的很安静,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喘气的频率越来越慢,当最后一瓶点滴拔下的时候,她走了。我的母亲边给她穿衣服,边说:妈,你再也不用打针了,你不是怕了打针吗?以后再也不用受罪了。她们给她穿衣服,我想:我为外婆化装。于是,想骑车回家取化装包,但是,摩托车怎么也打不着火。一看当时的里程表— 7444公里。我想,可能是外婆不想我这时候离开她吧。一路跑回家,取了东西回来。给外婆洗了最后一次脸,上了底色,打了腮红,画了唇线和唇膏。依稀看得到她年轻时的风采,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第三天,给她送行的时候,去婆婆那里接了宝宝,宝宝说:那天我梦见老姥姥了,老姥姥说她的病好了,不用打针了,她在花园里玩呢,周围有好多小兔子。后来婆婆说宝宝那天睡着了,醒了就说做梦了,醒的时间是我外婆走的时间。

  我带着两岁半的宝宝去太平间,宝宝看到我外婆闭着眼睛,问我:妈妈,老姥姥是不是睡着了?这里很冷的,她会睡感冒的。我不知道该跟孩子说什么,只是抱着宝宝哭着,说:是啊,老姥姥睡着了,你不是说她在一个很美的地方吗?那里不冷,天堂不冷……

第3个、少年的转变

  这次中考,来自小镇的唐勇喜跃龙门考上了省城的重点中学,一下子成了全镇的骄傲。愉快地度过了暑假后,唐勇揣着父亲七拼八凑才够数的学费和生活费,像飞出笼子的鸟一样,来到省城读书。
  
  城里的一切是那么的新奇刺激,让唐勇大开眼界,慢慢地他觉得时间总是不够用,看电影、打电脑游戏、逛商场……他乐此不疲,玩得忘乎所以。唐勇很快就花光了手里的钱,为了能有钱消费,他只好经常逃学,到外面打零工赚钱,然后再拿钱去玩。每晚熄灯前老师检查过宿舍后,唐勇都会身手敏捷地翻过学校的围墙,偷偷溜出去,跑到网吧、游戏厅、歌舞厅等地方打工,第二天上课前再溜回来。由于晚上不好好睡觉,他经常在课堂上打瞌睡。很快,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唐勇的功课门门都亮起了红灯。
  
  班主任老师发现后,对唐勇进行了批评教育,并通知了他的爸爸老唐。
  
  老唐接到消息,着急坏了,他立刻买了火车票风尘仆仆地赶到学校。为了儿子不再因为忙着打工赚钱而逃学,老唐掏出皱巴巴的一把票子,大约有五六百块,临走前塞在唐勇手里说道:“孩子啊,爹知道城里啥东西都贵,哪儿都需要钱。但是你现在还小,主要的任务不是赚钱,而是上学。赚钱的事交给爹,没钱了别逃课去打工。告诉爹,爹来想办法,知道不?”
  
  唐勇攥着钱,看着父亲未老先衰的样子,心中掠过一丝愧疚,可是终究抵不过玩乐的诱惑,还是决定当晚拿着这钱去游戏厅玩个痛快再说。大不了玩过之后考试前突击一下,考个好成绩,也算对得起老爸了。想到这儿,他胡乱敷衍了父亲几句,不愿再听他唠叨,急吼吼地把老唐轰走了。
  
  晚上,终于熬到熄灯了,唐勇故技重施,又溜出去玩了。可是没一会儿,室友们发现唐勇回来了,居然乖乖地上床睡觉。接下来的每个晚上,直到期末考试唐勇再也没溜出去玩,不但按时睡觉,按时上课,晚饭后还破天荒地到图书馆自习去了。
  
  刚结束的期末考试,唐勇从垫底逆袭进入了前十名!大家都对他的突然改变十分好奇,问他怎么从父亲来的那天晚上就忽然变了。唐勇低着头,喃喃地说:“那晚我又一次翻墙溜出去玩,却见我爸居然蹲在学校外的墙角瑟瑟发抖。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除了车票,连住宿费都没给自己留……”

第4个、眼泪掉下需要多长时间

  一、
  
  我6岁那年,父亲去了上海的一个建筑工地打工。父亲第一次看到了外滩和东方明珠,看到了繁华的南京路,看到了我们那个小山村与大上海的巨大落差,父亲忧心忡忡。他实在不想让女儿以后走他的道路,他想让自己的女儿以后出息起来,能到大上海,能过上幸福的日子。父亲悄悄握紧拳头,暗暗下了决心:不管以后多苦多难,一定把女儿供养出息。
  
  父亲觉得在工地上打工不是很挣钱,于是就去了山西大同下煤窑当矿工,结果,刚下火车就被骗了,被人领进了一个黑砖窑。砖厂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处,拴了两条大狼狗,还有工头看着。父亲与一家人失去联系。父亲在黑砖窑里干活,一天十六七个小时,吃饭只是馒头和白开水,有时候,能吃点咸菜,睡的是地铺……
  
  后来,这个黑砖窑被人举报,警方抓了窑主,父亲在当地警方的资助下,这才回到了家。
  
  失踪的父亲回来了,我和母亲非常高兴。母亲给父亲炒了几个菜,还让我去村里小卖铺里打了散白酒。
  
  父亲瘦了很多,他边喝酒边用一双忧伤的眼睛疼爱地看着我,父亲说:“爸爸被骗了,本来想出去给你挣以后念书的学费,可是给人家白干半年活,连给你买糖果的钱都没挣到!”父亲越说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父亲要流泪了,我赶紧说:“爸爸,我不吃糖果,只要每天能看到你,我就高兴了!”父亲拍了拍我的脑袋,一仰脖子,喝了一盅酒,然后那眼泪就憋回去了。
  
  父亲的眼泪没有落下。
  
  二、
  
  父亲在家休息了几天,作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要送我去县城里读书,因为那里的教学质量比较高。
  
  在一个远房亲戚的帮助下,我进了县城里的一所学校读书。
  
  父亲在县城里的医药市场拉板车。因为怕堵塞,医药市场不让机动车进去,如果大批量地购药,货主只能靠板车拉出市场,然后装上汽车。
  
  父亲说我以后读书要花好多好多的钱,他要挣好多好多的钱。
  
  我们租的房子离医药市场不远。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写完作业,就去医药市场玩,医药市场大门两侧停了两排大概有二十多辆板车,我看到父亲坐在他自己的板车上等活。我准备给爸爸一个惊喜,于是就藏在路边的一个大客车后面,准备合适的机会跳出来。
  
  我看到一个面包车停下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胖子。父亲赶紧迎上去,大声喊:“老板,是不是进药,我这有板车!”“20件药多少运费?”“6元。”“4元行吗?”“20件很重了,我还得给你装上板车,从医药市场拉出来,然后一件件地给你搬车上,6元不多。”就在父亲与胖子讲价的时候,旁边一个拉板车的赶紧说:“4元,我去。”胖子指指那人,一挥手:“就用你的车。”父亲赶紧拦住了那个胖子:“这样吧,4元,我给你拉。”“不用你了,一点不实在。”“怎么不实在了?做生意不都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吗?”胖子轻蔑地笑了:“别瞎扯,你拉个板车算什么做生意?一边呆着去。”胖子边说边用胳膊使劲把父亲扒拉开,胖子的力气实在太大,父亲一下子摔倒在地……
  
  父亲摔倒在地的过程中,鼻子在旁边一辆板车的车把上碰了一下。从地上起来后,父亲居然一点不恼怒,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算是自我解嘲。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鼻子流血了,别人告诉他,他才从衣袋里掏出份报纸,圈了个小筒,塞进鼻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向另一个顾客迎去。可见父亲平时受到的屈辱很多,这点小屈辱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出现。我知道。如果我出现了,父亲知道我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他一定会非常尴尬的。
  
  晚上,父亲在数他那些大小不一的纸钞,看父亲一遍遍数得那么认真,我心里非常难受。父亲为了我,真是忍辱负重,任何委屈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就一个心思,挣钱把我供养到大学,然后在上海工作。
  
  父亲数完钱后,就洗了洗脸。虽然父亲背对着身,从他的动作中,我能看到他在重点擦洗鼻孔里的淤血。
  
  父亲洗完脸后,坐在桌子的另一旁看我写作业。在父亲的注视下,我写得更认真了。半天不听父亲说话,我抬头偷偷地看看父亲,灯光下,我清晰地看到父亲眼睛里有亮晶晶的眼泪在眼眶里滚动,一脸的忧伤,他肯定在回想下午的事情。
  
  父亲猛然警觉我在看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忙冲我笑了笑:“闺女,作业写完了?”我点点头。
  
  父亲拼命地眨巴眼睛,他的眼泪终于没有落下。
  
  三、
  
  我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在医药市场周围拉板车的人太多了,竞争很激烈,每天根本挣不到什么钱。于是,父亲就从这多年的苦力中改行。
  
  父亲就租了个摊位卖菜。每天清晨三点的时候,父亲去蔬菜批发市场进菜,去得早,可以挑选品相最好的蔬菜。
  
  所谓摊位,其实,就是两大排水泥长条,在长条上用黄油漆划了线。然后写上摊位号。
  
  因为是露天的摊位,这也意味着父亲一年四季必须承受着很多的风刮日晒甚至大雨和大雪。
  
  一个冬日,风雪交加,寒冷的北风吹到脸上,像是刀子割人!呆在温暖的屋子里,想着风雨中的父亲,我牙一咬,拉开门就冲出家门。
  
  在风雪中,我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菜市场。平时几十家摊位,今天就我父亲一个人出摊,所以生意很是不错,摊位前站了好几个顾客。由于戴手套,给顾客找零钱的时候不灵便,于是父亲就那么光着一双手,手已经冻得又红又肿。我对父亲说:“别人都没出生意,咱们也回去吧!”父亲没吭声,送走了这拨顾客后,父亲说:“傻闺女,别人不出生意,咱们出,才能挣钱。今天一天卖的比平时半个月挣的钱都多。你赶紧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你陪我受冻也没啥意义……”
  
  在父亲的苦苦劝说下,我回了家。
  
  父亲一直忙到下午才回到家,不过,他的一条腿受伤了。因为积雪掩盖了路,父亲回来的路上,掉进了马路边一个被盗去井盖的污水井里。幸亏父亲是骑在三轮车上,当前轮陷进去的时候,父亲一下子就被甩出去了,然后重重地摔在积雪上,摔伤了腿。
  
  回到家,父亲看着摔得青紫的小腿,庆幸地感叹说:“幸亏没骨折,如果骨折了,就麻烦了。挣点钱可真不容易啊!闺女,你以后要好好读书,有出息了,挣钱就容易多了。”
  
  父亲在外面冻了一整天,回到家,手里捂着一个热茶杯,身上还直哆嗦。看着受伤的小腿,听着窗外尖啸的北风,沉默的父亲表情很是忧伤,眼睛里渐渐就漫出了泪水。不过,父亲很适时地给自己倒了盅白酒,一饮而尽。
  
  那个时候的父亲艰难地挣钱养家,艰难地挣钱给女儿铺设未来的路,只有喝些白酒。才能缓解身上的压力和内心的忧伤,才能让眼眶里的泪水没有落下。
  
  四、
  
  在县城里,我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高考后,我填报了几所学校,全部都是上海的。因为那个繁华的大上海有着父亲很多的梦想,多年来,他苦苦地挣钱,也就是想让女儿有能力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幸福地生活……
  
  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毕业后,我进上海的一家外企工作。几年后,我谈了个男朋友,然后又在上海买了房子。
  
  结婚以后,我把父母接到了上海。
  
  父亲到了我们家后,兴奋地在这三室一厅的新楼房内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圈。那天中午,在父亲的坚持下,我们没去饭店,我在家做了饭菜,吃饭的时候,我给父亲倒了一杯酒。
  
  父亲喝完了这杯酒,叹道:“闺女真是争气,你老爸没有白吃苦,总算把你供养出息了!”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父亲从黑砖窑被解救出后回到家的那天,父亲痛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没有落下来;他在医药市场卖苦力被人当众羞辱推搡,鼻子受伤流血,父亲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没有落下来;在凌厉的严寒中,辛苦了一天的父亲路上摔伤了,父亲忧伤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依然没有落下来。
  
  当生在小山村的女儿成长为繁华大都市的体面白领,当女儿在上海有了自己宽敞漂亮的房子后,父亲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计算了一下,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的眼泪从流出到最后落下,中间整整花费了22年。

第5个、我的校服分你一半

  22岁,我师范大学毕业,到一个小县城去当一名小学老师。普通的街道小学,学生都是附近普通的居民或是附近做生意人家的小孩。
  
  每周一升国旗,全校师生穿着统一的白色运动装站在操场上唱国歌,听校长讲话。
  
  每个班按照划定的位置站,统一的白色运动装让队伍看起来显得又精神且整齐。队伍旁边是用白色石灰划定的区域,专门留给迟到的或者是没按规定穿校服的学生。升旗仪式结束后,这些不按规定做的学生都会被自己的班主任领走,然后狠狠地批评一顿,写保证书检讨之类的东西。
  
  作为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我在升旗仪式结束后去领不按学校规定做的学生。升旗仪式结束,学生都散去,各自回教室。方海山站在罚站的区域,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低着头。我说:“为什么没穿校服来上课?下次记得要穿。”然后拍拍他的头,示意他可以回教室去了。
  
  我知道这次只是他的—时疏忽,以前每次升旗仪式他都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队伍的后面,四年级的他长得比普通的小男生要高—点。
  
  下周升旗的时候,方海山记得穿上了他的白色校服,胸口有几滴洗不掉的墨水。
  
  方海山的成绩很好,总是班上的前几名。作为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总是有一种潜意识的偏心。再下一周的时候方海山竟然又没穿校眼,他来得很早,站在罚站区域。只有唱国歌的时候抬起头来,其余时间都把头往下低。我怀着极大的忍耐又放了他一马。我想,也许他是,在周末不小心弄脏了校服,所以周一来不及穿上干净的校服,而不是因为忘记。
  
  我的推断错误,方海山不穿校服似乎已经形成了规律,这周穿了下周便一定不穿。他升旗的时候也总是心不在焉,要不就站在罚站区域低着头。如果穿了校服站在队伍中也是不停地去张望罚站区域,并不专心去听校长的讲话。我要他罚站,写检讨保证书,找他去办公室谈话,种种手法都用上了,他的习惯依旧,隔一周穿一次校服出现在升旗仪式上。
  
  学校一年一度的数学竞赛,据以前的班主任介绍方海山连续三年都拿了第一。前三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结果让人大失所望,方海山连前六名都没有进。
  
  我有些生气,把方海山叫到办公室训话。“为什么考这么差?”方海山一直低着头不讲话。“如果不说明理由明天你就不要来上学了。”我吓唬方海山。
  
  “我不想站到台上去领奖,那样要穿校服。”
  
  “为什么别人都能穿你就不能穿。”我很生气,语气严厉。
  
  “那样妹妹就没有校服穿了她的成绩也很好,她一定能拿到奖的。她从乡下转来的,没有校服,我们约定了的,这次是得奖的人穿。”
  
  “那以前的升旗仪式你没穿校服是因为你妹妹穿了?”
  
  “升旗仪式是轮流穿,每人穿一周。这样就不会让自己班级每次都受到点名批评,也不会总是拖班上的后腿。”方海山小声地说。
  
  “她是刚从乡下转来的插班生,即使她不穿校服,她的班主任也不会责怪她的,升旗仪式的时候她可以站在教室的走廊上,不用下来参加的,以前也有插班生没有校服都是这样的。”我提醒方海山。
  
  “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她当然要参加升旗仪式。”方海山理直气壮地说。
  
  学校的升旗结束后的颁奖仪式上,我看到了那个小女生,她穿着方海山的白色校服站在领奖台上,胸口前的墨迹很明显。校服太大了,套在她的身上有点不合适。她是从乡下转来的插班生,错过了订校服的时间。方海山穿着和校服颜色一样的长袖白衬衣,十月的天气有点冷,他站在罚站区域使劲地鼓掌。

第6个、后娘

  暑假开学,爹给铲子新娶的后娘和后娘带来的那个圆胳膊圆腿儿圆肚肚圆脑袋圆脸盘圆眼睛的5岁小弟弟都走出院子送铲子回学校读高三。后娘很温和地同铲子说再见,铲子心里就像装进了一个春天的太阳。
  春天的太阳一直挂在铲子心里,所以铲子的笑脸就多。老师同学都说铲子变了一个人儿,铲子忍不住抿嘴儿笑:当然!嗲终于不再孤寂,铲子能一门心思冲高考了!
  可是,上半学期的一天上午,铲子正由寝室去教室,突然见邻居兴堂叔拢来。兴堂权看见他喊:“铲子——铲子——”
  铲子忙跑过来:“叔,你来了?”
  “我进城买农药,你……你爹让我顺道儿看看你。”
  “我爹好吗?”
  “好……好,你娘对他一千个好哩。”
  “我……后娘好吗?”
  “好,好呀。可是……”
  “咋?”
  “你娘她……她不要你了。她不许你回家去。”
  “可我想爹呀。”
  “想也别回。你娘说你要回去,她就走。你爹让你千万别回家去。”
  铲子的眼一潮。他9岁时就没了娘,他多想有爹又有娘呀。可是,铲子得听话,铲子心疼爹。铲子潮着眼说:“我不回家,一定不回。”
  兴堂叔的眼也潮。兴堂叔叫声铲子呀。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说:“这是你爹捎给你的1000块钱。省些用,够到高考了。”
  铲子不由瞪大眼睛:“爹哪来这么多钱?”
  “他把你家的牛卖了。为这,你娘气了一大场呐!眼下总算好了。铲子,一定好好读书,—定考上呀。”
  铲子接过钱,喊声“爹呀!”眼圈几红起来。
  兴堂叔小心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照片儿捧给铲子:“铲子,这是你爹的照片。想爹了,就看上一眼吧。”
  铲子双手接过照片,眼泪一下子淌下来。铲子淌着眼泪对兴堂叔深鞠一躬。
  兴堂叔重重抬下铲子的肩:“孩子,一定好好读书!一定考上呀!一定别回家去呀!”
  兴堂叔走了。铲子一口气跑回座位,泪水一下子打湿了几本书。他一时真有点儿抹不过弯儿呢,那轮太阳还在呢……可钱和照片实实在在在兜儿里。他抽泣一下,狠狠把照片和钱捏一下,那轮太阳就被捏出了心窝儿。铲子想:她不要我就不要吧,只要爹要我就行。再抽泣一下,慢慢擦干眼泪。可是,卖了拉犁的牛,爹该平添多少苦和累呀!他仿佛看见瘦削的爹在田里弯成了一只硕大的虾。
  铲子拼命嚼书,每天都对自己说:只许胜不许败。
  高考后,铲子在城里打工,上大学不能再全指望爹了。
  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铲子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儿:也许拿了通知书回家她不会骂的,想法儿一旦出现便难以克制。他进村时正值晌午头儿。正是各自坐在自家院阴凉地里吃午饭的时间。毒辣辣的太阳把没树阴的土地房屋晒得白花花的,灼死人。铲子紧阵儿脚,走到自家院门口树阴下。不灼热了,舒服了许多,铲子又害怕起来:万一惹了她咋办?只一会儿,铲子就拿定主意:不管咋的都要看一眼爹。他壮了壮胆,几步跨进院子大喊:“嗲——嗲——”
  没人应声!他这才觉出院子很静,院子里因少了那头牛显得很空落,在原来拴牛的地方坐着一个剥花生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脸瘦瘦的,胳膊细细的,干瘪的小手像是根本就捏不开花生壳儿。小男孩听见喊,猛地抬头。小男孩的脸怔怔的,两只眼睛格外大。
  小男孩突然明白了什么,哇地哭起来:“哥,哥……咱爹早死了……娘不许给你说。”
  铲子愣住了。看着破旧的屋子,看着屋子上升起的黑黑的炊烟,铲子的泪涌了出来。

第7个、假老爸真父爱

     我第三次见到那小女孩如此善良的要求。 

  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我载着莎丽尔向霍华德大街的“南茜精神病院”出发了。莎丽尔的妈妈正在熟睡,这个被思念和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人,却被小小的女儿拾掇得异常整洁。 

  没想到,莎丽尔的母亲醒来后,突然扑倒在我怀里号啕大哭。她真的把我当成了她苦苦等待的丈夫!看着一旁兴奋激动的莎丽尔,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在那一刻无比澄澈温馨。 

  坐在一旁的莎丽尔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好几次悄悄掐自己的手背,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朝她努努嘴:“怎么不叫爸爸?”慢慢地,莎丽尔终于蹭到我身边,迟疑许久,轻轻地叫了声:“爸爸。”我伸开另一只臂膀将她搂进怀里…… 

  一小时后,我和莎丽尔将她母亲扶下楼,当她远远看到我那辆鲜红的跑车时,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亲爱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终于等到了你。”我当然“回来了”,我甚至也为“妻子”准备了一座大大的农场。整个晚上她都拽着我和莎丽尔在农场转悠。突然间,我领悟到,原来做一个有情又有义的男人可以这样的幸福。晚上10点钟,我开车送她们回医院。我一直等莎丽尔的母亲睡着后才离开。莎丽尔将我送到病房外面,她说:“莫伦叔叔,真的谢谢你。”莎丽尔不知道,我这个42岁的中年人其实早已被她深深感动和激励。 

  翌日下午,我又开车来到精神病医院。这让莎丽尔感到无比惊喜,我拍着她的肩膀说:“我愿意做你的爸爸,喜欢和一个好孩子陪着她的妈妈。” 

  半个月后,莎丽尔的妈妈终于含笑离去。丧礼结束后,我向莎丽尔张开双臂,说:“孩子,知道我现在最想你叫我什么吗?”莎丽尔眨眨眼睛没领会过来。 

  我再指指自己的胸口,莎丽尔终于张开双臂跑过来扑进我的怀里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 

第8个、有爸爸妈妈的爱孩子就总是富足的

   小时候,我用过一次爸爸的手提箱。那只手提箱带给我的记忆一直无法抹去。
   10岁那年的夏天,我和几个女伴决定去露营。这对过着清贫生活的家人来说,可是件大事。出发前那天晚上,为露营准备的所有东西都摊放在家里的大桌子上,一家人突然意识到还缺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手提箱。爸爸说,我可以用他那只手提箱。当年爸爸从北加利福尼亚州的老家到俄勒冈州上学,就是这只手提箱一路相伴。
   爸爸到地下室搜寻了一番,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手提箱,破旧不堪,而且变了形。爸爸说,它曾让汽车辗过一次,不过“还能用。”
   看到这只手提箱,我沮丧极了。我伙伴们的箱子都很漂亮。我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合上手提箱后,我才发现,上面的弹簧坏了。
   “这怎么办?”爸爸瞧着眼前这只不争气的手提箱说,“找一根结实的绳子把它绑住。”
   我再也忍不住,终于哭了起来:“我没法提着一只用绳子绑牢的箱子去露营!”
   等我的泪水渐渐止住后,爸爸和妈妈要我自己拿主意:要么提着这只“用绳子绑牢的箱子”去露营,要么呆在家里。
   “就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别太在意就是了”。爸爸安慰我。
   第二天一早,我手里提着那只用绳子绑住的箱子去露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逐渐淡忘了那只用绳子绑住的手提箱。多年后的一天,爸爸意外地从家乡打电话告诉我:一位州参议员的车子在他工作的那家汽车经销店放了一阵子。爸爸开着那辆车去机场接那位参议员的妻子,之后那位议员的妻子驾车将爸爸送回经销店。
   爸爸这么远打电话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爸爸笑着继续说:“那位参议员的妻子随身带着一只手提箱,很旧的那种,而且锁坏了,是用根绳子绑住的!”
   小时候有关那只手提箱的记忆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噢,是这样,爸爸,”我喉咙有些哽咽,“人家有钱,不会在意的!”一件小事情,竟然让父亲挂记了这么多年,父亲是多么在乎我的感受啊。可见当年他实在是没办法。我对自己儿时的任性深感惭愧,此刻,我才真正了解父母对我的爱有多深!
   关于手提箱的故事从此成了一段美好回忆。它总提醒我,我用不着把自己想像成富人家的女儿,因为有爸爸妈妈的爱,我们这些孩子就总是富足的———即使手里拎着的是一只用绳子绑住的手提箱。 

第9个、你在伞里吗?

      雨渐渐大起来。后座上的女儿,小脸紧贴着我的后背,右手穿过我的胳肢窝,擎着她那把橘红的小伞。雨砸在伞顶上,嘭嘭直响。有风,车子骑得有些发紧,那小伞也忽嗒忽嗒不甚听话,但女儿努力地擎着它,我能感觉到她的小手在我的腋窝下一次又一次用力。 

  “你在伞里吗?”“在!” 

  女儿的回答响亮而干脆,那语气里的阳光,穿过这晦暗的雨幕感染着我的心。女儿今天是太高兴了期中会考,她语文、数学得了两个一百分,按照考前的承诺,我要请她吃一顿肯德基。
 
  女儿左手攥着的纸袋里,此刻就装着她小小的愿望,热乎乎的,与她热乎乎的小脸一起紧贴着我的后背。每当车子一颠一颠,女儿的小脸和那纸袋就与我的背脊若即若离,那温暖也就一阵一阵可就是这一阵一阵的温暖,让我寒雨里的心一阵阵颤栗! 

  肯德基的店铺在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但我的女儿对肯德基却一直保持着向往与好奇。去年她九岁生日那天,我第一次带她去麦当劳,她用薯条蘸着番茄酱,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嚼,那满足的眼神让我几乎不敢面对……为了自己的梦想,我辞职来到这座城市快两年了,我不得不节俭血汗换来的每一分钱,以应付房租、伙食以及女儿不菲的借读费。小小的女儿,便也常常受我所累,一些小小的愿望有时都难以实现…… 

  雨没停,风也没停,而我们离租住的小屋还很远。我把胳肢窝里的女儿的小手夹得紧一些,想让她省些力气。 

  “你在伞里吗?”“在!” 

  到家了,我用腿撑着车,腾出左手抓住伞柄,好让女儿抽出手来。当我转脸的刹那,我呆住了女儿几乎全身湿透,但她微笑着,把那个纸袋紧紧地抱在胸前:“它没湿,还热着呢!” 

  泪水和着雨水,一瞬间打湿了我的脸……

第10个、金钩钩,银钩钩

  1

  爸爸妈妈闹离婚那阵儿,我和你也吵得天昏地暗。爸爸从广州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就住在二叔家,妈妈天天以泪洗面,你却很不争气地瞅空就往二叔家跑,吃那个女人给你买的糖,玩她给你买的玩具,还在别人的怂恿下喊***妈。

  我拖你回家,不许你喊那个女人妈妈。你哭,你闹,你理直气壮地说,爸爸就要跟妈妈离婚了,那个女人是新妈妈。我气急败坏地推了你一掌,你跌坐在地上边哭边大声地骂粗话。妈妈走过来,一人给了我们一耳光,怒气冲冲地说:“不争气的东西,你们还能在一块儿呆几天啊?”

  我不再理睬你,一个人气呼呼地收拾东西,我要跟妈妈离开这儿,回外婆家去住了。你看着我把自己的衣服、课本,作业全部放进了一个纸箱子,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真的要走吗?”我不理你,只顾忙自己的。你说:“我以后不喊那个女人妈妈了。”我还是不理你,你又说:“我以后跟妈妈。”我说:“好,我们拉钩!”我用小手指钩住你的指头,我们一起说:“金钩钩,银钩钩,谁骗人,是小狗。”可你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在法庭上说你跟爸爸。

  我牵着妈妈的手要上车时,你突然飞奔过来拉住了我的衣角,你说:“姐,我跟你们一起走——”

  我冷冷地推开了你。车子开动了,妈妈大声哭喊着你的名字,你追着车子喊:“妈妈——姐姐——”车子转眼就把你远远地落下了……

  那一年,我8岁,你5岁。

  2

  半年后,妈妈带着我嫁到了离家两百多公里的益阳。继父是个菜农,我便也成了小菜农。学习的空余,学着拔草,施肥,浇水,搭架,继父很喜欢我,因为我勤快,听话,懂事。

  第二年,妈妈又生下了一个弟弟。她因为思念你而黯淡的眼神开始有了光彩。我看到那个小婴儿就想起了你。我开始后悔走的时候对你的冷酷。我知道了,你改变主意的原因是因为家族里所有的人对你施加了影响。你不过是一个5岁的孩子。

  小小的弟弟一天天长大,我很小心地带他,处处让着他。我想起子跟你一起度过的童年。记得每次吃西瓜,我都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那份消灭,然后开始对你那份虎视眈眈。我说,给我吃点好不好?你说,不!每一回,我都用各种方法,使你那一份西瓜大半部分都落到了我的肚子里。

  我从来都不知道要让着你。可是现在,我懂事了,我从来都不跟小弟弟争东西。我精心地照顾着他。用他对我的依赖和爱来博取家人的欢心与关爱。别人都夸我懂事的时候,我在想,你在爸爸和新妈妈的身边,也已经变得懂事许多了吧。

  那个时候,你跟着爸爸去了广州。我好不容易从姑姑那儿问到了爸爸广州家里的电话号码,背着继父和妈妈给你打了电话。我想你,想听你的声音,你却不肯接电话。无论爸爸怎么劝,都不肯,然后,我听到了爸爸的叱喝声和你的哭声。我放下电话,跑到村头的田埂边,哭了好久。

  那一年,我12岁,你9岁。

  3

  初中毕业,我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被重点高中录取,并可享受免除学杂费的待遇,继父说要奖励我,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礼物。我鼓足勇气说我想把大弟弟接过来住一段时间。继父迟疑了,这确实是一个过分的要求。我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落在鞋面上:“就住一星期,一星期好吗?我们已经分开8年了,我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我只看一看他就行。”我绝望的哭声显然让继父吓了一跳,我是一个文静内向的孩子,从来没有向大人诉说自己的想法,提过要求,继父答应了让你在这儿住一个暑假,我说不出心里对他的感激。

  姑姑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我正带着小弟弟翻晒辣椒,看着你慢慢地走近,我很惶恐。我已经从你身上找不到一点点童年的熟悉的影子了。我怀疑眼前这个高高的瘦瘦的小男孩不是你。早在半年前,我就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爸爸因为吸毒被抓了。你的新妈妈变卖了房子和家里的一切。你被送回了爷爷奶奶家。

  妈妈搂着你大哭了一场,然后将你从里到外换了个崭新,做了好多你小时候爱吃的好菜招待你,你非常拘谨,只有继父不在的时候,你才敢动筷子夹菜,妈妈问你在那边的情况,你都说好,除了这个字,再不吐露半句别的话。

  天气特别热,我和你带着小弟弟在院子里葡萄架下乘凉。妈妈说,来吃西瓜啊!我看着一分为三的西瓜,从中拣了一块,拿给小弟弟,又拿起另一块,大口大口吃起来。你也捧起一块,小心翼翼地吃。我很快吃完,虎视眈眈地看着你手中的西瓜说:“给我吃一点好不好?”你看着我,居然很顺从地把西瓜递给我。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多么希望再听到你稚气的一声:“不!”可是,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变得更加听话,更加勤快。我对继父说,爸爸,你现在送我上学,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供小弟弟上学。继父夸我,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爸爸没白疼你。我趁机说:“爸爸,让大弟弟也跟我们一起好吗?将来你老了就有3个人孝敬你了。”

  继父看着我笑笑说:“你弟弟是刘家人,我怎么能把他留在我家里呢?而且,我也没有能力供养3个孩子。”

  开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你沉默寡言的性格一点也没有改变。跟你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话。姑姑来接你了,我悄悄地塞给你20元钱,那是我攒下的零用钱。你问了我一个问题,姐姐,你更喜欢现在的弟弟还是更喜欢我。我说,我更喜欢你,现在的弟弟跟我只共一个妈妈,你跟我既是一个妈妈又是一个爸爸。

  你说,那你为什么不打他不骂他,却又打我又骂我?我说,因为我跟他只有一半亲。只有特别特别亲的弟弟才能打和骂。

  你放心地点了点头。你走的时候,又问我,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吗?我说,会的,等我长大了攒钱了,一定要把你接到我身边,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不许骗人!你说。好,我们拉钩!我用小手指钩住你的小手指,我们一起念:“金钩钩,银钩钩,谁骗人,是小狗。”

  那一年,我16,你13。

  4

  从那次分别之后,我又有4年时间没有看到你,你的消息却时时震撼着我。你辍学了,你偷东西了,你打架伤人了,你被管教了。我说不出心里有多痛,妈妈流着泪说,你像爸爸,是遗传。我不这么认为,我不相信我心爱的弟弟天生就是一颗坏种子。

  我专程向学校请假去劳教所看你,你不愿意见我。我等了一整天,都没有见上你。走的时候我在管教干部的跟前跪下了,19岁的女孩子,是深深懂得膝下有黄金这一点的,可是我就是那么自然地跪下了,为了你。

  我进大学时,你出狱。我一星期一封信,三天两天一个电话,苦口婆心要你走正道,好好做人。你却走火入魔迷赌博,换衣服一样换女友。我恨铁不成钢。你说,你现在想改变我已经迟了。我长成竹子了,我是笋子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我愤愤地说,为什么要人家管你,成长不是你自己的事吗?你说,既然是我自己的事,你为什么又管我。我说,好,以后我再也不管你。

  你被人打伤的消息传到学校的时候,我正在期末考试。我丢下3门功课没有考,跑去了你那里。我怎能做到真正不管你。你的头被打破了,缝了二十多针,右腿也被打断。我东挪西借来的一点儿钱一个星期不到就花光了。暑假我只好在离你不远的一家酒店找了份当迎宾小姐的工作,我必须为你挣一点点药费和生活费。

  你的腿因为治疗不彻底,走路自此有些跛,你的额上也留下了3道明显的伤痕,我恨恨地说看你以后还敢乱来。你羞涩地笑:“以后再也不敢了。”“谁敢轻易相信你,来,拉钩!”“金钩钩,银钩钩,谁骗人,是小狗。”我们慎重地将小指头钩在一起。

  那年,我21,你18。

  5

  大学毕业后,我开始拼命攒钱还债,供小弟弟念书。你成了一名三轮车司机,天天踩着车子满城跑,日晒雨淋,嘴里哼着流行歌曲。那天,我正在加班赶制一份策划,你打来电话,问我为什么周末都不休息。我说,为了生活!你很严肃地说,不要完全为别人而活,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我说,好,我知道。有个弟弟关心我感觉很好。你恼火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眼泪立即涌上了眼眶。

      那天,是我的27岁生日。

第11个、一路逃不掉你

  那时他与母亲,尽管并不相爱,但在平淡琐碎的生活里,还是有些许的明亮。这样的光亮,犹如阳台上许久没有打理的一盆花,在晦暗里,悄无声息地开着小朵小朵纯白的花儿,你于忙碌之中,不经意间扫上一眼,会觉得心内欢喜。

  我记得冬日里我步行回家,每每快到家时,最期盼的,便是看到他站在当街的路口,等我飞奔过去。同行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散去,我则哭哭啼啼地将手交给他,任由他用力地握着,牵回家去。

  这样冬日的一抹橘黄色的温情,被我记忆的长镜头探伸过去,定格在岁月颗粒质感的胶片上。之后他与母亲争吵不断,在离婚的路上,不再能顾及我的冷暖。而我,也在他日渐与我疏离的微凉中,生出恨意,甚至,刻意地将他忘记。

  那一年他买了摩托,打算周末的时候,去我读书的县城拉散客赚钱。彼时我住校,恰好车站就在学校旁边,所以每到下课,我隔墙听见马路上穿梭而过的摩托,常常就出神。

  他极少在我与母亲面前,提起在县城所受的种种委屈。母亲与他一样脾气暴躁,并不怎么关心他在外奔波的辛苦,只一味抱怨他挣钱太少,连买一件漂亮衣裙的钱都没有。他每次听到,都要愤怒地摔东西发泄,甚至连我,都不再避讳。

  有一次,他正与母亲争吵,我周末放学回家,一推门,一个杯子擦着我的额头,在身后的门上碎裂开来。我与他,彼此注视着,足足有5分钟,没有一句话。他双唇微微地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我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便抖一抖落在脖颈中的玻璃碎片,径直走入自己的房间。

  那个春天的午后,我在抽屉中,无意中翻看到了那张无情的纸。他在上面写着,等到一年后我考入大学,他们将协议离婚,我将跟随着母亲生活,他除了供我读大学的费用,还会给我和母亲每月的生活费,直到我大学毕业后可以挣钱养活母亲。

  我当着他的面,将那张纸,撕得粉碎,而后我冷冷地告诉他,我不用他养活。

  他第一次过来拉住我,说,丫头,别这样……

  我不等他说完,便将那双有些陌生的粗糙的大手,重重地甩开去,头也不回地,拎起书包,大踏步地走出了家门。

  我在学校里,住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去找母亲讨钱。母亲劈头撂下一句:“找那个要甩掉我们独自过的男人要去!”我一扭头,说,用不着你们任何人!

  我很快地找一个小混混,借了一笔钱,而后打算远远地离开这个小城。我不知道火车能够载我去哪个城市,但我却清楚,火车驶得越长,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也越远,远到我可以将他给予我的一切,都忘记。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在邻城下了火车。陌生的环境,与离家的欢欣,让我有短暂的新鲜,但随即而来的,便是被人盯视的恐慌与不安。我随便租了一个地下的旅馆,买了一大堆零食,而后缩在隔音效果很差的房子里,漫无目的地翻一本书。

  我捧着书,很快地在冷硬的床上睡过去了。再醒过来,已经是天亮,翻一下身,觉得昏沉沉的,摸一下头,很烫,这才知道是感冒了。挣扎着起身去前台要一杯热水,服务员给我倒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我,你是邻城高中里过来的学生吧?我毫无防备地点一下头,她若有所思地看我片刻,便又低头,去忙别的。

  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打开来,他便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要逃开,却被他一把抱住。我踢他捶他,甚至想要像一只小狗一样地咬他,可他却像儿时在风雪中等我扑过来那样,丝毫不动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一路上,他始终没有提起他如何骑着摩托,顺着火车的方向,追赶着我,又如何找遍了邻城的每一个旅馆。

  我一直记得那一年的春天,桃花开得格外地热烈,路边的木槿与连翘,也孜孜不倦地盛放着。我在他刻意营造的幸福中,有些恍惚,似乎,我真的可以凭借这一次的出走,赢取我想要的未来。

  可是我却忘记了,春天会很快地过去,那些怒放的花朵,也总有一天,会逆着春天的方向,枯萎凋零。

  我在他许诺的美好未来里,安静地读书。他在那一年中,像所有尽职尽责的父亲一样,在周末骑着摩托,载我回家改善生活。摩托开过的声音,在我听来,不再那样地刺耳,而是慢慢如一首曲子,我隔着校园高高的墙,听见了,觉得有一股暖流,漫溢过我的心田。

  一年之后,我拿到了省城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并同时得到了他们离婚的消息。我依然记得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扭身过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终于没有能够阻挡住他要离去的脚步。而他,也没有能够阻挡住我拒绝再与他见面的执拗。那一个暑假,他在县城租了房子,拼命地打工赚钱,为我挣开学的学费。

  我依然记得那个初秋的午后,我即将踏上去省城的火车,提了大大的行李包,在候车室里坐着,他突然就朝我走了过来,而后将一沓钱塞进我的书包。我等他开口,他却慌张地转身便要离开。然后便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一边高喊着:别让他跑掉!一边朝他围拢过来。

  那些人,使劲地踢他,骂他,说他这一个月,一次次厚着脸皮,违反行规,抢别人的活干。而他,则无声无息地抱着头,任由他们打骂,一直到警察赶过来,将那些人带走。

  我在人群的注视之下,径直地朝他走过去,而后,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将他紧紧地抱住。他手足无措地轻拍着我的后背,说,丫头,爸没事,爸只是想多挣钱供你读书,爸……

  我听他语无伦次地絮叨,像母亲嘴里抱怨的世上最无用的那个男人,又像许多年前的冬天,我们依偎在一起说,我要让你,做我一辈子最温暖的手套。

第12个、你在天堂原谅妈妈

  曾经的商界女富豪,因对金钱的无尽贪欲而在铁窗下度过了漫长的18年。这期间,丈夫远走高飞,女儿服毒自尽。遍尝了人世间悲苦凄凉的她,在刑满出狱后没有在风烛残年中颓废沉寂,而是以行动践诺着“给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建一个家”的女儿临终前心愿。

  当曾经的繁华落尽,有多少人能堪不再风光的岁月?在饱经沧桑之后,又有多少人能用一颗破碎的心将爱的灯盏重新点燃?吴胜明老人以她的顽强和执着告诉人们:原来,历经坎坷的人生也可以这样凄美!
  
  生意场上 呼风唤雨
  
  吴胜明是浙江省嵊州市一个名门望族之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她是嵊州的商界名流,经营着一家生意红火的商贸公司。不久,她又把公司迁到中原郑州,继续演绎着商界超人的神话。

  吴胜明是在结婚12年后才有的女儿艳艳,已过不惑之年的她爱女如命,对女儿百般呵护。但由于生意繁忙,吴胜明很少照料家中的生活。出于对女儿愧疚的心理,她总是尽一切可能满足女儿的要求。

  到了1985年,吴胜明麾下已有了3家公司。此时,对金钱着了魔的她一心想扩张事业,对布料、烟草等紧俏商品的生意已经不屑一顾,开始把目光投向了当时十分走俏的汽车走私上。由于生意上的往来,吴胜明认识了许多高层人物,各种关系的通达,使金钱如洪水般滚滚而来,但这仍填不饱吴胜明欲望的沟壑。

  虽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可是吴胜明在家里却败绩连连。她对艳艳的冷落终于伤了女儿的心,艳艳在作文里给妈妈写了一封信:“妈妈,我不要高级玩具,也不要好看的衣服,我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妈妈,求你不要离开我,我要一个安定的家!”女儿的话深深触痛了吴胜明的心,但此时,她真的分身无术。她计划等钱赚够之后,就送女儿出国,自己再回归家庭。然而,钱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吴胜明的资产已逾千万,做一个民族企业家是她此生的终极梦想。
  
  锒铛入狱 梦想破碎
  
  1985年4月,吴胜明采用非法手段搞了一个批文,逃税低价买进了48辆进口轿车和100辆摩托车,然后开始倒卖。但不久,经人举报,吴胜明以“投机倒把罪”被逮捕归案。她为了保住丈夫,不让女儿同时失去爸爸,把所有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拉。最后丈夫安然无事,而她则数罪并罚被判死缓,其经营的所有公司和资产全部被查封。

  入狱后的吴胜明万念俱灰,昔日那些簇拥在她身边吃吃喝喝甜言蜜语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她感到了世态的炎凉,然而,只要一想起可怜的艳艳,吴胜明便心如刀绞。

  1987年春节,吴胜明终于盼来了和女儿艳艳的相会。妈妈在铁丝网内,女儿在铁丝网外,11岁的艳艳哭着扑向铁丝网:“妈妈!妈妈!”看到久别的女儿,吴胜明哭得死去活来。铁丝网的网眼只够艳艳伸进一个小指头,艳艳把小指头伸进去,妈妈蹲下身来,用嘴吮着艳艳的小指头。女儿的手指被妈妈吮痛了,妈妈的心也被女儿的泪水浸透了。半个小时的相见,面对近在眼前的女儿,吴胜明多想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哪怕是短短的一分钟也好。然而,这薄薄的铁丝网,竟让她和女儿咫尺天涯。此时的吴胜明肝肠寸断。

  女儿走了,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泪水模糊中,扎着羊角小辫的艳艳被爸爸抱着离开了监狱。吴胜明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不久,吴胜明的丈夫张林把艳艳送到了张家港的大伯家。又因对婚姻无望,他和自家请的保姆同居了。后来,他干脆带着最后的积蓄和保姆私奔到了安徽。得知消息后的吴胜明没有掉一滴泪,她只是深深体会到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凄凉。她活下去的勇气惟一来自于女儿艳艳。每天,她在狱中接受劳动改造,搞缝纫和编织毛衣。针针线线,丝丝缕缕,但她却不能亲手为女儿织一件毛衣,母亲的心充满了酸痛。

  转眼,艳艳初中毕业了,迫于寄人篱下的压力,本来学习成绩很好的她放弃了升高中的机会,开始找工作。为此,吴胜明十分难过,她痛恨自己断送了女儿的前程。她一直想把女儿培养成气质高雅的大家闺秀,却不曾料到自己对金钱的贪婪,却将这所有梦想吞噬了。

  每一次探监,母女相见时的揪心情景,都令狱中的人唏嘘落泪。一次艳艳问妈妈,还有多少年才能出狱,吴胜明沉默着转过身去。狱警只好违心地骗她:“***妈还有5年就可以出狱了。”“5年啊!”艳艳顿时痛苦地哭出声来。吴胜明也失声恸哭。女儿,如果妈妈真的5年能出狱,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阴阳永隔 母亲心碎
  
  吴胜明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母女相见,竟成永诀。

  艳艳16岁生日那天,刚好她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请了一些朋友来家中庆贺。家里的吵闹惹恼了伯伯,他生气地斥责了艳艳,并说出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妈是无期徒刑,你等着吧!”闻听此言,艳艳有如五雷轰顶,支撑她内心的信念骤然坍塌。当天晚上,艳艳悄悄服毒自杀了。临死前,她叫来一个要好的同学,托她告诉妈妈,自己出了车祸压断了手臂,所以,今后每个月只能托同学给妈妈写信了。见同学点头答应,艳艳才含着泪花,放心地合上了眼睛。

  艳艳的死讯一直瞒了吴胜明两年。两年中,她只是断断续续地收到“女儿”的信,却一直见不到女儿。她不停地向狱警询问。最后,狱警不忍心再欺骗这位可怜的母亲,便揭穿了谎言。

  吴胜明彻底垮掉了。她悄悄藏起一把刀片,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去和女儿相会。主管吴胜明的王队长和她进行了一整夜的促膝长谈,并交给她一封信,那是艳艳临终前写的。“妈妈,您是那么爱我,艳艳知道。妈妈走后,我度日如年,多么希望妈妈早点归来。妈妈,您犯下的罪行,国家不能饶恕,但女儿能够原谅,您都是为了我能过上好生活。妈妈,我走后,您要坚强地生活下去。妈妈,您知道吗﹖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是多么的痛苦!天下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妈妈如果能够帮我完成这样一个心愿,给他们建一个家,那艳艳就真的满足了,这是艳艳最大的心愿。妈妈,您好好改造,早日出狱……拜托妈妈!”

  读罢信,吴胜明哭得昏天黑地,她彻底放弃了死亡的念头。艳艳走了,可那双纯真的眼睛却没有闭上,如果自己***,艳艳不会依她,艳艳的心愿还没有完成啊!
  
  为了女儿心愿 母亲生命再生
  
  内心的哀痛依然如波涛一样撞击着吴胜明的心扉,于是,她拿起了笔,开始倾诉对女儿的思念。监狱内专为狱犯主办的刊物上常常能见到吴胜明的作品。由于她在狱中表现突出,刑期由无期徒刑改为有期徒刑18年。

  吴胜明对女儿的思念和忏悔凝聚成了长达6万多字的自传体小说《囚路》,这部浸透了血泪的文字深深震撼了上海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一级编辑、著名剧作家黄允。于是她以吴胜明的故事为素材,创作出了38集电视连续剧《罪犯与女儿》。1999年,首播便安排在吴胜明所在的女子监狱,全狱的犯人和狱警都哭得泪流成溪。

  2003年7月28日,经历了18年铁窗生涯的吴胜明终于出狱了。这时的吴胜明已无家可归。为解决她的晚年生活,相关部门为她联系了一份在铭功路打扫公厕的工作,每月工资400元。

  再次面对这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吴胜明感慨万千。昔日的繁华风光已经落尽,今后陪伴自己的,将是一份清贫但却自由的生活。此时的吴胜明已十分淡然,她只想追求一份心灵的平静。
  目前,吴胜明正在创作两本自传体小说,她要把自己对生命的感悟、对女儿的忏悔写进书中。

  不久前的一天夜里,吴胜明梦见了女儿,她扎着羊角小辫,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地上满是银白的霜,女儿的鼻子在流血,她赶紧去擦,女儿却躲开了……醒来后,吴胜明泪落满襟,她知道,这是艳艳在催促自己完成她临终前的那个心愿——为老人和孩子建一个家园。为了天堂里的女儿这个未了的心愿,她要坚强地奋斗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第13个、好学生

   陈国镇上学经常迟到、早退,却被称为三好学生。不知道实况的人都以为此事虚假或称天无眼。但知道实况的人却一致认为:陈国镇的确是个好学生,不信?请看....

     自小,陈国镇学习刻苦认真,成绩优异,因为家离学校很近,所以一直都是很早就到校了。可这一个月以来,迟到早退天天唯独是他。

     这天早晨,陈国镇又迟到了。班主任汪老师问其原因,可他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老师严肃地教训他说:“这个月以来,你天天迟到、早迟,这次月考你的成绩一落千丈.....”过了许久,老师见陈国镇无动于衷,“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老师语气变得柔和一些,并带着关心的口气问。可结果一样,老师见没办法,只好叫其去上课。这样的日子又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有一天,陈国镇没来上课,老师就联系其父母陈大强和陈细美,并把陈国镇的情况给他们作了个布告。刚开始他们还是半信半疑,因为这个月以来,自己儿子比以前早出门,晚回家。“可老师大概也不会骗自己吧。可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很听话呀,什么会说变就变呢?”但事实就在眼前,陈大强和陈细美决定到附近找一下,汪老师本来也想一起去找,可眼下还有课,所以就只有陈大强和陈细美去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陈国镇下在一间破旧的屋门前砍柴,无意中看到远处有二个熟悉的身影。睁大眼睛一看,整个人顿时荒了起来是自己的父母,看到他们在这里出现,就知道逃学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他连忙把斧头丢在一边,连蹦带跳地躲进了屋里,心里时时刻刻祈祷着自己不被发现。但陈大强和陈细美还是看到了,虽然他们都是近视眼,但对于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来说,就算在很远的地方。只要看到身影,就能辨别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于是跑了上去,在破屋前停了下来,“国镇,国镇呀”爱子心切的陈细美喊了起来。他们静静地等待着回答,可屋内毫无动静,等了许久,陈大强忍不住了,就上前推门,破烂的门支一声开了,显然没有反锁。门开的一瞬间,即时问到一阵浓浓的药水味。

     屋内的家具很简单,但整而有序,离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张床,床上睡着一个老人,一张破旧的被子,使老人安详地睡着,不时发出几声咳嗽声,陈国镇正坐在床边。“国镇”陈细美想喊自己的儿子,幸亏陈国镇反应快,连忙伸出个手入指放在嘴前,做出个‘要求安静’的姿势,陈细美才勉强把话收了回去。陈国镇看了看老人,然后站起来,轻步向他们走去,并轻声说:“我们出去再说吧。”他们很配合,走出门后,陈国镇轻轻地把门关了起来,然后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待清楚了。

     原来,一个多月前,陈国镇上学经过此屋,看不到日日在这晨运的王老奶奶;隐隐约约还听到惨叫声,放心不下,于是推门而入,对着门的床上下躺着王老奶奶,屋内有点乱。陈国镇见状就上前问个究竟,王老奶奶有气无力地说了一番,陈国镇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情,原来昨天王老奶奶不小心把脚给扭了,她家又没有药水,又不方便去买,所以脚非常肿。陈国镇二话没说,入百里加急冲了出门,过了不久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样东西----药水。他边忙帮王老奶奶擦脚,之后又煮了粥给王老奶奶吃,把屋内收拾干净。虽然王老奶奶多次催陈国镇去上课,但陈国镇还是坚持把活干完才去上学,日日如此,所以天天迟到。在陈国镇的精心照顾下,王老奶奶的脚伤慢慢地好了起来。直到今天,因为王老奶奶很久没有晨运过了,体质变差了,晚上又翻风,所以把王老奶奶给冷病了。陈国镇见老奶奶有点发热,病得不轻,所以决定今天不上学,留下来照顾王老奶奶…

     陈大强和陈细美顿时明白了。这时,门‘吱’地一声开了,王老奶奶手扶着门,脚吃力地抬起,想走出来,陈国镇连忙上前扶,陈大强和陈细美也跟了上去。王老奶奶看了看陈国镇,然后又看了看中年夫妇;便知道他们就是陈国镇的父母,于是激动地说着:“你们不要怪这孩子,都是我的错,是我另他没去上学,要怪就怪我吧!”陈大强和陈细美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理解自己孩子的所作所为,而且更同情这老人家。老人家没有儿女,老伴又去得早,所以一直住在这小屋内。陈大强和陈细美眼看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做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把老人家接回家住。陈细美开口了,说:“老人家,如果你不介意,就搬到我家住吧。”王老奶奶听得很清楚,可她不太相信,样子更激动,说“啥?”陈大强把把老婆说的话重复说了一次。老人家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泪眼洭洭地说“好,好呀,谢谢你们”当天,老人家就搬到是陈国镇家,和他们一起住了下来。

     坏事不出门,好事传千里。很快地,这事传开了。第二天,陈国镇回校时,全校都知道了陈国镇所做的好事,校长亲自给陈国镇颁发奖状,并给予“好学生”称号......

第14个、灵魂深处的感动

  我的家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可想而知家里并不富裕。我有一个5岁的弟弟。有一次我禁不住漂亮花手绢的诱惑,偷拿了父亲抽屉里的5角钱。父亲当天就发现钱少了,就让我们跪在墙边,拿着竹竿,让我们承认到底是谁拿的。我被吓坏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父亲见我们都不承认就说,那两个一起打。说完就扬起竹竿,忽然弟弟抓住父亲的手说:“爸爸,是我,别打姐姐。”父亲手里的竹竿无情地落在弟弟的背上、肩上,父亲气喘吁吁骂道:“现在拿家里的,将来长大了还了得?”当天晚上,我和母亲搂着伤痕累累的弟弟,弟弟一滴眼泪都没掉。

  半夜里,我突然号啕大哭,弟弟用手捂住我的嘴说,姐别哭,反正我也挨完打了。我一直恨自己当初没勇气承认,事过多年,弟弟为我挡竹竿时的样子我仍然记忆犹新。

  我和弟弟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同一年,我考上了大学,弟弟也被省城重点高中录取。虽然这是喜事,可想到学费,我自己心里也犯难。弟弟先说不读了,父亲一个巴掌打在弟弟的脸上,说咋这没出息,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们两个。说完出去借钱。我抚摩着弟弟说,你得念下去,男孩不念就走不出山沟,当时我决定放弃上学的机会了。

  没想到第二天天还没亮,弟弟就偷偷拿了几件衣服和几个馒头走了。留给我一张纸条:姐,你别愁,考上大学不容易,我出去打工供你上学。我握着那张纸条,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这些年来,弟弟为我放弃了好多东西。

  弟弟24岁那年,在他的结婚典礼上,主持人问他最尊敬的人是谁?他想也没想就回答:我姐。

  弟弟讲起了一个我都记不得的故事: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在邻村,每天我和姐姐都得走一个小时才到家。有一天,我的手套丢了一只,姐就把她的给我一只,她自己带一只手套走那么远的路,回家后,姐的手冻得都拿不动筷子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一辈子对我姐好。

  台下一片掌声,宾客们都把目光转向我。

  我说,我这一辈子最感谢的人是弟弟。在这最该高兴的时候,我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第15个、我要不是你亲生的,能长得这么漂亮吗

  那年冬天,他用自己的棉衣把那个女娃裹回家里,这个女娃娃,随他的姓,叫金宝。
  金宝6岁了,和村子里的孩子吵架时,其他孩子骂她:金宝丢丢,没有爹娘。她大声辩驳,我有爹娘。孩子们嬉笑着跑开,你爹不是你亲爹,你娘也不是你亲娘。
  她擦着眼泪问他。他说,你看,你大哥叫金石,你二哥叫金锁,只有你叫金宝,为啥?因为你是爹的宝贝疙瘩。说着抱起她一起照镜子。要不是亲爹,你能长得这么漂亮吗?她破涕为笑。
  金宝7岁那年,爹和娘为了让不让她上学而发生争吵。家里已经供了两个哥哥,没有钱再交金宝的学费。爹打算出去借,娘挡在门前,他用力把娘推倒在地,在娘的哭声中,挨家换户地借到了钱。
  一天,她放学回家,家里坐着两位衣着光鲜的城里人。城里女人一见到她,就奔过来拥住她,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她挣脱出来,藏在爹背后。爹把她拉过来,金宝,他们才是你亲爹娘。跟他们回城里,那才是你的家。
  她被城里男人抱上了那辆小轿车,她拼命挣扎,爹,我要不是你亲生的,能长得这么漂亮吗?爹……
  她进了城,住进了楼房,也改了名字,叫杨阳。
  金宝的亲生父母留下一万块钱算是抚养费,他把那钱收好,说必须还给他们,让他们用这钱供金宝读大学。
  他进城,找到了金宝现在的家。金宝看到他,冲过来抱住他,爹,金宝想你啊!爹把钱强行塞给她亲生父母,说,拿这钱供金宝读书,让她做个有出息的人。然后狠心地甩开金宝,跑开了。
  他总是进城,偷偷地看上一眼金宝,金宝并不知道……
  26岁的杨阳在市医院工作,是药剂室的一名医生。那天,她像以往一样从窗口接过药方,那药方上写着的名字是:金胜利。她微微一怔。抬头,窗口外是熟悉的面庞。
  药方上写着“氨酚待因”两盒。她取药的手止不住地抖。这是一种抵抗癌症疼痛或大手术后疼痛的强效镇痛药。她打了电话给开药方的医生,对方说出三个字:食道癌。
  她走过去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正在大厅里用自带的水吃药,看了看依旧戴着口罩的她,并来认出,低下头,把自己的药盒揣进口袋,起身准备离开。她一步步跟出去,在医院门外,她终于喊了声“爹”,声音哽咽,却坚定,“我要不是你亲生的,能长得这么漂亮吗?”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没有回头,浑浊的泪从眼中滚落。能够对他说这句话的,除了他的金宝,还能有谁呢? 

第16个、外婆您一路走好

  外婆您一路走好
  
  不知不觉,我的外婆已离我去了3年了,我的外婆在2010上半年撒手人寰,离我而去,从此阴阳相隔,每几次都想写篇文章缅怀下自己的外婆,可每次打算写,又放下了笔,这次终于鼓起勇气写上这么一篇关于我外婆的事迹,但愿我的外婆一路走好,希望外婆不要怪孙儿这一份迟来的问候。
  
  自打记事起,外婆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很慈祥的人,总是对我笑容满面的,读初中之前每次放暑假,我都得到外婆家住一段日子,因为我们家虽然离市集不远,但是我也不愿意走到市集和那些小朋友玩,因为也有两里来路,加上爸妈那时候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市集玩,自然而然,外婆家的四合院里面的小朋友就是我经常惦记的,我总是和他们一起玩,玩的很疯,我舅舅有三个孩子,一个是表哥,二表姐,三表姐,我尤其和三表姐玩的最好,但是二表姐和三表姐就经常在床上打架,那时候他们俩老不合,虽然晚上俩人都睡一张床,但是经常早上就两人打成一团,无论外公怎么说他们俩都还会再打,只得外公请来吃肉的竹伞(竹子做的,就是把1米多长的竹子一端弄破,打起来声音比较大,一般用来赶家禽。),他们俩不得不消停下了,因为在不消停,外公就会用那竹伞来打人了……嘻嘻……我经常爱和三表姐一起捉迷藏,一起买烟花,记得有一次我们买了烟花,因为那是白天,我们就把房间里面门窗都关好,然后躲在黑呼呼的房间里面放烟花,现在想想都后怕,万一着火了怎么办哈。小孩子毕竟没想这么多,放完烟花之后我们就买了很多麻辣,有豆腐皮还有豆条还有麻辣田螺……好多好多,差不多我们每天都会去买麻辣来吃……那钱哪来的呢?嘻嘻那段时间有很多小孩子捡破烂赚钱,我们也一起捡,但是我和表姐一般都不会乱翻那些脏东西,最后我们发现表哥和二表姐有很多书放在门后面,所以我们偶尔就去卖点书,然后再买东西吃,高吧,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去采些田金花到药店卖,也能卖了两三块钱,反正那天的零食钱够花了,呵呵,想想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感觉那个时候,真的是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在我的记忆里,我和表哥接触不多,因为我的年龄比较小,和三表姐只相差一点点,但是和表哥就相差几岁了,可能表哥觉得和我这小屁孩玩没什么意思吧,表哥整天带着和他同年龄阶段的人在一起玩弹珠,打牌什么的。都没怎么和表哥玩过……只是越长越大,慢慢的和表哥的关系就慢慢的好了,但是和三表姐就没这么说过话了……我记得表哥和三表姐结婚我都没去,真是感觉心里颇感不安。
  
  二表姐接触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二表姐是最懒的,通常叫她去干活都是叫不动的,她说不去就不去,当然最勤快的是表哥了,其次是三表姐了。
  
  我身体一直都很柔弱,在5岁之后,当有人问我老爸老妈:“你就一个孩子吗?”我老爸老妈总会回答,有两个,但是有一个因为发高烧,夭折(在八个月大的时候)了,而我正因为有一次我老爸老妈去外婆家拜年,带了我弟弟,没有带我去外婆家,我那个时候才几个月,当时把我放家里让奶奶照顾,奶奶每天都弄腊肉煮汤给我吃,咸的不能再咸了的,那时候小只要有人喂就会吃,等到我老爸老妈回家的时候我已经高烧不退,咳的很厉害,当时我妈妈很着急,带我去看了医生,终于退了高烧,但是也正犹豫这一次,我的肺部严重受损,我得了肺结核,在我小学时代我吃的最多的就是汤,肉汤,猪肠子汤,猪肺汤,等等,凡是猪身上的,我都打汤吃过,那个时候吃药都是一抓一抓的,现在想想都后怕,如果那个时候,我也因病不在了,那爸妈真不知该这么活了,因为他们心完全没了,唯一的希望都没了,还好我活了下来,现在病也都好了,只是身体素质很差,出汗出的老凶了……在外婆家总共四个小孩子,外婆最看的起的就是我了,不知道是由于我年龄最小,而对我这样照顾,还是为了什么?每次在外婆家都能吃的很好,都是大鱼大肉的,外婆的菜做的很好吃,每次放完暑假回家外婆总会给我带几个鸡腿给我,每次我老妈过去,也会给我带好几个鸡腿给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此而让表姐表哥们憎恨外婆,如果因此而憎恨外婆我在这里给你们道一声歉,真心对不起,我每年也就只能在外婆家呆上半个到一个月,疼我属正常的,你们每天都在家,其实外婆对每个人的爱都是公平的,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对自己的孙女比自己的外孙还好吗?外孙之所以加个外是外人……而已,因此请你们不要记恨外婆了,逢年过节还希望你们为外婆烧一炷香,祭奠一下。
  
  外婆,我真的好想你,孙儿对不起你,外婆随着年龄的增大,脸上的皱纹也越发的多了起来,身体也越来越差,记得外婆脚是有风湿病的,但是逐渐转成了癫痫症,并且眼睛也慢慢的失明了,最起初是一只眼睛看不清,后面就慢慢的瞎了一只眼睛,期间我曾和我妈妈说,要她带我外婆去治疗,但是我妈妈也不知道为何,也没有带外婆去治疗,可能是怕我那整天就知道打牌的舅舅骂吧,亲情故事 故事情,曾经有人和舅舅说过要他带外婆去治疗一下,他居然说:“她是装的”自打我到外婆家我从未听到我舅舅舅妈叫过一句外婆和外公一句妈妈和爸爸,舅妈就知道在外面打工,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在大街上遇到我认识她或许他不会认识我了吧,毕竟是物是人非了吧,在外婆和外公这件事情上我是非常的憎恨他们,我可以不认他们,记得有一次我和舅舅顶起来了,我说百事孝为先,你就知道每天打牌,有时间陪外婆看下病不行吗?他当时就火了,说你知道个屁,关你什么事?后面我再也没说过了,因为我是外人,没资格说,舅妈对她自己的妈妈还是很好的,我听外婆说每天都会从外婆家用车子装几千斤粮食到她妈妈家去,舅妈一回来就知道对外公外婆吹胡子瞪眼的,并且也不叫公婆的,打了十几年的工,外公去世的时候也没回家,外婆离世的时候也没回来,等到外婆都入土为安了,才打了个的士回来了,外公去世的时候表哥表姐也没回据说是舅妈不让他回,外婆去世就表哥一人回来了,我真不知道他们心都是被什么吃了,外婆外公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他们妈妈一直都再外面打工,爸爸就天天就知道打牌,你说你们是怎么长大的呢?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感恩吗?抱怨的话我也不想多说,自由公道在人心,反正死了你们回来也没用,我就怪我自己没能力不能早出生几年,要么还能带外婆去看看病,最后因为久病不治另外一只眼睛也瞎了,然后脚也痛,自此之后就瘫痪在床了,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没人照顾,舅舅依旧还是每天去打牌,姨妈嫁的不算远,也只是偶尔来看看外婆,我也就每个星期来看看外婆,每次给外婆带点水果啥的,每次看到外婆,都好像有万箭穿心的痛楚,记得先前我有一次,要吃方便面,外婆独自一人去给我买方便面,然后被一个在工地上弄斗车的撞了,当场撞翻在地,最后被那个人呢送了回来,事情是这样的,那小伙推找斗车下坡,然后他手没把持住,斗车跑了,然后就撞到了我外婆,然后那个人到家里道歉什么的,我舅舅居然说没事,是外婆他自己要乱跑,我靠,我真没没话说了,我只能说这个儿子还不如不生,还有一次是我骑舅舅的摩托车,撞了一个老太婆,那个老太婆在中间走来走去的,那个破车有没有喇叭,然后她走也不看车,加上我又还不怎么会开摩托车,就这样就撞了她,然后舅舅知道了,就骂我是猪什么什么的,之后就叫了我爸妈来了,外婆早就在外面拦着爸妈,说叫他不要骂我,我爸爸一进来就问我有没有事情,然后我舅舅又说了,他没事,就像个猪一样,当时我爸心里就很不好受,因为他是要确定他的儿子没事,其他人与他无关,居然舅舅这样说,你看谁脑子有问题呢?要是我有事了,我爸妈还会负责吗?其实负责就是因为我骑的车是他的而已,在那件事情上,我的脸也受伤了,两个多月才好,在这里真心感谢我的爸爸妈妈外婆。
  
  高中毕业之后,我就长沙就读了,外婆也一直瘫痪在床,期间舅舅姨妈我妈照顾,后面三表姐回来照顾了一段时间,舅舅照顾的很少,即使外婆没有人照顾,他也会每天依旧去打牌,所以外婆的死我很内疚,我都怀疑我外婆究竟是自然死亡还是痛死的,还是饿死的,外婆,一身为儿女奔波劳累,为儿孙操碎了心,到死却落的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气……外婆孙儿在此祝你一路走好……祝你在天堂可以开开心心的。我希望大家都对自己的爸爸妈妈孝顺一点,其实他们和你相处的时间真的不长了,大家要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啊!我也希望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你们看到这篇文章能有所反思,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总有那么一分感触吧?

第17个、那一所房子

  3年前,我和母亲私下约定,由我出资给小弟买套房子。

  那时候,我大学毕业刚刚工作一年,工资也不高,我做出这个决定,不是没有压力,但是看到母亲谦卑而企盼的目光,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母亲浑浊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她揽住我的肩头,声音呜咽着说:“好孩子,你这都是代妈受的苦啊!”

  要给小弟买房子,不仅是因为母亲的要求,还因为小弟,小弟不是个健康的人。

  小弟小我两岁,母亲说他出生时其实是一个漂亮聪明的小男孩儿,眼睛大,皮肤白,比我漂亮。小弟3岁那年,突然发高烧,父亲不在家,母亲心急火燎地去村里的诊所找大夫,结果那个大夫用了过量的抗生素,小弟再也不会说话,听力几乎为零。

  到了上学的年龄,学校不肯收小弟,母亲找到校长说尽了好话,校长终于答应在班里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小弟的书读得很艰难,老师讲的课他一点都听不到。我主动留了两级,要求和小弟坐在一起。我写字的速度很快几乎赶上了老师的语速,小弟就靠着我帮他记的笔记,成绩居然一直都不错。

  但是在学校里,小弟还是因为有缺陷而成了同学们捉弄的对象。学校附近有一个水塘,里面全是黑乎乎的污水,小弟不止一次地被人推进水塘里,弄得一身湿淋淋地回家。那一次,几个同学把他挤到一个墙角,非要扒小弟的裤子。我冲上去,捡起一个酒瓶,照着闹得最凶的那个人头上就砸了过去。

  我打的那个人是村长的侄子,这件事不但让父亲赔偿了一大笔巨额医疗费,而且小弟和我都被学校开除了。

  那天父亲回来后,二话不说抄了一根铁棍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还敢出去给我惹事?我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母亲吓呆了,小弟却冲过来,一把抱住父亲的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夺过父亲手里的铁棍,朝自己的身上猛抽起来。母亲扑过去,抱着小弟,全家人哭成了一团。那天晚上,我摸着小弟身上红肿的伤痕,有尖锐的疼痛朝我袭来。小弟帮我擦去眼泪,拍拍胸脯,意思是他是男子汉,这点痛不算什么。

  后来父亲费尽周折,找了镇上一位亲戚说情,总算又让我回到了学校。但小弟从那以后就再没踏入学校半步,小小年纪便开始跟着父亲下地干活,割草放羊。

  我考上了重点大学,在村子里轰动一时,这让多年来始终抬不起头的父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为了我高昂的学费,父亲和母亲包了村里30亩地,还养了几百只鸡,起早贪晚地拼命。16岁的小弟在村里人的介绍下,进了一家医院的传染科扫厕所。这份又脏又累没有人愿意干的工作,小弟却做得很开心。

  小弟第一个月领了130块钱的工资,他给我寄了50块,交给母亲50块,自己只剩下30块钱作生活费。小弟在汇款单上写着:“春天了,给自己买件衣服吧!”看到那几个字,我的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我捧着那50块钱从邮局回来,如同捧着一块稀世珍宝,心里颤颤的。走在城市的繁华热闹的街道上,我的目光一次次地停留在那些衣襟破旧面容憔悴的民工身上,每一张沧桑的面孔都会让我落泪,让我想起在故乡小城的那家医院的厕所里,正使劲地刷马桶的亲爱的小弟。

  大学4年,小弟每个月50块钱,整整给我寄了4年。那些钱,我一分都没动,我不知道该怎样把那些钱花出去——那每一分钱里,都含着小弟的血和汗啊!

  大学毕业那年,我春节回家,到小城下车后顺道去医院看小弟。医院传染科是禁地,一般人不让进。说了许多好话,值班的护士才肯帮忙去叫。过了好久,才看见小弟匆匆跑了出来,单薄瘦小的身材,身上的白大褂已经变成了灰色,头发乱蓬蓬地纠结成一团。看到我,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然后就变成了满脸的惊喜。

  我心里一酸,走过去,想拥抱他一下,他却慌忙闪开了,紧张地指着门上的牌子给我看。那上面写的是“传染科”。我心里一酸,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年春节是全家过得最舒畅的一个春节,我大学毕业了,父母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轻松一下。但是母亲又操心起小弟的婚事了。后来,终于有人为小弟介绍了一个女孩儿,也是个哑巴,母亲和小弟都很中意。但是女孩儿的父母提了一个很苛刻的条件:必须得给他们在县城买一套房子才肯把女儿嫁过来。父母急得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们供我读大学已经耗尽了心力,家里还欠着不少的外债。在县城买套房子要七八万,他们上哪儿去弄钱买房子啊?父亲一急就病倒了,母亲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让我回去一起想办法。

  接到母亲的电话后,我心里很疼,我拿出读大学时小弟寄给我的钱,泪就流了出来。小弟从小就活得卑微而屈辱,这回说什么我也要帮他把房子买了。

  我把要给小弟买房的决定告诉母亲,母亲笑了,但是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一脸,她叹息着说:“还是要连累你……”

  母亲又找了媒人,费尽了口舌,总算说通了可以先办了婚事,两年后保证把新房钥匙交给他们。女方勉强同意,但是一定要我立个字据,以免我将来不认账。我握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沉重和责任。

  小弟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他乐呵呵地忙着准备自己的婚事,快乐溢于言表。结婚的前一夜,小弟陪着我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了很久,他用手语跟我说:“姐,你该给我找个姐夫了。你老是一个人在外面,我们都为你担心呢。”

  那时候我在一家都市报社做编辑,每个月1500块工资,工作很清闲。我去找了领导讲明情况,表示想调到广告部工作,因为广告部的收入是按提成分的,只要能拉来广告,收入非常可观。后来得到了老总认可。

  我白天去跑广告拉客户,晚上写稿子,通常一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觉得自己仿佛虚脱了一般。但是第二天早上8点,我又神采奕奕地去接待客户了。一年之后,我的广告业务提成有了大幅度的进展,同时我的稿子也开始在全国各地的报刊上刊登。当我将自己的一部书稿连同署名权一起卖给了一位书商,并拿到一笔不菲的稿费后,买房的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心上的重负一下子轻了很多。

  我回家,找了家住在县城的老同学帮我选房子。最后选中了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有向阳的阳台,环境也很安静。交了钱,拿回钥匙后,我兴奋地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想着小弟以后的幸福生活,我的心都要醉了。

  我激动地回家,拉着小弟上县城看房子。小弟起初不明白我要带他去哪里,等我打开新房子的门,并把钥匙交到小弟手里时,他一下子惊呆了。他不相信地看着我,我冲他使劲点点头,告诉他,以后这就是他的新家了。小弟嘴里“啊啊”地叫着,拉着我的手,看看这儿,瞅瞅那儿,双臂舞动着,不知道该怎样高兴才好。

  但是很快他便静了下来,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脸憋得通红。我沉浸在幸福的构想中,不曾注意到小弟的表情。他突然把钥匙重重地往我手里一扔,便跑了出去。我还以为他忘了拿什么东西,一直到晚上回家,一进门小弟就黑着脸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姐,你为什么要给我买房子呢?我知道你疼我爱我,可是你不能去挣不干净的钱哪!爹妈供你读大学不容易,你怎能这样作贱自己呢?你把房子退了吧,这样的房子打死我也不会去住的……”

  看完纸条,我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小弟怀疑我的钱来路不正啊。我拿起笔,在纸上接着写道:“小弟,钱是姐靠写字和拉广告赚来的,这个你不用怀疑。给你买所房子,一直是姐的心愿。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做游戏,你垒了一所泥房子,你说那房子是你用心做顶,以爱做墙,我们一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定会一生幸福!这句话曾经是我攒钱买房的最大动力,我要让你幸福!”

  小弟看着我,泪,从他的眼角溢了出来。

  搬进新房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在那个最幸福的时刻,我却泪流满面。我在心里说:“该歇歇了。”

第18个、冬祭

  忽然,我梦到了父亲。
  我梦见我和父母姐姐们一起去旅行,我们好端端地坐在机场大厅里,忽然来了恐怖分子,手持火箭筒武装劫机。顿时火焰尖叫四起,穿各种航空公司制服的空姐跑得一塌糊涂,机场用灯打出字样,叫旅客们不要带行李,赶紧逃生。
  我去抱起父母的大衣,我甚至记得那明蓝色和温度,可是父亲———他一向是一个节俭的人,死活不肯扔掉行李。我们都大声喝止他,他不听,还一个劲儿地揪背带,刹那间,一万年太久的刹那间,他倒下了,脸色像水泥板一样灰白,他去世了。而在梦里,我忽地反应过来,父亲早离世一年多了。
  我就这样从梦里哭醒。家里空空荡荡,衣服和阳光摊得一床都是。没人可以安慰,连一口热水也没有,我就哭得像一个无比疼痛,却还没来得及学会说话的婴儿。
  这是父亲去后,我第二次梦到他。第一次,是我回武汉为他做了一周年,再回到北京的时候。梦里居然还很高兴,因为我在北京的家,父亲没来过,我一直很担心他找不到,不能来看我,看这个最小的偏怜女。他有多宠我,我心里有数。
  在那个梦里,我是在武汉的家,我看不到父亲,可是我感知他的在。他进进出出不知在干吗,只是母亲能和他说话。我就通过母亲问他:“你在那边好不好?缺不缺钱?”非常非常地平静,并且恍然大悟,他不是死,只是移民了,就像有些人去加拿大或者澳大利亚一样,而他去了更远的地方。有多远呢?就算是去了月亮吧。他终于回国探望我们了。我没有签证,去不了他所在的国,但总有一天我会去的。我还记得,我在梦里明亮得几乎喜悦的心情。
  然而这一次我梦到他,在血与火、恐怖与激烈之间,他的脸,墓碑一样苍灰。他的墓志铭,是我拟的———如果早知道我的笔会来写父亲的盖棺定论,我但愿是文盲终老。
  泣不成声,打电话给朋友。朋友却只说这冬天的严寒,说那个世界和我们这个世界一样,也需要一件厚实长大的羽绒服。问我:你会烧纸吗?
  他教我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烧之前先画一个圈,表示这是私人的产业,防止野鬼来争夺。我一边抽泣一边怯怯地问:给人家一点也可以吧?我想其他的鬼也冷。———我的慈悲或者乡愚,但父亲一生都是这样的人。
  岁末大寒,北京始终是一座我陌生的城市,秋天我和母亲一起去买过菜的露天市场已经关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买纸。凌晨三点,我从阳台上把新出的散文集拿进屋。两年来就出了这一本书,从一年五本书到两年一本书,中间发生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在厨房烧,因为我怕火,厨房是离水最近的地方。如果不合程式,我父亲会体恤我的心,原谅我的笨拙。我甚至可以娇纵地说一句:还不是你惯肆的。
  书原来这么难烧透,封面封底都有胶,遇热就奇怪地皱缩起来。我折腾好久才想通应该撕成一页一页地烧。我的确是老幺,笨手笨脚了这么多年。火终于燃着了,小小的噼啪声,小火苗鼓动着像旗帜遇风的声音。
  这是我能给父亲的惟一礼物了。我的眼泪,呛咳着落下来。

第19个、床板上的记号

  接到父亲说继母病危的电话,他正和单位的同事一起在海口度五一长假,订的是第二天上午的回程机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马上赶回家。等他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家里哭声一片。

  见到他,眼眶红红的父亲边拉着他到继母遗体前跪下边难过地说:“你婶婶(他只肯称呼继母为‘婶婶’)一直想等你见最后一面,可她终归抗不过阎罗王,两个钟头前还是走了。”说着,父亲不住地擦拭着溢湿的眼角。而他只是机械地跪下,叩了几个头。然后,所有的事便与他无关似的,全丢给父亲和继母亲生的妹妹处理。

  其实,自从生母病逝,父亲再娶,这十五年来,他已经习惯认定这个家里的任何事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了。人们都说,后母不恶就已经算是好的了,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谁会真心疼?父亲的洞房花烛夜,是他的翻肠倒肚时。在泪眼朦胧中,十一岁的他告诉自己,从此,你就是没人疼的人了,你已经失去了母爱。

  他对继母淡淡地,继母便也不怎么接近他。有一回,他无意中听到继母和父亲私语,他只听得一句“小亮长得也太矮小了,他是不是随你啊?”心中便暗自愤怒,讥笑我矮便罢了,连父亲她也一并蔑视了。又有一回,他看到桌上有一盒“增高药”,刚打开看,跟他同岁的妹妹过来抢,两个人打了起来。继母见状,嘴里连连呵斥妹妹,说这是给哥哥吃的。可是,他却马上被父亲打了一顿。他想,这个人的“门面花”做得真好,可话说得再好听,心里偏袒的难道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连带着父亲的心都长偏了。

  疏离的荒草在心中蔓延,他少年的时光已不剩春光灿烂的空间。什么是家,什么是亲情,他不去想,更不看继母脸上是阴过还是晴过,他只管读自己的书,上自己的学,然后离开这个自己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家。

  丧事办完了,亲友散尽,他也快要回公司了。父亲叫他帮忙收拾房间,以前都是继母一个人做这些事。看着忙碌的他们,父亲拿出一个东西来说:“小亮,这是婶婶留给你的。”他一看,是个款式土里土气又粗又大的金戒指,无所谓地说:“嗯,妹妹也有吧?”“是的,你俩一人一个。”说着,父亲掏出另一个,更细小得多了。他不为所动,把自己的那个推回给父亲说:“给妹妹吧。”父亲犹豫了一下,把东西放回口袋里,说先替他收着。

  他继续收拾房间,忽然看到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板边沿有许多乱七八糟的铅笔涂写的痕迹。他奇怪地问,是什么小孩这么淘气在这里乱画?

  “是你婶婶在你小时候画的。她知道你不喜欢靠近她,就经常等你熟睡以后,拉平你的身子,用铅笔在床上做好记号,然后再用尺子仔细量,看你长高没有。有时候还不到一个月,她就去量,看你没长高就急。你最讨厌吃的那个田七,就是她为了让你长高而买的。她眉头上那道疤,就是为了挣工钱给你买增高药,天天去采茶,有一次不小心跌倒在石头上磕破的。她老担心你长大后像我一样矮,说男孩子个头矮不好讨老婆……”

  父亲的话声轻轻地,却似晴天霹雳,把他冰封的心炸出了春天,一直以为不会拥有的风景,不会拥有的爱,其实早就像床板上那些淡淡的铅笔记号,默默地陪他度过了日日夜夜。母爱,不止是生长在血缘里。

  他流着泪,跑到继母的遗像前,叫了十五声“妈”,每一声代表一年。以后,他还将继续叫下去,因为母爱没有离开,当他懂得,就不再失去。

第20个、轻轻的离开

  仿若时空的隔断,如断线的风筝,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一缕悠悠的不舍,带着这个城市残存的美丽,离开了人世间,带着志摩老师"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

  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奇妙走出了家---你最后呆过的地方。纵然是还有明天,纵然明天还会有夕阳,纵然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但你却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你今生今世最后的一个今天,你人生的时钟最后的钟点。

  我依偎在你枕边。那时的你,已被接踵而来的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瘦的皮包骨头,体重骤然下降了几十斤,带着满眼的泪水,我紧紧的抱着你,如当初你紧紧抱着我那样的抱着你,抱着你衰老的身体,不让你感到冬天彻骨的寒冷,我要让你感觉到春天的温暖,哪怕是片刻的温暖也行,最终,你还是走了。带着我给你的温暖,带着我对你的爱,带着所有人对你的牵挂,你轻轻的走了,走的无声寂静。没有了你,我人生的天空充满着灰色,我的心如刀绞般的痛着,走过屋子的每一个地方,都会闻到那曾让我熟悉了九年的青霉素药水的味道,而今,那股熟悉的味道却成了我内心深处最深的痛,最深的牵挂,让我痛了十年,也让我思念了十年。

  还记得吗,奶奶,还记得在那个父母都不在的夜晚您是怎样抱着我去医院了吗?还记着您是怎样焦急的样了吗?还记着您为了让我长身体藏在柜里舍不得吃而坏掉的糕点了吗?记得您为了让我学好打了我又抱着我哭的时候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最深的记忆,是我今生今世都无法忘掉的记忆,都是我最宝贵的记忆。

  记得小时侯我一直都是和您睡的,由于睡不安稳而常常将被子踢开,是您,挨着晚上不睡觉的守着我,生怕我又踢掉被子感冒。夏天闷热的晚上,又是您,在我睡着的时候拿着蒲扇给我扇凉,驱蚊虫,而你自己却被咬的浑身是包,现今,你已不在我身边,我却依旧没能改掉小时侯的坏习惯,一切都好似小时侯,唯一不同的是奶奶您却不在了。

  而今每每想起来我总是很牵挂,常常在晚上哭着醒来,想起以前的种种,却又忍不住失声痛哭,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十年过去了,今年的清明,我又去了您长眠的地方,山风轻盈地吹着,像是诉说着以往的种种,诉说着您的一切,如歌如吟,诉说着我永远爱着的奶奶。

第21个、我想请你吃饭

  这天下午6点,老婆带着儿子回娘家了,我准备煮包方便面充饥。就在我拎起电热壶准备烧水时,手机响了,一个女人柔声问:“你是住在映月小区8号楼1单元402的李先生吗?”

  我说我是。那女人又说:“李先生一个人在家吧?”我奇怪地问:“没错,你是谁啊?”那女人扑哧一声笑了:“这个嘛,暂时保密。”接着又说,“李先生,我想请你吃饭,不知你肯不肯赏脸?”

  女人的声音又甜又柔,充满了诱惑力,我想挂断电话,但好奇心促使我问道:“你是干那种事的小姐吧?”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你真是聪明,一猜就猜到那层上去了。不过我严正声明,今晚请你吃饭,绝没有那种意思。现在是6点,7点我在‘情缘酒吧’等你。不见不散。”她不等我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陌生女人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决定去看个究竟。

  为防万一,我一个电话将住在同一个小区的表弟叫来,嘱咐他给我看家防盗,哪里也别去。

  到了情缘酒吧,我抑制住内心的某种兴奋和期待,走向了约定的12号台。果然,那里坐着一个30岁上下的女人,她很漂亮,眼睛亮亮的,仿佛一眼就能洞穿人心事似的。

  我坐在她对面,单刀直入地说:“我不过是一个靠写字谋生的,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是不是弄错了?”

  女人摇摇头说:“没错,我要请的人就是你。”然后,她优雅地做了一个手势让服务生过来,一口气点了五道菜,还要了几罐蓝带啤酒。全是我喜欢吃的菜,我不由得暗自惊讶,表面却不露声色:“无功不受禄,你不透露真实用意,我可不敢伸筷子!”

  女人认认真真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心情高兴,要送你一顿丰盛的晚餐。什么时候你觉得酒足饭饱了,大可抬脚走人,我绝不会拦你。”见我满是不信任的眼神,她不无嘲弄地说:“你总不会怀疑我在酒菜里下砒霜或蒙汗药吧。”

  这当然不会,我可以少喝点儿酒以保持清醒,多吃点儿菜以保证体力,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放开肚皮,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菜。半个小时后,我微感醉意,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小姐,你这么费尽心机接近我,真是太辛苦了。我虽然没有权,但还有些钱;我虽然不是年轻帅哥,但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就冲这顿酒的分上,也许,也许我可以答应……答应……”

  “谁是小姐?有病!”女人突然脸色一变,柳眉倒竖,生气地打断了我的话,“别跟我不正经。刚才在电话里,你对我的污辱我还没给你算账呢!”她扬手将服务员叫来,埋了单,起身袅袅婷婷地走了。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稀里糊涂地愣了一会儿,才满脑浆糊地回到家。

  表弟却不在家,原本乱糟糟的房间已整理得一尘不染,阳台上还晾晒着刚洗过的衣服和拖鞋。表弟这是搞什么名堂?我正要打电话问个究竟,嘀的一声,手机收到短信息:

  李先生,你一定还在奇怪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吧。实话告诉你,我是你母亲的邻居。你知道吗,你母亲几乎每晚要走上一个小时的路程,到你家的楼下看看你房间的灯光,然后才回到租住的小屋。她说这样才感到踏实,睡觉安稳。今天下午,你母亲下楼时崴了脚,不能再走那么远的路去看你房间的灯光了,便央我给你打电话,如果你妻子没在家给你过生日,她就让我代她请你吃一顿饭,祝你生日快乐!本来我答应你母亲暂时瞒着你的,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突然想到,今天还是母亲节,最应该祝福的人是她老人家而不是你啊!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你母亲!

  我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难道母亲又来过了?我亲亲的娘啊,竟然还利用这个时间差,忍着脚伤的疼痛,一瘸一拐来为儿子做家务。刚才表弟也在家,现在他和母亲在哪里呢?我拨通了表弟的手机,他在电话里说:“表哥,姨妈说,是你让我送她回乡下的,我现在和她在火车上了,你放心,我一定将她安全送到家。姨妈要和你说几句……”

  “明新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妈祝你生日快乐!城里房租贵,我回老家了,你明天就将房子退掉吧。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写作,不要喝酒过量……”话筒里传来母亲慈爱的声音。

  “妈,儿对不起你——”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因为两室一厅的房子,因为老婆和母亲合不来,我就在偏远的郊区给母亲租了一间房。但她怕影响我和妻子的关系,很少来。我因为潜心写一部小说,也很少去看她老人家。总以为母亲身体还好,以后会有时间孝敬她老人家的,没料到,母亲用这样的方式给我上了一课——世上只有不念母的儿,没有不思儿的娘啊……

  我抓起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地猛灌着,这是酒后酒,不一会儿,酒气上涌,我醉了。醉眼蒙眬中,我自言自语地说:“妈,儿明天就去接你回家。妈,儿的房子再小,也是你的家啊!”

第22个、一箱画带来一生追悔

  我的两个舅舅反目成仇好多年了。尽管母亲反复做他们的工作,但他们依旧谁也不理谁,在一条街上住着,形同陌路。甚至连孩子们都不往来。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外婆的一箱子画。
  外婆是大地主家的小姐,陪嫁过来一箱子画,虽然历经“文革”还剩下不少,有好多出自名家之手。外婆从小习画,是个知书达礼的人,两个舅舅也上过少年宫美术班,特别是二舅,画画得非常有灵气,后来去中央美院进修过。
  除了母亲,他们都动过画的心思。特别是二舅,总是借口临摹谁的画而到外婆的房里去,他去借画,借了好几张没还。大舅知道了,跑去吵,再加上媳妇鼓动,大舅和二舅终于打了起来,一个说另一个想占为己有,那个就说只不过是为艺术想看看而已。
  一家人都知道,有几张画是价值连城,但独独那几张画没有了。
  那时外婆已经中了风,根本说不出话,只急得流眼泪。大舅二舅在她的房里吵,一个说另一个藏了起来,而另一个说,肯定你是拿了换钱,因为,我的大舅嚷着要买新楼盘好久了。就这样越吵越凶,外婆死的那天达到了高潮,他们甚至顾不得外婆刚刚咽气,而为这箱子画动了手。
  母亲气得晕了过去,大舅二舅恨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了。所有亲戚全笑话他俩,母亲做了一件任何人想像不到的事情,她不知在哪里找来了一瓶子汽油,然后倒在了那箱子画上,大舅和二舅惊叫着,但已经来不及了,母亲镇定而迅速地把一根小小的火柴扔到了上面。
  所有人全震惊了!母亲说:“既然亲情不如这箱子画值钱,那就烧掉它吧。”
  那箱子画里有多少画没有人知道,所有的一切片刻间化为灰烬!转眼灰飞烟灭了!而母亲转身走了,从此再也不回娘家,这两个舅舅太让她伤心了。
  大舅二舅从此不再往来!甚至走个对面也不说话,这就是我的大舅和二舅。
  转眼10年过去了,大舅和二舅都老了,他们不再年轻不再意气风发。大舅妈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总是治不好,家里渐渐就空了,开始二舅还总跑到母亲这里说:“活该,谁让他不长好心眼!”后来大舅越来越惨,惨到快吃不上饭了,儿子的学费都没有着落了,而二舅的小日子过得特别好,还开了一个小厂子,母亲常常偷偷塞给大舅钱。有一次二舅看见了嫉妒地说:“姐,你就是偏向他。”母亲生气地说:“我不是偏向谁,而是谁让我心疼我就向着谁。”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母亲总是和我说,有时候母亲也后悔,要是不烧那一箱子画就好了,卖个三张两张的就吃一辈子了!现在,大舅母都没有钱看病了,看着大舅就可怜,50多岁的人了,还天天跟着山西的车去拉煤。
  不幸就在我们念叨之间发生了。
  大舅去拉煤,在春节前想多挣几个钱过年,结果再也没有回来。疲劳驾驶,结果出了意外,车翻到沟里,人当时就完了。二舅是第一个听到这消息的,他当时就傻了。嚷了一声“哥啊”就昏了过去,醒来就派手下的人去山西,说是花多少钱也要把大舅拉回来!大舅母当时就傻了,人疯疯癫癫的,大舅的儿子正要考研究生,二舅果断决定不告诉自己的侄子,等他考完再说!葬礼全是二舅一手操办的,他给大舅打了幡,这个本来应该是儿子做的,但二舅执意要做,他三步一回头,一边叫着哥一边哭。“来不及了,”他哭叫着,“哥啊,为什么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他还有好多话想说啊,他想说,他错了,自从母亲一把火烧了那箱子画开始他就想认错;自从看到大舅越来越瘦时他就想认错,可已经10年了,他抹不开这个面子啊。
  到底晚了!他跪在大舅灵前,长跪不起,把头磕得山响,大舅却再也听不到了!大舅去世后,二舅承担了大舅家的一切,给大舅母看病,供一双儿女上学,10年的恩怨,在大舅去世后冰释前嫌。但二舅说,即使这样,他仍然觉得后悔万分,本来,他可以和大舅坐在老槐树下喝几杯二锅头下下棋的;本来,他可以拉着大舅去看远在北京的母亲,让母亲骂骂他俩,但现在,一切没有机会了,他常常一个人来看母亲,来了就傻哭,只说想念大哥。
  我终于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无论如何也难以割舍,世上有一种感情斩不断理还乱,用我母亲的话说,那是砸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那就是亲情,血浓于水,永远地不断。如果,如果你觉得有亲人在身边,那么,尽情去爱吧,有些爱错过就真的来不及了,而亲人给我们的感动,永远是最深的感动。

第23个、半截短信重新叫醒的亲情

  我很喜欢背包旅行,把自己沉浸在一个地方,找一份工作,赚点够下一站行程的费用,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去了解这个城市。无论到了哪里,我都是冷漠地看着这个世界。两年前那次横穿沙漠的旅行给我沉重的打击,同伴置我于不顾,带走了惟一的水壶,也带走了我对所有人的信任和感动。
  我的足迹在第二十个城市落地时,漂到了辽宁,那是我行程中最后一站。我像往常那样,在郊区人家租了间包伙食的房子。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寡妇,我并不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她的沉默,让人发悚地安静,像极了《蝴蝶梦》里的丹弗斯太太。
  房子几乎没有现代化的东西,除了窗外墙上一只IC卡电话机。房东每天的工作便是在靠窗的桌子旁缝那些从服装厂领来的珠片衣裳,赚点手工费。她总是默默地干活,默默地整理房间,默默地等我回来。
  几天之后,我在一家公司的运输部找到工作,跟车押送货物。工作挺辛苦,时间往往很难确定。如果跟车到外地不能回去吃饭时,我便将电话打到那个IC卡电话机上告诉房东一声。要不她就会备好饭菜,一直等我。
  那天清早,我要送一批货到内蒙古去,便打了个电话通知房东,告诉她我去内蒙古,不用等我吃饭。车还没出省便抛了锚,司机下车修理,我插不上手,便在一旁看风景。
  过了很久车才修好。我回到车上,忽然发现手机上有很多未接电话,全是房东窗外的那台IC卡电话的号码。刚想回拨,又接到一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你快回来吧,内蒙古发生了地震,我是……”
  短信发过去很久,才接到对方的回复:“有个中年女人向很多路人求助,求他们给这个号码发一条短信“内蒙古发生了地震,让机主赶快回家”,很多人拒绝了她,我也只是因为那份感动而答应了下来,偏偏手机没电了要换电池,所以只发出了半截短信。”
  对方还问我,那人是不是我的母亲,只有母亲才会那么焦虑。
  我无语,心却在那一刻被触痛了,原来心底最温柔的东西,可以被这半截短信重新叫醒。

第24个、父母也有梦

  前几天,我给父亲订了他“处女航”的飞机票,之后的发展让我情感涌动,也让我意识到,关于我们父母的很多事情,我们都是太过想当然。
   周四,我的父母回老家,我去机场为他们送行。我的父亲一直在印度政府部门工作,他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所以,我想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一次神奇的经历。尽管父亲让我给他订火车票,但我给他订了捷达航空(印度最大的内陆航空公司)的飞机票。
   当我把飞机票递给父亲时,那一刻,我能看出来,他是多么激动。在等待这次旅行的时间里,父亲脸上的激动总是那么明显。他就像一个即将上学的孩子,一直都在为那一天的到来准备着。我们一起来到机场,父亲在等候安检的时候,完全陶醉在马上要上飞机的喜悦之中。
  就在父母即将进行安检时,父亲走到我的身边,对我说了声谢谢,这时,我看到他的眼里有泪水。我知道,父亲感动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很伟大的事情,而是我做的事,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送走父亲以后,思绪久久难平: 当我们还是孩子时,我们的父母还有多少梦想没有实现?我们,不管家中的经济状况如何,总是让他们给我们买漂亮的衣服和玩具,带我们外出旅行……我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了照顾我们的愿望而做过很多牺牲?
  现在,我们对我们的孩子又用同样的方法。我们总是要给孩子最好的:带他们去公园、给他们买玩具等。但是我们容易忘记我们的父母为了能看到我们快乐曾经付出的。我们有责任去确认我们父母的梦想是否都已实现,我们有责任去确认他们是否尝试了他们想拥有的经历,去弄清他们的人生是否完整。
  我想对父亲说一声“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对我说“谢谢”,为了乘飞机这个小小的梦想,我却让你等了这么久。

第25个、勇敢的父亲

      十年前的某一天,我从瑞丽乘车前往西双版纳。这种滇南最常见的长途车,途中常常会搭载那些在半路招手的山民,因此开开停停,颇能磨炼人的耐性。好在旅行中的人大都没有什么急事儿,正好悠悠地随车看风景。 

  将近黄昏的时候,途中上来一位黑瘦的农民,两手牵着两个年幼的儿子。虽然父子三人的衣服上都打着补丁,但洗得干干净净。路面坑洼不平,站在过道上的两个男孩惊惶地望着父亲,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我终于忍不住了,愤怒地走到驾驶室:“够了,你必须停车,他带着孩子!” 

  车又长长地滑行了一段,停住了。农民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两元钱递给了司机,脸上是不容置疑的神情。司机看了他一眼,沮丧地接过钱扔到驾驶台上。 

  农民带着孩子下了车,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地簇拥着父亲瘦小的身躯,充满尊严地往回走。儿子们的脸上此刻写满骄傲,为父亲的胜利。 

  那一刻,我的鼻头有些发涩,因为感动。我感慨万端地目送滇南山区的父子三人欢快而尊严地大踏步走在大路上,尽管一场风波延长了他们回家的路。 

  我相信若干年后,孩子们将发现它更是人生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胜利。试想,在孩子心目中最具权威的父亲受到欺负,而且父亲又在屈辱中向不公正低头……那么,一个父亲的尊严将被彻底亵渎,一个社会的尊严同样会大打折扣。 

  那位农民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父亲之一。  

第26个、阿什“临别”给女儿的赠言

  一代网球明星阿瑟·阿什因输血而受到病毒感染,离开了他的亲人、朋友、球迷,然而人们不会忘记他是如何呼吁抑制艾滋病的。下面是阿什临死前给7岁的女儿卡米拉留下的一封信:
  亲爱的卡米拉: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早已不能与你交谈了。我对你来说已成了回忆。我希望我写的这封信能使你的回忆永不消逝。我盼望我能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你我都期望能长相守,但我们不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们必须对生命中无法避免的事做好准备,大多数人都拒绝变化,即使这种变化会带来好结果。但是当你适应了所有变化后,你就有了良好的开端。卡米拉,有些东西是永恒的。例如家庭,家庭像是又深又粗的树根,它支撑着树干,使树能抗风寒、抵雨雪。你卡米拉就是这棵树上的一片叶子,你是Afro家族在美国的第10代,你无论何时都不应忘记自己在大树上的位置。
  你可能暂时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尤其是当我对你谈起种族歧视的问题时。假如我能借给你什么,那就是一个没有沉重负担的生命,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你必须自己学会做到这点,这样你就不至于遗失快乐和财产。可能将来某天你会组建自己的家庭,它会丰富你的生活,给你带来快乐,你将知道,大树又在生长了。
  婚姻可能是你生命中将做的第二个重大抉择。而最重大的抉择将是你决定是否要个孩子。当今世界,有近一半的婚姻以离婚告终,这也意味着你必须极其慎重地选择你的丈夫。父母双全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是极为有益的,假如你像当今许多女性那样有一个非婚生的孩子,这将令我万分遗憾。
  我祝愿你能最终找到一个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伴侣,祝福你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就像***和我那样。现在的夫妇往往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离婚。在我和***结婚的那个晚上,我们的一位老朋友给了我们一点忠告,其中一条即是:婚姻中最重要的是能相互给予,这需要勇气,但它是通往幸福之门的钥匙。不能相互给予的夫妇是不能维系长久婚姻的。你还必须学会如何在这个社会中生存,做到感觉良好。当我满世界跑,进行巡回比赛时,我发现,与不同类型的人保持亲密的友谊不仅是可能的,而且还能极大地丰富你的生活阅历,简而言之,与人交往价值不菲。不要限制自己,也不要允许别人限制你,我希望你有勇气与多种人相处并建立友谊。尽管种族歧视至今阴魂不散,但以我打网球赚来的钱,你的物质生活肯定会比世界上99%的孩子好很多。你要好好支配钱,但不要让钱支配你。
  卡米拉,要注意你的身体。你母亲每天锻炼一个钟点,我也鼓励她这么做,我希望你将来至少掌握两项体育运动。体育运动的迷人之处在于它会在某些时刻给你慰藉和快乐,通过体育你会更了解自己,了解你的情感和性格,并锻炼你的坚强毅力,学会如何从失败走向胜利。在你成人的道路上,你将会首先尝试成人的事,诸如驾车、喝酒、熬夜、吸毒和性。作为你的父亲,我特别担心的是酒、性和毒品。那些被酒、毒品毁掉前程的人我看得太多。在我们这个家庭,嗜酒者不少,他们为此痛苦了一辈子。性乃上帝的礼物,在性方面不要太过于轻率,不要被人诱惑,遭人抛弃、遗忘,像许多伤悲的女人那样。
  卡米拉,我的人生很匆忙,你将来也会发现人生匆匆。当今世界新技术新信息层出不穷,你常会感到时间不够用。要抓紧时间,充分利用时间,但不要将自己置于时间的控制之下,总之要保持生命的平衡。
  别生我的气,尤其在你需要我而我却无法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最爱陪伴你了。当我不在人世的时候,不要悲哀。我将始终爱着你,你给了我许多快乐,我却不能给你再多的爱。
  卡米拉,当你在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或许我正在看你呢!我在对你笑,并将一直鼓励你。

第27个、血沥骨

  在唐代,有一个名叫王少元的孤儿。他是个遗腹子,当年父亲为乱兵所杀,弃骨荒冢。
  王少元长到十几岁,知道真相,小小的心中只有一个悲哀的愿望:到荒野中去找回父亲,重新安葬。可是,他连父亲的面都不曾一见,其实就算他曾在模糊的记忆里有过父亲的面貌,此刻父亲也已经是没有面目可言的枯骨了。他所知道的,只是别人指给他的一个粗略的位置。而战乱十余年之后,怎样才能在一片森森的白骨中去找到属于父亲的那一具呢?
  他听人说起一种验定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如果是亲子关系,血液会渗到骨头里去;如果不是,血液就渗不进去。那少年听了这话,果真到荒野上去试验,他戳破自己的肌肤,试着用鲜血一一去染红荒野的白骨。
  从破晓到黄昏,他匍匐在荒冢之间,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他的心比他的伤口更痛。然后,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的全身刺满了小小的破口。他成了一座血泉,正慢慢地、不断地流出血来。这样的景象,连天神也会被感动吧!
  到了第十天,他终于找到这样一具枯骨,他滴下去的血,那骨头立刻接受了,而且,深深地、深深地吸了进去,像是要拥抱那血液的主人一般。那少年终于流下眼泪,把枯骨虔诚地抱回家,重新安葬。
  这种认亲的方法并不见得正确,可是,使这故事动人的是在方法正误之外的那少年真诚寻根的一颗心。 

第28个、木碗

    这是8年前的事了。  

  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住了一个立在墙角的黑木柜。奶奶让我把锁打开,说要取一件东西,却又不给我钥匙。我正纳闷儿,奶奶才伸出干瘦的右手往下一沉,示意我将锁拉开。我握住铁锁轻轻一拽,锁开了——原来这锁簧早锈蚀坏了。  

  不料木柜里竟空空如也。我忙拉开抽屉:一只空着,另一只放着一只木碗,仅此而已。我打算将木柜重新关上,奶奶说:“把那件东西递给我!”  

  奶奶年已8旬,像黑木柜一样苍老了。这个散发着陈腐气味的黑木柜,还能藏什么宝贝东西吗?  

  是的,奶奶要木碗!  

  木碗为枣木做成,呈棕红色,尽管边底有磕磕碰碰的痕迹却未变形——这磕碰的伤痕是父亲和我的“杰作”。  

  这木碗盛过奶奶口里省肚里攒才买来的糖果以及家乡的茴香豆、山楂果……当然,常年累月盛的却是青菜汤、红薯饭和玉米粥。木碗盛过我的渴望和欢乐,也盛过父母的失望和悲哀。  

  然而,奶奶却要用父亲和我用过的木碗来用餐了。  

  奶奶捧起那只木碗,情绪高涨,她说,她捧起碗就想起儿时的父亲和幼小的我。  

  8年后的现在,年近90高龄的奶奶已重病在身卧床不起了。奶奶的病时好时坏,有时甚至人事不省,全靠输液延续生命了。  

  奶奶在弥留之际,突然伸出形同枯柴的双手凭空乱抓,口中喃喃地吐出一个字:“木……木……”  

  我蓦然意识到她一定还惦记着那只木碗,便顺手拿起递到她手上,奶奶双手抓住木碗,安祥地谢世。  

  奶奶火化后,我才听与奶奶同辈的人说,我爷爷的乳名就叫木碗!  

第29个、数鞋子

 一次上课时,老师注意到有个同
   学老是走神。下课后,老师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想买一双漂亮的新鞋,就找父母要钱,没想到父母不给,她气得连饭都没吃就来到了学校。
  老师沉思片刻,说:“我给你布置一道家庭作业,回家后仔细数一数你和父母的鞋子,明天把结果告诉我。”
  第二天,老师见到这个同学就问:“昨晚数鞋子了没有?”她说:“数了。”老师追问:“你爸爸有多少双鞋?”这个同学说:“4双。”“***妈呢?”“6双。”老师停了停,问:“你有多少双鞋?”她脸上红彤彤的,好一会儿才小声说:“12双。”
  “那你还生气吗?”这时,这个同学的眼里已满是泪水,她哽咽着说:“老师,我错了。可是,老师,您又没去过我家,怎么知道我父母的鞋没我的多呢?”老师感叹说:“父母的鞋总是比儿女的少,家家户户都一样,只是做儿女的常常忘了数一数。”

第30个、白色的风信子

  天晚欲雪,好友邀我去火锅城,说满腹心事要借火锅一涮。为着不肯做母亲,她与老公已成水火之势,欲借我这个过来人做灭火器,令我安置好女儿后速速赴约。
  当初她也极力劝过我,做母亲投资太多风险太大,如果生个神童还好,当妈的里子面子全赚足了,万一生个木头木脑的呆瓜,连自己的快乐都得赔进去,实在是亏大了。那时我笑她像个人贩子,现在却觉得她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幼儿园门前熙熙攘攘,我牵着女儿的手,老师踌躇着,似有话要说。半晌,她微微叹道:这孩子含羞草似的,音乐课嘴闭成一枚坚果,舞蹈课总比别人慢半拍,就连游戏时,也是独自在角落张望。
  我似乎感冒了,全身发冷,头痛欲裂。女儿将脸藏在我的大衣里,不安地蹭来蹭去,我愈发烦躁。一出世就得到病危通知的女儿,在这群活泼可爱的宝宝中间,不仅身高不足,性格也甚是木讷。
  老师斟酌再三,又说了一件愈发让我尴尬的事,女儿这些天用餐控制不住食量,常常吃到胃痛还要求添饭。旁边有位家长擦肩而过,他好奇地回过头,望望女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在老师面前兀自强撑着微笑,心里却暴躁得想找谁大吵一架。
  头晕目眩地到了家,一摊泥般软在床上。女儿推开门,期期艾艾地要我教她什么,我极力克制着恼怒,闭上眼睛不去睬她。可不一会儿,我刚昏昏欲睡,门又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她的脑袋在门边闪闪缩缩,心力交瘁的我终于爆发了,狂怒地指着她喊叫: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女儿惊骇地缩到墙角,过了好一会儿,才瑟瑟发抖地问:妈妈,一个人杀了自己的手,她会死吗?我气急败坏地将她藏在背后的手拉出来,头立时嗡嗡作响,那么多的血,那么深的伤口!连淘气都笨得险些杀了自己,老天啊,你到底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我们跌跌撞撞地往医院走,雪大起来,女儿没有哭也没有要我抱,一声不响地在我身后紧追慢赶,看来她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到了医院,医生说伤口太深,为防止感染,缝合后要输液,而且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疤痕。好心的医生责备着我的疏忽,女儿默默听着,将瘦小的脸深深埋在膝间,长久地不肯抬起来。
  打上点滴后,女儿在病床上睡了,方想起好友之约,急急回电说明原因,她幽幽地说:看来不要孩子是对的,太难了。
  一句话触痛我所有的暗伤,泪猛然间决堤。这些年丈夫远在外地,我独自在病弱幼女和繁琐工作间奔走,巨大的压力几乎辗我为尘,皱纹天罗地网般自心底罩到面上。当初我认为孩子是上天赠送的最好礼物,现在才知道,这礼物有那么多教人承受不起的附加品。
  握着电话,忍不住向好友倾诉自己的委屈与懊恼,说到下午那位家长好奇的表情时,我已是泣不成声,好友连连劝我,说千万不能让孩子听到这些话。
  我回头看看女儿,她向里睡着,眼睫毛扑簌簌地抖,像蝴蝶湿了的翅膀。到家已经很晚,一进门就听见电话铃响,女儿轻手轻脚去了卧室。女儿的老师说,她今晚一直在给我打电话,如果打不通她会内疚得连觉也睡不着的。
  原来,那位听到我们谈话的家长去找了她。他说他的孩子和我女儿最要好,那孩子告诉爸爸,好朋友拼命吃那么多饭,不是傻,也不是贪吃,是因为***妈工作很辛苦,她要吃得饱饱的就不会老是生病,会快快长高长聪明,会给妈妈做饭,帮妈妈拖地,妈妈就不会再烦了。
  说着说着,老师忽然哽咽了,她低声道:您的孩子还说,妈妈最爱吃苹果,她一定要学会削苹果。
  我的心痉挛着,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她第一次进来,是想让我教她削苹果,我却没有睬她,她把自己伤得那么重,只是试图学着为我削一只苹果!
  我来到她的房间,她居然换上了夏天才穿的公主裙,默默站在红地毯上,似一个小小雪人,仿佛太阳一出即会融化。一见我,她眼里闪过浓浓的歉疚,一下子,我的鼻子酸起来。她喃喃地说妈妈别哭,我给你跳舞,跳我刚刚学会的《风信子开了》。
  我发现她右脚的袜子有些异样,她说,袜子破了一个洞,昨天脱掉鞋子进舞蹈教室时,有小朋友笑她露出的大脚趾,她便自己拿针线来缝,缝好后却成了一个小包。
  我蹲下来,摸着那个疙瘩,硬硬地硌着手,也硌着我的心。她的脚被磨了一整天,我却不知道,她只有四岁半,怕妈妈会烦,自己苦苦琢磨着,竟然补上了这个破洞,做妈妈的却嫌她笨!
  她轻轻唱着,缓缓摆动手臂,合拢的双手如一枚含羞紧闭的花苞。在灯光底下,花苞怯怯地打开,风来了,雨来了,她的单眼皮的黑眼睛一直看着我。她举在头顶的左手,还裹着厚厚的绷带,花瓣一点一点展开,女儿如同一个小小的勇敢的伤兵,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终于将自己开成了一朵比雪还洁白的风信子。
  风信子低声说:“妈妈,小朋友都笑我开得太慢了。还有人说我是白痴。”我一震,心被烫了似地猛一缩。
  她顿了一下,静静地说:“舞蹈老师告诉大家,我不是白痴,我是白色的风信子,很安静很怕羞,比紫色、蓝色和红色的风信子要开得慢一些,可等到开好了会最美。”
  全世界的雪都在瞬间融化,我的脸上溢过暖暖的柔波,我俯下身子,抱住她柔软的小身体,抱住漫漫红尘里离我最近的温暖。
  她伏在我的胸前,我看见窗外路灯暖暖的光里,映着一个纤尘不染的琉璃世界。温柔的屋檐上,慈爱的树枝间,静默的巷子里,每一处,都盛放着白色的风信子。每一粒种子,都拼尽气力,自九天深处赶来,匆匆赶赴一场花的盛会,从天上到人间,只为让自己那一颗小小的心,开出一树一树的繁华。
  我的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安然与甜蜜,我想告诉全世界的人:请允许白色的风信子害羞吧,因为,风雪再大,受伤再深,她都会拼尽全力为你开一朵最美的花。
  明天,我将告诉我的好朋友,拥有任何一朵风信子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第31个、生命时钟

      朋友的父亲病危,朋友从国外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帮他。

      我知道他的意思,即使以最快的速度,他也只能在四个小时后赶回来,而他的父亲,已经不可能再挺过四个小时。

      赶到医院时,见到朋友的父亲浑身插满管子,正急促地呼吸。床前,围满了悲伤的亲人。

      那时朋友的父亲狂躁不安,双眼紧闭着,双手胡乱地抓。我听到他含糊不清地叫着朋友的名字。

      每个人都在看我,目光中充满着无奈的期待。我走过去,轻轻抓起他的手,我说,是我,我回来了。

      朋友的父亲立刻安静下来,面部表情也变得安详。但仅仅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变得狂躁,他松开我的手,继续胡乱地抓。

      我知道,我骗不了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于是我告诉他,他的儿子现在还在国外,但四个小时后,肯定可以赶回来。我对朋友的父亲说,我保证。

      我看到他的亲人们惊恐的目光。

      但朋友的父亲却又一次安静下来,然后他的头,努力向一个方向歪着,一只手急切地举起。

      我注意到,那个方向的墙上,挂了一个时钟。

      我对朋友的父亲说,现在是一点十分。五点十分时,你的儿子将会赶来。

      朋友的父亲放下他的手,我看到他长舒了一口气,尽管他双眼紧闭,但我仿佛可以感觉到他期待的目光。

      每隔十分钟,我就会抓着他的手,跟他报一下时间。四个小时被每一个十分钟整齐地分割,有时候我感到他即将离去,但却总被一个个的十分钟唤回。

      朋友终于赶到了医院,他抓着父亲的手,他说,是我,我回来了。  我看到朋友的父亲从紧闭的双眼里  流出两滴满足的眼泪,然后,静静地离去。

      朋友的父亲,为了等待他的儿子,为了听听他的儿子的声音,挺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漫长的四个小时。每一名医生都说,不可思议。

      后来,我想,假如他的儿子在五小时后才能赶回,那么,他能否继续挺过一个小时?

      我想,会的。生命的最后一刻,亲情让他不忍离去。

      悠悠亲情,每一个世人的生命时钟。 

第32个、在落榜中成长

  那年,年仅16岁的我高考落榜。看着有些学习成绩不如我的同学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心中很不服气,盼望着复读一年。可是,家中还有四个弟弟妹妹,面对着父母劳作一天后的疲惫神态,我复读的愿望难以启齿。
  
  于是,我白天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晚上就在油灯下读书。出工时,我的口袋里常装着书本,时不时地抽空翻几页。任何人都敢肆无忌惮地开我的玩笑。在锄地时,队长郑长江常常捡起被我锄掉的禾苗嚷道:“怎么搞的,高中生,干啥都不中。”
  
  天气凉起来时,邻村的同学在田间找到我:哎,县里招复习班,复习费20元,你去不去?我心头一震,抬头望,父母正在田那头掰玉米棒子。我跑过去,对父亲说:“爹,县里招复习班……”父亲望着我,问:“要交多少钱?”我一下就被问呆了。周围的乡亲全把目光投向我们父子。父亲说:“交钱就不去,不交钱就去,你也知道,家里没有钱。”
  
  吃罢晚饭,我再次求父母:“爹,娘,我想上学。”父亲说:“算了吧,从哪儿弄钱去?”我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母亲。母亲叹口气,对父亲说:“难道孩子的命真苦?再试一年吧,我明天就到他大舅家想想办法。”
  
  次日,母亲从大舅家借来了10元,还差10元没有着落。父亲对我说:“走,我领你借钱去。”我跟着父亲找到队长郑长江。郑长江瞅我半天,对父亲说:“他还想上学?瞧他那笨劲儿,连锄地都不会,能考上大学?”我跟在父亲的后面,脸庞热辣辣的。父亲扭头盯了我一眼,问:“你能考上吗?”
  
  一句话问得我心口怦怦直跳,我不忍心再看父亲那失望的目光,不愿再听到父亲那句“算了吧”。我仰起头,咬牙切齿地说:“能!”郑长江点点头:“好,还能看出点儿骨气。”说罢,他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了10元钱。
  
  回到家,父亲让我站到他的面前,很郑重地说:“儿啊,咱们家穷啊,记住,我只能再咬牙供你一年,就一年!你知道吗,每一次别人笑话你干啥都不中的时候,当爹的心里就像撒上了一把盐……”
  
  我去县城复读。每次上学,我都要步行十几里路,在路上我边走边读书。我学习很刻苦,没钱买复习资料,我就在夜里抄写同学的资料。紧张的学习,使我有一次竟然晕倒在了学校的食堂门口。
  
  春节到了,家里准备过年的时候,大舅找到母亲。母亲翻开叠了几层的手绢,还给大舅10元钱,然后交给我10元,让我还给郑长江。郑家的院子一片喷香,郑队长正在啃一条猪腿。我把钱还给他,他说:“好,高中生,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天天吃肉。”
  
  家里就剩下两元钱,除夕之夜,我吃饺子时没有感到任何的肉香,心中一片苦涩。假如我不复读,至少父母和妹妹弟弟们能饱饱地吃上一顿肉。
  
  又一个7月来临了。高考中我答题很顺利,填报志愿时,我大胆地选了一批著名的院校,然后就忐忑不安地在家等待消息。
  
  一个骄阳似火的日子,父母把瓮里的几袋粮食运到房顶上晒,留下我一人在房顶上翻晒粮食。我手持一本书,很快就聚精会神地读起来,我沉浸在书的情节中,自己仿佛成为主人公在故事中遨游。不知不觉地,天慢慢凉下来,我从房顶上下来,躲在屋子里继续读书。不知何时,风雨大作,父母从田里慌张地回来。父亲喊:“孩子,粮食盖住没?”我突然惊醒,赶紧爬到房顶上,粮食早已被雨水冲得一片狼藉。我赶紧同父母一起手忙脚乱地堆起粮食。父亲叹口气,说:“孩儿,你千万考上大学吧,要不,你在农村就永无出头之日……”
  
  正在这时,大街上有人喊:“快来看,有通知书来啦。”我从房顶上向下看,风雨中,郑队长正挥舞着一张纸。我的双目睁圆了,我的心紧张得要跳出胸口,房下是一堆陈年的柴垛,我从房顶上猛地跳到柴垛上,又连滚带爬地下了柴垛,扑向郑队长,扑向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考上清华大学的消息传遍了村庄,那天夜里,郑队长打了酒,陪着我们全家人喝得晕晕乎乎。郑队长醉醺醺地拍拍我的肩膀:“高中生,不,大学生,以前真是小瞧你了。孩子,别多心,无论在哪里,要是你干不出名堂,别人当然会笑话你,只有争口气,别人才会服你。”
  
  我的泪水涌出来,往日的委屈在心头翻滚着。我忽然悟出:昔日遭受的嘲笑和歧视正是我努力读书学习的力量源泉。
  
  在我后来成长的过程中,除了高考,我还经历了不少的失败和挫折,也忍受过别人的嘲笑和歧视,但我是从那一年高考落榜的经历中真正成长起来的。

第33个、父亲啊,您何时再听儿一声责备

    父亲入土为安的那一刻,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此刻,我清楚地意识到,父亲离我远去了。我的父亲死于一次意外。那天晚上,父亲不小心从平房上栽下来,不省人事。在县医院抢救了3天,父亲偶尔清醒时总是交代:“咱回家吧!”俭朴了一生的父亲从来都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包括治病。但最后回到家时,父亲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的父亲是个标准的中国农民,勤劳本分,沉默务实。父亲一辈子与土地为伴,田间地头,春耕秋收,用双手从土地里刨出一家人的生计。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起早贪黑,忙进忙出。但是父亲身上所表现出的这些传统美德,开始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他的伟大。相反,我总认为父亲没有脾气,没有个性,所以,我从小就不害怕父亲,甚至心里有点轻视父亲。小时候,我家里人多地多,好像总有忙不完的农活儿。有时为了抢收抢种,父亲也派给我们姐弟几个一些杂活,如剥玉米棒,刨红薯。从小任性,我极不情愿干农活,但又不得不干。为此,我把当时所有的厌烦、恼恨全都集中在父亲一个人身上。虽然当面还不敢说,但背地里我总是嘟囔父亲。 

  长大后,我虽然对父亲的了解多了起来,可是我仍只是简单地根据自己的好恶来评价父亲,眼里只看到了父亲身上的所谓的缺点,一味地认为父亲老实无能。以前,在我的家乡,家家户户都养牛耕地。因此,人们衡量一个男人有没有本事,就看他能不能使得一手好犁耙,否则,他会被人笑话的。而我的父亲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力,一个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人,竟然不会用牛耕地(家里的20多亩地都是爷爷用牛耕种的),这难免被人议论。为此,我从心里怨恨父亲,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父亲,甚至还开始责怪父亲。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那次呵斥父亲的情景。那天,我和别人一起玩,不知因为什么他们都自豪地夸起了自己的父亲。我在一旁却无言以对。正在我自感狼狈的时候恰好父亲来喊我。“别管我,我不让你管!”我不耐烦地对父亲呵斥起来。父亲脸一红,朝我举起了手。可一会儿,父亲又默默地把手放下,并转身离开了。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不但没有丝毫的自责,反而生出一种胜利的窃喜。 

  进入高中以后,我对父亲的态度并没有改变,还自以为有了点知识而清高,更苛刻地挑剔起父亲。小到走路说话,大到为人处世,我总自觉不自觉地干涉父亲。对父亲的责备后来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有时自以为是地朝父亲大发脾气,有时又毫不顾忌地斥责父亲……就这样,在我的责备声中,父亲更加沉默了。尤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父亲越来越怕和我说话。由于我的一意孤行,父子间的隔膜一天天加深,我对父亲的伤害也一天天加深。 

  天有不测风云。在我升入师专后,50多岁的父亲因眼疾双目失明。(其实,如果早些治疗,父亲的眼睛大概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了省钱,父亲一直偷偷地瞒着自己的病情。)父亲不能下地干活时,我才渐渐地意识到,原来沉默寡言的父亲一直都是家里不可缺少的顶梁柱。但是,坏的习惯一旦养成想改掉是那样的难。况且,我还没有强烈地意识到长久以来自己对父亲的伤害之深。直到有一天,我从母亲口中真正了解了父亲的一片苦心。那时,为了供应我、弟弟和妹妹上学,失明后的父亲也不愿闲着,开始摸索着在家里养猪。少则三五头,多则十来头,卖的钱的确给家里添了很大一笔收入。母亲要在地里忙也很少能帮父亲。因此,配料喂食等等,一切都是父亲自己摸着一点点干的。可是,我依旧不理解父亲,还因嫌父亲整天脏兮兮的样子而发火。那天学校放假,我走进家门恰巧碰上父亲从猪圈里出来。看着父亲脏兮兮的样子,没有思索,我便责备道:“歇着吧,瞎忙啥哩!”父亲听出是我的声音,忙招呼了两声:“回来了?回来了!”然后,他便摸着一条凳子坐在一边,局促得一句话也不再说。晚上我正看电视,母亲心事重重地坐在我身边,向我说起了父亲,讲起了父亲的过去。最后,母亲语重心长地说:“建业,以后别再责怪你爸了,他多难呀,昨天你爸还对我说,‘我眼瞎了,更没本事了,就想多喂几头猪赚点钱让建亭早点毕业’。”(那一年,我的弟弟建亭考上了本科院校。)我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话,浓浓的悲哀在心中滋长,是啊,我何时体谅过父亲,又替父亲做过什么呢? 

  “子欲养而亲不等”,等我彻底醒悟过来时,父亲已经不再给我忏悔的机会:操劳了一生的父亲,带着未了的心愿静静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家。都说养儿为防老,可我的父亲还没有享到儿子的福呢!每日里再忆起父亲,我都只能以泪洗面:父亲啊,您何时能再听儿一声责备…… 

  父亲走了,给我留下了一生的自责和遗憾。 

第34个、响亮而长久的豆角鼓声

  有一个在幼儿园就熟识的朋友,男生。那时,我们同在一张小饭桌上吃饭。上劳动课的时候,阿姨发给每人一面跳新疆舞用的小铃鼓,里头装满了豆角。当我择不完豆角筋的时候,他会来帮我。我们就把新疆铃鼓称为“豆角鼓”。
  以后几十年,我们只有很少的来往,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愉快地生活着。一天,他妻子来电话,说他得了喉癌,手术后在家静养,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他妻子略略停了一下说:“通话时,请您尽量多说,他会非常入神地听。但是,他不会回答你,因为他无法说话。”
  第二天,我给他打了电话。当我说出他的名字后,回答是长久的沉默。我习惯地等待着回答,猛然意识到,我是不可能得到回音的。我便自顾自地说下去,确知他就在电线的那一端,静静地聆听着。自言自语久了,没有反响也没有回馈,甚至连喘息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很是怪异。
  那天晚上,他的妻子来电话说,他很高兴,很感谢,希望我以后常常给他打电话。我答应了,但拖延了很长的时间。也许是因为那天独自说话没有回声的感受太特别了。后来,我终于再次拨通了他家的电话。当我说完“你是X X吗?我是你幼儿园的同桌啊……”我停顿了一下,并不是等待他的回答,只是喘了一口气,预备兀自说下去。就在这个短暂的间歇里,我听到了细碎的哗啦啦声……这是什么响动?啊,是豆角鼓被人用力摇动的声音!
  那一瞬,我热泪盈眶。人间的温情跨越无数岁月和命运的阴霾,将记忆烘烤得蓬松而馨香。
  那一天,每当我说完一段话的时候,就有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一如当年我们共同把择好的豆角倒进菜筐。当我说再见的时候,回答我的是响亮而长久的豆角鼓声。 

第35个、我怎么舍得离开

  “姐你就回去吧,妈她……”苏浓一路上都跟在我的后面。

  “少跟着我,别给我提这个人,你让我回去看她的脸色吗?”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终于,他站在了原地低着头不再看我,许久,我才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

  我叫苏琪,苏浓是我弟弟,我们在一所学校念高中,我比他高两个年级。我们的父母离婚了,在我12岁那年。我恨我的妈妈,从小到大,她对苏浓总比对我好。即使他们离婚了,仍是如此。她每个月会给苏浓带很多东西,却不会和我讲任何一句话。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快,夏天刚过,似乎就有漫天的落叶了。我火红的头发在这个季节里像燃烧的树叶,耳朵上两只大耳环“叮叮当当”的发出寂寞的声音。我裹紧了衣服,向学校附近的一家茶吧走去,茶吧的名字叫“温暖”,楠西说过他在那里打工。

  “热的珍珠奶茶,谢谢。”

  “怎么,放了学还不回去?”楠西抬头看见了我,露出他好看的笑容。

  “回去干嘛?你看我这样像按时上学按时回家的好学生吗?”

  的确,我这样的妆容在高中的学校里很少见到,虽说素面朝天,但穿着西哈风格的大外套,爆火花似的头发被我染成了红色,耳朵上还挂着两只超大的耳环。可笑的是,因为我异乎寻常的好成绩,学校对我的形象竟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楠西不同,他是那种干净得没有尘埃的人。短短的头发,眼睛明亮,笑起来嘴唇上扬,更可贵的是,他的成绩和我不分上下,所以说,他在哪一种意义上都算是好学生。优秀而英俊的他在学校里当然会受到众多女生的喜欢,可是,我知道他只会请我一个人喝他调制的珍珠奶茶,浓郁且清新。

  珍珠奶茶真是暖和,捧在手掌心,冒出热腾腾的气,化开了我结在眼中的泪水。苏浓和妈妈一定在家里笑呵呵地讲着话,妈妈会摸着苏浓的头发让他好好学习,他们会想起我吗?对了,还有爸爸,爸爸会着急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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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小时候,苏浓还没有出世时,妈妈脸上总是挂着笑,会甜甜地叫我琪琪。然后我会扑到妈妈的怀里,不停地蹭她。苏浓的出生改变了一切,从此,妈妈的目光不曾在我的脸上停留过。那时候我并不懂发生了什么,每当深夜的时候,我总是躲在被子里哭,我讨厌眼前这个睡在襁褓里的孩子,我憋红了小脸想去掐他,可看到他无辜的眼神心又软下来。我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我很听话很听话,我把自己的学习搞得很棒,我帮家里做事,我还帮妈妈照顾苏浓。

  可是这一切都换不来妈妈一个微笑,直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老师在历史课堂上讲述了“重男轻女”的思想,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苏浓出现了以后,妈妈不再喜欢我了。多年以来藏在心里的问号不过是4个字而已。

  接下来,妈妈和爸爸就离婚了。那时候,我甚至有些高兴,以为这样就可以单独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可是苏浓也选择了爸爸。

  今天刚上学就很郁闷,早读课的时候,班主任竟然让我把这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剪掉。原因是过几天省领导要来检查,学校要进行大整顿。我低着头,并不理睬她的讲话。最后,她对我说,“你这火鸡似的头发再不剪掉就别想上学了。”

  放学后,我站在学校门口等楠西。楠西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好长好长,我踩着他的影子上去问道,“楠西,你觉得我的头发怎么样?”

  楠西摸摸我的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很特别,很适合你。”

  我夸张地扬了扬头,对他说,“我知道你喜欢对不对,这些头发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美丽。”

  可是最终,省领导来检查时,我已经是一头短发。我可恶的弟弟苏浓,在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爆火花似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

  无奈之下,我去理发店把它改成了短短的平头。为此,我和苏浓大吵了一架。其实,所谓的吵架,也只是我骂他而已,他只会扯着嘴唇讨好似地对我笑笑。

  但不久后,当我在学校公告栏看到一则处分的时候,我摸摸自己的短头发竟然有些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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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的下午,百无聊赖的我在楠西的店里坐到夜幕降临才回去。我不断地提醒自己,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家,虽然家里有我喜欢的爸爸,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却再也无法和当初一样亲密无间。

  “温暖”茶吧里有楠西,他会调好喝的珍珠奶茶给我,他的笑容可以把我心里所有的不快化开。

  “姐,快去医院,妈病了。”一张醒目的纸条放在了桌上,那是苏浓的字。我的心猛地一揪,扯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妈病了?从字迹可以看出苏浓的慌乱。妈妈怎么会病了,我慌了神,拿起衣服就往外跑。

  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眼前闪过的是模糊的人群车流,脑子里却全都是妈妈的身影,那么清晰,似乎她一直都在我身边,不曾离去。那一刻,我知道我有多么在乎她。

  医院里的走廊静悄悄的,到处充斥着药水的味道。我放慢了脚步,到了病房前,却有些踌躇。

  从虚掩的门缝中可以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苏浓和爸爸正站在一边。

  “苏琪她是不是不想见我了?”妈妈支撑着想起来。

  “没呢,她很挂念你呢。”站在一旁的苏浓连忙把枕头放在她的背后,其实有时候苏浓会比我懂事很多。

  可就在我想推门进去的那一刻,我听到对于我来说这一生最残酷的话。妈妈哭着拉住爸爸和苏浓的手说她对不起我们,更对不起我,因为她给了我母爱后又狠狠地夺了回去。

  我是她和爸爸捡来的孩子。

  我呆呆地杵在那里半天,刚刚跑了一身汗的我顿时像下了冰窖,慌乱中我打翻了门口的垃圾筒,迅速的离开是我惟一的选择,任凭苏浓在后面的追赶和大叫。

  多年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任凭我多么乖巧妈妈不再对我笑,我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白雪公主一样,终究不会赢得继母的欢心。不,我没有白雪公主那么幸运,因为她,爸爸,苏浓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一直以来,我才是多余的人。

  泪肆无忌惮地打湿了我的衣服,可是为什么我望着病床上的妈妈会那么心痛。

  楠西的“温暖”茶吧是我惟一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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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灯的阴影处,我蜷缩在那里,我在等楠西下班。店里的灯光太刺眼,它会暴露我哭的痕迹,我不想让楠西知道,他的笑容里永远不应该掺杂着悲伤。我只是想让他带我走。终于,楠西从店里走出来。我快步走向前去,可是就在离他0.5米的时候我后悔了,因为我看到他怀里拥着另外一个女孩子。

  “她是我的女友。”楠西看到了我,热情地介绍道,他怀里的女孩对我笑笑,算是打招呼。0.5米内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所有的幻想都灰飞烟灭,因为她怀里的女孩子有着一头清汤挂面似的乌黑的长发,单纯而可爱。我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对楠西说只是路过。然后楠西像往常一样拍拍我的头,让我早点回去。

  可我到底应该回哪儿去?在深夜的大街上,我如鬼魅似的晃荡了半天,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家门口。家里的灯已经熄了,苏浓和爸爸大概应该都休息了吧,我坐在楼梯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因为走的匆忙,我忘了带钥匙,这不是我的家,我怎么可以让里面的人为我开门。

  迷迷糊糊中我竟然打起盹来,一不留神撞到了身后的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声音惊动了睡在沙发上的苏浓,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姐,你怎么睡在门口啊?”爸爸也从房间里走出来。我的眼泪又一下子涌出来,我明白我有多么在乎这个家。

  “不管怎么样,这个家的门永远是为你敞开的。”爸爸像小时候一样怜爱地摸摸我的头。

  “苏浓,明天带我去看妈妈。”

  其实,我怎么舍得离开。 

第36个、不想她死

  丈夫是个下岗工人,没有工作的我则在这个乡村的路口摆了个水果摊儿。
  那天我刚把摊子支好,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怯生生地走到我身边。她的小脸脏兮兮的,但是眉目依然清秀,不合体的衣服罩在她瘦小的身子上,被风鼓得如同一面旗帜。
  “嗯,”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阿姨,嗯,那个,那个……”
  我笑了,当时我刚刚怀孕,肚子里的宝宝唤醒了我母性的善良:“怎么啦,小姑娘?”
  见我亲切,那小女孩儿又开了口:“阿姨,我,我只有一角钱,你能卖给我一个苹果吗?”
  我为难起来,并非我吝啬,可挺着大肚子出来摆摊儿,不就是想多赚几个钱吗?这苹果是批发来的,很贵,连我都舍不得吃上一个。
  “小姑娘,阿姨这个苹果很贵的,要不然,阿姨拿给你一个梨,好吗?”
  “可是阿姨……”小女孩儿的一只脚在地上蹭着,“我妈妈只想吃苹果,她病了,医生说恐怕……我不想她死。”
  我恍然大悟,忙塞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给她。小女孩儿把一角钱递给了我,我摆摆手说:“不用了,这个苹果是阿姨送你的。”
  “不,阿姨,我的第一个妈妈说了,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虽然我的钱不够,可是……”小女孩儿的声音有些哽咽。
  “第一个妈妈?”
  “嗯,是的,现在生病的,是我的后妈。”
  居然是这样,我不禁感动:这个小女孩儿对她的后妈也有如此的孝心,愿意起大早,走这么远的山路,来买一个苹果。我扯过来一个塑料袋,把沉甸甸的几个苹果塞进袋子递给她说:“都带回去吧。告诉***妈,这些都是你给她买的,让她高兴高兴,也希望她的病早一天好起来,好吗?你后妈平时一定待你特别好吧?”
  “不,后妈对我不好。”小女孩儿眼里噙着泪花。
  “对你不好?那你为什么还要买苹果给她吃呢?”
  “她和爸爸又有了一个小弟弟,如果她死了的话,我怕新妈妈像她对待我一样对待弟弟。”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小女孩儿的脸上滑落下来。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等我回过神儿,小女孩儿已经走远了,她手上只拿着我最初给她的那个苹果,摊子上,放着一角钱。
  我的手放在腹部,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第37个、爱是甜蜜的负累

  老友相见,觥筹交错,我一面笑对酒局,一面偷偷看表——每过两个钟头,我就要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电话那头不是我的爱人,而是我的母亲,在家里随着时钟的滴答声而越来越惦记我是否平安的母亲。
  
  电话接通,母亲欣喜而急切的声音传来:“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几点回来?和谁一起回来?喝酒没有?打车吗?打车要坐后面,东西要拿好,手机没放桌上吧?”
  
  我需要认真而明确地回答以上问题。因为一旦含糊其辞,电话那头就会传来母亲略带埋怨的声音:“烦了吧?”这时,需要我马上予以否认,同时说些温柔软语加以安慰。我不愿意母亲不高兴,不愿意她在无数个可怕的设想中煎熬地等我。尽管,那些可怕的设想成为现实的可能性只有万千分之一。
  
  但有时,我还是感到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有一次,我试图和母亲探讨这个问题。我说:“妈,我现在已经成家了,不是需要保护的少女,而是一个要担起责任的女人。”
  
  母亲说:“我不管,我就觉得你是个孩子。唉,什么时候我闭眼了,也就不会烦你了。”说完,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赶紧住了嘴,人老了,心也变得脆弱了。张爱玲曾在文章里感叹:“人年纪大了,就会有点儿怕自己的儿女。”我想,这应该不是怕而是爱得更深、更投入、更全心全意、更孤注一掷。
  
  爱是分等级的,太深的爱,副作用就是累。在有自己的孩子之前,我不明白这一点。我享受来自父母的、爱人的以及哥哥姐姐的爱,同时也轻松地回报给他们我的爱。但在儿子出生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毛头,我不由自主地给出的这份爱竟然那么重,重到我自己也无法承受。
  
  短短几天,我由一个一沾枕头便睡着,一睡便是十几个小时的懒女人,变成了迟迟不能入睡,孩子的一个响屁都会被惊醒的机警妈妈。因为睡眠不足,我头昏脑涨,但还是会因为不放心而拒绝丈夫帮忙冲奶粉。累得不行,还是不愿意让老人帮忙带孩子,怕万一有什么闪失。
  
  我被汹涌而出的母爱折磨得苦不堪言。丈夫说:“你应该学学人家‘老外’,让孩子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于是,我努力学着放开。晚上,狠心一个人去睡,结果一躺在床上,无数个担心便涌上心头:担心孩子蹬被子着凉,担心丈夫翻身压着孩子,担心孩子掉到床下……最后蹑手蹑脚地从熟睡的丈夫身边把儿子抱走了,才算踏实。
  
  我不得不爱,因此我不得不累。累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份负累将伴我终生。一位同事曾这样描述她初当母亲时的感受:心被一根铁链套住了,而且永远不会解锁。那根铁链就是爱,不可自控的爱。
  
  去年,单位里有一个女同事自杀了。起因是保姆不小心摔伤了她两岁儿子的后脑,孩子当晚做了开颅手术,使孩子的大脑发育受到了严重影响。半年后,这位母亲终于承受不了心里的愧疚,留下少不更事的孩子撒手人寰。她做出弃世决定时,必然没想到自己的母亲,没想到母亲对她的爱丝毫不比她对自己儿子的爱少。这位丧女的可怜母亲,在女儿的追悼会上哭得肝肠寸断,她拼命抓着女儿冰冷的手不肯松开……
  
  那个场面深深刺激了我,从此,我更加小心地看护儿子。夜里常常做噩梦,醒来摸着身旁儿子的小手,心情才能慢慢平复。一次,儿子得了急性支周炎,我彻底崩溃了,在医院走廊里哭个不停,一连3个晚上不能入睡。丈夫看我急速消瘦,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拗不过他,就去了。
  
  心理医生直接甩给我一个问题:“假如世界末日到来,只有你有一个机会逃生,你会撇下亲人逃生吗?”
  
  “不会!”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他又甩出了一个词,“‘末日心态’懂吗?以后,每天都抱着‘末日心态’过日子就可以了。”接着,他补充了一句:“末日到来前最重要的就是珍惜当下。”
  
  这剂药方很有效。后来的日子,我一旦想到“末日”二字,再看看身边的亲人,幸福感就会油然而生,心态也慢慢平和起来。
  
  母亲看出了我的变化,悄悄问原因。我和她说出了心理医生给出的“药方”。她沉默一会儿,说:“你姥姥在世时,总想和我拉着手聊聊天,可那时上班累啊,下了班我就想歇会儿,老是对她不耐烦。我总想,等我清闲了,就好好陪她聊,这样想着想着,你姥姥就走了……”说着说着,母亲的眼圈红了:“所以,闺女,我觉得自己挺幸福的,遇上了你这样懂事的女儿。”
  
  下行的爱,总是这样,让你甜蜜着,负累着。

第38个、父亲的本能

   秋日里那个星期天,难得男人有了空闲。他带着自己5岁的女儿去动物园玩。
  看了猴子、孔雀、狗熊、骆驼、锦鸡和长颈鹿后,他们都有些累,开始往回走。经过狮子洞的时候,女儿突然叫嚷着要看狮子。男人笑笑,说,好。
  灾难就是这样降临的。
  他们倚着狮子洞上方的铁栏逗着狮子。那个位置,只能看到狮子的后背。5岁的女儿咯咯笑着,把脑袋探得很远。男人想提醒女儿小心,可没等来得及张嘴,就看到女儿一头栽了下去。父亲慌忙伸手去抓,可是他什么也没抓到。
  那段铁栏杆突然断了。女儿是抓着那段铁栏杆掉下去的,空中她惊恐地叫了一声“爸爸”!后来动物园的负责人说,那几天连绵的秋雨,让那段陈旧的铁栏杆,加快了腐蚀的过程。
  掉下去的女儿似被摔昏,她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眼。男人大叫妞妞你没事吧,妞妞你没事吧?他的喊声没有叫醒女儿,反而惊动了狮子。狮子懒洋洋地站起来,先是看一眼落在它不远处的不速之客。然后,它突然兴奋起来,直奔女孩而去。
  周围的人急了,有人慌忙拨打110,有人跑去找动物园的驯兽师,还有人高叫着,试图赶开正一步一步逼近女儿的狮子……
  没有用。现在狮子距离那个昏过去的女孩,仅剩一步之遥……
  这时,男人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正好落在女儿与狮子中间。
  男人重重地摔倒,可是他马上爬起来。他没有看自己的女儿,只是狠狠地盯着狮子。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们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男人和狮子怦怦地心跳……
  也许是他的镇定让狮子不安,也许是他的样子让狮子恐惧,总之,在对视了几秒钟之后,狮子竟然慢慢地转过身,怏怏而去。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剩下的事,就是他们静静地等在那儿,直到动物园来人把他们救出去。
  可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事实上,故事才刚刚开始……
  女孩突然醒了。醒后的女孩看着陌生和恐怖的一切,竟“哇”地大哭起来。于是,刚刚躺下的狮子再一次被激怒,它慢慢站起来,然后,向女孩直扑过去!
  狮子的血盆大口,此时距女孩的头,只剩分毫。父亲看到了狮子暗红的舌头和闪着寒光的牙齿……
  男人迅速推开自己的女儿!他伸出自己的右臂,挡在狮子面前。其实这时他更像是把胳膊友好的递到狮子嘴里,也许那时男人在想,只要狮子的嘴里咬了什么东西,那么,它就会静下来吧!那么,它就不会继续伤害他的女儿了吧?那么,当它啃噬自己胳膊的时候,动物园的驯兽师们,也许就会赶过来了吧?
  他能够感觉到狮子的利齿深深地扎进他骨头。狮子咬着他的右臂,兴奋地甩着头,男人被抛起,然后重重地跌落。
  狮子再一次盯着他的女儿。此时女孩已经退出很远,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吓得忘记了哭泣。
  狮子一步步紧逼过去……
  男人再一次爬起来,再一次扑向狮子,再一次在狮子呼着腥气的血盆大口距女儿仅剩分毫的时候,伸出胳膊挡在狮子面前。
  这次是左臂。他的右臂已经动弹不得。他就那样伸出左臂,似乎要友好地送给狮子一顿晚餐。狮子愣了一下,再一次咬住了他的胳膊,开始疯狂地撕咬……
  动物园的驯兽师终于赶来。他们用两个麻醉枪才将狮子击倒。
  男人躺在医院里,他两只胳膊的肌肉都被狮子撕烂,鲜血淋漓,并且严重骨折。有人问他,那个时刻,为什么要用你的胳膊阻挡狮子?男人认真地想想说,不知道。那时由不得多想,大概只剩下本能吧,父亲保护女儿的本能吧?
  是的。那时仅剩下父亲的本能。而不必去细想,为女儿挡住的是一抹刺眼的阳光、一粒微小的灰尘、一辆飞驰的汽车、还是一头凶猛的狮子?
  可是,假如动物园的人没有及时赶到,你还将怎么办呢?那个人继续问他。
  那么,我将继续挡下去……用左腿、用右腿、用胸膛、用脑袋。男人轻描淡写地说。
  

第39个、异样的心情

  今年的冬天来的虽然迟缓,但对于七十多岁的老父亲来说还是异常的寒冷,加上农村没有取暖设备;因此,刚一入冬,我就把老父亲接到了城里,城里的家里送了暖气,我回老家接父亲的时候老父亲非常高兴,忙着收拾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吃了中午饭,下午便回到了城里。
  
  把父亲接来后,我和儿子加上老父亲我们祖孙三代倒也其乐融融,父亲在老家的时候我在公司里就餐,父亲来了以后,我每天一日三餐把老父亲伺候的很是高兴,我倒也觉得很是充实,公司有应酬时,我提前回家给父亲做好饭盛好放在餐桌上,和父亲告知一声我就去应酬了,临走的时候老父亲总是交代一句“少喝点酒”,每当我听到这句听起来很普通的话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感动和幸福的感觉。
  
  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日子很是快乐,儿子工作忙,难得在家里吃顿饭,父亲是教师,我们爷两每天晚上吃过饭就探讨一下四大名著,谈孔子,谈论语,谈得最多的就是《红楼梦了》,我虽然看过几遍《红楼梦》,但对这部名著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可聆听老父亲对《红楼梦》的见解我才知道红楼梦的深奥所在。
  
  老父亲还时常给我背诵并讲解我非常讨厌的古文,比如说《论语》,《大学》,《中庸》里面的经典句子,还有《朱子治家格言》等等,每到这个时候,我怕扫了老人的兴总是一边看着电视上画面一边心不在焉的听他讲解。讲解完,老人还一脸的不高兴。
  
  老父亲牙齿不好,我就变着法子给他老人家改善生活,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突然接到总部通知,要我去南方开会;妻子出差不在家,我只好给住在同一城市的弟弟打电话让父亲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当天晚上弟弟就把老父亲接到他家里,我也就理所当然的一起陪同,和弟弟交代了一下老父亲的饮食起居,我又告诉老父亲我开会回来再把你接回去,然后回到了的家里。
  
  送走老父亲我心情异常不安,不是我对弟弟一家的孝心持怀疑态度,而是因为弟弟家的房子是新买的,没有通暖气,再加上弟弟病后造成的偏盲,照顾老父亲有点不方便;其实我看得出来,老父亲不愿意离开我家的原因也是如此,两个妹妹住在另外一个城市,可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作为七十高龄的老人,晚年的时候他们对儿女没有更高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温饱,老年人怕冷,对于他们来讲冬天有一个温暖的地方足矣。
  
  父亲在老家的时候很是孤寂,由于母亲去世得早,再加上我们兄妹几个都有各自的工作,老父亲一直孤独的生活,终日与烟酒为伴;当初母亲离世的时候我们年龄还小,没有过多的考虑老人的问题,现在想起来着实对不起父亲,二十年了,委屈老人家了。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做儿女的不能再让老人家感到孤独了,我尽量让他老人家生活得温暖,安心、舒服。
  
  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在心里,不能忘却的记忆又回到了我的眼前……
  
  那是二十多年前深冬的一个傍晚,我在离家二十多里地的县城上高中,当时正处在期末考试中,天正下着鹅毛大雪,我正在教室里上自习,突然听到班主任叫我,我跟着班主任走出教室,站在教室门口,我看到了一幕这样的情景:雪白的地面上站着一个雪白的中年人,身后背着一个雪白的鼓囊囊的袋子;我顿时感到很愕然,我正在发呆的时候,班主任说,“xxx,你父亲给你送干粮来了”,我赶紧走到跟前,仔细一看正是我的父亲,他的身后还有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我赶紧从父亲身上接过盛有干粮的袋子,父亲又从自行车筐里拿出一瓶炒好的咸菜说:“到期末考试了,别耽误你复习,我就给你送来了,考试结束再回家吧。”又从棉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五元钱,递给了我。和父亲告了别,看到父亲慢慢的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在他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父爱和殷殷期盼。我一股热泪流了出来,然后转身回到了教室……
  
  有一种爱,像山一样挺拔;有一颗心,叫父子连心;有一份情,比大海深邃;父亲啊,是你用父爱载着我走过春秋冬夏,爱的风景里有你的酸甜苦辣;您慈祥的眼睛,望着我从幼稚走向成熟;爱的气息里有你的关怀备至,儿时在您的背上长大,年少有您的谆谆教诲,到中年了还时常听到你老人家不厌其烦的叮嘱……
  
  现在,每当我和老父亲相对而饮的时候,我的眼里时常含着泪花,有一种幸福在心里荡漾,因为我对父亲爱得深沉……这就是我那异样的心情!

第40个、无法送出的红珊瑚项链

  亲爱的小妹,如果真的有来世,请答应我们还做兄妹,哪怕一年、一个月甚至
  
  我在青岛,小妹在东莞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小妹。
  小妹小我三岁,本应该是父母宠爱的小女儿,却因为是个女孩,只能得到少少的爱。在农村几乎家家重男轻女,男权主义当道,父母也不例外。
  家境贫寒,美妙的食物往往成为我们兄妹的终极向往。每逢杀猪过年,卖一些,留一些,我们围在桌旁穿着新衣服大快朵颐,都要欢呼雀跃一番。可平时,妹妹的待遇远远不如我。比如我能吃到煮鸡蛋和白面,可小妹只能嚼着硬窝头,常常把眼泪落到碗里。我不忍心,要把鸡蛋挑给小妹,又被母亲夹回来。父亲对妹妹说,让你哥吃,你哥是男孩儿。
  他们总说这句话,你哥是男孩儿。这句话让小妹伤心,却又无可奈何。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这种优待,被父母娇惯出好多坏毛病:自私、贪婪、自以为是,要吃好穿好。
  可气的是,我的学习成绩总没有小妹好,她在年级名列前三,我只算中流。我上初三时小妹上初一,为了筹集高中的学费,父母决定让小妹退学。那天放学回来,小妹兴高采烈地拿出新的成绩单递给父亲,父亲搁在一旁,抽着旱烟,很不经意地说:“一个女娃读书有什么用。还是供你哥读高中吧,你哥是家里的顶梁柱。”
  小妹脸色刷白,眼泪大颗地不断地往下掉,盯着父亲,不敢相信。父亲就说:“家里穷,你和你哥,我们只能供一个。”当晚小妹哭了一夜,让我也于心不忍。第二天早晨我试图说服父亲,但父亲根本不理睬。小妹的眼睛红通通的,谁也不看,神情寂寞。
  小妹失学后在家务农。三年后,我高考落榜,痛定思痛,决定回家种田。父亲患有很严重的关节炎,根本不能再干重活儿,母亲又有心脏病,我应该把这个家挑起来。刚从田里回来的小妹把锄头放下,平静地说:“哥,你要复读。我供你。”
  我14岁的小妹,从此外出打工。她去了东莞,离家很远,每月往家里寄500块钱,我不知道她做什么,但听父母说,有同乡受不了累嚷着回家,因为一天要做16个小时。她还是个童工啊。
  可是,小妹在信里只是说:哥,好好读书,就当帮我读。
  我怎么能不好好读?我好歹考上了青岛海洋大学。可是,巨额的学费让我望而却步。我又准备放弃,小妹的肩膀毕竟太柔弱。她却来了一封又一封信,让我去读大学,她说:“哥,你是咱家的希望,父母都指着你呢。”
  看到这句话,我脸红过耳。
  为了凑足学费,暑假我也出去打工,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过。每次被人训斥,每次累得直不起腰,我就想哭。不是为自己,是想起已经这样打工四年的小妹。她真是用血汗钱替我攒前程啊。我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报答小妹!
  四年大学,我花的都是小妹的钱,每一分,都仿佛印着她孱弱的背影。她想念我,给我写信,却舍不得买张火车票来看我。她长到18岁,从没见过大海,我把住海边的相片寄给她,她就和自己的同伴炫耀着:这是我哥,在青岛。
  是,我在青岛,小妹在东莞,哥哥读书,妹妹打工。
  
  18岁少女想戴一条红项链
  
  小妹快满18岁生日时,我曾问她要什么礼物,她说,同伴们都戴着一条红珊瑚的项链,据说会给女孩子带来好运和爱情,我想要一条那样的项链。
  我答应她,说哥哥一定帮你买。
  进了大学,我谈了一个漂亮女友,花销更大,是小妹不断地寄钱供给。也许从小我被宠惯了,也许内疚和感激已经麻木,后来我花小妹的钱天经地义,却不经意忘掉了自己的许诺。
  毕业后,我留在了青岛,挣的钱刚够糊口,交了房租所剩无几。领到薪水,我偶尔会想起妹妹那条红珊瑚项链,就对自己说:下次吧,下次吧。
  资助我读完大学,小妹听从父母之命回到家乡。她原本有份恋情,男友也是打工仔,但是父母老了,需要人在身旁,就替她相了个本村农民嫁了。我在青岛,只有她能担起照顾父母的重任。她给我写信说:“我是父母生的,命该如此——可心里真难受啊。”
  她结婚的时候,我准备了1000块钱的红包,相比小妹供我上大学的钱,这点钱真是少得可怜。但在城市生活,交往、谈恋爱都需要钱,我哪有余钱?
  那时女友正和我在热恋中,她是青岛女孩,吃饭要去有情调的地方,着装要名牌。我曾带她回过老家,她嫌我家土气,说菜不合口味,我虽然气恼,却又放不下她。母亲说她不适合我,我就回答:要在青岛扎根,找个本地女孩好……什么时候,我变得如此世俗?
  小妹结婚,偏偏女友生日也到了,天天缠着要生日礼物,说看中了一对耳钉,只要1000块钱。我在犹豫,她噘起嘴埋怨,早知道你不是真心爱我!无奈,我只好花掉了那个红包,小妹的婚礼我没好意思回去,跟小妹撒谎说单位太忙。她不怪我,我更加不安。
  一年之后,我也结婚了,小妹来了,居然塞给我2000块钱的红包。我不肯要,说自己没给你一分钱,全花你的钱了。小妹说,谁让哥有出息呢,哥,有时间回家看看,爸妈想你呢。
  那时父亲的关节炎更严重了,是小妹一直贴心照顾。来青岛几天,她也大包小包地买吃的买补的,妻子说,你妹妹一看就是乡下人进城,买的东西多没品味啊,你看她给我送的这件毛衣,怎么穿得出去?
  在我心中,小妹的位置比父母还要重,因为没有小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和妻子嚷了起来,妻子说,那是她的命!我被堵得说不出话,眼泪流了下来。那不是她的命,是善良的她摊上了一帮太自私的亲人啊。
  
  来世我做你的妹妹
  
  再过一年,我有了孩子。小妹却一直没有孩子,她四处看病,也无济于事。妹夫一看就是特别粗鲁的人,为此还动手打过小妹,被我撞见后我警告过他,可他却说,养只母鸡还能下蛋,她为什么不给我生孩子?
  我的小孩没有人带,妻子说,让你妹妹来两年帮帮咱吧。
  我不好意思开口,因为小妹也要照顾自己的家。但妻子背着我打了电话,第三天晚上,妹妹提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我的家。
  从此,小妹又成了儿子的保姆,洗脏洗净,衣不解带,把家里家外料理得干干净净,而且宠爱着我们全家人,甚至连妻子的内衣都要洗,剩菜剩饭抢过去吃。连妻子这么心硬的人都忍不住和我说,你妹妹真是好人。
  后来,在妹夫的坚持下,小妹离婚了。我想在青岛给她找个对象,她挺清秀,人又能干,再嫁应该不难,可父母却在电话里说让小妹回来吧,我们离了她根本不行。
  小妹心无怨言地回家了,不肯再嫁,好好地耕田种菜,照顾父母。父母说,没想到,最后却指望上了这个最不疼爱的女儿,从前真是愧对她!相比而言,我虽然在大城市,过年过节寄点钱回去,却什么也指不上。他们说,对不起我的小妹。小妹从不抱怨,说父母和哥都是我最亲的亲人,你们好,我就好。
  我的小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她想到的总是她爱的人。
  可是,她爱的大哥,却从未好好报答过她。我总以各种理由推托。结婚后就生子,生子后就买房子还贷款,总而言之,我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一晃毕业已经十年,当我事业有成、娇妻爱子都环绕身边时,当我拥有面朝大海的房子、开着不错的车时,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哑声道:“你回趟家吧,你小妹不行了。”
  我的小妹,居然被检查出乳腺癌,晚期。没有人真的疼爱过她,都以为她是铁打的女人,而她再苦再累也咬牙挺着,直到此刻。
  当我见到她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我抱起小妹,问她想说什么想要什么?
  她用手微弱地比画着,我看到那是一条项链的形状。那是十年前我答应过妹妹的,但却一直被我忽略的承诺。据说那种红珊瑚项链,会给女孩子带来好运和爱情,那也是妹妹唯一提出的心愿。
  28岁的小妹匆匆走了,再也看不见我含泪狂奔出门、买回来的最好的红珊瑚项链,看不见她的父母颓然倒地,号啕大哭。
  亲爱的小妹,如果有来世,答应我还做兄妹,哪怕一年、一个月甚至一天,让你做兄,我做小妹,让你也过过被宠的日子,体会被爱的幸福……

第41个、老人和女儿

  我认识这个老人。他生活在偏僻的胡同里,住的是一座很旧的楼房。在这里他和老伴及女儿生活过很多年,他常常在回忆中咂摸当年的快活,像他翻破了的相册里存留的记忆。
  老伴走了以后,他老得更快了。这是一个急躁的城市,只有他有太多的空闲无法消耗,可女儿总是太忙,他也知道不应该过多地占用女儿的时间,现在的年轻人讨生活都不容易。
  女儿结婚后就从这里搬出去了,后来她离了婚,他在替女儿伤心之余又有点儿庆幸,满以为她肯回来和他同住,但是没有,女儿在外边租了房子。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生活在这个贫穷的小胡同里。女儿总是期望过上更富裕舒适的生活,她羡慕虚荣浮华。她没有错,可他没有能力给她。
  他不能够照顾自己。女儿每周来看他一次,给他带来一周的食物,放在冰箱里,他每天就靠取用这些食物来维持生命。他盼着女儿回来,可是她来了总是风风火火,说不上几句话,就急匆匆走了。
  他不敢下楼,他太老了,走在狭窄的老旧昏黑的楼梯上,天知道会不会摔下来,他不敢给女儿添乱,老老实实每天待在屋子里。
  在他的窗户外边原来有个街道幼儿园,看孩子们嬉闹是他最大的娱乐。后来,这个幼儿园因为条件差、规模小,被教育部门勒令停办了。曾经的喧闹消失了,他更加孤单,一个人趴在窗户上看那些和他一样陈旧静默的蹦蹦床和旋转木马。
  上次女儿来的时候说她又要结婚了,这次她找了一个外国人。听说他比女儿大了很多,兜里有不少钞票,他要带女儿出国。老人没有办法,他不能阻止女儿追求幸福。
  临走前,女儿得给他安置个合适的地方。她已经联系好了,打算送他到市郊的养老院去,听说那里的条件不错,老人不愿意到养老院去,这里有女儿有老伴的味道,离开这儿就好像离开自己的根一样,可是他不敢违抗女儿的意思。
  临去养老院的前一天,他跟女儿商量,能不能到街上转转去,跟一起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们告个别。女儿答应得很犹豫,她没有时间陪他,出国的手续还没有完全办妥呢,要是他走丢了怎么办?
  “不要紧,我把你的名片放在口袋里,找不到路了我就求人家给你打电话。”女儿同意了。
  老人很高兴,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下过楼了,走起路来脚底下有些虚晃。
  老伴先走了,女儿也要走了,这一走就带走了他的希望。唉,人为什么要老呢,却又老而不死,就像一台废旧的没有任何价值的机器,只能成为人家的累赘。
  阳光晃得他眼晕,他有一种喝多了酒一般的迷醉。他慢慢走着,想他这一生,他曾经年轻、英俊,喜爱运动,曾经是厂里的篮球中锋,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老态龙钟,步履蹒跚。
  出来时间不短了,再不回去女儿会担心的。他慢慢转回身走向那条生活了多年的胡同。一个年幼的孩子哈哈笑着从他面前冲过,后面追着另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他们冲得太突然了,在老人对面的马路上驶过来一辆汽车。
  这一切太突然了,老人来不及摇头叹气,他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篮球场上,豹子般敏捷地冲过去,孩子被他抱起来抛了出去。老人被汽车撞飞了,重重摔下。吓得脸色发白的司机跳下车,抱起老人的头,他嘴里涌出血,眼睛里却没有痛苦,他说:“我口袋里有女儿的名片。”
  老人死了。女儿可以无牵挂地走了。 

第42个、18个红包

 高三那年,父亲被查出晚期直肠癌,住进医院。接到病危通知书后,我不知道父亲还有没有机会回家。
  在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亲伸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将一把钥匙放到我手心说:“儿呀,有样东西我本想亲手交给你,可现在只能让你自己回家拿了。”家里为了给父亲治病已经一贫如洗,父亲还能给我什么?
  后来,父亲已无法进食,也说不出话,手上的血管再也打不进液体。那天,他“嗯呀”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我凑近细听,听出是“钥匙”两个字。父亲的脸憋得通红,我这才想起他给我的那把小钥匙。父亲睁大空洞的双眼盯着我,张了张嘴,嘴角抽了抽,头一歪,便没了气。
  白床单覆盖了父亲的脸,我双腿发软,跪倒在他面前,心脏像被剐成了一片片。父亲走了,我仿佛成了一截无根之木,轻飘飘的,全身虚空。办完丧事,我用那把钥匙打开了父亲的抽屉。抽屉里有个发黄的小木盒,里面放着18个红包。
  最旧的那个红包已变成猪肝色,封皮上有两行模糊的蝇头小字,我认出是父亲的笔迹:儿子,从现在开始,爸爸每年会将从单位领到的新年红包,连同吉祥如意留给你!落款是“1990年正月初八”。那是我出生后的第三天。抚摸着发黄的字迹,我仿佛看到年轻的父亲嘴角含笑,正虔诚地为新生的我写下期许和祝福。
  父亲是个温和的人,不抽烟不喝酒。最大的爱好是做饭。每次他炒的菜被我一扫而光时,他便会摸着我的头“嘿嘿”憨笑。虽然父母都是普通职工,收入不高,但日子过得平静幸福。
  20世纪90年代末,父亲的单位开始走下坡路。拖了两年,后来连工资也开不了,父亲只好去拉保险。他穿着极不合身的旧西装,提着又大又沉的业务包,脸上堆满刻板的笑。他结结巴巴跟客户解释保险,紧张得打颤,不停地用手抹脑门上的汗珠。
  我抚摸着两个薄薄的、封皮印着保险广告的红包,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再不会躲在角落里嘲笑父亲蹩脚的推销。我要大方地走过去,为他拎拎包捶捶背。
  父亲早出晚归,还是拉不到多少业务。春节后,父亲耷拉着脑袋到处找工作。小小县城里活难找,父亲只好去学开车,后来总算在公交公司当了司机。
  最后一个红包,是2008年的,装着125元钱。那时,父亲刚动完手术,生命朝不保夕,时时需要救命钱。他不仅没动用这些红包,还从医药费中抠出了珍贵的125元!
  平静的日子,父亲将祝福装成红包;贫穷落魄的岁月,父亲将温暖装进红包;生命最后的时光,父亲将希望装进红包。我数了数,18个红包装着5252元钱,读起来正是“吾爱吾儿”!

第43个、姐姐,仿佛从没有过你

  仿佛这世界上从没有过一个叫枝子的女孩在花季凋零。

  1

  他上高一那年,姐姐参加了高考。在等待结果的那些日子,姐姐显得忧心忡忡,他知道:考上考不上,都不是个快乐的结果。家里实在太穷了,供姐姐上到高中,已经是个奇迹了。事实上,姐姐为了能上学,几乎用尽了全力。

  在别人都拼了命学习时,姐姐去镇上批发了很多小食品,拿到各个寝室去卖。而夜深人静时,姐姐就站在女生宿舍厕所昏暗的灯下学习。

  这些是他听班里的女生说的。听到这些话时,他的脸火辣辣的,仿佛姐姐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再回家,走那条长长的山路时,他便不理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任她在后面大声叫也不回头。

  那一个暑假,姐姐除了做家务外,就是在绣一个门帘,五彩线是从姑姑家找来的,门帘是父亲穿破了的旧衬衫剪的。姐姐手很巧,描花绣凤,末了,还在右上角绣上了“理想之花”四个字。他知道姐姐最大的理想就是考出去,上大学。姐姐常常会眯着眼,望着弯弯的山路对他说:将来我要坐在很干净的办公室里工作,我会有很多书,还有,我会把爸妈还有你都带出去……

  他撇了撇嘴,说,我干吗要你带出去。姐姐摸了他的头笑,是啊,我弟有志气,人家自己没准就到外国去了呢!

  姐姐不漂亮,鼻子两边星星点点散布着雀斑,眉眼只能算是清秀,却有着乌黑的长辫子。姐姐说这番话时,眉眼间全是对未来的憧憬。他笑着说:姐,你怎么那么傻啊!

  2

  姐姐的通知书还是来了,尽管是个小小的师范,却是这个村子的第一个大学生。姐姐捧着通知书就开始哭,并从那一刻开始绝食,任谁劝也不听。

  那些日子,他是恨姐姐的,他知道:如果姐姐去上大学,他就得退学,繁花似锦的前途就没了。学个师范,当个孩子王,自己顾得上自己就不错了,还带父母和他走出这个小山村,简直就是笑话!所以,他坚信自己才是这个家的救世主,只有他才应该去上大学。所以在姐姐绝食的那段日子,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他都不说“让姐姐去吧,我来供她”这句话。

  父亲有一天吃饭时,突然把碗摔到地上,然后蹲到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枝子,你这是想逼死你爸***呀?姐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良久,她说:妈,我可以自己供自己,两年以后,我还可以供弟弟。我保证。

  母亲没命地打上去,供你这么大还供出冤家来了,你怎么就不能听听你爸***的话呀?

  姐姐没有上成学。她跟着村里的女孩去了那个叫东莞的小城,他隐隐约约地知道村里的女孩在那里做什么,但他却不敢细想,因为他只能低头看自己脚下的路,他不敢也不能心有旁骛,他拼了命往那条叫成功的路上挤。他想:将来有了钱,他会好好报答她,一定。

  春节,村里的女孩花枝招展地回来,大包小包地恨不得把商场都搬进村里来一样。只有姐姐还是拎着离家时的那个三角兜,里面装着两件换洗的衣服。姐姐的手起了很多茧子,洗手时,他看到她疼得直咧嘴。

  母亲去了隔壁二婶家回来,脸上的笑就像被秋风扫了一样,无影无踪了。她说:隔壁的芦花给***买了金戒指,还给家里拿了5000块钱。

  姐姐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他看见她眼里渐渐蓄了些泪,他叫了声妈,母亲才停住唠叨。

  3

  姐姐没过初五就回东莞了。芦花说,枝子可傻了,有轻巧的来钱道儿她不干,偏偏去电子元件厂累死累活……他知道轻巧的挣钱道儿是什么,砰地关上门。他捂上了耳朵,村人是笑贫不笑娼的。心里不愿意姐姐做那种事,却也隐隐地希望姐姐拿更多的钱回来,只有那样,他上大学的希望才可以更大一些。

  姐姐一去再无消息,没有信寄回来,也没有电话打回来,只是汇款单一张一张地邮回来。他看到汇款单上姐姐一笔一画极认真的字,会想起这个叫枝子的女孩原本是他的血肉至亲,原本不用承担生活的重担的,可是他除了死命地读书外,他不知道能做什么。钱依旧很少,几百块,于是他知道姐姐仍在做苦工,心里有些踏实,也有些抱怨。

  可是高考前一个月,他回到家时,看到姐姐坐在院子里,穿着素净的T恤,脸色苍白。母亲屋里屋外摔盆摔碗的,父亲阴阴地坐在窗下,姐姐很努力地笑着叫了声小树。

  他说,姐,你咋回来了?

  哥瓮声瓮气地说,咱们家咋就这么倒霉呢!于是他知道了,姐姐在那个厂里被工头看中了,三番五次地要包姐姐做二奶,姐姐不肯,于是那人发了狠,说,那你就别想在这里混,不然抓了你,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他回屋,看那永远也看不完的书。泪却顺着他的面颊不停地往下流,洇湿了书本上的字,他有些动摇了,这样换来的大学,真的那么可贵吗?

  姐姐像犯了什么错一样,屋里屋外收拾着,一刻也不闲着。他极少与姐姐说话,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姐姐。

  很快姐姐就嫁掉了。男方家给彩礼,男人也还说得过去。于姐姐来说还能要求什么呢?

  姐姐离开家那天哭得很厉害。他说,姐,你是去过好日子,哭啥?姐姐说:小树,你一定要考上大学。

  4

  后来的很多时间,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上大学的是姐姐,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呢?可是那时的他像着了什么魔,顾不了别人,上大学那个人一定要是他。再加上父母的偏心,姐姐注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像打工时一样,姐姐极少回家。回家时,他也都恰好没在。断断续续听母亲说姐姐送来什么什么,却从没听说那个他叫姐夫的人上门。

  接到通知书后,姐姐回来了,依旧是瘦,头发枯黄得像干草。他说,姐,怎么好日子也养不胖你呀?姐姐依旧笑得很勉强。他看到她的额头上有一道疤,他问怎么回事。姐姐说,头晕,撞墙上了。

  她粗粗的手一遍遍地摸索那张通知书,说,咱家终于出大学生了。临走,她把500块钱放进了母亲的手里,叮嘱说别让那人知道,他的心咯噔一下,便想,或许她过得并不幸福。

  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很快淹没了他的多思多虑。他的前面是知识铺成的金光大道,很多寒门学子借此改变了命运,他也要那样。尽管苦些,但心里是从没有过的充实。姐姐在他的眼里,在他的心里,越来越远,仿佛那是个不相干的人了。

  过年回家,看到隔壁妖娆的芦花,他才问母亲姐姐怎么样。母亲叹了口气,撩起围裙擦了擦眼睛。

  你姐走了!

  喝药了。那个该天杀的从你姐过门就打她,说咱家花了他的钱,说他买下了她……你姐忍气吞声,后来,他领别的女人回来……你姐一气之下……

  他的头嗡的一声,转身冲到门外,抄起房檐下的铁锹,要去打死那畜生。那是惟一的一次他为姐姐挺身而出。

  母亲跑出来,一把抱住他。小树,你就别让妈再操心了……

  他蹲到地上,失声痛哭。

  就这样,姐姐彻底走出了他的视线,甚至于他都没去看看那个埋了姐姐的黄土包。他对自己说,也好,她在这世界上受的苦太多了。

  于是,他继续低头赶他的路。他上完了大学,留在了城里,成了朝九晚五穿戴整齐的白领,喝卡布奇诺,穿商务休闲装,与同事们说着时事看着娱乐新闻,或者泡在网上关心着纽约股市、“神六”上天……日子晃晃悠悠地过着,仿佛从没有过那样一个女孩在花季为他远走他乡,仿佛从没有过那样一个女孩坚持清白地用劳动换钱供他上学,仿佛这世界上从没有过一个叫枝子的女孩在花季凋零。直到有一天,他做了个梦,梦里姐姐坐在窗明几净的写字楼里,时尚,阳光。

  他从梦里醒来,关于姐姐的记忆铺天盖地地涌来,那一刻,他泪流满面……

第44个、愚笨的爱

  当我开始学着思考自己未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和大多数的中国父母一样,早已帮我把人生的前二十年都规划好了。他们希望我从小学一直优秀到大学,最后考研,衣锦还乡。
  我时常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深处为何会涌出那么多的怨愤。我的人生和前途,我的爱好,甚至我的自由,全部都要由他们来安排妥当。
  为了能和熟识的邻居孩子相比,他们时常逼迫着我学习,并在背后不乏一时地念叨,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我开始在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话错了吗?
  棍棒底下出人才的理念终究是有效的。至少,它让成绩一般般的我安稳地上了高中。
  终于熬出了高一。我被数理化折磨得有点儿神经了,于是我不顾他们的反对,执意选择了文科。他们开始对我说近年的国家政策,就业大局。而我内心在想,社会的日新月异,难道就不会变动吗?甚至,我会把一个词联想到他们身上,那就是愚笨。
  最后,他们开始向我妥协。可这样的妥协并非是支持我,而是打击我。他们时常会用以前成绩跟我差不多,而最后选择了理科的同学来和我比较,并不停地问,为什么他能学好,我就不能学好。此时,我心里在想,为什么他的父母就那么好,而我的父母却让我一点自由都找不到?
  怀着报复的情绪,我开始厌学。我想反对他们的“霸权主义”。十六岁的我忽然懂得了此消彼长的道理,我必须做出反抗。我想到外面流浪,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于是,他们开始跟我强调,社会是多么复杂,我出去能做什么。我内心在想,我不能做什么,可至少,能比现在做得多。
  这一仗,还是我落败了。而他们,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让我混完这几年算了。我难以描述我内心的绝望,为何,连我亲生父母都不相信我的能力。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念书,像一个机器,没有任何长远的目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证明,我不比愚笨的他们口中所说的某某同学差劲。
  当我在无数个挥汗如雨的日夜备战后,终于拿到了一张他们日日提及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我没有半点喜悦,全然只是复仇的快感。我的付出终于有了收获,这也是能呈献给愚笨者的最好“礼物”。
  他们为我做了一桌极其丰盛的晚宴,邀请了许多朋友和亲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意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亲戚都在无休止地夸我,而他们却微笑着聆听,安静地给我夹菜。我再也吃不下去了。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他们已现皱纹的眼角上挂满了泪水。
  优秀毕业生发言大会上,我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莫名其妙地感谢着我原本痛恨的、愚笨的他们。他们此时安静地坐在台下,同样微笑着凝望我,一边抹泪,一边为我大声鼓掌。
  我不清楚,一向最讨厌泪水的自己为何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哭了。尤其是在老师将愚笨的他们请上台后,我才发现,不知不觉我已高出了他们一大截儿。
  他们依旧是如此愚笨。在那么多人面前,不懂得要面子,硬是让泪水像小溪一般恣意流淌,惹得我哽咽难言。
  可那一刻我知道了。他们的愚笨,是在于他们毫不会掩饰自己心中那份过于严厉的恨铁不成钢的疼爱,是在于他们不懂得如何让那一份沉重的爱转个弯,轻柔地落在我们十几岁的心底。
  原谅愚笨的他们吧。因为,那是爱。

第45个、用什么尺子量爱情

  她一直对母亲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父亲的活法,颇有微辞的。

  她不怎么喜欢父亲,过半百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任性顽固。脾气暴躁不说,对母亲讨好他做的一切事,向来都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发几句评论。每每母亲都温顺地站在一旁,洗耳恭听着,眼里,竟是含着笑的。她当然看不过去,总会像儿时那样,英勇无畏地站到他们中间去,怒目直视着父亲。做父亲的,倒是有几分怯她,但也抹不下面子求饶,或是说几句温柔的玩笑话,将这场小小的争吵敷衍过去,他总是愤愤地“哼!”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走。

  接下来,便是最让她气愤不过的场面。母亲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拉住父亲的胳膊,当着她的面,几乎低声下气般地求他:“又疯跑到哪儿去?说好了中午给你和真儿做喜欢吃的红烧鱼,怎么又给忘了?”父亲倒是不再往外迈步,却也不会低头看母亲一眼,而是背着手又气哼哼地钻到书房里去,半天也不出来,直到母亲忙活完了,又亲自把他拉出来为止。

  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这么纵容着父亲。她觉得父亲的坏毛病几乎都是母亲一点点惯出来的,因为父亲知道有人永远会跟在身后为他叠被洗衣收拾书桌,把他将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摆在面前,甚至母亲偶尔出门不回家,都会为他提前做好了饭,温在锅里。

  她几次三番地“教育”母亲,不要“助纣为虐”,否则哪一天等她这个女儿嫁出去了,就没有人保护她了。母亲每次都眯眼笑望着她,不言语,一副很知足很幸福的恬淡模样。这样的神情让她知道,如此多的口舌,又白费了,下次母亲照样是又要去哄生了气的父亲的。

  所以她在自己找男友的时候,便格外地留了心,凡是[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故事里痴恋着的男女主人公,为了彼此,既会忍让,亦会执拗地坚守,不让别人一兵一卒。让与不让,其实都是为了能够一生厮守。

  在父亲“没好气”地打电话来请她回去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一辈子的幸福,不在于是否有一个完美的爱人,而是,两颗心,在让与不让组合成的圆里,能否用自己的爱与温柔,宽容地将对方的棱角,环住,永不松手。

第46个、爸的老丫头

  在他心里,我永远是他最心疼的小女儿。

  一、

  “吹牛王”这个名字是我给他取的,因为他太喜欢吹牛,无边无际的,常常让我啼笑皆非。

  比如,小学六年里,我唯一得过一次奖状,是在作文比赛中得了三等奖,可他却把那奖状裱起来,中规中矩地挂在墙上,无论家里来了什么客人,他都一脸兴奋地吹嘘:“看,这是我们家老丫头得的奖状,作文大赛,几百个学生中选出来的前三名,厉害着呢!”即使是邻居家6岁的孩子来玩,他也要抱起那孩子来到奖状旁,说:“看我们家姐姐多出息,你长大了得学着点儿……”

  读中学后,我的成绩一直属于中等水平,即便这样,他每次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还是认真地穿上自己唯一像样的衣服,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举着我的成绩单,看看前座,再看看后座,回家后对垂头丧气的我说:“老丫头,我看了,你后边那学生,比起你的成绩差多了,你前边那学生也就比你好一点儿。不错了,这次考第20名,下次不就考到第10名了,下下一次……”我没有心情告诉他,我们班级的座位是按照成绩划分的,坐在我后边的当然比我要差一点儿。而他还在掐着手指头算——“嗯,用不了几次,就能拿全班第一!”

  初中毕业后,我考入了普通高中,我和他一起站在分数榜下,当他看到我的名字时,在人群里大呼小叫:“老丫头,快看,你考进了四中!”我皱着眉头拉他的衣袖。在回家的路上,他看到相熟的、不相熟的人都要热情地打招呼,告诉人家:“我们家老丫头考上高中了,成绩可真不错,回头去我们家喝酒啊!”

  回到家,我气得对他喊:“你能不能不吹牛了,考上四中是什么光彩事吗?那只是一所名气不好的普通高中,有什么可炫耀的?”他却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谁说的,我都听说了,四中每年也有考上好大学的,我们家老丫头哪都不比别人差,一准儿也能去读重点大学。”我不再理他,他就自己叨咕:“老李家的儿子学习不好,只读了职高;老张家的孩子,听说去学修汽车了。还是我们家老丫头有出息,考上了高中,真争气!”说完,独自倒上二两酒,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好像我真的给他争了多大的面子。

  二、

  和很多普通高中的情形一样,同学们在高二时就不太好好学了,上课睡觉,看课外书,或者干脆逃课。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开始逐渐放弃,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渺茫,连老师讲课都显得那么枯燥无趣。

  有几次,我想对他说,我不想念了,去学习一门技术算了,这样还能早些挣钱,省得他摆摊修车那么辛苦。可每当看到他天天晚上站在路口等我的身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总是絮絮叨叨地问:“今天都学什么课了,今天老师表扬你没?”我说:“我都多大了,别总问我十几年不变的问题。”他提着书包,快步跟着我,“你多大了也是我的老丫头,老丫头就永远是孩子。快说说,今天老师表扬你没?”

  我不耐烦:“表扬了表扬了,老师天天不干别的,就一个劲儿地表扬我,行了吧?”他嘿嘿笑了,明明知道我是在敷衍他,还是好脾气地说:“我就知道,我们老丫头那么优秀,老师一准儿天天表扬。”

  学校开了夜课,每晚9点放学。晚上6点时,门前挤满了家长送饭的队伍。他风雨无阻地送饭给我,骑着那辆破自行车,把饭盒层层包好后放在怀里,见到我便说:“拿回教室去快吃,别等凉了,对胃不好。吃鱼时注意点刺儿。”我已经转身走了,他还要在后边高声来一句:“老丫头,好好听课,晚上我来接你!”

  这几乎是一成不变的模式,就像每天我的晚饭里都有鱼,而且是把刺摘掉的鱼,他还要嘱咐我注意点刺儿。那时候,我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有点多余。当然,我知道,这是他爱我的方式。

  因为他听说吃鱼补脑,所以每天早晨,他都去赶早晨的菜市,买一条最新鲜的鱼回来。虽然我知道他不会舍得吃鱼,但我却没想到他每天的晚饭是泡菜拌在米饭里,每晚都一样。他说:“泡菜咋了,多少人家连泡菜都吃不上,我又不用补脑,吃些好的没用!我爱吃这口。”

  我吼他:“是,你爱吃这口,就把自己瘦成麻秆一样了。”他举起自己的胳膊,摆出十分强壮的姿势:“谁说我是麻秆?我是大树,为我们老丫头遮风挡雨的大树。”

  可是,有一米七五的个子,却刚刚120斤,是大树吗?他笑的时候,我偷偷哭了。

  三、

  因为他,我发誓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从我手里接到通知书那刻,像得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用手抚摸着,又举在眼前看着,问我:“老丫头,本科是最高学历了吧?”我笑,对他解释他也不一定能懂,便点头说是。他更高兴了,逢人便说:“我们老丫头考上本科了,大学!知道吧?那可不是谁都能考上的啊,那是最高学历!”

  他还在修车摊外竖了个牌子——免费修车3天!说这是叫“普天同庆”。无论谁来修车,他都要海阔天空地表述一番:“我们家老丫头从小学习就好。这不,我屋里还有她小时候得的奖状呢!你说这孩子聪明吧,就随我了,其实我就聪明……”

  送我报到那天,他背着行李,一路挺胸抬头。在校园里一块英语牌子下,他清了清嗓子,得意地说:“老丫头,来,给爸念念,这上边写着啥?”他的话引来了很多目光,我小声说:“快走吧,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别丢人现眼了。”他依旧大嗓门,“这咋丢人现眼了?这洋玩意,你以为谁都能念出来啊!也就我们老丫头,英语学得好。”

  在寝室里,他不让我动手,亲自为我铺床,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对旁边的家长说:“你们家孩子考了多少分?540?我们家老丫头考了550。她呀,从小就有学习的天分,那时候我就知道,长大一准儿错不了……”我哭笑不得地拉他的胳膊,让他别乱说话了。他叨咕:“我说错话了?”想了想,又自言自语,“没说错,就是考了550,从小就有学习的天分!”

  他再次来看我时,我和李梅在图书馆,寝室同学给李梅打了传呼。我俩回到寝室后,李梅向他问了好,说:“叔叔,幸好我带呼机了,不然您就得在这等上两个小时了。”他愣一下,然后问:“你们就是用呼机联系的?怪不得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了,呼机这玩意真是好。”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他的400元汇款,他在电话里说:“老丫头,你也去买个呼机,我打听了,现在的大学生都用这个,咱买不起好的,先买个一般的,别人有的东西,我们家老丫头也不能落下!”

  我说:“我们不能和人家比,我上学的学费还是借的呢,这么浪费买呼机做什么?”他不高兴了,第一次对我吼:“这些你不用管。钱不是还能挣吗,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吗?快去买!”

  拿着呼机的时候,我心是疼的,尽管他说挣钱就是为了花,可是我怎么能不知道,他的每一分钱,挣得多么辛苦,摆摊修车风吹日晒,冬天的时候,手指都冻裂了,他连药膏都舍不得买。

  四、

  大学毕业后,我在报社做编辑,他更是有了吹牛的资本,每天拿着有我名字的报纸四处宣扬:“我们家老丫头出的报纸,看到没,这是她的名字,咱挣的是文化人的钱。真是3岁看到老,我们家老丫头小学的时候,作文就得过奖状,不信你去我家看看,现在还挂在我屋里呢……”

  我给他买了副老花镜,是那种带链子可以挂在脖子上的,他美滋滋地戴着,逢人就说:“这是我们家老丫头给我买的,你也有老花镜?那可不一样,你看我这个,是带链子的,高级货,在大商场买的,跟地摊货可不是一个档次!”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改不了吹牛的秉性。我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他说:“你小子真是有福气,能找到我们家老丫头这么好的孩子。她从小就漂亮,在我们这一带,属一属二,谁不说她长大能当明星啊!也就是我们家老丫头不愿意当明星又唱又跳的,就想当个文化人,就跟鲁迅似的,专门写文章……”

  我和男朋友都被他逗笑了,其实我有他说的那么漂亮吗?根本没有,更没人说我长大能当明星。论长相,我最多只能算是一般,绝对与漂亮不沾边。这个世上,想必也只有他认为,我是可以当明星的,也只有他认为,我和鲁迅可以划在一个等级里。

  五、

  那天,5岁的女儿哭着跑回来说:“妈妈,他们说我外公是个傻子。”我一愣:“住嘴!你外公不是傻子,不许听别人乱说。”女儿指着他:“妈妈你看外公还流口水呢,外公真的是傻子!”我举起手给了女儿一巴掌。这是我第一次打她,她哭着跑回了房间。

  我走过去,为他擦去了流出的口水,他对着我笑,含混不清地叫我“老丫头”。我的眼泪哗地一下落了下来,我摸着他的头发,叫了声“爸”!他抬起手为我擦眼泪,目光似乎不再呆滞,而是看到我流泪后的心疼,他一遍遍重复,“老丫头,老丫头……”

  是的,他是我的父亲,30岁那年有了我,母亲却在生下我的第二年就心脏病发作去世了。在东北,只有最小的女儿才被唤成老丫头,他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却也叫我老丫头,因为在他心里,我永远是他最心疼的小女儿。是他用乐观的精神将我带大,将我感染,他没有多少文化,这一生中,他却让我懂得什么叫知足常乐!

  就是这样一个快乐的吹牛王,在他60岁以后,得了老年痴呆症,一点点变得严重。而今,他唯一认识的人,就是他的老丫头。

  我敲开女儿的门。我想,我应该把那些往事讲给她听,那些她的外公因为爱我而令人啼笑皆非的吹牛事……

第47个、遗传

  他四岁那年,一只眼睛被一粒飞石击中,当时就血流如注。送到医院后,医生摇摇头,说创伤太重,无法医治了,只给孩子配了一些简单的药水。
  父亲不死心,抱着孩子到了当时眼科医术最好的上海,但上海的医生彻底地粉碎了父亲的希望,他们坚定地说:“眼睛没法医了。”
  父亲抱着孩子走上街上,不禁悲从中来,坐在街头掩面大哭。不懂事的孩子问:“爸爸,你怎么哭了?”
  儿子六岁的时候,右眼已经泛白了,很是难看。他问父亲:“为什么我的一只眼睛是白颜色的?”
  父亲无言以对。
  父亲知道,孩子将为这只眼睛付出一生的代价,他做任何事情都要比其他人困难。
  父亲在一家花岗石厂工作,负责装运。那一年,他在车间里出了事故,在吊装一块五吨左右的花岗石时,链条突然断裂,砸在料堆里,溅起的碎石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的面部。他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送到医院后,他的一只眼睛比孩子当年伤得轻些,另一只眼睛倒无大碍。但他竟然拒绝治疗!他向厂方提出要求,他不看那只伤眼,能不能把医药费支付给他。厂方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想用这笔钱给儿子装一只假眼。厂方对这个提议当然不能接受,坚持让他去医院诊治那只伤眼。
  他还是拒绝了。厂方为了避免后顾之忧,让他写了保证书,内容大意是如果眼睛瞎了,和厂方没任何关系,他真的写了。许多人都认为他疯了,他却不作任何解释。
  二十年后,这位父亲已经开了一家绣花厂,人们都称他独眼厂长。他的儿子很英俊,丝毫看不出是残疾人。那一年,孩子和一位漂亮的姑娘结婚了,婚礼上,有人问新娘:“你在乎他只有一只眼睛吗?”新娘说:“虽然他只有一只眼睛,但他比正常人更大方。”而新郎笑着说:“因为我只有一只眼睛,所以像猎人一样瞄准了她。”众人被这对新人的言语逗笑。
  在儿子的婚宴上,年老的父亲喝醉了。他指指自己的一只瞎眼,对亲朋好友说:“你们知道我的眼睛当年为什么不去治?”
  老人说:“以前儿子常常问我,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是白色的。我就把儿子拉到身边,指指自己的瞎眼,说,儿子,爸爸也是这样的,这叫遗传。”
  众人听了,全都愣在那。

第48个、摔碗

  她10岁生日那天,她爹再也没有从井下上来。迫于生活的压力,娘带着她又嫁人了。?
  她第一次看到他,惊住——他怎么这么老这么丑?和她亲爹比,他好像老了不止10岁,眼睛小得只有一条缝,满脸的褶子,有50岁了吧?她看到他就烦。?
  这个男人娶了她娘后,也去矿上干活了,发了工资,一分不少地全交给她娘,下了班,买花生买糖葫芦给她,期望她叫他一声爹。?
  她偏不。?
  娘让她叫爹,她执拗地说,凭什么?我爹已经死了。他站在一边,尴尬地笑着说,那就叫叔吧。?
  叔她也不肯叫,嫌他邋遢,而且吃饭没吃相,呼哧呼哧的。?
  14岁,她到镇上读初中了。每个周末,他跑来接她,一路上他问长问短,她答得少,因为觉得没必要和他说。同学问她,接你的男人是谁?她答,一个远房亲戚。?
  但他每次来看她,都会带好多好吃的给她,他说,你娘让我带给你的。后来有一次她发现,娘并没有带东西给她,是娘说漏了嘴,娘说,家里用钱紧,这个月就不带什么给你了。?
  但是她还是收到了他送来的饼干和奶粉,他说,你娘说了,你正长身体呢,要多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
  虽然来自农村,可她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些城里的孩子吃得差。她知道,是这个男人关心着她。那时,她小小的心里,有了些许的温暖,但那一声爹,她是叫不出口的。?
  她考上了高中,他说,不如,我们搬到城里去吧。?
  娘反对,说搬到城里做什么?怎么生活啊??
  他说,为了孩子啊,孩子要到外面租房子住,我们怎能放心得下!再说,城里的钱要比这里好挣些,矿上马上不行了,我得多给你们娘儿俩挣点儿钱,孩子还要上大学呢。
  那时她17岁,拧着衣角想哭。上高中的费用很高,他凑不够学费,去卖了血。抽屉里,有他卖血的单子,她是偶尔看到的,那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刘大苍。很恶俗的名字,看得她想掉眼泪,她说,叔,谢谢你。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搓着手,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他不善言谈,却总是和她找话说。有一天她听到他和娘说,这孩子多可怜,10岁没了爹,如果我再不对她好点儿,心里说不过去啊,明天是孩子的生日,你问问她喜欢什么,咱俩送她。?
  那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是他亲手擀的面条,还有他送给她的一匹小马,布的,花10块钱从集镇上买来的,因为她属马。她吃着面条,觉得心头哽咽。?
  为了她,他们全家搬到了城里。?
  他在街上做了修鞋匠,娘摆了水果摊儿。她天天要路过娘的水果摊儿和他的修鞋摊儿,他永远在那里忙碌着,有时看到她,他总是说,你等等。
  他的鞋摊儿旁边,有一个面包店,还有一个卖烤红薯的。有时,他会给她买一块面包;有时,会买一块烤红薯,然后笑呵呵地继续修鞋。?
  他一笑,眼睛就更小了,她呆呆地站在风中,举着那块烤面包。她知道,他虽然挨着面包房,可她肯定,他一次也没有舍得吃过烤面包。
  那时,她有了和他相依为命的感觉。?
  不幸的事是在她高二的时候再次发生的。?
  她的娘,突然倒在水果摊儿上,再也没有醒来。她想,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没了爹,又没了娘,从此,她靠谁??
  他说,孩子,不要哭,有叔呢。?
  是啊,她还有个叔!她的丑叔!可是她和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人将会如何??
  他什么也没有说,还是早出晚归,给她做饭,嘱咐她多吃饭。她学习忙,她的衣服全是他洗干净后叠好的。?
  一年后,她考上了重点大学。他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哭了,他说,叔准备喝点儿酒庆祝庆祝。?
  那时,她想叫他一声爹,但她还是说了一句,叔,我去给你炒两个菜。
  她上大学,要很多的学费。他回了趟老家,把家里的老房子卖掉了,他说,以前总想老了还乡,现在不想了,卖了以后供你上学,只要你上出学来,叔就放心了。?
  她是带着他卖房子的钱去上大学的。?
  他每月寄来生活费,她知道,那是他一块钱一块钱攒起来的。那些钱,经历了多少风吹日晒啊,他的头发已经白了,脸更黑了。?
  后来,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托福,去美国之前,她回家与他告别。
  那是她见到他第一次流眼泪,他说,孩子,外国要是不好就回来,不要担心叔,我会过得很好。?
  她也哭了,说,叔,我担心你一个人……他就哽咽着说,没事,叔是铁打的人,你放心。?
  她走时,他去送她,她说,叔,回吧,您多珍重。他挥着手,风吹起了白发,临走,递给她一个纸包,红色的纸里包着什么东西呢??
  在火车上打开纸包,她呆住了,是一万块钱。有100块的,有10块的,有一块两块五块的,很烂的一堆破钱,她抱着那堆钱,哭了。?
  几年后,她飞了回来,是为他处理后事的。?
  他突发脑溢血,死在了修鞋摊儿上。?
  她为他定做了最好的棺木,比娘的还要好。按照当地的风俗披麻戴孝,并且在坟前摔了一个碗,那都是女儿应该做的事。?
  好多人说,看人家,从美国留学回来还能对一个继父这样。可她知道,她欠他的,还远远无法补偿,她总想让他过上好日子,以偿还这半生恩情,可她现在明白,他早就是她的亲人了,而且在他心中,她就是他最亲最亲的女儿。?
  摔碗的时候要喊亲人,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喊叔,她喊了那么多年叔,可她用尽力气哭着喊——爹,闺女为你送碗来了!?
  那一声爹,让她泣不成声!?

第49个、孩子,请你回家

    刚刚批改完学生作业,我正准备带着儿子出门去散散步,手机却突然响起来了,是王雁的父亲王大民打来的电话。王大民在电话中焦急地问我:“林老师,你知道王雁去哪了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啊。”

    “什么,王雁还没回家?”我吓了一跳,“以前有过这种现象吗?”

    “没有啊。王雁放学后每天都按时回家做作业,然后才下楼去玩。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跟我要了二十元钱。哪知道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呢,这孩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王大民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焦急。

    “王师傅,别着急,王雁是个乖孩子,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安慰着王大民,让他先到学校去看看,估计王雁在学校里辅导同学什么的。王雁是我们班上的学习委员,不仅学习很棒,做事也比较成熟,一般是不会给我惹什么乱子的。但是,我心里仍然有点忐忑不安。安顿好儿子,我也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赶。

    刚刚走到半路,我的手机又响了。我心里一阵窃喜,估计是王大民找女儿了。谁知一接电话,却是另外一个学生家长李知平打来的。李知平是我们这个小城的建筑老板,他儿子李小阳是我们班出了名的调皮大王,所有的科任老师对他都有点头痛,这小子上课老是坐不住,不是东张西望就是捉弄同学。不过,这小家伙却有一副侠义心肠,喜欢帮助同学,前两天还因为邻班的一个学生欺负我们班的小个子而跟人家干了一架。李知平焦急地说,李小阳到现在也没回家,是不是林老师把他留在学校补课了。“补课?没这回事。”我的心里打了一个激灵,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学校,王大民夫妇和李知平夫妇已经等在了大门口,大家在学校里找了一遍,根本没有看到一个学生的影子。然后,我们一起分析孩子们可能去哪里了。我说:“亲戚朋友家你们问过了吗,孩子们要好的同学家你们问过了吗?”他们都说,问过了,没有。然后都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李知平的媳妇不住地擦眼睛,嘴里不停地叼念着:“这孩子,会跑哪去啊?”

    我安慰他们别着急,再好好地想想,看看孩子们还有可能去哪些地方。其实我的心里比他们还着急,更担心孩子们出什么事。但现在这话我不敢说出来,怕影响他们的情绪。毕竟谁都不愿意往坏处想。

    李知平想了想,说:“他们会不会到网吧去上网啊?” 上网?这话触动了我的敏感神经。因为,学生进网吧是学校严禁的。这段时间,学生中间在私下里好象流行一种叫CS的网络游戏,莫非这些家伙真的到网吧玩去了?但说李小阳去玩游戏,倒是有可能的,他家本来就有电脑嘛;要说王雁也跟着去上网,好象又不大可信,这小姑娘一向中规中矩的。经过分析,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到网吧去找一找比较妥当。于是,我和李知平夫妇一组,王大明夫妇一组,大家分头行动。

    小城不大,网吧也不多,我们几乎找遍了小城所有的网吧,也没有看到一个孩子的身影。从最后一家网吧走出来,李知平媳妇“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我把疲惫的身子靠在一棵大树上,无力地对李知平说:“李总,不要担搁了,报警吧。” 李知平一脸的悲戚,沉重地点了点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一听说要报警,李知平媳妇哭得更厉害了。

    李知平拿出手机,正要拨110,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我们三个一下子来了精神,李知平媳妇赶忙止住了哭声,竖着耳朵听李知平接电话。“喂,阳阳吗?真是阳阳啊?”李知平握着电话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声音都有点变了调。“什么,什么,让老爸过来给你买单?你……”李知平的脸色由高兴、激动而转向了愤怒。李知平媳妇赶紧在一旁插话:“看你那个鸟样,心疼钱还是心疼儿子啊?买单就买单,儿子平安就好呗。赶紧问问他们在哪啊。”

    李知平这才回过神来,腾出一只手来向媳妇竖了竖大姆指。挂了电话,李知平长吁了一口气:“这小子在明阳大酒店请客呢。对了,王雁也在那,走,叫上老王一起过去。”

    来到明阳大酒店,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了“聚义厅”雅间。推开房门,我惊讶地发现这一屋子的八位同学全是我们班的学生,最高级别的“首长”就是学习委员王雁。看来,这是一次小小的同学聚会,而东道主就是李小阳。更令我惊讶的是,这学期才从农村转来的许菊花也在中间。看见我进来,孩子们都有点惊慌失措了。王雁轻轻叫了一声:“林老师好。”然后,整个房间里都鸦雀无声了。

    我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笑着说:“同学们今晚聚会,怎么也不请林老师参加啊?”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缩着脖子,低着头不说话,许菊花把头几乎要埋到了桌子下面。李小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给我抬凳子,嘿嘿地干笑着说:“林老师,你这不是都来了吗?”

    我在李小阳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两下,算是对他的警告。然后我说:“同学们,我可不是来吃饭的,时间不早了,我是来请你们早点回家的呢。大家吃好了吗?吃好了请赶快回家,明天还要上课呢。”同学们站起来收拾各自的东西,王雁悄悄地将一个大纸包塞给了许菊花。我一转身,看见了墙角里有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包装盒。

    李小阳说:“林老师,天晚了,让我爸送送同学们吧。”我回过头用征询的眼光看了李知平。李知平憨厚地笑着点了点头。我说:“那好,其它同学先回家去。王雁和李小阳留一下,老师有话要说。”

    房间里只剩下了王大民一家人、李知平媳妇、李小阳和我。我把王雁和李小阳叫到面前,心里的火就开始往上窜:“看看,你们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小小年纪也学起社会上的那一套来了,过个生日也要请客吃饭?吃完饭再叫家长来买单?不回家也不告诉家长一声,害得家长们到处来找……你们说,这象话不象话?你们有没有替父母考虑过?” 王雁和李小阳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小阳,你不觉得你这生日过得也太奢侈浪费了?”我气咻咻地说。

    “林老师,今天不是李小阳过生日。”王雁轻声说,“今天,是许菊花同学的生日。”

    我象被敲了一记闷棍,懵了:既然是许菊花同学的生日,那你李小阳操的哪门子心啊?吃完饭还好意思打电话叫你老爸来买单?我迷惑不解看着他们。

    在我的严加追问和盘查下,王雁和李小阳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大伙儿是集体为许菊花过生日呢。许菊花的父母去了新疆打工,留下许菊花和奶奶在老家种地、上学。年前奶奶因病去世了,许菊花就被托付给了在城里卖菜的大伯,转到了我们学校。——这我知道,我曾叮呤王雁多辅导许菊花的作业。同学们看着许菊花在校园里怯生生的、闷闷不乐的样子,都想帮助她。前几天,市报上连续刊登了几组关注留守儿童的文章,更激发了大家要帮助许菊花的热情。大家一商量,决定先给许菊花好好地过一个生日,让她感受到同学们的温暖,早点融进五一班这个大集体,于是凑起零花钱和压岁钱给她买了生日蛋糕,还买了一件连衣裙作为生日礼物。李小阳拍着胸脯要请大家吃顿饭,他说明阳大酒店是他老爸经常请客的地方,他和老爸经常来这吃饭,和这里的服务员基本上都混成了熟脸,大不了吃完饭后叫老爸来买单……

    我的眼眶湿润了,心里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感动。我抬头看了看王大民夫妇和李知平的媳妇,他们也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星期五下午不是有班会课吗?这周的班会课就由你们两个来策划和主持吧,主题就是:五一班,我们温暖的家。你们看怎么样?”

    王雁和李小阳相视一笑,点了点头。李小阳依旧不改他那调皮捣蛋的本性,一挥拳头一跳八丈高,痛痛快快地高喊了一声:“也!”

第50个、爱的位置

    那天下午,公共课老教授给我们讲了一个[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故事:有个国王有3个儿子,他很疼爱他们,但不知该传位给谁。最后他让3个儿子回答如何表达对父亲的爱。大儿子说:“我要把父王的功德制成帽子,让全国的百姓天天把你戴在头上歌颂你。”二儿子说:“我要把父亲的功德制成鞋子,让普天之下的百姓离不开你,让他们明白,是你在支撑着他们。”三儿子说:“我只想把你当做普通的父亲永远放在心里,我要用自己的努力回报你的爱。”最后国王把王位传给了三儿子。

  教授讲完后问道:“记得父母亲生日的同学请举手。”

  举手者寥寥无几。

  “寒假里给父母亲洗过脚的同学请举手。”这是他放寒假前布置的一道作业,没有做到的同学将被扣德育分。

  几十双手齐刷刷地举了起来,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同学没有举手。

  “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教授有点恼怒。

  “我很想给父母亲洗一次脚,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要给自己找借口!”教授严厉地说。

  “我的父母亲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双脚,我只能给他们洗头……”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教室里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记住,爱的位置不在嘴里,不在头上,不在脚下,只在心中,在我们时刻关爱他人的细小行动中。” 

第51个、父亲节,我想起了父亲

  今天是父亲节,我不由想起了父亲。那天,我牵着父亲的手,一路慢慢地走。一直以来,我很想把那天牵着父亲的手一路慢慢走的感觉和情景写下来,写给父亲看,或读出来给父亲听,可一直偷懒没写。直到父亲去世,才动手来写,写是写下来了,可写下来的文字,父亲再也看不见,读出来的思念,父亲再也听不见。比尔•盖茨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等,一样是机会,一样是孝敬。我不就是因等待而错失了孝敬和亲情吗?每每想到这,我就想哭。

  那天,我特别地想父亲,想去看看父亲,虽然隔父亲隔得不远,30公里的路程,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但我还是很少去看父亲。就是那天,我特别地想父亲,我想,我该去看看父亲了。

  我来到了父亲家。父亲一个人在家,屋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电视,父亲还是那么节省,记得过去父亲为了拉扯我们9个孩子长大,舍不得用电,舍不得用水,舍不得吃穿,舍不得浪费,把好的留给孩子,把差的留给自己。几十年过去,父亲仍节省如初,看来,节省已融入到父亲的血液里,浸染到父亲的骨子里,渗透到父亲的生命里。屋里暗暗的,静静的,父亲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里。父亲见我来了,高兴起来,立刻开了灯,开了电视,黯淡的脸上开始有了神采。父亲还是那样,说话婆婆妈妈。记得年轻时的我,总是嫌父亲说话唠唠叨叨,嫌父亲做事磨磨叽叽,嫌父亲吃饭吃出声响,嫌父亲抽烟不分场合,嫌父亲穿着寒碜土里土气,嫌父亲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总之,无论父亲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听不顺耳,看不顺眼。也许自己也已进入中年,虽然父亲说话还是那样婆婆妈妈,但我并不觉得烦。我坐在父亲身边,静静地听,任父亲慢慢地讲。

  不知父亲讲了多久,我牵着父亲的手,慢慢牵起坐着的父亲,慢慢牵着父亲走出屋里,走到外面的阳光里。父亲的手,是那样瘦小,那样冰凉,不再是我记忆中那双宽大温暖的手。父亲的腿,是那样迟钝,走得是那样迟缓、那样吃力。父亲右手扶着拐杖,左手牵着我的手,就像小时候我牵着父亲的手。父亲说,近来,他腿脚越来越不好,越来越不听使唤,感觉越来越不是自己的了。父亲说,由于腿脚不好,平常他都一个人在屋里,难得出来一次,今天能与儿子一起走,感觉真好。我看得出,父亲怕自己走得太慢,怕耽搁了我,使出着全身力气来走。我把脚步放到最慢,哽咽着对父亲说:爸,不急。

  那天我牵着父亲的手,一路慢慢地走。那天我牵着父亲的手,一路默默地问自己,父亲啊,我牵着你的手,一路还能牵多久?父亲啊,我陪着你走,一路还能陪多远?

  我紧紧牵着父亲的手,生怕就此一松手,就再也握不到父亲的手,就再也不能跟父亲一起走,哪怕是像现在这样,牵着父亲的手,一路慢慢地行,一起慢慢地走。

  可如今,父亲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我再也不能牵着父亲的手,再也不能牵着父亲的手一路慢慢地行,一起慢慢地走。

  今天是父亲节,我不由想起了父亲。每每想起父亲,我就想哭。

第52个、难以下咽的手擀面

  女友去年到上海工作了。前几天公司放大假,女友说人在他乡,最想吃的是母亲做的手擀面。
  那天我去火车站接回女友,她见到我,说回家真好,又可以吃到母亲亲手做的手擀面了。回到家她一进门就吵着要吃手擀面。伯母笑着说:“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做!”说着就进了厨房。我们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聊着聊着,女友说:“我去看看我妈做得怎么样了。”说着就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她又默默地回来了。半个小时后,伯母就端着两碗面过来了,我接过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味道真的不错!女友吃了一口,却放下了筷子,说:“妈,我不想吃这面了!”伯母惊讶地望着她说:“你最喜欢吃妈做的手擀面,今天怎么不吃了?”女友说:“还是老味道,不好吃!难以下咽。”女友母亲非常失望,摇摇头,嘴里喃喃地说:“女儿长大了!女儿长大了!”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问她:“小蕾,你在回来之前,就说想吃***做的手擀面,怎么又不吃了?”女友的眼睛湿润了,动情地说:“我刚才到厨房偷偷看了一眼我妈做手擀面。她站在案板前每往后拉一次擀面杖,都要直起身子,腾出一只手捶捶后腰。母亲年纪大了,为了做手擀面,付出太多的力气。我如果今天吃了手擀面,这一星期的大假,她就会天天为我做手擀面,我不忍心再看到她吃力擀面的样子。”

第53个、永远的田螺阿姨

 
  突如其来的田螺阿姨

  我开了门。她从厨房出来,脸上挂着拘谨的笑,由于紧张,两只手在围裙上不断揉搓着。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体形细瘦,面色苍白,有一只挺直的鼻。

  两个月前,我和相恋五年的男友分手。半个月前,我在电话里对母亲说,不需要你来,我可以照顾自己。三天前,母亲在电话里对我说,不放心你,我给你请了个保姆。

  我知道,她请的人要么是远房亲戚,要么是老姐妹。可是,对面的老太太操一口吴侬软语,我惊呆了,她是南京人。身在太原的母亲竟然能给我找一个南京的保姆。而且,托人把我家的钥匙给了她。我还没回家,保姆已经上岗了。母亲在电话里说,放一百个心,琴姨人很好。她是母亲一个老朋友,因为家里经济问题,母亲先预支了她半年工资。

  周末。我带琴姨逛菜场。其实,我平时很少来菜场。五年里,都是男友做饭,我连煤气怎么开都不知道。琴姨看我的眼神总带点淡淡的温情,似乎相识很久。

  晚上五点,琴姨会打我的电话。她问,什么时候到家,末了加上一句,路上注意安全。晚餐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得甚好。清炒芋艿不加葱花,凉拌牛肉不要香菜,清炒土豆丝要放醋。她果真功课做得很足,对我的饮食摸得门儿清。

  一个星期。她将我凌乱的家变成一个清爽的小两室。米白的沙发放了几个玫红的抱枕,墙角玻璃瓶里干掉的富贵竹换了大束百合。厚重的灰色窗帘换成了天蓝的亚麻。肖然走后,我经常躺在灰暗的房间,整个人好像陷入一个黑洞。而此时,我睁开眼睛,看到阳光透过窗帘映出一抹幽蓝,宛如徜徉在海洋里,整个人都是轻盈的。

  这肯定是母亲的主意。她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自尊的人。婚礼前夕,准新郎落跑,而我还孤单地生活在我们的婚房里。这样的羞愧境遇下,我未必愿意见母亲。所以,她给我送来一个田螺阿姨。

  我的疏离,她的贴近

  我和琴姨交谈多数在餐桌。

  她的丈夫很早病逝,女儿嫁在本地,儿子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这些年,她为了儿子读书,一直在城市打工。我说,我的母亲也一样。我幼年学钢琴,费用昂贵。她白天上班,晚上在一家医院做陪护。大学毕业,我要在这个城市安家,她卖了市里的房子搬到了乡下。琴姨听了很动容。

  琴姨问,你和肖然为什么分手?

  她的问题很多人问过,包括我的母亲。其实,答案就是婚礼前三个月,他遇见真爱了。琴姨还想说些什么,我借口去书房了。我觉得没必要和一个保姆说这么多。人与人过于亲近就会变得[罗] [嗦]。我不想她和我的母亲一样。

  我蓄意疏离琴姨。吃完早点,我就上班。吃完晚饭,我就进了卧室。她一定能感觉到我的疏离。那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见过很多次。

  沉沦是一个黑洞。如果你想深入其中,它一定会让你跌落。我开始对任何事情没了兴趣。周末,睡得昏天黑地。九点,她敲门。十点,她敲门。十二点,她还敲门。我终于忍不住愤怒。我在电话里对母亲吼,我要辞掉保姆。可是,打开门,看到琴姨受伤的眼神,还有餐桌上被海碗扣着的饭菜,我开不了口。她怎么知道,我只是想虐待一下自己,身体的伤害可以分担我精神的痛苦。

  我去泡吧。

  凌晨,电话一直在响,我不接。眼泪决堤般,一杯红酒灌下喉咙。后来,我记得,我被人扶进了一辆车。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他问,还好吗?原来他看不过我一个女孩在酒吧烂醉,他回拨了那个未接来电,整整二十八个。

  他说,以后别这样了,***都吓哭了。

  洗手间里。琴姨正在清洗我换下来的衣服,我说,可以机洗的。她抬头,没事,搓搓就好。我看到她一双红肿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我突然觉得自己多么自私。她是真的关心我,我为什么要拒人千里之外呢?我开始和琴姨重新熟络。

  单位加班。我说,不回去吃晚饭了,叫个外卖凑合下。一个小时后,同事说,许丽,***在楼下和保安吵架了。我飞速下楼。琴姨提了个不锈钢的保温壶。看到我,她对保安说,我没骗人,我是真的给孩子送饭。

  那是一壶红参鸡汤。

  一连半月。琴姨每天都送饭菜来。每次我吃到嘴里还是热的。我对她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她笑笑,闲着没事情,有直达车呀。同事都说,许丽,***太宠你了。我说,她不是我妈,我家保姆而已,大家都惊讶了。

  在她的爱里学会治愈自己

  肖然回来收拾行李。

  他的新女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两只拳头捏得紧紧,我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爆发。琴姨一把将我拉进书房,郑重其事地说,一段感情既然结束了,就让大家都活得像个人样吧。

  我和琴姨下楼,对肖然说,走时把门带上。我注意到肖然眼晴里的惊异,他一定以为我会哭会闹,可是,我让他失望了。我觉得,我做得很棒,甚至有点崇拜自己。可是,我还是哭了。琴姨拍拍我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

  那个晚上,琴姨陪我走了很长一段路。我在前面,她在后面。我说,你先回,我想一个人静一下。她应了。走了很久,转头,我看到有个熟悉的影子隐匿在一片昏暗里。

  我开始变得忙碌。路过一家健身所,琴姨硬让我去看看。一个在玩哑铃的健身男突然对我微笑。那晚,我被琴姨顺利过渡给了健身房。一周三次的有氧运动。

  琴姨教我做猪冻肘子,我还像模像样地补了一件开线的上衣。阳台上种的芍药冒出了芽,一杯藤萝被我养得活色生香。健身男经常约我吃饭,可是我都没空。

  我报了个德语班。经常吃完饭,我骑着单车匆匆赶往培训中心。我的德语老师是个蓝眼睛的德国帅哥。他说,lily,你总是充满活力的样子。

  一晃半年过去。一日中午,我和琴姨两个人吃饭。中途琴姨去了很久洗手间。再出来,她的脸色极差。我带她去了医院,她却拒绝检查。她越来越虚弱,只是面对我,她永远温暖地微笑着。

  两个月后,她说,我要回南京了,女儿家有点事情。她走的前几天,正值金秋十月,她却把我的冬被全部拆洗了一遍,家里的角落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在商场给我挑了一套漂亮的餐具,她说这瓷盘上的桃花很漂亮,盛上菜也赏心悦目。我送她到火车站。候车室人群涌动。她抚摩了下我的脸,眼睛里尽是不舍。她说,孩子,你终于让人放心了。临走,她塞给我一个丝绒盒子。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

  四个月后。母亲打来电话,琴姨去世了。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母亲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我说,妈妈,你要保重身体,你是我永远的妈妈。那头,母亲沉默了。其实,我知道母亲要告诉我什么。

  琴姨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去公司给我送饭。同事说,许丽,你家保姆和你真像。那天,我站在洗手间的镜前,我看到自己细长的眉眼,高挺的鼻,这分明是琴姨年轻的样子,我的眼泪疯涌。十七岁,我曾在家里的抽屉发现了一张收养说明。原来,我是一个弃婴。这些年,我从不提及,因为这些都不重要。

  那个丝绒盒子呈放了一只玉镯子,青玉色,晶莹透亮。它曾经戴在琴姨手腕上。始终,我没有唤过琴姨一声妈妈。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需要的不是这一声称呼。每一个母亲来到曾经被放弃的孩子身边,不是为相认,而是为补偿,心安。

  所以,在那段糟糕的感情里,我才终于保持了优雅。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我主动学习下厨是想让她放心,以后即使一个人,我也会照顾自己。我去办了健身卡,我要让她觉得,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幸好,我的努力让她露出了久违的笑。而这些最初的蓄意之为,也渐渐改变了我。我真的从那个黑洞里爬了出来。可是我还是欠她一声——妈妈。

  我想起,她曾对我说,其实我也有个女儿,只是现在不在了。我望着她的眼睛说,没事,以后你就当我是你的女儿吧。当时,她哭了,眼泪打在手背上。

  我想,这个结局很好,很好!

第54个、烤饼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有一次路过仁寺洞,我停在了一个卖烤饼的小车前。烤饼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母亲,不由得眼圈一红。
  上学的时候我们一天三顿都靠酒渣填饱肚子。因为酒劲,脸颊都会红扑扑的。而母亲则在路边卖烤饼,我们五个兄妹的身上总有酒渣味儿,母亲身上总有烤饼味儿。
  因为要在路边摆摊,每次出门母亲都要带很多东西。装面粉的铁桶、装红豆淀粉的碗、烤饼架子和火炉。想必这些沉重的物品就像人生的包袱一样,压在了母亲单薄的肩膀上。
  虽然每天要做几百个烤饼,但母亲从来不吃。一开始我以为是舍不得吃,为了多卖一个多赚点钱,所以才省着。
  哥哥过生日时母亲带了烤饼回家,和我们的兄妹人数一样,正好五个。虽说要省钱,但多吃一个也没什么大问题吧。我悄悄给妈妈递过去一块儿烤饼。母亲说:“我都不想闻这个味儿了。”
  当开始懂事后陪妈妈卖烤饼时,我才理解了母亲。她的嘴、喉咙、胃里都是烤饼的味道,根本再也吃不下了。
  我长大之后不想再卖烤饼,但母亲说要教我烤,为以后做准备,并盛出了一碗面粉。母亲就这样执意教了我烤饼的方法。
  每次在仁寺洞的烤饼车前走过,我都无法抑制对母亲的思念。
  卖烤饼的夫妇俩像是新手,动作显得不够娴熟。
  “呃,现在的年轻人不太喜欢这么烤的饼……”我希望发挥我的经验,教他们烤得更脆的方法。
  “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烤得像糕一样,得烤得再脆一点,这需要稍微地调一下材料比例哦。”卖烤饼的夫妇没有任何反应。
  “我可是好心提醒哦”,我有些不满。就在这时我才发现他们夫妇俩是聋哑人。他们既不能听懂我的话,也无法说话。
  我开始替主人烤饼。
  我觉得可以传授他们的唯一方法是示范给他们看。
  烤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夫妇俩的面粉差不多见底了。
  我烤一个小时卖出的饼比他们卖了大半天的还要多。
  之后每次路过仁寺洞时,我都会烤上一两个小时。
  为了能多卖几个,我会和希望拍照的顾客一起合影,在烤饼包装纸上签名送给索要的顾客。
  但我毕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帮他们烤饼。我脱下了围裙,准备回去,夫妇俩的眼中闪着泪光,他们望着天空努力眨着眼睛,看得出是在尽力忍住泪水。
  如果他们大声地哭泣,反而会让我好受一些。夫妇俩的眼泪中充满了烤饼的味道。
  我系上围裙重新开始烤。这次我烤得很慢,让夫妇俩可以用眼睛记住这一切,就像很久以前母亲教我一样。
  我希望教他们方法,而不是替他们烤,就算我明天不来,他们也能卖得很好。
  我最近看到买烤饼的人也不会轻易走开,因为烤饼中有贫困时期的母亲的味道,总感觉母亲还在其他地方继续烤饼。

第55个、披肩

      那是一条漂亮的披肩,看去上柔和舒适,蓝色的衬底,托着用红线编织成的图案,下摆垂着一缕缕的丝穗。它挂在小铺里,吸引着过往的行人。人们欣赏着,像是在观摩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凯薇第次路过那家小铺,总情不自禁地要盯着那条披肩看一会。一次,当母亲的手轻轻拂掠过那条披肩时,凯薇发现,她的眼神异样地闪烁着。在凯薇的心灵深处,一个声音在说话:“妈妈需要它,那条披肩是为妈妈织的。”

  赶集的日子又到了。清晨,凯薇跟着母亲,搭上一辆马车,带着母亲制的泥坛和酒樽,准备到集市上换一些食品和[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必需品。

  从凯薇住的村落到集市要经过很长一段的颠簸路,一路上要穿越变幻莫测的沙漠,在沙土覆盖的灌木丛中穿行。沿途可以看到草原牧羊犬追随着那些散散漫漫的羊群。前方的道路上会突然窜过一条飞跑的蜥蜴,把蹒跚的蟾蜍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有时,在远处的土坡上,有一只娇小的羚羊倚石翘首而立,一只孤独的老狼,垂着尾巴,不紧不慢地跪着。凯薇喜欢这一切,也喜欢赶集。

  凯薇走进小铺,靠近那条披肩,手指轻轻地触摸着。

  “您要买它吗,妈妈?”她急急地问,脸颊贴在柔软的羊毛披肩上。

  “不,亲爱的,”母亲摇摇头,“我们需要的是食物,不需要它。”

  “你需要一条披肩--诺,这条披肩,”凯薇说,“妈妈,你需要它!”

  “不要再说了,我的女儿,我们的钱只够买食物。”

  “噢,小宝贝,那条披肩值更多的钱,项链换不到它。”

  回家的途中,凯薇无心再看那些小蜥蜴、野兔和草原牧羊犬,也不再留恋那些美丽低伏的苜蓿草和仙人掌丛。她默默无语,思考着怎样才能挣到足够的钱,买回那条美丽的披肩。

  她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织出一小块布,那是一位老人教她的。她也跟母亲学过制陶,可手艺还不够好。现在的季节,还不能采摘桃杏。她没有什么可拿去换钱的--除了那条心爱的项链。

  当凯薇和母亲再一次来到那家小铺时,凯薇急不可待地搜寻着那条披肩。它已不见了!她感到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披肩已卖出去了!热泪在刺灼着她的眼睑。

  “它已经卖出去了吗?”她用难以抑制的颤抖的语气问货主,“那条漂亮的披肩,它已经卖出去了吗?”货主迷惑地望着凯薇。

  “披肩?”他问,随即,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他的眼神立刻闪烁着光彩,“不,它还在这儿,您想要吗?”他笑着问。

  一个念头在凯薇的心头一闪而过。

  “是的,我想买下它,我妈妈需要它。但是,我现在没有钱,钱不够,瞧--”她用颤抖的手解下项链,把它放在货主手心里,“等我下次再带些别的东西来,您能为我先保留这条披肩吗?”

  她的声音,她的眼神,都表达了她的期盼。货主的眼里流露出一份诧异,他把手轻轻地放在凯薇头上。

  “告诉我,你多大了?”

  “7岁,妈妈说的--是的,她告诉我,7岁。”

  “我为你保留这条披肩,孩子。”说完,他转身与另一些顾客打招呼。

  凯薇走回马车,兴奋得要飘起来了。那条披肩将属于她!那条柔软的羊毛披肩披在妈妈的肩上,红色的丝穗闪亮着,多美啊!她为自己感到骄傲,那是她买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非常忙碌,也非常兴奋,凯薇常常背着母亲藏匿什么东西,有时还独自一人去沙漠。

  赶集的日子终于又到了,凯薇递给货主一只装有野蜂蜜的坛子。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她没说是如何弄到这些蜂蜜的,也没露出那双被蜜蜂蜇得伤痕累累的胳臂。可她的语气里透着一份骄傲。

  “先付这些,下次再带些别的。”她不明白今天货主为何如此奇怪,他顾不上与她说话就与站在附近的一个陌生人小声说着什么。最后他转过身来对她说:“我这里还有许多别的披肩,这位先生已经把那条蓝色的披肩买下了。”

  这话在凯薇的耳边震荡着--她的披肩--她心爱的披肩--已在这位陌生人手里!她冷冷地看着那位陌生人夹着包裹,走出门外。

  凯薇茫然地走出小铺,风暴般的愤怒和忧伤充斥着她的心。可是她没有哭,只是安静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回到了家。母亲招呼凯薇,递给她一只包裹。

  “拿着这个,孩子,一个陌生人说是你买的。你用什么买的?”

  凯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只包裹裹着一层白纸,柔软得像一个襁褓。凯薇顾不上细想,急切地斯开了那张纸。是披肩--她的披肩!里面夹着一张纸,用墨水写了几排字,凯薇吃力地读着,现在她真希望能在教会学校里多听几堂课。

  “你有一颗纯洁的心,孩子,这是你给母亲的礼物,也是我给你的一份礼物。祝你快乐!”

  披肩的一旁搁着她的贝壳项链。

  凯薇紧拥着那条披肩,她哭了。她的母亲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货主还是陌生人给了那条披肩?凯薇不知道,但她明白了一个秘密,他们都有一颗和她一样的心!

第56个、绿鹦鹉

  荷城那条衣裳街上,出过几位杰出人物,摆过服装摊的刘思劲就是其中一位。如今他去琼岛闯荡,已有三年没回家了。刘母思儿心切,频频央人代笔修书要儿子回家看看。
  这天,刘思劲终于抽空回到老家。刘母看到年过三十、略呈富态的儿子,喜极泪涌,抱着儿子的肩头,说:“孩子,你把家忘了吗?把妈也忘了吗?”
  刘思劲的眼圈也潮湿了,连忙说:“妈,看您说的,我怎么能忘了家,怎么能忘了妈呢?”随即把送给母亲的礼物呈上——一只精致的鸟笼,里面养着一只绿鹦鹉。此鸟头部圆,嘴呈钩状,羽毛十分漂亮,像披了一身翡翠。这只绿鹦鹉买来已有数月,刘思劲带在身边悉心调教过了。
  刘母听儿子说买这只鸟花了9000元,便嗔怪儿子不懂得珍惜钱财。“你呀,你赚钱不容易,这么大的破费,就不妥当了。”刘母又爱又愠地唠叨个没完。
  刘思劲实话实说:“妈,我是这样想的,我正在创办一家公司,很忙,不能抽出太多的时间来看望您,就让这只绿鹦鹉代表孩儿陪陪您老,您可以随时和它拉呱儿拉呱儿啊。”
  刘母说:“它怎么陪我,它能代替你吗?你爸去世得早,我都快七十了……”
  儿子一时语塞,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抚慰母亲,就调教鹦鹉说话。绿鹦鹉模仿着刘思劲的腔调说:“妈妈,您好。妈妈,您好。我是刘思劲,我是刘思劲。”刘母闻声,开心地笑起来:“这绿鹦鹉真乖。”
  在家住了一阵,刘思劲就踏上归程。
  刘母又形单影只,好在有绿鹦鹉相伴。清晨,她给鹦鹉喂食,它就说:“妈妈,您早。我是刘思劲。”中午,她给它喂食,它就说:“妈妈,您好,我是刘思劲。”傍晚,她给它喂食,它就说:“妈妈,您辛苦了,歇歇吧……”刘母甚感欣慰,寂寞的日子里就像有儿子在身边一样。对它宠爱有加,给它洗羽毛,又怕它凉了,又怕它热了。闲时,也带它到公园逛逛,让它呼吸新鲜空气,见见它的同类们。
  这样过了一年,刘母在一个清晨溘然病逝。刘思劲千里迢迢赶回家见到的只是慈母的骨灰盒,而他买给慈母的绿鹦鹉也不知去向,空留一只鸟笼挂在阳台上晃荡。
  刘思劲决定在老宅多住几天,缅怀慈母养育的恩情,聊补自己未能给母亲送终的歉疚。
  刘思劲在老宅的小居室就寝。床前的五斗柜上摆着慈母的遗像,在望着儿子微笑。刘思劲解衣上床,连日来旅途的劳顿,使得他的眼睑下垂,睡意袭来,便渐渐进入梦乡。在梦中,他见到慈祥的老母在灯下为他缝补西服上掉落的一颗纽扣,他欣喜万分地走近慈母,慈母却转瞬不见了,耳际却有慈母的声音萦绕:“孩儿,妈妈好想你。”他一激灵,惊醒过来,耳畔又传来一声问候:“孩子,你好啊。”他打开灯,四下里张望,不见有什么人影,他以为是自己思母心切而产生幻觉。
  他又睡着了,又有了梦。梦中,他再次见到慈母的笑影,他刚要走近,慈母又转瞬消失,他再次惊醒过来。又有声音传来:“孩子,妈妈好想你。”他披衣下床在屋里踱步,踱至客厅,那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孩子,你好啊。”声音是从阳台那边发出的。他的心紧缩起来,悄悄走去。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见阳台上栖着一只鸟——绿鹦鹉。绿鹦鹉又张嘴说话:“孩子,妈妈好想你。”
  刘思劲的眼圈湿了。那鹦鹉并不怯人,它明显消瘦了,羽毛也很乱。它又叫道:“孩子,你要常回家看看,妈妈好想你……”
  刘思劲泪水滂沱。事后,他了解到,慈母在临终前,把绿鹦鹉放了生,不料这只通灵性的绿鹦鹉夜夜飞返刘宅,转达刘母生前对儿子的思念。

第57个、谁是世界上最疼你的女人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晚上,我像平时一样在看体育新闻,妻子洗了澡出来对我说:“我的脚上怎么多了一颗黑痣?”

  我是一个毫无医学常识的人,觉得女人都喜欢大惊小怪的,就没有理会她。

  我们的生活应该说是很和谐,很安逸的。从我在公司任了高职之后,她就当起了全 职太太。我的工作三天两头要加班,还经常出差,有时候一走就是三个星期。出差在外,别人都会很担心家里老人身体如何,孩子功课怎么样。而我,总是悠闲笃定的,我知道,她会去照顾我父母,她会辅导儿子功课。事实上,羡慕她的人和羡慕我的人一样多。在别人眼里,她不用朝九晚五看老板脸色;我们早就买了车,住进了位于西区的三室两厅。我们虽然都不知道浪漫是怎么回事,但感情一直很好。

  我太太以前是一个药剂师,有一点医学常识,她知道这种莫名其妙,不痛不痒,忽然长出来的黑痣很可能是有问题的。她自己去看了医生,诊断下来是皮肤癌。这个结果把我们一下子就吓懵了。那些日子,我陪她跑遍了沪上最有名的大医院。所有的诊断都是一样的,并且一位很有名的医生告诉我,她得的这种癌症的死亡率是90%!是皮肤癌中最最凶险的一种。

  不久,就像医生预言的,她的腿上、胳膊上、背上也不断长出新的黑痣来。她的身体和精神也渐渐开始衰落。

  在我的印象中,我还会偶尔感冒发烧肚子疼,我太太几乎没有生病的时候。可是现在,从来闲不住的她终于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

  没有了她的家变得冷冷清清的。厨房里没有了热气,卫生间的马桶,家具上都蒙了灰。以前明亮的温暖的,回来就感觉舒服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我几乎要不认识的地方。我对家里的许多东西居然是陌生的,用微波炉解冻、蒸饭,我搞了半天不知道分别用哪一档,冲一咖啡或者茶,煮一碗速食面、热一碗汤,弄出来的味道怎么就是同她弄的不一样。以前,她轻而易举就递给我的日用品,现在我翻遍了抽屉还没有找到。

  从她住院,我就开始休公假、请事假,尽力多陪她。因为这时候我才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家,如果家里没有一个体贴的妻子,男人挣再多的钱,在外面再风光也是空的。

  就在她病情趋向恶化的当口,一位熟人告诉在广州有一个专门治疗这类皮肤癌的医院,有类似的病例在那儿被治愈过,但费用很高,一个疗程三个月,大约要三十多万元,治愈率大概有30%。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的时候,被病痛折磨得近乎失神的她对我清清楚楚地说了三个字:我要活!(说到此,林生的眼泪掉下来了。)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我们是多么恩爱的夫妻,可是,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最最相爱、最最适合做夫妻的男女,我们能够生活在一起有多么好。她要活,我要她。我们要一起老,一起等儿子长大,一起听儿子的儿子喊我们“爷爷、奶奶“。我下了决心陪她去广州。我去公司请事假的时候,我还听到有同事在轻声说:“如果是我,就省省了,30万哎,万一没治好,不是人财两空嘛。“

  说这些话的人没有体会过亲人将要离去的悲哀,也不知道这一线生机带给我们的希望。当时我想,哪怕是60万,100万,把房子卖了把车卖了,只要她能够活,我也心甘情愿。

  去广州之前,我到家附近的超市去买一些需要的日用品。中秋节的前夕,超市里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脸,人们说着笑着。我忽然觉得,我同那群快乐的人隔离了,所有的欢声笑语从妻子得病那刻起就已经同我没有关系了。

  我按照她开给我的单子买了许多日用品,当我提着袋子出门的时候觉得很重,那么多年来,家里吃的用的一切都由她安排得妥妥贴贴的,我从来不知道米多少钱一袋,油多少钱一桶,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从超市运到家里其实也是很累的一件事情。我一度觉得家里的顶梁柱是我,当她骤然倒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我们在广州度过了结婚以来最最亲密的日子,那三个月里,我们朝夕相处寸步不离,常常一起笑一起哭,想不起来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倾心交谈了。开头的一个月治疗下来,她似乎觉得好一点了。偶尔,我还搀着她在花园里散散步。我们回忆在人民公园门口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看电影是在胜利电影院,是一部叫《最后的情感》的意大利电影,她还记得是索非亚·罗兰主演的。她告诉我,其实我约她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她已经与同学一起看过了,但她不忍心回绝我,所以陪我一起又看了一遍。这个情节我们似乎只在蜜月的时候回忆过,现在说起来,只觉得伤感。结婚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说那么多的话。

  三个月里,我眼看着她慢慢地憔悴,特殊治疗对她不起作用,她终于连一碗粥也喝不下了。到了后来,她跟我说:“我想回家。”就这样,我们带着绝望的心情回到了家。

  回家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弱,并且癌症病人最害怕的疼痛症状开始显示出来。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被疼痛折磨得辗转反侧痛苦呻吟,止痛针也不起作用了。我恨不得去代她受苦,代她痛。我实在没有办法用个人的力量来承受这种痛苦了。

  偶尔她觉得好一点儿的时候,就开始向我交代家事。我这才知道,家务事那么多那么繁琐,她一个人平时在家里有多么忙碌。她还告诉我说,我每次吃了觉得好吃的糟蹄是在哪家饭店买的,我平常穿的内衣要买哪一个牌子,到哪家超市去买。去世的前三天,她甚至教我怎么使用洗衣机,那只已经用了好几年的洗衣机当时是我同她一起去买的,买来之后就一直是她在操作的。(林生说到此再一次泣不成声)

  临终前几天,她一直说同我结婚,她很幸福,我们在广州的三个月,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日子。那三个月也会是我一生的珍藏,虽然,因为这三个月,我失去了提升的机会,损失了许多物质的东西,但同与妻子的相守比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成了身外之物。幸好有了那三个月,否则我一生都会良心不安的。

  她去世的那天,很平静。我告诉儿子,妈妈是去了另一个地方等我们,将来我们还会在那里团聚的,那时候,妈妈还是妈妈,爸爸还是爸爸,他依旧是我们的孩子。

  现在,我最怕看到人家快快乐乐的一家三口,每次路过人民公园,路过原来的胜利电影院,路过我们一起去过的超市商店,我都忍不住要哭。用洗衣机的时候,按微波炉的时候,我为儿子找换季衣服的时候,加班回家晚了,为自己泡方便面的时候,半夜里醒来,一个人睡在那张大床上的时候,我都想哭。她在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幸福,她就是我结婚多年感情还不错的妻子,是孩子的妈妈。她不在的时候,仿佛天塌了。

  以前看到电视剧里的男人在爱人去世之后大哭,我觉得是煽情的表演,现在我跟着他一起流泪。那天在马路上看到一辆无偿献血的车。我又想到她了。记得有一次,单位里组织献血。正好轮到我,她听说后曾一本正经地问我:“可不可以让我代替你去?反正我不上班。可以在家里休息。”我还笑她:“有病,让人家知道了不要笑死我。”我献完血回家,她为我做了菠菜猪肝汤和赤豆莲心粥。我想到,她常常对儿子说:“家里爸爸赚钱最辛苦,所以爸爸最重要。”其实,她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她,我们父子两个人已经失去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快乐。

  我为她在佘山买了一处穴墓。我用红笔涂上:“爱妻”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特别难过。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谈恋爱的时候,我也不曾对她说过“爱”这个词。

  看到她有时候翻琼瑶小说,为电视剧里的爱情流泪,还要笑她。现在,“爱“这个字,我居然只能书写在她的墓碑上。我的爱妻,如果,她能重新活过来,我愿意千百遍地对她说这个“爱“字,这个所有的女人都愿意从自己爱人的嘴里无数次地听到的字,为什么,我没有在她希望我说的时候,在她健康的时候对她多说几次啊?!

  我就想告诉健康而幸福地生活的丈夫,好好地爱惜你的妻子,多留一点时间给妻子,不要忽视她为你做的一切。有许多东西,不要到失去了才懂得她的美好。

  妻子,是世界上最爱你的,最懂你的,最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此外任何一种男女之情都不能同夫妻之间的真情相比。 

第58个、妈妈的爱,永不嫌多

  仿佛是一场梦。梦里,他说他急需一笔钱,生意上的一笔外债要打理。他的眉头拧着,好看的脸痛苦地扭曲。他的模样让我心痛。犹豫再三,我终于将手头图纸的复印件,高价卖给另一家公司。一个月后,这家公司的新式服饰居然早于我公司上市。我也被毫不客气地解雇。而他与我所有的存款,却在一夜之间都失踪了。

  我的心痉挛成麻花。我痛的不只是钱、工作,而是我苦心经营了3年的感情啊!我宁愿这是一场梦,不再醒来。

  可是那个微凉的清晨,我还是听到了厨房里的叮当声。他回来了!这个想法袭过来时,我的眼泪刷地奔涌出来。是的,他是爱我的,像我爱他一样,他怎么舍得抛下我。我挣扎着起来,卧室的门打开,进来的是一张苍老的脸—是母亲!说不尽的失望在心里蔓延。我重新落枕,闭上眼睛。

  母亲端来一碗粥,小心问,喝点?我想摇头,小米粥的香味却氤氲钻进我的鼻子里,肚子也不失时机地狂叫,我有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将一碗热粥倒进肚里,胃马上熨帖了。母亲很欣喜,问,再来一碗?我摇头。她想再劝,我已闭上了眼睛。

  每天清晨,母亲早早起床,将窗帘与窗子打开,阳光与风立即闯进来。然后,她下楼买菜。我无法再赖床,只好起来,穿衣,洗漱。镜里,人比黄花瘦。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我有些心疼地说:“妈,我没事,你回家吧,家里那么多鸡呀兔子的,我爸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第二天我买了回家的车票,收拾好她的东西,不容分说,送她到车站。车站上,母亲流了眼泪,她说:“莫儿,人生什么坎都能过!”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我知道。你以为我是小孩儿?”

  母亲抹着眼泪上了车。我扭过头往回走,眼泪哗地就下来了。我一边流泪,一边拨通倩儿的电话。

  倩儿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她问:“鲁莫儿,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她。她是我的同学,后来,总是花枝招展地出入男人间。我称她为交际花。

  跟倩儿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白天睡觉,晚上喝酒,蹦迪。迷离的灯光,刺耳的尖叫,让我远远地逃离痛苦。在这里我认识了张老板。

  那个午夜我再次喝得酩酊大醉。张老板送我回来,行至楼下,我打开车门出去。一阵风吹过,我的胃里一阵难受。我捂着胃蹲下去。张老板下车扶住我,滚烫的脸凑在我耳边。他说:“你这样子,让我心疼。”我一怔。这话太熟悉了。我仿佛被这句话点燃。恍惚间,他抱起我,就要上楼去。

  忽然间,不知从哪儿来的野狗,一下子扑了过来。他“啊”一声放开我,我被摔在地。野狗还不 停地追。他气喘吁吁地跑。猛然间想起来,打开车门,一溜烟地跑了。

  我揉着摔疼的屁股,酒醒了一半。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依然在中午醒来。头昏沉沉,胃里火烧火燎,想起母亲的小米粥,我不禁叹口气。酒吧不可以再去了,张老板也不适合继续交往。未来何去何从,我一片迷惘。

  倒一杯白水,顺手打开手机。手机铃声即时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一个亲切的声音问:“您是设计师鲁莫儿?”

  我怔住。设计师鲁莫儿,这个称呼,仿佛距今一个世纪之远。曾经,这个称呼让我骄傲,被我苦心经营多年,却被自己一朝毁掉。我稳住情绪,问:“您有事?”

  对方说:“我是汇泉服饰公司,想请您设计一款风衣。”

  我的泪缓缓落下来。原来,这世界并没有抛弃我,我还有重塑自我的机会。我的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我夜以继日地做设计,虽然累,却感觉踏实。让我欣慰的是,这样的邀请电话还在不时打来。虽然没有一家公司正式聘用我,我仍感觉满足。曾苦心经营过的名气,其实比爱情更可靠。

  好消息似乎一个接着一个。那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广告:一家外资服装公司进驻本市,要招聘几名服装设计师。我将自己打扮妥当,笔试,面试,居然一路过关。那天回来,我在楼下的小公园里一直坐到黄昏,心里百感交集。我想起妈妈说的话,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是那家外资企业打来的,一个甜甜的声音说:“您好,总管想请您将个人资料发到公司邮箱,好吗?”

  我握着手机,飞一样上楼去。来不及换拖鞋,先打开电脑开关。电脑却不亮。我诧异,开灯,灯也不亮。我一拍脑袋想起来,半年多没交电费了吧,是停电了。我转身,往楼下不远处的网吧里跑。

  我对着网吧的电脑屏幕,劈劈啪啪输入个人资料。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雷击般怔住。

  那个声音说:“小伙子,你再帮我发个信息。”

  小伙子是网吧管理员,他说:“阿姨,这个信息不是发过了吗?”

  那个声音说:“上次发的期限是3个月,已经过期。谢谢你了。”

  然后,我听着那个声音念:鲁莫儿,服装设计师……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我怔怔地听那个声音念完,然后付钱,离去。我木头一样站起,远远地跟着她。我的母亲!她瘦小的身影有些佝偻,风吹着她的白发,她身上穿的,还是我上高中时穿过的小棉袄。

  她走过一条熟悉的路,来到一个离我家不远处的地下室,站住,开门,进去。然后,地下室里的灯亮了。

  我呆呆站了很久,终于抬手,敲门。母亲开门,见了我,眼里涌出意外,还有我再熟悉不过的慌乱。我往里瞧,地下室里,一只木床,一个电饭锅,锅盖开着,里面是水煮白菜。一条狗,拴在床头,趴在地上,见了我,“蹭”地站起,眼睛里是警惕,继而,是惊喜。我们家的老黄狗!

  母亲什么时候回来的?在这个地下室住了多久,3个月?4个月?她是怎样藏好这只老黄狗的?城市里不准养狗。这个只会喂鸡和养兔子的小老太婆,怎么会想到去网上发布信息?

  我泣不成声。总以为自己已经长大,母爱太多,太泛滥,只能成为我的负担。却没有想到,原来我的每一步,都是瘦弱的母亲在推着我走。每一道坎坷,都是母爱的潮水在抚平。

  我将母亲接回家。我吃她做的小米粥,一碗接一碗地吃。母亲笑呵呵地说,多吃点儿,长得胖胖的好看。母亲还说,你得自己做饭,学会照顾自己。我还想挽留她,她说:“家里的那些兔,你爸一人哪能忙过来,还有那些鸡,全送人了。这些日子,苦了大黄狗。”

  母亲唯独不说苦了她自己。

  我送母亲去车站。母亲说:“莫儿,日子会越过越好……”我拼命地点头。是的,母亲,日子会越过越好,因为母爱那么多。

第59个、母爱的深度

  我们守在她的床前久久不愿起身,似乎只要母亲还在面前,我们就是被母爱笼罩的孩子,就永远心有所依。
  
  大哥突然脑溢血去世,我和大嫂、姐姐料理完后事,一直不知该如何跟68岁的母亲说这件事。中年丧夫的母亲,还承受得起老年丧子之痛吗?
  
  最后,我们一致决定向她隐瞒实情。
  
  那晚,大嫂找上门来,向母亲哭诉:“袁林(大哥的名字)背着我办了出国手续,一声不响就走了。等我知道时,人家已经到了日本。”不等母亲反应过来,姐姐已开始“质问”大嫂:“你怎么好意思来跟妈告状?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在我哥面前哭穷,他能背井离乡、都快50岁了还出国当劳工吗?”
  
  姐姐和大嫂的心都是疼的,所以她们的眼泪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因此,戏也就演得逼真。
  
  母亲呵斥了姐姐,转头对大嫂说:“梅,别哭了。这男人在外啊,最怕女人在家哭天抹泪的。别听你小姑子胡说八道,她嘴上向来没有把门儿的,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母亲对大嫂和姐姐说:“袁林早晚会回来的,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才出去吃苦的。以后咱在家都打起精神头儿好好过,别让他走那么远,心里还挂念着。”
  
  姐姐和大嫂走了之后,母亲把自己关在屋里,晚上我叫她吃饭时,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那天晚上,她吃得很少,话也很少。
  
  星期天,大嫂带着侄儿小淘来家 看望母亲。母亲对侄儿说:“小淘,能不能带奶奶去吃肯德基?”侄儿当然欢天喜地地领着母亲去了。我们要跟着,母亲坚决不许。她说:“去那么多人,得多少钱!今天我就请小淘一人。”
  
  此后每个周末,母亲都会带小淘出去。一天,小淘回来时一身泥土,脸上写满了得意,但祖孙俩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守口如瓶。
  
  晚上,大嫂给我打来电话,紧张地说:“咱妈是不是已经知道袁林的事情了?”我忙问:“小淘跟她说什么了吗?”大嫂说:“没有,小淘什么也没跟咱妈说。可是,老太太今天带着小淘打架去了。一个大孩子总在放学时拦着小淘要钱。咱妈今天躲在一边,让小淘打那孩子,还对小淘说,如果打不过,就别回来见奶奶。”我说:“那没事。我们小的时候,有大孩子欺负我们,咱妈也是用这种方式教我们反抗的。”
  
  放下电话,我去了母亲的房间,发现多年不拿针线的母亲又重拾旧手艺,正在做鞋垫。她对我说:“冬天快来了,妈做点儿棉鞋垫,给你大哥寄去。”
  
  “妈,寄到日本的话光邮费就够买好几十双鞋垫了。”“那也得寄,看到这些鞋垫,你大哥能早点儿回来。妈想你大哥呀,这样一边做活儿一边跟他说说话,妈心里能好受些。”
  
  一个月的时间,母亲做了15双鞋垫,把它们交给我,说:“不管多少钱,都给你大哥寄去。自打他去了那儿,妈就没梦见过他。估计,等鞋垫收着了,他也能想起自己还是有妈的人。”
  
  我拿着那些鞋垫去了大哥的墓地,在大哥坟前替母亲倾诉着对他的思念。我说:“哥,你若在天有灵,就托个梦给咱妈,她想你。”最后,我把那些满载着母爱的鞋垫烧给了大哥,忍不住失声痛哭,为早逝的大哥,也为至今还不知道已经与儿子阴阳两隔的母亲……
  
  给大哥的鞋垫“寄”走后,我猛然意识到,大哥去了日本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该给母亲来封信或打个电话了。于是,几天后,我兴高采烈地拿回一封信:“妈,大哥来信了。”
  
  听我读着大哥的来信,母亲平静得像睡着了一样。读完后,她从我手里拿过那封信,呆呆地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心中惴惴不安,努力回忆信中所言是否有可疑之处。最后,母亲说了一句话:“还是写信好,写信时,你哥比平时跟妈说的话要多。”
  
  此后,我隔三差五都会替大哥写 信给母亲。每一次,母亲的表情都是那样平静,听我读完后,小心地把信收在一个月饼盒里。我曾好几次见她在夜里摆弄那些信——她抚摸那些信时的样子令人心碎。
  
  我跟姐姐和嫂子说,要不就告诉母亲真相吧,不知道儿子生死的母亲太可怜了。但姐姐和嫂子坚决反对,她们觉得只要母亲认为大哥还在,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眼前,心里至少还有个盼望。
  
  母亲开始整天做鞋垫,这次不是给远方的大哥,而是给我们。单的、棉的,小山一般。
  
  就这样过了两年,一天,大嫂来找我,嗫嚅着对我说:“我……可能要结婚了……”我心里一颤,但还是说:“应该的,大嫂,你一个人带着小淘生活太不容易了。毕竟,大哥已经走了两年了。”“可是,该怎么跟妈说?”大嫂的话令我心酸,是啊,我们该怎样面对母亲呢?
  
  我和大嫂、姐姐商量的结果是,将这件事继续瞒下去。
  
  大嫂带着小淘出嫁那天,我和姐姐拿出了10万元钱。尽管数目不大,但已经尽了全力。大嫂不肯收这些钱,我说:“这是妈的心意,也是我们替大哥给小淘的。”
  
  大嫂改嫁后不久,一天,母亲将一张存折交到我手上,那上面有8万元钱,是她一生的积蓄。她说:“给你大嫂送去吧,她一个人养家不容易。”我惊呆了,母亲接着说:“你哥一定是赚不到钱,不然早就回来了。再说,一个男人,就算赚了钱,在那边起了别的心思也说不准。所以,这钱还是给你大嫂吧,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小淘……”
  
  握着我送来的存折,大嫂哭得泪人一般,说什么也不肯收。当天,大嫂来看望母亲,把存折送了回来,她说,这些年我和姐姐一直帮衬她,这钱,母亲一定要给儿女的话,也应该是三家平分。
  
  那天母亲做了很多好吃的,把姐姐也叫了回来,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饭后,母亲说:“那咱就把这钱分了吧。”结果没人肯要。最后,母亲含着眼泪说:“人家都为钱打破脑袋,咱家却为这点儿钱推来让去。你们都是妈的好孩子啊,妈这辈子知足了……”
  
  母亲是在一个星期后突然病倒 的,各种检查结果出来后,消息一个比一个坏——心衰、肾衰、呼吸衰竭,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签到最后,手和心都是抖的。那个还会纳鞋垫、还能偶尔下厨房的母亲怎么可能一下子病危呢?
  
  医生让我们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她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一个病人。母亲说:“今天谁也不许哭,听妈把话说完。”
  
  我们听着,心揪在一起。
  
  “你大哥走了,妈知道。这样的事情瞒得住别人,瞒不住当妈的人。妈知道你们的良苦用心,更在这近3年的时间里,体会到了你们的孝心,最让妈觉得骄傲的是你们对大嫂的情义。梅啊,妈把弟弟、妹妹交给你了,逢年过节,一定要一起聚聚,不管谁家有事,其他人都得随叫随到……”
  
  那天,母亲用尽所有力气,对我们每个人叮嘱了又叮嘱。只顾哭泣的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母亲说完这些话后,就停止了呼吸。我们守在她的床前久久不愿起身,似乎只要母亲还在面前,我们就是被母爱笼罩的孩子,就永远心有所依。
  
  后来,每次家庭聚会,我们都会努力回忆当初大家的话哪里出了漏洞,答案始终无从揭晓,没人知道母亲是怎样看透真相的。只是,我们越来越坚信,这也许就是母爱的深不可测,为了让我们安心,再沉重的悲伤她都能装进心里,并且,了无痕迹。

第60个、母亲,一路走一路忙

      姥姥一辈子生了五个子女,母亲是老大。母亲的右肩头有一颗大大的黑痣,村里人说有这种黑痣的人天生是受累的命。那时候家里推碾子磨面都是靠人工,母亲和大舅就经常被派去干这种活,每次大舅推不了两圈就不推了,坐在门口的墙角处晒太阳。倔强的母亲并不吱声,一个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圈一圈地推,累得两胳膊酸软得像面条,吃饭时手端着碗直哆嗦。就这样,母亲也不会向大人告状,偶尔姥姥看见了,就会大骂大舅偷懒。 

    后来母亲说,也不怪你大舅偷奸耍滑,那年月家里穷,连一点白面丝丝都没有,仅有的一点棒子面也得掺上野菜捏成菜团子吃,大舅嘴馋,一闻见野菜的味就反胃,整天饿得走路都晃晃悠悠,那有力气推那沉重的碾子呀。 

    21岁那你年,倔强好强的母亲嫁给了当兵的父亲,后来,父亲转业到一家工厂当了工人。在那一穷二白的日子里,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和妹妹,既要下地劳动,又要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在炎热的夏天,火辣辣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母亲背着20多斤重的喷雾器在齐腰深的棉田里喷洒农药的情形;记得有一年的春天,村头小河里的水快干了,母亲因为抢浇东北角那片麦地时的疲惫面容。 

    长期的劳累使母亲患上了贫血,体重也由原来的120斤减到90多斤,村里的老中医给她开了中药,让她多休息、增加营养,母亲只吃了三副药就不吃了,并且不让家里人说她有病,说年纪轻轻的,老是这样煎汤熬药,会让村里人会笑话的。 

    看到母亲身体瘦弱多病的样子,已上初二的我曾经动过退学的念头,因为那时候镇中学一年也考不上几个学生,我怕这书念了半天也是白念。没想到,我的想法刚已出口就遭到母亲的坚决反对,母亲不会讲大道理,只是虎着脸对我大声斥责:家里天塌下来由娘顶着,你给我安心学习,不许瞎想。 

    或许受到母亲的恫吓,或许我从那时起确实知道努力了,结果是从那以后我的成绩一路飙升,就连初一时成绩不及格的代数也鬼使神差地考到了前几名,这时母亲疲惫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86年的春天,我卧薪尝胆准备冲刺中考,母亲则精心备料,准备翻盖我们家那三间破草房,就在这时,父亲所在的单位传来了为两地[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的职工解决户口的好消息,从此父母亲结束了长达16年的两地分居。母亲也由一名农村妇女成了厂里的家属工,厂里特地为身体不好的母亲安排了扫马路的工作。与在农村种地相比,扫马路的工作清闲多了,早晨六点到厂,顶多用上半小时的时间,就扫完了厂里办公楼门前的那段马路,一天的工作也就完成了。每月150多块呢!有时父亲上班的时候早去一会儿,帮母亲把马路扫了,母亲连去都不用去。母亲渐渐地有点胖了,原本蜡黄的脸也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这样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母亲看到别的家属工卸矿粉挣钱比她扫马路挣的钱搞出两三倍,便坐不住了,央求父亲去厂里找找人,也去卸矿粉,父亲不允,她便自己去找综合车间的主任说,人家竟然还同意了! 

    卸矿粉其实比母亲在家种地其实轻不了多少,矿粉的比重比土的重量大得多,一锹下去足足有20多斤,就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干一天也累得腰酸背疼。可是母亲却很知足,说比她在农村种地强多了,一是不用操心,只管干活就行;二来挣钱多了,在家里说话也就硬气,母亲说她喜欢这种自强自立的感觉。 

    母亲一直卸了十多年的矿粉,直到五十岁光荣退休。这时我的儿子刚满一岁,因为孩子的奶奶身体不好,母亲主动承担了照顾儿子的重任,转眼儿子都十岁了,妹妹的儿子也已进了幼儿园,母亲也老了。可是母亲依旧忙碌,忙着买菜做饭、忙着接孩子……望着逐渐苍老的母亲,我有时候也劝她:“妈,歇会儿吧!”母亲却说:“趁着现在还行,能帮你们做点啥就做点啥,等老到走不动的时候,想干也干不了了。” 

    就这样,母亲一路走一路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望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我常常陷入沉思,难道母亲真的是受累的命吗?当然不是,母亲所作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为了她的家庭、为了她的女儿,她情愿在农村种地、情愿去扫马路、情愿去卸矿粉…… ,像许许多多的农村妇女一样,母亲从不抱怨什么,也从不奢求什么,一辈子都在为了别人而辛勤的劳作,就像树根对于生长着的枝叶,默默的、源源不断的提供养分,而无欲无求。 

    前两天读到这样一段文字:“爱是温存、是坚韧,不为害于人,不希望荣誉,忍受一切、相信一切,对于一切抱有希望,对于一切具有耐性。”这大概是对母亲最为贴切的写照吧。

第61个、牵挂的力量

  詹姆斯曾是千万富翁,后来他的公司破产了,他的财产和房子都抵押给了银行,他的妻子因此忧郁成疾,不久便病逝了,他的合作伙伴史蒂文也精神失常住进了医院。 

  只有6岁的女儿和詹姆斯相依为命了。他和女儿搬到了贫民社区。那里垃圾成堆、房间内阴暗潮湿,惟一的好处是房租便宜。 

  拉里是詹姆斯的大学同学,当得知詹姆斯的情况后,很为他担心。一天早上,经过多方打听,拉里终于找到了詹姆斯的住处。隔很远,拉里便看到詹姆斯背着一个包,准备出门。詹姆斯背的是推销员常用的那种背包,詹姆斯很有可能在外面跑推销。 

  詹姆斯没走出多远,便被他的女儿喊了回去。那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可能是屋里光线太暗的缘故,她将一张小桌子搬到屋外做作业。詹姆斯走到小女孩身边,小女孩突然将詹姆斯的双手抓住,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口里还说:“爸爸,凯琳的这口气会保佑您平安的,您一定要早点回来,凯琳在家等着您呢!” 

  这时,拉里看到,詹姆斯满脸绽开了自信的笑容。看着詹姆斯轻松地挎上背包一路远去的背影,拉里的眼睛湿润了。 

  拉里走到小女孩的身边问:“你每天都要在爸爸的手里吹一口气吗?”小女孩得意地笑了:“是的,妈妈说,每天在爸爸的手里吹一口气,就可以温暖爸爸一整天。” 

  望着小女孩的笑脸,拉里突然明白,詹姆斯为什么能从这么多苦难中挺过来了。那靠的是牵挂的力量!  

第62个、在乎珍惜别人给予的爱

  15岁那年,他参加了全市组织的乒乓球比赛。不大的体育馆座无虚席。然而,他发挥得并不好。许多很有把握的球,他都没有打好。比赛结束后,观众散去了,其他队员也散去了,只有他坐在长凳上黯然神伤。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本无打球的天分,却错走到了这条路上。
   他不知道一个人在体育馆呆坐了多长时间。他觉得有些饿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就在这时候,他一回头,看到不远的看台上,还有另一个人静静地在那里坐着。他抬头的一刹,正好与她的微笑相对。是母亲。
   他扔下所有的东西,疯一样跑上看台,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大声责问妈妈,为什么近在咫尺而不管他?
   妈妈笑了,抚摸着他的头说:“儿子啊,人生最难的路需要自己去走,妈妈不能帮你。”
   他反问妈妈:“那你为什么不和其他观众一起走,还要留在这里?”
   妈妈说:“孩子,无论你多难,妈妈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永远地看着你……”
   第二年,还是在这个体育馆,还是一样的比赛,他战胜了对手,也战胜了自己。后来的岁月中,他取得过许多不同级别的乒乓球冠军。
   有一个记者采访他,问他取得人生辉煌的原因,他说:“我能有现在,是因为这些年来母亲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不计成败地关注着我。她的眼神温和,慈祥,充满着鼓励、信任、欣赏以及期待……”
   记者不解问:“天底下每一个子女的身后,都有着母亲温暖的关注。有的人甚至远在异域他乡,依旧被母亲牵挂着,可为什么却不能取得像你一样的成功呢?”
   他的回答很简单:“那是因为我比别人更在乎母亲。”
   是啊,一个人,只有懂得珍惜别人给予的爱,在乎别人给予的爱,才会让爱生出不绝的力量,从而引领自己创造出人生一个又一个奇迹。

第63个、想起了父亲

       前些日子一位画界的朋友向我发牢骚,说是江郎才尽丝毫没有了创作的灵感。为了敷衍他,我打趣地说可以到山旮旯里体验一下情感烙印的岁月。 

    想想从桂西北那大旮旯的山里走出来已经快三十年了。父亲也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前年回老家过节,父亲还大老远的到县城来接我。当我一把抓住父亲的双手时,已是泪雨滂沱。父亲的手还是那样,茧多而皮厚,只是越发的干枯粗糙了。于是往事像故乡的竹笋节节往上疯涨…… 

    故乡很穷,直到80年代末才听说装的电线,那之前人们用的大多是煤油灯甚至于自家进山林子刮的松脂,用一破了口子的碗盛着,再拧一小股麻绳放入碗中泡上半袋子烟的功夫就可以点上了。村子四面是山,地面又不开阔,而且还时高时低,所以种点庄稼也十分的不易。山上原本有好些树林,可惜都在大炼钢铁那会儿给砍了,至今还是光秃秃的,像一群剃了光头的尼姑。小时候听奶奶说山上有座供吃斋的村姑息身的尼姑庵,而现在也已经是踪影全无。记忆较深的是流经村子的那条呈Ω形把村子怀在中央的小河,河面不宽,大约五丈。夏日里放牛的娃仔最喜欢它,因为这时可以毫无顾忌地扒了衣服,光着屁股扑通扑通地跳进河里嬉戏。这之于童年的我无疑是一段最欢畅的日子,然而在我八岁那年这种欢畅的日子像装玉米粉的布袋子被父亲双手一捆就结束了。 

    那是农历八月初三,我清楚地记得还有十二天便是可以吃饼子的日子。那天吃了早饭,母亲说是要给我去做套新衣服便由父亲领着我出了家门赶往山外。过河的时候感觉水很清凉。心里也很是高兴。只是山路不好走,七拐八弯的,又要翻山越岭,大概走了五六个时辰。当时走了一段累了便趴在父亲背上的我只见原本长长的影子缩到了父亲脚底又慢慢地拉长。二十年后,当我带着新取的媳妇回老家省亲的时候,望着绵延的山峦,媳妇心里直打怵,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现在回想起来,对父亲我真的是由衷的敬佩,他居然背着儿子长途跋涉徒步走了二三十公里。所以在父亲眼里我的媳妇是不合格的,幸亏后来生了个儿子。然而到了镇上父亲便把我交给了镇小学那位戴黑边眼镜的朱校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夜我坐在泥瓦房校舍的粗糙的木架子床铺上,一个人默默地思想。想起了扑通扑通扎猛子的光屁股伙伴,想起了挽着袖子赶着喂猪的母亲噜噜的叫唤,想起了奶奶那把用碎布围了圈的蒲扇轻轻摇的风……然而当想起所有的这些的时候,父亲那可恶的影子总时不时地冒出来,占领了头脑。这一夜我开始了思考,也学会了记恨,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一恨就是八年。在这八年当中我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这是孩子的心性:认定了的事就死认这个理。可是当岁月流逝、当自己也长大为人父为人母的时候,才知道父母的那种决绝与狠心其实包含了万千对孩子沉甸甸的爱。 

    在初中毕业升高中那年,我因办理手续回了趟家,在离村子还很远的一个山冈碰上了正在捋玉米地、胡子稀疏的旺财老叔和婶子。“那不是大侄子么,哎——大侄子!”老远就听了到旺财老叔的大嗓门,看得出他的眼睛还很好使。等近了,盯着我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嘴巴啧啧地响个不住,最后冒出一句:“成贵这小子可真有福呐,供出了个状元,这些个年月的苦哇没白费。没白费!”成贵是我父亲的书名,平时人们懒得用它,都直呼父亲“艾生”。在我们中国的农村人们尽管日子苦但取的名却大都挺富气。“就是。快回吧。你爸在家等着呢。”婶子拽了一把旺财老叔,催促我。“就是,你爸都病了好几年了……”旺财老叔话刚起头就被婶子的眼色顶了回去。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为了供我上学每年要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粮票挤出好些换钱给我。在那样的年月里,父亲白天要出工干很重的体力活,晚上回来还要伺弄家里的一些细活。父亲这无异于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了我的口粮。所以没两年父亲就病了。听了隔壁家阿婶讲的这些事,那一夜我躲在被子里咬着被子哭了。 

    第二天,我拉着家里的那匹老马不由分说把父亲驮出了大山,我要给他——我的父亲治病。在趟过故乡的那条河的时候,我突然记起这一天也正是农历八月初三。在这一天父亲用他那结实的背把我驮出了大山,在看似绝情的不回头中给了我大山般深沉的生命和爱,并用自己的身体乃至生命在为我前进的路燃烧。 

    回顾绵绵群山,我终于读懂了这绵长的大山,这如大山般绵长而深沉的父爱。

第64个、多年父子成兄弟

   这是我父亲的一句名言。
  父亲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是画家,会刻图章,画写意花卉。图章初宗浙派,中年后治汉印。他会摆弄各种乐器,弹琵琶,拉胡琴,笙箫管笛,无一不通。他认为乐器中最难的其实是胡琴,看起来简单,只有两根弦,但是变化很多,两手都要有功夫。他拉的是老派胡琴,弓子硬,松香滴得很厚——现在拉胡琴的松香都只滴了薄薄的一层。他的胡琴音色刚亮。胡琴码子都是他自己刻的,他认为买来的不中使。他养蟋蟀,养金铃子。他养过花,他养的一盆素心兰在我母亲病故那年死了,从此他就不再养花。我母亲死后,他亲手给她做了几箱子冥衣——我们那里有烧冥衣的风俗。按照母亲生前的喜好,选购了各种花素色纸作衣料,单夹皮棉,四时不缺。他做的皮衣能分得出小麦穗、羊羔、灰鼠、狐肷。
  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我很少见他发过脾气,对待子女,从无疾言厉色,他爱孩子,喜欢孩子,爱跟孩子玩,带着孩子玩。我的姑妈称他为“孩子头”。春天,不到清明,他领一群孩子到麦田里放风筝,放的是他自己糊的蜈蚣(我们那里叫“百脚”),是用染了色的绢糊的。放风筝的线是胡琴的老弦。老弦结实而轻,这样风筝可笔直的飞上去,没有“肚儿”。用胡琴弦放风筝,我还未见过第二人。清明节前,小麦还没有“起身”,是不怕践踏的,而且越踏会越长得旺。孩子们在屋里闷了一冬天,在春天的田野里奔跑跳跃,身心都极其畅快。他用钻石刀把玻璃裁成不同形状的小块,再一块一块逗拢,接缝处用胶水粘牢,做成小桥、小亭子、八角玲珑水晶球。桥、亭、球是中空的,里面养了金铃子。从外面可以看到金铃子在里面自在爬行,振翅鸣叫。他会做各种灯。用浅绿透明的“鱼鳞纸”扎了一只纺织娘,栩栩如生。用西洋红染了色,上深下浅的通草做花瓣,做了一个重瓣荷花灯,真是美极了。在小西瓜(这是拉秧的小瓜,因其小,不中吃,叫做“打瓜”或“骂瓜”)上开小口挖净瓜瓤,在瓜皮上雕镂出极细的花纹,做成西瓜灯。我们在这些灯里点了蜡烛,穿街过巷,邻居的孩子都跟过来看,非常羡慕。
  父亲对我的学业是关心的,但不强求。我小时了了,国文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我的作文,时得佳评,他就拿出去到处给人看。我的数学不好,他也不责怪,只要能及格,就行了。他画画,我小时也喜欢画画,但他从不指点我。他画画时,我在旁边看,其余时间由我自己乱翻画谱,瞎抹。我对写意花卉那时还不太会欣赏,只是画一些鲜艳的大桃子,或者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瀑布。我小时字写得不错,他倒是给我出过一点主意。在我写过一阵“圭峰碑”和“多宝塔”以后,他建议我写写“张猛龙”。这建议是很好的,到现在我写的字还有“张猛龙”的影响。我初中时爱唱戏,唱青衣,我的嗓子很好,高亮甜润。在家里,他拉胡琴,我唱。我的同学有几个能唱戏的。学校开同乐会,他应我的邀请,到学校去伴奏。几个同学都只是清唱。有一个姓费的同学借到一顶纱帽,一件蓝官衣,扮起来唱“硃砂井”,但是没有配角,没有衙役,没有犯人,只是一个赵廉,摇着马鞭在台上走了两圈,唱了一段“群坞县在马上心神不定”便完事下场。父亲那么大的人陪着几个孩子玩了一下午,还挺高兴。我十六岁初恋,暑假里,在家写情书,他在一旁瞎出主意。我十几岁就学会了抽烟喝酒。他喝酒,给我也倒一杯。抽烟,一次抽出两根他一根我一根。他还总是先给我点上火。我们的这种关系,他人或以为怪。父亲说:“我们是多年父子成兄弟。”
  我和儿子的关系也是不错的。我戴了“右派分子”的帽子下放张家口农村劳动,他那时还从幼儿园刚毕业,刚刚学会汉语拼音,用汉语拼音给我写了第一封信。我也只好赶紧学会汉语拼音,好给他写回信。“文化大革命”期间,我被打成“黑帮”,送进“牛棚”。偶尔回家,孩子们对我还是很亲热。我的老伴告诫他们:“你们要和爸爸‘划清界限’。”儿子反问母亲:“那你怎么还给他打酒?”只有一件事,两代之间,曾有分歧。他下放山西忻县“插队落户”。按规定,春节可以回京探亲。我们等着他回来。不料他同时带回了一个同学。他这个同学的父亲是一位正受林彪迫害,搞得人囚家破的空军将领。这个同学在北京已经没有家,按照大队的规定是不能回北京的。但是这孩子很想回北京,在一伙同学的秘密帮助下,我的儿子就偷偷地把他带回来了。他连“临时户口”也不能上,是个“黑人”。我们留他在家住,等于“窝藏”了他,公安局随时可以来查户口,街道办事处的大妈也可能举报。当时人人自危,自顾不暇,儿子惹了这么一个麻烦,使我们非常为难。我和老伴把他叫到我们的卧室,对他的冒失行为表示很不满。我责备他:“怎么事前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我的儿子哭了,哭得很委屈,很伤心。我们当时立刻明白了:他是对的,我们是错的。我们这种怕担干系的思想是庸俗的。我们对儿子和同学之间的义气缺乏理解,对他的感情不够尊重。他的同学在我们家一直住了四十多天,才离去。
  对儿子的几次恋爱,我采取的态度是”闻而不问”。了解,但不干涉。我们相信他自己的选择,他的决定。最后,他悄悄和一个小学时期的女同学好上了,结了婚。有了一个女儿。已近七岁。
  我的孩子有时叫我“爸”,有时叫我“老头子”!连我的孙女也跟着叫。我的亲家母说这孩子“没大没小”。我觉得一个现代化的、充满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须做到“没大没小”。父母叫人敬畏,儿女“笔管条直”,最没有意思。
  儿女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他们的现在,和他们的未来,都应由他们自己来设计。一个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的孩子的父亲是愚蠢的,而且,可恶!另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尽量保持一点童心。

第65个、爸,我想抽根烟

   这期“我笔写我心”的主题是校园生活,两位作者呈现了截然不同的镜像,前者诗情画意,而后者沉闷压抑。

   不能完全说境由心造,但至少我们可以试着去选择一个朝气的态度。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幻想的人。有时候甚至在想,我的生命和我的幻想,哪一个更重要。

   我并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也不是那种喜欢不劳而获的人,但我就是无可救药地爱着幻想,就像幼儿园的孩子热爱着手中的小玩具。

   我习惯抱着脑中虚无缥缈的幻想体会着虚无缥缈的幸福。我也习惯上课时坐在教室的窗边,偷偷戴着耳机边欣赏窗外绵延无际的山峦,边任由我的幻想在脑海中漫游。此时无论老师讲课的内容有多么生动,都只会让我感觉与拖拉机发动机的声音区别不大。

   我清楚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手下支离破碎的文字、质朴的吉他和有绝对渴望却绝对没有能力购买的高档运动休闲服。所以我更愿意抱着心爱的吉他想像(只能想像)华丽的音符从我的指间流泻,而不是抱着课本,苦思冥想着左手定则或右手定则。

   想做富有但烦恼的人,还是快乐却一无所有的猪?

   我看见班上的同学抱着书本一脸认真的样子,很多时候我都会想我堕落了没有?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否充满了羡慕,但我惟一敢肯定的就是那时我的心里,一定充满了迷茫。

   在高三的日子里,我越发感觉到忧郁和无奈充塞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有时,我甚至能感觉到被这种气息感染了的尘埃落在肩膀而带给我的巨大压力,促迫我艰难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另一个牢笼。我想像着当我把自己反锁在一个更加华丽且名贵的笼子里的时候,父母看着我露出的那种笑容——高兴地、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为咱们家争光了!”

   这一年,我学会了抽烟和喝酒。我大口大口地吸烟,抽到烟雾淹没了自己。我也大口大口地灌酒,喝到自己不省人事,然后挥舞着拳头赶跑那些带给我巨大压力的讨厌的尘埃。并不是觉得抽烟潇洒,也不是觉得酒味香醇,只是想用它们使我暂时忘记那些老师的悉心教导和父母期望的眼神。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放下烟和酒之后,现实还是现实,生活还是生活,我,也还是我。就像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醒之后发现手中抱的并不是《安徒生童话》,而是厚厚的“尘埃”。

   也许我将又一次看见父亲眼中不可掩饰的失望,那种眼神给予了我不只一次的刀绞般的心痛。我爱我的父母,我不愿他们难过。所以我静静地把心底的无奈和消极掩藏了起来,继续按照他们为我选好的方向,带着我心中的忧郁和他们的期望,头也不能回地上路。

   父亲是不抽烟的,但特殊情况下也会偶尔点上一根。不难想像,父亲抽烟的特殊情况发生的次数是与我考试的次数成正比甚至是相等的。算一下,如果我的父亲一年内只抽四次烟,那一定是因为我这一年内考了四回试。

   有一回,我偷改了成绩。当我小心翼翼地告诉父母考试分数,看见了父母脸上的喜悦神情时,我心中好高兴也好惭愧。后来我向班主任坦白这一切的时候早已泣不成声。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父亲似乎发现了问题,警告我说他将要到学校打听我的成绩。而我仍旧没有承认,而是跑来向老师哭诉。我害怕,并不是害怕父亲严厉的斥责,而是怕再次看见他失望的眼神。班主任抚摸着我的头体贴地告诉我这次的分数他借给我了,但下次一定要我还给他一个真正的优秀。而父亲终究还是没有到学校去,我想或许他也害怕发现了真相后失去这份难得的快乐,他宁愿相信他的儿子没有骗他。而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但最终我还是辜负了他们,我没能还一个好的成绩给我的班主任,而父亲也终究还是拿起了烟,让烟味弥漫在这间沉郁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母亲已经开始有些咳嗽,而我却依然坐得很稳,两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些烟灰。

   我终于决定要打破沉默,而满屋的烟味使我抽烟的欲望愈加强烈,所以我马上说出了一句令父亲万万想不到的话:“爸爸,我想抽根烟。”说完后我没敢去看父亲,但我可以想像得到他那一脸错愕的表情,我不知道这个表情继而将会转变成理解还是无奈。只记得在说完后几秒钟父亲仍旧没有说话,母亲支支吾吾地想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便拿了根烟走到漆黑的阳台上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还记得那晚的风好冷,我竟有了种突然想跳下去的冲动,想像着那种滑翔时,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这时我竟有一丝快意。我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做,因为我没有勇气,不是怕死,而是怕不能失去我的人失去我。可是他们可曾知道,他们正在做的是费尽心机地把自己的孩子推向悬崖。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晴,不去面对父亲失落的眼神,可它就像影子一样不肯散去,于是我更加用力地把眼睛闭紧。其实我心里明白,无论多么用力,都只会是徒劳。我想睁开,但还是没有勇气。我害怕面对现实,就像在课堂上玩游戏的孩子害怕被老师发现一样。

   当我睁开眼睛的刹那,我用最直接的办法抵抗恐惧的同时也打破了这个夜的沉默。尽管我知道一定会有不少人对我这半夜里撕裂般的吼叫声十分厌恶,但我想,在这沉寂得有些恐怖的夜里,希望同我一起撕心叫喊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相信有一天,我们都不会再沉默。 

第66个、千里亲情

    教条是灰色的,而我们的生命之树常青。 

    ————歌德 

    窗前,静静躺着外婆的照片。外婆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脸上早已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此刻,她的条条皱纹中是否已嵌满对亲人的思念呢?外婆,其实我也想你,可是学业很繁重啊…… 

    一纸病危通知书飘落到桌上,全家人都无语凝噎。母亲告诉我,外婆在晨练时一跤摔倒,便数病齐发,住进了重症病房。母亲决定周末就动身。 

    ——你有空吗? 

    ——我……考虑考虑吧…… 

    窗外大雨滂沱。“一定是人间的悲剧太多了,连嫦娥都忍不住在星空中落泪啊……”我正自言自语,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是母亲。我明白了她的来意,顿时觉得肩头的手重重的。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我始终相信母亲的期望中是包含着她的母亲的希望的。 

    母亲走了,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我在草稿纸上涂满了“去”“不去”的字样,心如乱麻。不是说成绩就是对老人最好的报答嘛!但现在,这样的话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接连几天,一向安静的家里变得电话不断。一次,我无意中接听到外婆与母亲的一段对话—— 

    ——你们来看我吗? 

    ——我来,可思思……还没想好…… 

    ——那……算了吧…… 

    又是一个雨夜,我站在窗口静静回忆着儿时在老家度过的美好时光。上山采浆果的日子是快乐的,陪伴我的,是外婆;听童话的日子是美丽的,读给我听的,是外婆;在海边捡贝壳的日子是曼妙的,教会我的,是外婆。多美好的孩提时光啊!真想用雨珠把这些美丽的回忆串起来,戴在手腕上。可是离中考那么近了,我下不了这个返乡的决心啊…… 

    周六,母亲收拾行装时告诉父亲:外婆需要动手术,风险非常大。不见到我,她始终不同意动手术。可是,事关重大啊!拖延一天,成功的希望就小一点…… 

    母亲无意间一回头,惊讶地发现我正站在门口。 

    那晚,我第一次失眠。咀嚼着电话中外婆气若游丝的话语中深藏着的希望,我不再犹豫! 

    周末,我踏上了返乡的列车。 

    就在我到达的当天,外婆及母亲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手术啊!可是外婆成功了!! 

    在监护房外,我透过玻璃看着熟睡的外婆。母亲小声地说,外婆起初不签字,完全是怕见不着我……母亲没有再说什么,我的眼中,早已有泪悄然滑落。 

    曾答应在外婆出院后带她去放风筝。风筝放得再远,总有一根线牵着;我和外婆分离得再远,总有一根线在牵着、系着。后来,我又返乡探望了她几回,分别的时候却很少流泪。酸涩的眼泪是给没牵没挂的人流的,我有美丽的亲情,就有无形的线牵着。就算有泪要流,那也是幸福的眼泪吧!

第67个、让爱再一次靠近

  芙蓉有一个不快乐的童年。

  当芙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爸爸莫名其妙地离开家了;从此没有音信,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芙蓉记得,爸爸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妈妈每天以泪洗面;家里来来去去许多债主,他们都只有一张嘴脸,就是要钱。

  房子被法院查封了,银行里再也没有存款,妈妈开始到百货公司里站柜台卖衣服,赚钱养这个只剩母女俩的家。在庞大的压力下,妈妈的头发不停地掉,芙蓉常常在打扫的时候,扫出一团又一团妈妈的落发;芙蓉害怕极了,她多么害怕爸爸不见了,妈妈又离开她。,就是这个梦魇,逼迫着芙蓉长大;在她的小小心灵里,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抛弃了芙蓉和妈妈,让他们背负沉重的生活负担。

  七年后,奶奶辞世,葬礼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戴着墨镜,站在送葬的队伍里,臂膀上还戴着重孝;尽管多年不见,芙蓉还是知道,那是她的爸爸,那个生她而不养她的父亲。她拉着妈妈的手,离开了奶奶的葬礼。她们母女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芙蓉不要这个男人再介入她们的家庭。

  但是,葬礼的后几天,爸爸在叔叔和朋友的带领下,踏进了芙蓉家的门。  那是一个窒闷难耐的秋天,芙蓉放学回家,注意到家门口多了几双男人的皮鞋。早熟的芙蓉猜到,是爸爸来了,她站在门外,看着那些男人们的鞋子。

  因为爸爸的缘故,她讨厌所有的男生,她认为男生都是粗野的,都是不负责任的;但是当她看着那些皮鞋,却又升起一股奇异的玩心。她挑了一双最像爸爸的鞋子,偷偷地将自己的脚套进鞋子里。鞋子闷闷的,热热的,有一种腥臭味低徊不去。荚蓉小小的脚套在爸爸大大的鞋子里,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感受到一点点爸爸的温暖。

  但是,芙蓉并没有走进家门,她背着书包,到附近的小公园去流浪,在秋老虎的肆虐下,芙蓉心中也涌起一把怨火。她想起这些年来她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亲戚远离她们,深怕被借钱;邻居逼着她们搬家,深怕那些债主闹事。这些苦难,这些折磨,都是因为爸爸当年的不告而别。她恨爸爸,她恨他当年丢下她们母女,没说什么就离去;她恨他没有尽到做爸爸的责任,现在又回头来找她们母女。

  芙蓉多么渴望有一个爸爸,但是,她不要这个离开她们的男人。

  回家以后,妈妈说爸爸回来了。她说爸爸当年是因为生意失败,不想拖累她们母女,才悄悄离开的;这些年爸爸在香港经商,赚了钱,还清债务,才敢再跟她们联络。妈妈说,爸爸虽然在香港有了别的家庭,但怎么说也是芙蓉的亲生父亲……

  “不是!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芙蓉生气地说道,“如果不是奶奶死了,他一辈子也不会理我们的!不是吗?”

  这是第一次,芙蓉跟妈妈顶嘴。

  她不知道妈妈怎么了,过去受过的苦,吃过的亏,都忘了吗?那些妈妈流过的泪,落过的发,都没发生过吗?芙蓉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平和地接受了一切,难道妈妈没有委屈,没有埋怨?

  那天夜里,芙蓉来了初潮,她抱着肚子疼痛了一个晚上。豆大的汗滴冷冷地覆着芙蓉全身,她痛得低低呻吟着;妈妈抱着她,安抚着她,芙蓉却仍然感觉自己一片一片地剥落了。

  童年结束了,芙蓉没有让爸爸重回她的生命里,相反,她连妈妈这个盟友都失去了。

  后来,芙蓉的爸爸偶尔从香港回到台北,到芙蓉家坐坐。只是,芙蓉总离爸爸远远的,不说话,不打招呼,当他是一种无形的存在。爸爸送她的礼物,她就堆在客厅,拆也不拆,看也不看。朋友来家里,她就要朋友自己挑,自己拿。

  妈妈对于芙蓉的恨意,也没法子。她告诉芙蓉,爸爸从小就疼她,现在看到她这样,会很伤心的。

  “那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芙蓉质问着。

  芙蓉总是看似没有包袱,其实很有负担地爱着。她爱那些感觉起来像父亲,愿意呵护她的人;爱那些眸子里隐埋了伤口,却又不轻易说出口的人。芙蓉在爱情里飘流着,她一边怀疑自己有没有定下来的勇气,一边又愈挫愈勇地爱与被爱着。

  芙蓉恨爸爸,却又常觉得,自己是为了爸爸而活。

  芙蓉从小功课就很优异,开始工作以后,更是努力表现,在广播界闯出一片天。她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出人头地;她知道,惟有出人头地,才能让爸爸注意到她的表现,才能让他四处都可以看见她,才能让他再也无法忽略她。芙蓉要爸爸知道,他曾放弃过的女儿是那么优秀,那么无可取代。

  这回答应了香港电台的邀请,也是一样的。芙蓉要爸爸知道,她也在香港,却不跟他联络;她要爸爸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她要在爸爸的视线里,尽情地跳舞,却不让他靠近。

  一晚,芙蓉主持的那档聊天节目已近尾声,导播示意她再接听一位听众热线。

  “再来是一位王先生,王先生你好,您要聊的是……?”

  “……芙蓉,我是爸爸呀……”

  “……王先生,我想您认错人了……让我们在乐声中,结束今晚愉快的相聚,朋友们,再见……”

  下了节目以后,芙蓉的耳朵里还是徘徊着那个声音。

  “……芙蓉,我是爸爸呀……”

  是爸爸。芙蓉确定。

  芙蓉很高兴,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却又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比如说,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伤心?伤心的应该是她,应该是妈妈才对,不是吗?

  恍惚之间,芙蓉走到了电台大门。

  “芙蓉,”柜台小姐说,“有一位姓王的听众留了东西在这里,要我们转交给你。”

  柜台小姐捧出一只粉色纸盒,放在柜台上。

  芙蓉愣住了。

  她知道,那是爸爸拿来的。

  从前,爸爸送的那些礼物都被她送给朋友了,但是今天,异乡的一个夜,她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拆开这个礼物,她想知道,爸爸会送她什么?

  谜底揭晓了。纸盒里一股清凉的香草气息袭上芙蓉的脸,透着一阵沁甜。那是一客黄澄澄的香苹冰淇淋,是芙蓉最爱吃的口味。

第68个、悍母

  母亲前面,不太用一个“悍”字来修饰的,何况是一个年逾八旬的老母,更何况是一个刚刚病愈出院的老母。
   一场官司,是老母亲告她的三个儿女。
   老太太刚刚动过手术,拄着拐杖,颤巍巍到庭。她老伴,据说在孩子尚未成年时就离去了。
   儿女也都不年轻了,脸上的沧桑说明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宽裕。
   老太太提出的诉讼请求,主要是生病住院花去的治疗费、人工护理费、儿女拖欠的赡养费等等,合计数万元。
   儿女一一陈词,大意是:老妈不应该告我们,她年轻时辛苦抚养我们,我们懂得孝顺的……拖欠赡养费,是因为她没和我们商量就把家里的房改房卖了,到她病危时我们才晓得……老妈年纪这么一大把了,大病一场刚刚抢救过来,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
   本来像这种官司,大家都是同情老人的,不到忍无可忍,谁愿意告自己的子女啊。可是等到老人开口,大家的同情心竟不知不觉地转向儿女了。
   老太太说的是方言,不时夹杂着粗口,尽管法庭一再提醒,她还是没法遏制,儿女们无动于衷地听着,好像从小到大就听惯了的。说了还嫌不解气,老太太手中的拐杖不停地敲击着地面,真的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好强悍啊。
   旁听席上嘤嘤嗡嗡。最后老母与儿女无法达成调解,法官宣布暂时休庭,择日宣判。
   解我心头之疑的,是休庭后原告律师的一席话。他说老太太其实还有一个智障的孩子,快60岁了,一直由她照料,姐妹兄弟从不过问。律师说你没见过啊,老太太对那个智障孩子好得无微不至,就像对婴儿,是十足的慈母啊。
   我明白了悍母的由来,她怕自己来日不多,她要拼命为那孩子争些生活保障,就像雌性动物拼死保护自己弱小的后代一样。
   因为有一个还需要自己呵护的孩子,她就变成了悍母,即使她已经80岁。
  (冯国伟摘自《羊城晚报》图/连国庆)
  公元787年,唐封疆大吏马总集诸子精华,编著成《意林》一书6卷,流传至今。
   十七岁那年,我深情地爱着一个女孩,她叫莫诗诗,和我一个小区。
   相思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在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我大着胆子来到她的窗前。窗前,有一棵高大的梨树,正是四月,满树的梨花,深白动人。一阵风来,圆月高悬,花雨纷纷,美得就如梦境一般。附近的高楼,除了稀稀疏疏的几个窗口亮着电视的白光,其余的,已是寂静一片。
   莫诗诗的窗子,幽暗幽暗的一片。
   我徘徊了很长时间,然后开始歌唱,是李琛的《窗外》。我唱得一般,但是却极动情,真正是用心在倾诉。两遍,或是三遍之后,莫诗诗的房间灯光一闪,亮了。一刹那间,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喊莫诗诗,她不答应我。
   我用电视上看到,小说里读到的,尽一个少年能用的所有词汇,向她诉说着我的爱意。我越说越动情,多日来的相思苦恨,一时表露无遗。
   而莫诗诗,始终一语不发。一闪,莫诗诗房间的灯,灭了。
   周围很静,只剩下我的声音。我立在稀稀疏疏的月光下,固执地一句接着一句,我知道莫诗诗一定在听。说到后来,我潸然泪下。冰凉夜色,打湿了我的发丝和衣袖。
   “莫诗诗,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娶你!”最后,我抛下这句话,伤怀又懊恼地离开了。
   行到拐角处,回头看,莫诗诗房间里的灯,亮了,又灭了。
   从那以后,莫诗诗一见我,就红着脸低着头迅速跑开。
   后来,我最终没能实现娶莫诗诗的诺言,大二那年,莫诗诗恋爱了,接着,我也恋爱了。但是直到今日,我仍然忘不了那个深情的夜晚,倒不是还爱着,只是不能忘也不忍忘,因为,那是一个少年最真最纯的初心,也是一个男人最纯美无瑕的记忆。
   每年春节都要回家看望父母,偶尔还会遇见莫诗诗。她的女儿和我的儿子在一起玩得很投机,有时,还玩过家家。兴致来了,莫诗诗还会拿我取笑。你那时还真痴情啊!只是把我吓得不轻,谁半夜三更地乱叫啊?她笑得花枝乱颤,我呵呵一笑沉静不语。只有自己知道,曾经的那一份情有多深多重,而在她,已经淡成一件童年趣事了。
   有许多往事,就如一汪清澈幽深的

第69个、要怎么才能读懂你的爱

  我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如电视情节演的那样桀骜不训,放荡不羁。天大地大、觉得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儿~叛逆的青春道路上、他一直都是用鞭子赶过来的。

  他曾对我说过:子不教,父之过。也许我注定就不是一个乖孩子,回顾从小到大的历程、一路上都是被各种扶持过来的。至于我的人生观也不坚定,亦有所扭曲把。

  这就是我-难以想像我和他的关系是何则剧烈?我俩都是天蝎座,脾气极似,两个人到一块就会爆炸的,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尽管他每天朝九晚五,但是这也避免不了双方的摩擦,一旦摩擦,后果将一发不可收拾-断绝关系,离家出走,这些通通经历过,伤人伤己啊!最后,他还是输了。不得不妥协,好言好语的,劝我...
呵呵,写到现在也想起了当年的叛逆,忤逆。

  今年我回家,看到他那逐渐发白的两鬓和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我的心狠狠的触动了一下,这还是那个曾经跟我大吵大闹的人吗?岁月,求你别伤害他!见面以后他显得特别兴奋、问我想吃什么,走了一上午也没找到个吃烧烤的地儿。最后我说去吃西餐把-他说这是他一辈子也没有吃过的东西,那时候我真的没有在觉得他丢人,以前的我通过上面的了解也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带着他进了里面,随随便便点了两份套餐。从他的表情上我看的出来他吃的有高兴也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失落,这么点东西就128?最后到了结帐的时候,本来决定我结帐的,可是到了跟前又想到家里的朋友还等的花销呢,也就没掏。他在那和收银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出来时

  看到他拿了一罐雪碧给我.....

  他从来不过问我的情况,但是从我妈那儿还是知道他挺在意我的,他一直毫无保留静默的给我他的爱。直至今日,我也就才读懂十之一二。

  他就是我的爸爸,我的老爹,我最亲的父亲,我狠爱他,就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去表达,我能做的就是以后少生事,少让他操心!

  都说父爱如山,我感受到的是父亲无声的关怀,像空气一样,无微不至。

  老爸,谢谢您,我也二十了,不能在这么任性下去了,该睁开眼看清这个社会了。

  老爸,您那些平凡朴素的爱足够我受用一辈子,指引我前进。

  老爸,我爱你!

  您可以用你的血肉之躯替我挡下这二十年来的风霜雨雪,后半生我也会像您一样,照顾好你们,让那些狂风暴雨在未来临之际,就已然风吹云散。

  老爸,父亲节虽不能跟您一块儿同干共饮,但我的爱却早已悄悄的溢入您的酒杯,直至心底。

第70个、感人亲情故事:春天的故事

  作者: 小谙yun

  爸爸说过,春天是花开的季节,我和母亲出生的季节,无法挽回的季节。

  百花盛开之际,蓝得看不见的天空,绿得摸不着的大地,春天。一切都是美好得不留余地的,或许在那日之前我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能遇上那样的事,一生的轮廓大不了就是平平常常地上学,平平常常地工作,平平常常地老去。

  或许是天生注定吧,本是五十才知天命的我,竟在20不到就已经知晓了什么是上天的安排,没有人可以改变。当温柔的春都开始嫉妒你的生活时,即使神灵也不能阻止这天旋地转的噩耗。

  "花涩,生日快乐!"果然爸爸妈妈还是这样准备着惊喜,幸福得无法掩饰的笑容,仿佛忘记了时间带给他们的摧残,只记得岁月送给我容颜。不容遗憾的年岁――17,春天一样的芳香。

  这是春天里的第一缕暖风吗,即使已牵过她无数次,但每一次也都还是心花怒放。

  "就道您俩,瞧,都10年了,哪年不是这样给我庆祝生日,一放学回来就这样嚷嚷,真是,一点儿惊喜的感觉也没有。""嗨,尽管这么说,你还不是笑得像小孩儿样甜。"爸爸笑着,眼睛又似花瓣,又似月牙,他温文尔雅的脸笑得好不灿烂。

  这会妈妈叫我爸打住了"诶,怎么说话呢,涩涩早就长大了,哪儿还是小孩,你才是个小孩呢,对吧涩涩?""哎哎你俩都对,我庆个生难不成还会斗嘴啊!"我"啊"字说得很用力,想增强欢乐的气氛,他们俩一愣,相视一笑,眼睛里充满幸福与甜蜜。

  "好了好了,送礼物的时间到了,"妈妈在身上翻翻找找,最后在荷包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袋子"铛铛铛铛!勿忘草种子哦,妈妈特地跑去俄罗斯带的,开花后可漂亮了,咱们现在就种上吧!开花时可漂亮了,你不知道我去俄罗斯的那块花田里时是多美,以后这几朵开了我可真的是叫做欣喜若狂……"只可惜,您再也不会看到了,我们只能在回忆里看到勿忘草的深沉淡雅。

  "花盆在我这里!搁种子时可要小心了。"爸爸也不知从哪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个花盆来。

  "涩涩你拿好,妈妈先接点水来。""诶,好"就在我刚刚接住种子时――地震忽袭而至。

  那天晚上十点三十五分,十级地震突然降临在这座花开四海的小镇,大地的咆哮掀翻了所有宁静的美好,刹那间城市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潭,越是挣扎越是沉没。

  她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轰然落下的沙石将母亲砸倒在地,随着就是父亲把自己紧紧抱住蒙上眼睛,一切在霎时间进行,霎时间结束。

  原来就是这样啊。

  原来春天也愤恨不过一家人如此幸幸福福。雪花纷纷,绿草茵茵,赤日炎炎,落叶飘飘,春夏秋冬,好不孤单。

  不知过去多久,当她醒来之时,已是处于废墟之中。

  凄美的月高高挂在天空,冰冷骇人的寒光割在身上,是嘲笑呢,还是在欣赏?我讨厌这样无依无靠没有温暖的晚上。我讨厌耳朵嗡嗡作响。我讨厌身体血流不止。我讨厌小狗悲惨的哀叫……"爸……妈……在……在哪呀……怎么会啊……不可能啊。在做梦,一定是做梦,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对吧……"夜晚暗淡的蓝与深邃的红结合在天边,此时的美景不如说是泪水和鲜血的凝聚。她的脚被水泥钢筋死死地压着,可这算什么呢,总比不过一颗失去保护的心吧。

  她用一双手在这一堆堆断壁残垣中死命地挖,终于在水泥渣里翻出了那包破碎的勿忘草种子,而捏着它的,是父亲那只血肉模糊的手。(www.limaogushi.com)她颤抖着轻轻拿起种子,放进衣服最深的口袋里。

  双腿无论如何都没有知觉,她只能拼命地挪动上半身,撕裂的疼痛感侵蚀着她的全身。那时,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顾不得哭泣了,父亲的脸还露在外面是她唯一的希望。

  那张俊俏的脸,何时变得如此苍老痛苦。耳畔的风,何时变得如此冷漠猖狂。

  她不知疲倦地挖着,醒来时已是白天。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最后的记忆就是她恳求救援人员找到她的母亲。

  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身旁一个人都没有。简陋的小木床看上去是这么平静,门外不时传来护士仓促的脚步声。得救了么?父母亲也应该一样吧。

  她静静的坐在病床上,没有哭,也没有闹,视线缓缓移到腿上,厚厚的石膏禁锢住她的双脚,禁锢了她美好的一生。

  她摸了摸那个装着种子的荷包,还好,还有家人的东西陪在身边。

  就这样,她安安静静地坐过了几个月。知道了母亲的去世,父亲的瘫痪,勿忘草种子的花开花落,城市的恐惧、悲伤、孤独到慢慢消失后的惨淡的宁静。

  一年过去了,她领着父亲去母亲的坟前探望她。鸟儿在空中低鸣,花儿在路边轻轻摇头,同样又是春季,花香绕人的春季,可不会有那些年一样的无忧无虑了,只有轸念着这温暖春天的我们。

  那天,她悄悄地去看父亲的日记本,因为她知道,父亲是会把每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的,她想知道父亲这一年来所有的悲痛,所有的孤单,她要做到去分担。谁又不是这样呢?

  可是啊,父亲只在母亲生日那天写了一句话:

  "春天是花开的季节,涩涩和你出生的季节,无法挽回的季节。"

第71个、盛在剩饭里的爱

  奶奶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戒指退下来递给我,“收好这只戒指吧,足金的哦,肚子饿的时候,都可以换两餐饭来吃。”
  
  从前没有冰箱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用一个碗橱。碗橱靠墙的那一面是木头的,其他的三面则是纱窗,这样空气可以流通,隔夜的剩菜才不会闷坏。
  我们家里,一桌子的嘴,大多都是刁的。从前家里钱不大够用的时候,爸爸也总是会在每个星期天理好一个奶油包头以后到咖啡馆里去坐一坐的。讲这种派头的人,当然是不吃剩菜的。
  妈妈是来自一个大家庭的最小的孩子。我们广东人讲“拉女拉心肝”,外婆宠得她这个“拉女”一塌糊涂,她自然是有一张刁嘴的。
  至于我呢,有一年爸爸妈妈送我到外地的姨妈家里去,可是我面对一桌生葱和黑乎乎的酱就是不肯动筷,还要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来。表哥看不下去,说我“一看就是一个刁小三”。
  只有哥哥好一些,他是个不甚挑剔的人,旧的衣服改一改,他也不介意穿,吃剩菜他也肯的。只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总是要多吃一点好东西的。在这样的家里,吃剩菜的就只有奶奶了。
  那时一点可怜的食油是要凭票才能买的。因为大陆的油不够用,姨妈从外国回来的时候,除了送其他的东西,还特地接济每家一瓶油。没有用油炒过的菜,隔了一夜,实在难以下咽。我们的筷子,总是掠过盛着隔夜菜的那个碗,只顾伸去挟新鲜刚煮的菜。而刚刚从厨房里煮完一餐出来的奶奶,将就着剩菜,慢慢就吃完一碗饭了。她吃得很安静,没有我们偶尔吃一次隔夜菜就好像受难似的愁眉苦脸,以至于我以为奶奶煮完饭后吃剩菜是她分内的事情。
  属于奶奶分内的事情好像不止这一件。没有冰箱的日子,每天都要去买菜。隆冬腊月的早晨,在妈妈的千呼万唤之下,我才肯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个头,外面的天还不曾亮透呢,奶奶早已经买菜回来了,穿着那件我恨死了的旧棉袄。
  我恨那件深蓝色的旧棉袄,是有缘由的。有时奶奶买菜回来就急着送我去上学,我嫌那件棉袄太难看了,一定要奶奶换了才肯让她送我去。老师家访的时候,家人把这件事给我揭发了。老师就在班上批评我,说我功课虽然好,可是思想不够好。
  我不承认自己思想不好,只会去恨奶奶和那件旧棉袄。可是恨了两天我就不恨了。因为奶奶的菜不仅做得好吃,而且做的时候很好玩,像是游戏似的。我在边上看得着了迷,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不知不觉插手跟着奶奶一起玩了。
  奶奶把大块的猪肉切成丁,用佐料拌匀了来做香肠。她在香肠衣的口上放一只漏斗,漏斗里面放满了肉丁,把肉塞到肠衣里面去了。一根肠衣塞满的时候,就用粗线把两头扎紧了,再找来一根针,在香肠上“噗噗”地刺出许多小孔。然后把香肠吊在阳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说香肠是要这样风干的。
  过了几个礼拜,胖胖软软的香肠变成僵头僵脑一个个“小老头”,这下就可以吃了。奶奶把香肠放在米里一同煮了,饭烧好的时候,香肠也熟了。这样煮出来的饭,真是香极了。奶奶把红色的香肠切成薄片在白色的盘子上铺了一圈又一圈的,看着就让人口水流下来了。那样的一顿饭一家人吃得好开心,只是奶奶究竟吃了几片香肠呢?好像没有人去关心。
  其实奶奶也不是不懂得吃好东西的人。夏天里她脱下平常煮饭穿的旧衣服,换上一套青黑色的香衬衫,衣襟上塞一条手帕,脚上换一双黑色的缎子鞋,这就带我上街去。有时候我们去凯司令吃奶油蛋糕,有时候我们也去泰昌吃冰激淋。路过陕西路上那片黑色的竹篱笆的时候,常会看见一个比奶奶还老的老太太坐在地上卖白兰花。奶奶买了花给我别在衣服的扣子上,一下子我们两个人就变香了。奶奶的心情更加好起来,跟我说从前的事:“爷爷常带我去吃大菜,我连大菜里的铁扒鸡都会做!”
  我从来没有吃过铁扒鸡,很想知道那鸡怎么好吃法。可是爷爷一早就不在了,生伤寒死的。奶奶24岁就守了寡,也没有动再嫁的念头。爷爷留下的钱用完的时候,奶奶也出去工作过。现在奶奶老了,没有了工作。我想,如果奶奶也没有爸爸的话,是不是就要像那个老太太一样大热天里到外面去摆摊卖花了呢。走完那面高高的篱笆墙的时候,我回过头去望一望那个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心里莫名担忧起来,把奶奶的手攥得更紧些了。
  奶奶没有工作,我不知道她买奶油蛋糕和冰激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听妈妈说,奶奶当年办的是退职,不是退休。大人说退职就是一次性地拿一笔钱,退休就是每个月可以拿退休金。在妈妈的解释里,仿佛我们家的钱不够用是跟奶奶选择了退职而不是退休有关联的。
   我从不随便开口问大人要钱,因为我怕被拒绝的难堪,可是难堪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奶奶大概真的用光了全部的钱,我听见她在那里问爸爸要每个月的零用钱。爸爸支吾着不肯给,说去问妈妈要;妈妈也不给,说去问自己的儿子要吧。三个大人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夜里。
  那天夜里下雨了,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到半夜时,野猫出来了。它们在弄堂里玩着玩着就打起架来,一阵狂乱的撕咬声以后,受伤的野猫号哭起来,哭声非常凄惨。我躲在被子里紧张地竖起耳朵,再三确认那是野猫的哭声而不是奶奶的,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可是眼泪还是流出来了,顺着脸颊一直滚到耳朵里面去。
   “快快长大就好了。”我跟自己说:“长大就可以赚钱给奶奶零用了。”
   我们吃着奶奶做的新鲜好吃的菜长大了,奶奶吃着我们吃剩下的隔夜菜变老了。哥哥开始工作的时候,马上给了奶奶零用钱。奶奶拿了钱就即刻去烟纸店买香烛来祭拜爷爷,回家时却发现钱找错了。好多年没有去买过东西,香烛的价钱跟从前已经不一样,连钱的样子也变了。
  那天哥哥把老糊涂的奶奶不认得钱的事当成笑话讲给我听,我笑得眼泪也掉了出来。用手去擦眼泪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眼泪怎么擦来擦去擦不干的。
  “爸妈其实也不是没钞票。”我问他:“为啥就不肯给奶奶一点零用呢?”哥哥不笑了,长久沉默着。
  哥哥那时的经济其实也是紧的,工资不多,又要筹办婚事。爸爸把单位里分的另一套房子给了他,其他的事情就全部让他自己操办。他勉强办齐了结婚必备的东西,却再也不够钱给新娘买首饰了。
   婚礼的酒席上,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把新娘子叫过去,然后哆哆嗦嗦地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条又粗又长的金项链来给孙媳妇戴上。那个沉甸甸的金坠子把一桌子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天天吃隔夜菜的奶奶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我们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呀?
   等到我要出国的时候,奶奶老得更糊涂了。她看我一天到晚忙进忙出,也不知道我是在干什么。及至我买定两只大箱子,把自己的一家一当都装进去的那一刻,奶奶才发觉我要出远门了。
   “阿寒,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出国去读书啊!”我对着她的耳朵大声说。
   “什么,你大学都毕业了,还要去读书?”奶奶抬起头来看看我,恍恍地笑着,“你骗我啦,你是想出去找男孩,是不是啊?”
   “不是找男孩,”我笑着对着她的耳朵更大声地叫,“我是出国去读研究生啊!”
  “奶奶,”哥哥笑嘻嘻地插话进来,他也对着奶奶的耳朵大叫,“阿寒是回香港去摆地摊卖衣服啊!”然后他回头跟我说,“不要去跟奶奶讲啥‘研究生’,她老了,搞不懂。”
  “是回香港吗?你们这些人又来骗我了。”奶奶将信将疑,抬起一张因为年老而变得像孩童一样天真的脸来打量大笑着的我们俩。
  “是什么都好啦,”奶奶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戒指退下来递给我,“收好这只戒指吧,足金的哦,肚子饿的时候,都可以换两餐饭来吃。”
   我是手心里握着奶奶从手指上摘下来的戒指上出租车的,那只戒指上还留着奶奶的体温。可是等我赚到钱的时候,奶奶已经不需要零用钱,连医生也不需要了,我只来得及给奶奶买了大红的寿衣。
   那一年我回国的第二天,奶奶就终老了。没有什么可抢救的,身体里所有的机器都老得坏掉,全身的血管都爆裂了。
  现在的家里,只要不要求吃鱼翅和熊掌,钱是不会不够用的。冰箱当然是必备的东西,然而剩菜也还是常有的。饭桌上,我把新鲜烧好的菜推到对面去,把剩菜放在自己的面前。看到对面的人吃得很香的样子,我的心里满是欣慰。
   我想起小时候的饭桌来,那时奶奶吃着隔夜菜,她心里有的,原来不是苦啊。这样想着,沉重了许多年的心,仿佛有些释然,可是眼泪还是涌上来了。
   我放下筷子站起来,假装去看看外面的天气。天空里无声地下着密密的鹅毛大雪,什么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盖上了一层皑皑的白雪。我久久看着门前的那条小路,白色小路弯弯地一直延伸到天边去了。泪眼蒙眬里,我怎么分明看见奶奶从小路的那头走过来,她穿着那件蓝色的旧棉袄,两手挽着沉沉的菜篮子,慢慢地走回家里来……
   奶奶,你是不是来告诉我,那时你没有工作也没有钱,那是你唯一可以用来爱我们的方式。我现在知道,知道了。

第72个、眼泪从不卑微

  他有一个卑微的母亲。
  母亲穷,所以,供他上学很费劲。那时,他是家中的老三,两个哥哥已经成家,可因为媳妇的关系,与母亲的关系很紧张。
  像所有农村的家庭一样,母亲在万般无奈之下。向两个哥哥张了口,她说,你们供弟弟上大学吧。
  他那时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为了学费,他整个暑假都在煤矿上当小工,整个人累得脱了形,可是有什么用呢?昂贵的学费让他的大学梦就要破灭了。
  他听到母亲哭,呜呜咽咽地压抑着,父亲则在旁边抽着烟。两个哥哥为他的学费吵了起来,他们只上到小学毕业,他们说,凭什么让小弟去上大学?凭什么要我们供他?
  他听得心如刀割,都说是亲情如水,在他这里,却感觉到刺骨的冰冷。他的两个嫂子也跳出来嚷:自己没有能耐就不要供孩子上学了,凭什么向我们要?我们也有孩子!
  母亲忽然做出一个举动。她踉跄着扑过来。然后跪在了两个哥哥和嫂子的面前。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他冲上去:妈,我不上学了,不上了!他哭着。声嘶力竭地嚷着,这一幕让他一辈子忘不了!
  他终于去上学了,算是两个哥哥供他吧。
  母亲认识几个字,写信来说,家里都好。
  他明白那好里是什么,短短几个字,足以泪沾襟。他是大学里最艰苦的学生。吃咸菜做义工,别人休闲娱乐过生日的时候,他去拼命挣钱。
  甚至,他拾过同学们丢掉的馒头吃。这算丢人吗?不,想起母亲下跪的一幕,这又算什么?
  大四的时候,他听到同乡告诉他,他的两个哥哥又去找母亲闹事了。母亲气得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好多天。
  他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大学几年,他没有回过一次家,不是不想念母亲,是怕来回费钱,更是怕回去看到母亲的眼泪。他忘不了母亲的眼泪,那是一个卑微母亲的眼泪,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流。所以,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不让母亲再流眼泪。
  那次,他果断地把哥哥们寄来的钱退了回去,当然,他没有告诉母亲。大学的最后一年,他是如何过的呢——自己打工,靠同学和老师的接济,吃了一年咸菜,穿了一年别人的旧衣服,甚至在夏天,他还穿着冬天的那件外套!
  终于大学毕业了,他分到了一个不错的单位,第一个月的工资。他一分不剩地寄给了母亲。
  母亲是含着眼泪收的钱,她写信给他说,儿子,妈是不要回报的,只要你好就行。
  后来的几年,他挣来的钱全寄给了两个哥哥,他要还他们,以求母亲的心理平衡,以偿还母亲当年那一跪!
  他把母亲从乡下接了出来,两个哥哥见了他讪讪的,母亲劝他说,算了吧,到底是亲哥哥。他买了大米和牛羊肉,给母亲带回家,却看到两个哥哥家摆着他买的东西。他的心头一阵哽咽,他一直对两个哥哥耿耿于怀,倒是母亲,咬哪个指头都疼,她早已忘记从前的不快,把小儿子的东西全给了两个大儿子。
  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和两个哥哥关系开始缓和。卑微的母亲,给他上了人生最好的一课,以最仁慈的心来对待人和事,而母亲的眼泪告诉他,一切都可以过去,苦难或者仇恨。

第73个、母亲的偏方

  近日,得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个五年前因瘫痪被医学界宣布为不治之症的清华学子,在母亲的“偏方”医治下,重新站立起来了!带着感动与好奇,笔者采访了这位伟大的母亲:

  五年前的一天,正在讲台上教书育人的我,突然接到一个不幸的通知:远在清华求学的儿子突然瘫痪了!我们夫妇马上赶到北京的一所医院,大夫告诉我们:儿子患了一种罕见的疾病:胸部以下毫无知觉。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治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对医生的诊断我不敢苟同,知子莫如母,我始终认为,儿子的病是长期痴迷学习劳累过度所致:从小学———中学———清华大学———清华大学研究生,儿子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读研究生的第一年,就学完了两年的课程,拿到了两年的学分!十几年如一日的学习,丝毫不注意劳逸结合,出现疾病是不奇怪的;何况我们家族也没有这类病史。由此我坚信:只要认真调养、好好休息,再加上康复治疗,假以时日,儿子一定能重新站立起来!

  既然正规医院没有好的治疗办法,我就到民间四处寻找“偏方”;只要知道哪位瘫痪的患者治好了,不管多远,我都上门请教,索求“偏方”。一次,我骑自行车到几十公里外的山村求偏方未果,在回家的路上已是晚上11点多,当骑到一座大桥的时候,由于天黑看不清道路,一下骑到了路旁的沟里,摔了一个嘴啃泥,连日来的忧虑、伤心、劳累与失望,使我躺在地上号啕大哭,真想纵身跳进河里一下解脱。然而,想起儿子没有母亲的支撑,更是生存无望,我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又面带微笑地回到了儿子的身旁。

  微笑着照顾病人是一位医生给我的“偏方”。这位医生告诉我,他从医几十年,治愈病人无数,从中发现:只要护理者经常面带微笑,充满信心,病人的病就容易康复。此时,为了照顾儿子,我已离开了心爱的讲台提前退休;家中的一些积蓄也已经花费一空;儿子的情绪极度消沉;所有的努力也许最终只是徒劳……面对如此之多的无奈与窘迫,我有的只是终日以泪洗面,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呢?然而,为了儿子能重新站立起来,我一定要笑出来!我跑到麦当劳快餐店,向店员学习国际规范的“露八颗牙微笑法”;每天对着镜子练,以保证自己每天以一个充满自信的母亲形象出现在儿子面前。事实证明:我的“微笑偏方”让儿子在精神上始终没有向病魔妥协,他总是充满自信、乐观。

  我还自创了“暗示偏方”:今天告诉儿子:“你的脚拇指刚才动了一下。”明天又鼓励儿子:“你今天脸上的气色好多了。”再就是把当今治疗瘫痪的医学信息最快时间告诉儿子,以提高儿子战胜病魔的勇气。

  为了转移儿子的注意力,我运用了“事业偏方”引导儿子面向学习,从学习中汲取生存的勇气。在护理的空隙,我就会拿起笔来,把自己几十年的教学经验总结出来,形成文字,向杂志投稿;当文字成为铅字时,我就会让儿子与我一起分享这成功的喜悦。这招还真管用,在病情稳定时,儿子主动要求重返校园,校方答应了我们的这个请求。于是,在清华校园,一位母亲推着轮椅的特写镜头便成为一个聚焦的亮点,儿子带病求学的事迹也成了学校德育教育的好教材。

  两年后,儿子顺利地研究生毕业,又准备考博;这时,儿子的健康状况有了好转,胸部以下也慢慢地有了一点知觉。我信心百倍地带着儿子回到了家乡,一边复习考博、一边康复治疗。这样又过了几年。一天,我推着儿子到新华书店买书,突然,一辆失控卡车向我们冲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儿子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拉着我向旁边躲避,我俩一下子跌倒在马路边。企盼了五年的奇迹终于出现了,顾不得察看身体的伤情,我一下抱住儿子大哭起来,母子俩都流下了苦尽甜来的泪水……”

  偏方治绝症,母爱创奇迹;母爱无所不在,母爱无所不能。 

第74个、清清的茉莉花香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们本来不是哥两个。我还有个二哥,在乡下。 母亲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哥、二哥和我,二哥在5岁那年被送了人。送的也不是别人,是父亲的大哥。大伯与大娘不生育,吃了好多药,可还是没生下一男半女。最后,绝望的大伯找到了父亲,因为父亲刚好有三个儿子。大伯说:“过继给我一个吧。” 母亲就哭了。十指连心,咬咬哪个都心疼,但父亲决心已下,不能让大伯无后,不能死了没人打幡吧。 最后决定让二哥去,因为大哥已经8岁,懂好多事了,哭着喊着说要送他就哭死。而我还在吃奶,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送二哥。民间有一句话说,爹不疼娘不爱,这样的人准是老一。
  
  二哥走的那天母亲给他做了几件新衣服,大哥还一直争。母亲抱着二哥哭,一直哭到汽车站,车开了还追呢。想想啊,这一去就是人家的儿子了,而且大伯大娘在乡下,在几千里之外的乡下,多远啊。
  
  山高路远,母亲想念二哥,病了好多日子。后来因为我乖巧可爱,大哥学习成绩又好,何况父亲在铁路上很忙,母亲渐渐把二哥忘记了。
  
  过年过节的时候,二哥还会回来,可是,竟然像亲戚了。
  
  我是5岁时才对二哥有记忆的,大哥说:“老二回来了,快出去吧。”
  
  那时二哥已10岁,瘦,穿着稍微短的裤子,站在天井里。母亲跑过去抱着就哭,二哥居然往后退了一步,这让母亲很伤心。
  
  而我是不肯喊他二哥的,他无疑是乡下的小子,推着小平头,后面还梳着小辫子。这是大娘的主意。乡下人说,把男孩儿当女孩子养,容易活,所以,他看起来女里女气的,非常让人难以接受。
  
  那时家里条件是不错的。父亲是教授,母亲是文工团的独舞演员,我和大哥吃的穿的都不错,家里还有一架钢琴,母亲给我请了最好的钢琴老师。当二哥想摸一下钢琴时,我说:“别动,搞坏了你赔不起的。”
  
  他的手缩了回来。母亲听了,打了我一个耳光:“怎么和你二哥说话的呢?”
  
  因了二哥挨打,我更生气了,于是索性叫他土包子。他真是土,带他去吃西餐都不会用叉子和刀子。我和大哥故意吃得很快,他却说不喜欢吃牛排。后来,大娘带他去吃的陕西拉面。
  
  我们不喜欢他。和我们比起来,他那样内向而土气。所以,玩什么我们都不带着他,他只住了三天就走了。大伯大娘却把他当成宝贝,给他取的名字叫福生,俗死了。
  
  连母亲都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他生分,不肯喊母亲娘,不肯喊父亲爹。母亲背着人哭,埋怨不应该把自己儿子送了人,父亲说,那是他的命啊。
  
  二哥后来几年不来,母亲一直往那里寄东西,不停地寄,好像愧疚于他什么。后来大哥去美国读书,我上了大学,而二哥却留在了乡下种花。
  
  二哥18岁来了一次,大伯让父亲把他的户口折腾到北京,父亲说不好办啊。二哥的学习成绩不好,到北京来考才有希望上大学。但这道门拦住了他,他没有考上大学,于是在家里自谋生路,种花。
  
  一个大男人居然种花。唉,我很是看不起他。
  
  他越来越像个农民了,比我们个子都矮,而且还黑,手指上还有泥,在一桌子上吃饭时,都以为是乡下来的民工,连母亲也觉得,这好像不是自己的儿子。
  
  那次之后,他好久没有来,反正来了也不太受欢迎,而且特别拘束的样子。每次母亲都给他钱,他每次都不要,说够用。
  
  其实哪里够用?大伯大娘都在乡下教书,退了休不过几百块钱,而且都多病多灾的。大娘说,如果不是二哥,她怕是早死了。
  
  大伯在60岁那年出了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大娘身体还不好,于是所有担子全落在了二哥身上。想起来是多么悲惨,父母只有一次次寄钱去,除了钱,他们还能给什么?
  
  不得已,二哥结婚了。他结婚那年只有21岁,因为要娶个姑娘回来照顾大伯啊。
  
  婚姻当然不是如大哥一样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乡下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如果条件太优越的女孩子是不会嫁给这样人家的。二哥结婚时我和父母去了,父母给了很厚的礼,但却看不上那个女孩子。
  
  二哥却很激动也很兴奋,好像孩子得了一块糖一样。
  
  婚后不久,就传来二哥两口子打架的消息,当然受气的是二哥,媳妇不好好伺候老人,结果打了起来,一次次地打。最后,二哥不用她了,亲自伺候大伯大娘,把自己的花园包了出去,损失当然是有,可他尽心尽力了。
  
  虽然比大哥小三岁,二哥是第一个有孩子的,是个男孩儿。父母知道后很欣慰,因为有孙子了。大哥听了却撤嘴说:“你以为人家管你叫爷爷奶奶吗?早把你们忘记了。”
  
  在老家,长孙是有说法的,大哥知道这一点,所以会说风凉话吧。
  
  不久,大伯大娘都去世了,二哥给他们送了终。大伯大娘去世前说:“福生啊,我们对不起你啊,你本来也和你哥你弟一样可以享福,本来也可以出国,是我们把你要了过来毁了你的一生啊,你不要恨我们。”说着,两个老人的眼泪就下来了,而我的二哥说:“爸爸妈妈,我怎么会啊,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下辈子也还不清啊。”
  
  两位老人是怀着爱和感恩离开的,他们感谢老天爷给了这么一个好儿子。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就是上苍的厚爱啊。
  
  二哥后来又种他的花,种得最多的是茉莉花。好多大花店都从他那里进花,他的花远近闻名——但到底是农民,这一点,颇让全家都是知识分子的我们所不齿,父母亦是很少提起他。他来,每次都会带几盆茉莉花,芬芳的茉莉花,一屋子都是这种清香。每当闻到这种清香时,我们就知道,二哥来了。
  
  大哥终于决定不回来了,他娶了一个美国媳妇。父母很是无奈,无奈又如何?反正大哥不回来了,而我正在办着出国留学的手续,要去英国读着名的剑桥大学。母亲说:“老了,都飞走了。”我才惊觉,母亲已经有白发,而父亲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
  
  我走后的第二年,二哥来了电话,他说:“父亲中风了。”
  
  我们哥仨全齐了,聚集在父亲床前。父亲基本是瘫了,不会说话了,但眼神还是明亮的。大哥怀疑二哥现在跑来是为了财产,谁都知道父亲搞了一辈子翻译有很多钱,光版税就多少钱啊,不然,我们怎么有钱出国读书?大哥还说二哥的花店是父亲投的钱,但这个说法站不住,因为二嫂总说他们是白手起家,累死累活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也许是二哥的善良和宽容感动了二嫂,二嫂的坏脾气和小心眼少了很多,而且一进门就收拾屋子。说到底,她还是个勤快的人。而大哥说:“看这两口子,一看就是有目的而来,咱哥俩都在国外,搞不好财产全得让他们吞了去!”
  
  母亲无意问听到了这些话,她进来说:“我白养了你们,竟然不如不养的。我一直想告诉你们,你们的父亲早把自己的稿费收入和所有版权给了国家,全捐出去了。就是说,现在,我和你父亲跟着谁就是谁的累赘!”
  
  大哥和我都呆了,这是多少钱啊。我们还怀疑二哥是为财产而来!他是早就知道的,并且支持父亲捐赠。他说:“这世上什么最重要,爱和情最重要。钱,毕竟是身外之物。”
  
  母亲要我和大哥商量怎么办。大哥说:“美国那么远,你们去了怕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啊。”母亲听出了意思,而我还没有结婚,正在上学,也不可能把父母接到英国去啊。
  
  二哥说了话:“妈,跟我走吧。到乡下去,那里风景秀美不说,空气也好啊,我还有一个花园给你们散步,安度晚年吧。”
  
  父亲虽然说不出话了,但用力地点着头,母亲眼里含满了眼泪:“二子,妈没养你,怎么好跟着你啊,妈对你亏欠最多了!”二哥说:“妈说哪里话,妈生了我就是给我的一辈子的恩情。”
  
  我和大哥站在那里,愣了好久,半天才过去,握住二哥的手。大哥说:“二弟,对不起。”我抱住二哥说:“二哥,我的好二哥。”
  
  父母住到空气好的乡下去了。一年之后,父亲居然能走路了,而且会说话了,还能帮着二哥种茉莉花了。当二哥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这一喜讯,我终于知道,不仅仅是乡下的空气好,还因为,父母享受到了儿子给予他们的爱,还有我那看起来厉害但很勤劳的二嫂,还有我那可爱的小侄子!
  
  当然,还有那清清的茉莉花吞。

第75个、父亲的茅台酒

  父亲从乡下进城来看孙子,午饭间,我拎出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酒和他对饮了几杯。半瓶酒下肚,父亲脸放红光,话也多了起来:“嘿嘿……老家你四叔的三小子在省城当官了,也没见你四叔喝过茅台酒……哼!俺儿子当教师咋啦,俺也喝过茅台酒了……”父亲在城里只玩了三天,硬是放心不下老家90多岁的老奶奶,说个“回去”立马起身。临走时,妻子将那天没喝完的半瓶茅台酒也塞进了父亲的提包里。

  父亲生日那天,我买了瓶茅台携妻带子回了老家。那天,父亲不仅请来了村支书、村电工、学校校长等乡村“名流”,还特意将远房四叔也请了过来。开席后,父亲笨拙地将那瓶茅台酒打开“咚”地戳在桌面上:“这是俺小子孝敬的茅台酒,咱别心疼他花多少钱,今个儿老少爷们儿都开开荤吧……”父亲满面红光端着大号酒杯轮圈敬酒。当敬到四叔时,我分明看到四叔的眼里涌出、了几颗混浊的老泪。

  送走客人妻子收拾“残局”时,随手将那个空茅台瓶扔了出去。不一会儿,父亲又乐颠颠地将它抱了回来,用新毛巾擦干净轻轻地摆放到屋里正堂的桌子上。我问母亲留那个空瓶子有什么用,母亲微笑着撇了撇嘴角:“哼!”跟个小孩子似的……上回从你那里带回来的那瓶茅台酒跟你四叔喝完后瓶子找不见了,硬说是我弄丢的……别理他,让他臭显摆去吧。”啊!我明白了,父亲这是拿茅台酒瓶在众乡亲面前为他的“孝子”挣面子呀!

  五一假期回老家时我又给父亲带了瓶茅台酒。到家后我刚拿出那瓶酒,父亲的脸上便晴转阴天。我疑惑地向母亲看去,母亲佯做怒状:“年轻轻的不会过日子……你爹是心疼你瞎花钱了。快收起来吧,等回去后给人家退了。”说话间四叔进屋了,他听说我回来了,邀我和父亲去他家吃饭哩。迈进四叔正屋,发现他桌上也摆着一瓶茅台酒,我会心地笑了笑。怪不得父亲要把个茅台酒瓶摆到正堂桌子上,原来他是有意与四叔比“阔”斗“气”呢。四婶将饭菜端上桌,父亲看、着那瓶茅台酒眉头一挑:“三小子捎来的吧,咱俩先整两口尝尝?”父亲的话没落地,四叔慌乱地抢过话头;“啊!不!不……”父亲瞪了他一眼:“哼!小三在城里当官你还在乎这瓶酒……”说话间从桌上将酒抓了过来,没费劲就打开了,每人满了一杯。不等四叔劝,端起来就是一大口,随即“噗”地又吐了出来:“……这是什么酒?白水似的……”四叔尴尬地摇摇头叹声气喃喃而语:“……这空瓶子还是我从你那里拿回来的呢……唉!俺都是为了给那混小子撑面子呀……”

  第二天早晨,父亲从提包里抽出那瓶茅台酒塞到我怀里:“去,给你四叔送去吧,老人为了孩子,心思都是一样。

第76个、山里的大哥

  我的大哥,那大山里的大哥啊!命运捉弄了你,他把你早一个多小时送到这个世界,使你成了我的大哥,也给你的肩膀加上了沉重的担子和责任。
  
  自从出生以来,强壮的你和瘦弱的我就被命运之神放在了一个不平衡的天平两端。为了天平的平衡,大哥,你付出了太多!
  
  母亲总是让我吃饱了、吃够了乳汁,才有你的一份,吮吸着母亲干瘪的乳房,你饿得哇哇大哭。在襁褓中,你是在控诉命运的捉弄,还是在控诉母亲的“不公”?
  
  时光过去了几年,你依然强壮,我依然瘦弱。为了天平的平衡,你始终穿着爸爸的破衣裤改成的衣服,我却能偶尔穿上两件新衣服;你啃着干硬的老玉米,我却可以喝上两碗大米粥;你自觉地夹着碗里的青菜,我满足地嚼着父母夹给我的肉片……
  
  大人们开玩笑说,是你在娘肚子里就抢吃了我应吃的那一份,所以你长得强壮,我长得瘦弱。你听了愧疚地望着我,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大哥,还记得吗?我们哥俩唯一相同的地方,是每次考试试卷上的那个鲜红的“100”!老师把左手放在你的头上,把右手放在我的头上,称赞着我们时,我觉得你并不欠我什么呀!那个时候,我觉得天平是多么的平衡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渴望见到你了,大哥!瘦弱的我“住校”,强壮的你“跑校”。每天早晨,我煮熟了土豆块,就望着你到来的那条山路。你来了,大哥!你带着一身的汗水,从十几里山路外的家里来了!你带来了一碗鲜黄瓜!多么可口的鲜黄瓜呀!用它就着土豆块吃,多么爽口!望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你满足地笑了。
  
  可是我哪里知道大哥你的艰辛!每天天没亮,你就起床,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饭,把牛羊赶到山上后,你才背起书包和弟弟的菜碗,跟小伙伴们一起上路。你在路上跑啊跑,跑到伙伴们的前面,拿出家庭作业,在路边的岩石上、土坎上、木桩上写你的家庭作业。伙伴们赶上了你,你又发疯似的跑啊跑,跑到前面,再做你的家庭作业。就这样,你在路途上和伙伴们一起走完十多里山路,也就做完了你的“家庭作业”!可尽管如此,每次考试你依然和我一样得那红红的“100”分!
  
  小学毕业时,大哥的考试成绩让我大吃一惊!毕业考试的成绩,决定着一个人能不能升初中呀,大哥!你为什么每科只考了10多分?我因为那红红的“100”分而名列榜首,而大哥却名落孙山!我问你为什么考得那么糟,你闷着头不说一句话。我问得你不耐烦了,你才说:“是呀,怎么就做不好呢?不过这样也好。你知道吗,我们家里只能有一个人读初中。”是呀,多病的父母和贫穷的家庭只允许一个人读初中,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几年以后,当我偶尔从你的破衣箱里看到那几张毕业考试试卷时,你知道我的心情吗,大哥!那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试卷,上面用铅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标准的正确答案。我多想掏出一支红笔,在上面写上红红的“100”分!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因为这样做已经毫无意义!我能做的,只是让泪水哗哗地流淌,小溪般地沾湿我的衣襟,并在心里想:我要好好地报答你,大哥!
  
  就这样,我和大哥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我上了初中、高中,考上了大学,似乎走进了人间的天堂。用山民们的话说,我是穷山沟乌鸦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大哥呢,扛着犁耙走在贫瘠的土地上,用你强壮的肩膀扛起了一家人的生活。一家几口人的饭食,爸爸妈妈吃药的钱,我和妹妹读书的钱,都在你的身上啊,大哥!
  
  抬着每人肩上100多斤的木头走一天山路,你可以得到1元2角工钱。大哥!背着100多斤的河沙像牛马一样走一天山路,你可以挣到2元钱。大哥!可我和妹妹每个人一学期的学费就是几十元,我上学的车费也是几十元,大哥!
  
  每当我端起饭碗,吃着香甜的饭菜,我就觉得我是在吃你的汗、你的血、你的青春、你的生命!
  
  大哥,山里的大哥哟,你那漆黑的脸庞,你那手掌上厚厚的胼胝,你那牛马一样弓着的腰身,你那沉重而高亢的号子,你那深沉的叹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心上烙上了深深的烙印!

第77个、盛满爱的盒子

  对我来说,在5岁那年失去母亲后,父亲就身兼两职。当他75岁因肝癌病逝时,我完全崩溃了。我是希望他能一直活着,但现在我得被迫面对他的衣柜和五斗柜抽屉,丢掉或分送掉他的东西,因为一个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传些什么东西给需要的那些人。
  
  我年轻需要钱用时,父亲常会隐身至他的房间,然后带着钱出现。我从不知道那些钱是哪里来的,只是怪异地认为这个房间可能会为我长出一些金钱果来。然后有一天,我突然听到父亲告诉姐姐,去他房间,从黑盒子里拿些钱出来。为什么我从没被允许可以去看那个黑盒子,或是看看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是因为我年纪太小,还是因为姐姐拥有我没有的特权?
  
  我记着这个黑盒子,经过这么多年,它仍然萦绕在我脑际,究竟盒子里面有什么东西,现在又在哪里?里面藏了些什么宝藏,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它神奇的内容?
  
  年复一年,我长大,父亲则变老了。好笑的是,不管你多希望双亲可以永葆青春,他的头发还是越来越白,脸也越来越皱,身形越发佝偻。但每当我去看他,甚至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眼里还是带着笑。
  
  那天我在他房里打包分类东西时,我不止一次想到那个黑盒子。我含着眼泪,处理着手上一再让我回忆起往事的那些东西,我得快点结束这件事,这是我父亲人生的最后一章,所有东西和记忆都得被压缩到垃圾桶和盒子里。
  
  把衣柜和五斗柜清空后,房间变得空荡荡的,父亲真的走了,连他的东西也没了,我生命中另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你怎能继续走下去,却没有你最爱的、最需要的那个人在一旁?现在当我打电话说出“我爱你,爸”时,谁又能回答我?
  
  最后一个抽屉,是父亲晚年最重要的部分——是放电话、他的药和眼镜的地方,我看到了小黑盒,跟我期望的不一样,还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是不是有可能里面垫着缎子,还装饰着一堆珠宝?
  
  我用颤抖的手伸向它,关起房门,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我在盒子里发现的,原来是记录我一生的所有东西:我母亲、我的童年、悲剧、幸福以及爱。
  
  盒子里放着父亲终身珍藏的东西:他跟妈的结婚证书,因为时间过久变得皱巴巴又易碎;妈的死亡证明;一些对他而言一定相当重要的钱币;长久以来,面对别人的艰难困苦,他必会帮助的某个亲密老朋友寄来的感谢信函;母亲穿着一件父亲最喜欢、也最爱提起的黄色洋装的照片;我6岁时的照片,上面有稚气的笔迹:“给爸爸,爱你的,黛比”;还有一些卡片,我寄给父亲的许多许多卡片——多年来的圣诞节、生日、父亲节卡片——每一张上面都有我发自内心写给他的话语。
  
  我就在盒子里!我母亲也在盒子里,里面没有钱,没有保险文件,没有法律文件——只有一些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对父亲来说,却代表所有事物的东西。我猜想他一再重读里面的所有东西,为自己或哭或笑;我猜他一定常做这事,因为里面的文件都被保存得很好。
  
  我从不知自己是父亲最珍视的拥有,这盒子不但告诉了我,还展现了我的过去,以及我几天前才刚失去的——一个父亲的灵魂以及对女儿永不死去的爱。
  
  现在这黑盒子是我的了,当我走到生命最后一天,我拥有的东西被丢进绿色垃圾袋时,我的孩子会发现这个盒子,在这里,发现他们自己,以及我的灵魂和爱,并且了解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是我们对其他人拥有的爱。

第78个、真情的“谎言”

     母亲说:我愿意用生命做代价,换取儿子的前程。

    1981年,27岁的女青年何秀平与王希有牵手迈进婚姻的殿堂。婚后第二年,儿子王欣呱呱坠地。从儿子懂事时起,何秀平就教诲他做人要诚实,任何时候都不能说谎话。由于何秀平所在的工厂开不出工资,何秀平便在市场支起一个炸油条的摊床,和卖小百货的丈夫一道,起早贪黑地忙碌,总算把日子过得有了起色。

    然而,令何秀平万万没想到的是,病魔已悄然潜入她的体内。1990年,何秀平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当时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因费用问题被何秀平谢绝了。

    1995年底,已经苦苦支撑了5年的何秀平突然出现浮肿,到医院一查,她的类风湿已侵蚀到了内脏,不仅如此,她还患上了慢性肾小球肾炎。1996年2月,肆虐的病魔再次将何秀平击倒,医院的一纸诊断书更令她如坠深渊——尿毒症晚期。何秀平和丈夫听到这个消息犹如遭到五雷轰顶,俩人抱头痛哭。医生过来安慰何秀平,说可以择机配型换肾。何秀平摇摇头,她根本无法承受20多万元的换肾费用,她积攒下的一点钱,还得给儿子留着上学用。医生叹口气告诉何秀平,如果不换肾,只有靠透析才能维持生命,而每次透析也要花费400多元,每个月要透析3-4次,以后随着病情的发展,透析的次数还要逐渐增加。何秀平一听,心不由得往下一沉——她心疼钱啊。儿子学习非常出色,他完全有把握在中考中考入省重点高中。可如果自己选择透析,高昂的医疗费就会让儿子的目标化为泡影。面对绝症与儿子的学业,何秀平做出了生死抉择:我愿意用生命做代价,换取儿子的前程——省下钱供儿子读书。
    儿子说:我靠着拉小套、搬石头能挣钱了,挣够了就领你去做透析。

 4月中旬,王欣终于知道母亲的病情真相。当何秀平被医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睁开双眼时,她一眼就看见儿子挂着泪水的小脸。见母亲醒过来,王欣扑到妈妈怀里,哽咽着说:“妈,从小你就告诉我不要说谎,可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你的病情呢?”何秀平平静地说:“孩子,妈的病不碍事,你马上就要中考了,快回去复习功课,你能考上省重点,就是治好妈妈病的良药啊。”

    这一次,何秀平住了半个多月的院,花光了原本留着给儿子读书用的所有积蓄。一想到这些,何秀平的心就缩成一团。看到出院后的何秀平整天愁眉不展,王欣便安慰母亲说:“妈,你别着急,面包会有的。”第二天,何秀平发现儿子放学回来后显得筋疲力尽,脸也有些脏兮兮的,感觉有点怪。然而,儿子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手上还多了一串血泡。何秀平心疼儿子的同时,脑海里也画了一个问号。4月30日,何秀平在儿子出门后,来到儿子学校,想看看儿子究竟在干什么。可她一打听才知道儿子请了病假,已快一个星期没来上学了。何秀平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儿子逃学了,不但跟自己说谎,也跟学校说了谎话!

    晚上,王欣又是一身灰尘地回到家。何秀平铁青着脸,问他为什么逃学?王欣支支吾吾地搪塞着,想躲开母亲。见儿子没有认错的表现,何秀平拉过儿子举起了巴掌,见妈妈真的动了气,王欣“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的脚下:“妈,我没去上学不对,可您别生这么大的气啊。妈,我靠着拉小套、搬石头能挣钱了,挣够了我领你去做透析。”何秀平听后心猛地一颤,泪水夺眶而出……
    1997年7月,王欣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省重点高中——哈尔滨市第一中学。可是,面对4000多元的学杂费,王欣沉默了。如果自己硬要家里挤出这笔钱,母亲就得被迫停止透析,这将使母亲进一步面对死亡的威胁。于是,王欣把哈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悄悄撕掉,瞒着母亲选择了收费相对较低的市重点——哈尔滨市第十二中学。
    儿子说:就让我献点血,让我的血替我尽一份孝心吧。

    王欣上高中后,很少伸手向父母要钱买参考书和模拟试卷,而是向同学借来后连夜誊写在本子上,有时竟抄写到天亮。看着儿子消瘦的脸庞,何秀平心疼不已。“我不能当废人,我要为儿子挣点书本费!”1999年9月的一天,何秀平在儿子上学走后,悄悄走出家门,开始走街串巷捡矿泉水瓶和废纸盒。到了傍晚,她必须赶在儿子放学归来之前,匆忙卖掉废品赶回家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儿子看出破绽。

    何秀平瞒着儿子连续捡了近两个月的废品。但她毕竟是个尿毒症晚期的病人,干得时间长了,病魔便露出狰狞面目。终于有一天,正在捡废品的何秀平昏倒在一个垃圾桶旁,被路人送到了医院。睁开眼睛的何秀平紧抓住医生的手,急切地说:“千万别告诉我儿子,他就要高考了,不能让他为我分心。”丈夫匆匆赶来,何秀平又叮嘱丈夫:“你要替我保密,别让儿子知道这件事,行吗?”
    天不负人。2001年8月1日,正躺在透析室里接受治疗的何秀平,接到了儿子带来的喜讯——儿子考出了561分的好成绩!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恨不能拔掉针管和儿子拥抱在一起。不久,儿子接到了西安飞机工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之所以不和家里商量选择军校,儿子唯一的解释是:军校不用个人负担任何花销,省下钱,给母亲透析。

    儿子就要上大学去了,而何秀平的病却越来越严重,血红素连正常人的一半都不够,必须输血才能缓解病情。儿子得知后,来到母亲经常透析的医院,找到大夫提出自己要给母亲献血,医生被他的孝心感动了,同意了他的请求。按照常规,一般人每次正常献血量应为200CC,但王欣非要一次献400CC,这使医生感到很为难。王欣恳求道:“我就要上学走了,得等半年才能回来。这段时间我照顾不了妈妈,就让我为她多献点血,让我的血替我尽一份孝心吧。”献完血,王欣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对护士说:“别对我妈讲我给她献血的事情,不然她会为我担心。”对王欣早已熟悉的护士听了王欣的话唏嘘点头,感到拿在手中的血浆热得烫手,重如千钧……儿子的血一滴滴注入何秀平的体内,她的脸也一点点有了红润。9月13日,儿子就要远行了,何秀平恋恋不舍地抱住儿子,任凭泪水长流。王欣替母亲拭去眼泪,自己的泪水却涌出了眼眶,“妈,坚强些,等儿子大学毕业就挣钱给你换肾。”儿子的话字字敲击着何秀平的心扉,她边抚摸着儿子的头,边将自己从医药费中悄悄节省下来的200元钱塞给儿子。“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啊。”攥着带着母亲体温的200元钱,王欣感到周身一阵温暖,“妈,儿子一定好好读书,报答您的恩情。”说完,王欣擦把眼泪,跟着送自己去火车站的父亲出了门。火车快开时,王欣把母亲给的那200元钱又塞到父亲手里,“爸,这钱还是留给妈透析用吧,但你要替我撒个谎,她要是问起,就说钱我带走了。”

 母亲说:妈再也不寻死了,妈要看着你一步步地成长。

    2002年4月,由于卫生部门严格规定透析用的针、管子等辅助材料必须一次性使用,所以每次透析的费用由400元涨到了460元。不得已,何秀平将每月的透析次数由8次减为6次。两个月后,何秀平的病情再度恶化,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连多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随着病情的加重,何秀平想到了死:自己病成这个样子,把家折腾得一贫如洗,长此下去必然要影响到儿子的学业。如果自己有个了断,丈夫和儿子岂不可以就此解脱了吗?随着一阵愧意袭上心头,寻死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在向上升腾。她拿出一根钢针,挽起了袖口。由于透析的次数太多,何秀平手臂上的动脉已高高凸起,像盘根错节的枯枝,脆弱的动脉壁只需一个小针眼就会血流如注,所以平时为避免发生意外,她的手腕上总是戴着护腕。那一刻,何秀平将护腕摘下,举起钢针对准了凸起的动脉。恰在此时,床头的电话骤然响起。何秀平浑身一颤,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儿子来电话了”。握钢针的手一松,钢针掉在了地上。她急切地抓起话筒,电话里果然传来千里之外儿子的声音:“妈,您还好吧?我昨晚梦见您了,梦见您的病好了。妈,别忘了按时透析,要知道您活着是为了我啊!”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话筒传遍何秀平的全身:“是啊,为了儿子,我必须活着。”

    2004年春节前,王欣放假回到家。在医院为母亲献完血后,他瞒着母亲将亲友们约到了姑姑家:“各位长辈,我妈妈病了这么多年,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和我们全家一辈子都忘不了。现在,我妈的病情还在发展,作为儿子,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所以,我一方面准备在军校毕业后将我的肾献一个给我妈,另一方面为了在这段时间内维持我妈的生命,我用我的人格和尊严担保向你们借钱,毕业后,我一定如数偿还!”听了王欣的一番表白,亲友们落泪了。“王欣啊,你的孝心表明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们相信你。你好好上学吧,家里有我们帮着照顾呢。”王欣的姑姑抹着眼泪说。这一天,王欣同他的亲戚们签下了共计3.5万元的借据。捧着给他和母亲带来希望的3.5万元,王欣的眼睛湿润了,他庄严地向亲戚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何秀平得知儿子瞒着自己向亲戚借钱,埋怨他太不知深浅。王欣则表情庄重地对母亲说:“妈,让我来救您。请相信您的儿子有这个能力——这次我对亲戚们许下的承诺绝不是谎言!”

    8年来,面对着厄运和逆境,何秀平和儿子一直在互相“欺骗”中坚持着、抗争着。在一串串用真情编织的美丽谎言中,儿子一天天地成熟起来,母亲也一天天地看到了希望!

第79个、澄明清透的心自始至终都有一颗

   母亲刚过了50岁,眼睛便慢慢地看不清楚,偶尔两个人拌嘴,我一生气走出去了,她还一个人坐在床边,边摸索着找手绢擦眼泪,边絮絮叨叨地数落我的百般恶行。
   我看了常不忍心,又退回来将手绢递给她,她当然看不见,继续在床头上找,直到我颤着声,喊她,这才循声转过身来,“看”我一眼,怔一会儿,便高声地,继续“抨击”我。
   找到第二个男友的时候,当然要遵守她的命令,带回家来给她“看”。她高声地与男友说话,又很认真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满是欢喜和幸福。好像,被爱宠幸着的,是她自己。我看得出她对这个男友还算是满意,否则不会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而不像对上次那个男友,看也不看一眼。
   顺理成章地,我和男友便要结婚。把这个消息说给母亲听时,她没言语,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取出一对银镯子来,戴在我左手腕上,这才低低地,恳请似的说:你们在这儿住上一星期,再商量结婚的事不行吗?不愿意惹她生气,只好从命。男友却是不怎么高兴,说给我一大堆住起来不方便的理由。我知道他其实是自由惯了,不愿意有人在眼边晃来晃去地监督着,便说:怕什么,反正,你做什么事,我妈都是看不见的。他很是吃惊,悄声说:可我明明觉得,她的双眼,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我只当他这是心理作用,便叮叮当当地走开去,准备午饭,任母亲又过来,“缠”住他,滔滔不绝地说。没过两天,男友便明显地烦了,尽管声音依然是温和,脸色却鲜明地难看起来。有时候母亲正与他拉着家常,他便要起身走开,被我用满是洗衣粉泡沫的手哀哀地挡住了,这才烦乱不安地又陷进沙发里去,继续听母亲的唠叨。
   我那时已经28岁了,迫切地想将自己嫁掉,所以事事都学会了忍让;而且一改往日的大小姐作风,洗衣做饭,端茶倒水,都是近乎讨好般地殷勤去做。其实只是想在青春将逝的时候,抓住爱的尾巴,给自己找个温暖一些的归宿。有了这样的心理,当然不愿让这即将到手的幸福飞掉,处处小心,处处留意;走路的时候,都一改往日的懒散,总有一丝丝的慌乱和紧张。手腕上的镯子,也是快节奏的叮叮当、叮叮当,来不及发出最后一个悠闲的“当”,便被我的急躁啪地扭到下一个音节上去了。
   而男友,知道母亲看不见后,便将他火暴的脾气消了音,施给我看。我温柔递过去的橘子,他不想吃,不像以前那样来一句“别烦我”,却是用胳膊硬生生地一推,便不再理我。我却并不怨他,想着全是因为母亲,拿了让我都烦的啰嗦惹他生气。终于有一天,在男友又拉长了脸给我看的时候,我向母亲撒谎,说公司里忙,请假不能太长,否则领导有意见。母亲又是没吱声,伸手取下我左手的一个镯子,戴到我的右手腕上。我不懂她的意思,站起身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打算下午坐车去男友的家。
   没了“叮叮当”的碰撞声,心也一下子安静下来,想起这几天里,男友无声的呵斥和不满。想起突然话多起来的母亲。想起七八年都气定神闲地自己过来了,怎么在30岁临近的时候,这样没出息地想抓住一个其实自己并不满意的男人?想起即便两个人都是质地上佳的银镯,如果放在一块儿不能碰撞出美丽和谐的音符,不如分开各自走路的好……
   终于知道母亲这么反常地让人“生厌”的原因,原是为了帮我看清,这个男友,是否会让我一生都不生厌。打开卧室的门,听见母亲很平静地对我这个坏脾气的男友说:我家小安从没有为一个人,这样匆忙过,所以,你也不必这么匆忙地把她娶回家去。我看那个男人摔门而去,习惯性地要追上去,却终于努力止住了,默默地,任泪水浸湿了银镯。
   我原以为母亲什么也看不见,却没想到,澄明清透的心,她自始至终,都有一颗。

第80个、一张纸币

   他是苦孩子,出身穷苦,3岁死了爹,娘给人家洗衣服赚钱。所以,他知道自己应该分外努力。

   18岁那年,他以优异成绩考上大学。母亲为了给他凑足学费曾去卖过血,他装作不知道,怕刺伤母亲的心。他也瞒着母亲去卖过血,搬过石头磨破了手,卖过报纸嚷疼了嗓子,为的是让母亲减轻一些负担。

   大二的寒假,他回家,看到母亲正在寒冷的冬天里给人家洗衣服,手都冻裂了。母亲说:“别的工作不好找,只有洗衣服,一件一块钱:那些都是富人家的衣服,怕洗衣机洗坏了……”
   那天,母亲领到钱,高兴地说:“儿子,妈妈赚了200块钱。”说着就掏口袋,谁知口袋里只剩下一张百元纸币!母亲一下子慌了:“我丢了100块钱。”再也没有说二话,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外面夜黑风大下着雪,母亲沿着来的路线去找钱。看得出来,那100块钱对她而言,简直是太重要了!那是母亲一个月的生活费中抽出100元,放在院子里。他认为,这是让母亲解脱的好办法。

   果然,他听到母亲惊喜的声音:“孩子,钱找到了!”

   他奔出去,配合着母亲的惊喜。母子俩兴高采烈地回到屋子里。母亲说:“就当没找到。来,给你,自己多吃点好的,看你瘦的。”

   几年之后,他大学毕业,有了一份好工作。他把母亲接到城里,母亲再也不用洗衣服了。那张百元大钞,他没舍得花,还一直留着。那是他和母亲找了半夜的一张百元纸币,是温暖,是踏实。

   过了几年,他偶尔提起这事,笑着对母亲说:“妈,那100元是我放在那里的。”

   让他惊奇的是,母亲说“我知道”。

   倒是他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母亲说:“我领回的钱都有记号,上面写着1、2、3,而那张百元纸币上面没有记号,况且是在院子里捡到的。我知道那是你怕我着急放的。我想,儿子这样心疼我,我不能再找了,既然丢了找不回来,为什么不让儿子放心呢?”

   他上前抱住母亲,眼睛潮湿了。

   母子连心啊,他们都想把最温暖的爱留给对方。是啊,虽然贫穷,可是有了爱,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那一张百元纸币的寻找,就是母子情深啊。

第81个、我要离家出走

   7岁时,有一天,我在学校(位于南卡罗莱纳州的格林维尔市)和人打了一架,因为有个同学取笑我那“千疮百孔”的裤子。我把他给揍了一顿。我当时就清楚,在学校惹了麻烦,家里就会有更多的麻烦等着我。没错,回家后父亲就狠狠地训了我一顿,不许我吃晚饭,把我撵回我的房间里,要我好好反省。
   我心里觉得这太不公平了,便宣布我要离家出走!父亲从房间出去后一会又回来了,拿来一个手提箱。他说得让我带上足够的衣服,这很重要。出乎我的意料,别的小孩都成功地威胁说要离家出走。可是到我这里怎么就不灵呢?
   父亲为我装好箱子之后,走出了房间,几分钟后拿着一个纸袋进来了。“妈妈给你装了些快餐在这个袋子里,”他说,“在你到达你要去的地方之前,你很可能会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我决定不让步,因此我提上快餐袋和箱子,径自朝门走去。当我离开的时候,妈妈喊道:“要记得写信回来啊,如果下次经过这里的话就进来坐坐哦。” []
   天哪,伤心透了。外面漆黑一片,到底要去哪里,我心里没谱。当时有个一闪即过的去参加海军的念头,却不晓得海军在哪里。我走了三四个街区,然后一屁股坐在路边哭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孤独过。
   这时,我心里断定:我的家人现在肯定意识到他们做错了,正在内疚不已。
   我偷偷跑了回去,趴在前廊上。这是一个温暖的夏夜,窗户都开着,好像一家人都聚在屋里。但是很奇怪,没有人谈论我,甚至还有阵阵的笑声。然后就听见父亲问弟弟妹妹们,有没有人想去镇里吃冰淇淋。过了一会,他们都从门前的台阶出来了。父亲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他慢慢地走下台阶。当每个人都钻进汽车时,他平静地说道:“我相信今晚‘奶品王后’(美国的冰淇淋连锁店)那里一定有鲜桃冰淇淋。如果你错过了这个,那就太可惜了。”他朝车子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向我伸出了手。我从藏身的地方爬起来,晃头晃脑的朝他跑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起向车子走去。 []
   直到今天,我还不清楚父亲是怎么知道我躲在前廊上的,如今父亲还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只是由于中风使他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我永远爱他。

第82个、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

  这是一个我看来的故事,可能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也可能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但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那是发生在越南的一个孤儿院里的故事,由于飞机的狂轰滥炸,一颗炸弹被扔进了这个孤儿院,几个孩子和一位工作人员被炸死了。还有几个孩子受了伤。其中有一个小女孩流了许多血,伤得很重!

  幸运的是,不久后一个医疗小组来到了这里,小组只有两个人,一个女医生,一个女护士。

  女医生很快的进行了急救,但在那个小女孩那里出了一点问题,因为小女孩流了很多血,需要输血,但是她们带来的不多的医疗用品中没有可供使用的血浆。于是,医生决定就地取材,她给在场的所有的人验了血,终于发现有几个孩子的血型和这个小女孩是一样的。可是,问题又出现了,因为那个医生和护士都只会说一点点的越南语和英语,而在场的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只听得懂越南语。

  于是,女医生尽量用自己会的越南语加上一大堆的手势告诉那几个孩子,“你们的朋友伤得很重,她需要血,需要你们给她输血!”终于,孩子们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但眼里却藏着一丝恐惧!

  孩子们没有人吭声,没有人举手表示自己愿意献血!女医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他们不肯献血来救自己的朋友呢?难道刚才对他们说得话他们没有听懂吗?

  忽然,一只小手慢慢的举了起来,但是刚刚举到一半却又放下了,好一会儿又举了起来,再也没有放下了!

  医生很高兴,马上把那个小男孩带到临时的手术室,让他躺在床上。小男孩僵直着躺在床上,看着针管慢慢的插入自己的细小的胳膊,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的被抽走!眼泪不知不觉的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医生紧张的问是不是针管弄疼了他,他摇了摇头。但是眼泪还是没有止住。医生开始有一点慌了,因为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肯定弄错了,但是到底在哪里呢?针管是不可能弄伤这个孩子的呀!

  关键时候,一个越南的护士赶到了这个孤儿院。女医生把情况告诉了越南护士。越南护士忙低下身子,和床上的孩子交谈了一下,不久后,孩子竟然破涕为笑。

  原来,那些孩子都误解了女医生的话,以为她要抽光一个人的血去救那个小女孩。一想到不久以后就要死了,所以小男孩才哭了出来!医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没有人自愿出来献血了!但是她又有一件事不明白了,“既然以为献过血之后就要死了,为什么他还自愿出来献血呢?”医生问越南护士。

  于是越南护士用越南语问了一下小男孩,小男孩回答的很快,不加思索就回答了。回答很简单,只有几个字,但却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

  他说:“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去描绘看完这个故事后带给我的感动。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去描绘友情。但我相信,再也没有人会比这个孩子更懂得友情的含义了。

  看一看我们身边的人和事吧。还有多少人真正认为友情的价值大于自己的生命呢?不要说生命,即使是自己的利益,又有多少人会为了友情而放弃自己的利益呢?为了利,有的人甚至可以把朋友当作一种筹码,一种工具!再看一看自己QQ上的头像吧,那一个个的头像是不是代表真正的友情呢?我宁愿相信它是,但是这些没见过面的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见面的朋友,真的是一种友情吗?有些人可以对着电脑狂聊一天,但是和现实中的朋友相聚的时间却越来越少。这样做,是不是顾此失彼呢!我无法回答。也没有资格回答。因为,我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个,有心事时,我会找个没见过面的网友倾吐,也不愿把它透露给自己的朋友。也许这样更加的易于倾吐吧,但是,这是不是一种对自己朋友的不信任呢?也许,友情的价值真的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削弱了吧!也许,我们真的开始不再相信友情了吧!

  也许,在这个孩子面前,我们真的该反省一下了!扪心问一下自己:当我的朋友真的需要时,我会为他献出我的一切吗?  

第83个、父爱的逆向思维

  遇见他,是在一次浙江企业与新闻媒体的联谊会上,30多岁的他作为年轻一代的代表发言,白手起家创办了连锁店遍布全国,拥有数千万身家。其中那份感谢名单里着重提到感谢父母,“在我的事业生涯里,他们的影响无比巨大。”
   大学毕业,他开始打天下。上班第一年春节回家,他得意洋洋地递过去1000元过节费,老妈的神情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欢喜,过几天好像是闲聊着说起:“黎叔叔家的女儿,过年回来给了家里8000元呢。”他愣住,歪着脑袋半天没言语,妈哎,您儿子拿您与上海的富妈妈比较,您高不高兴?第二年,他上交的过节费增加一倍(为此搁浅迫在眉睫的电脑计划),又买了烟酒茶,谁知老爸又哈哈:“谁还抽‘白沙’呢?现在都流行抽‘黄鹤楼’,你表哥送的‘黄鹤楼’200多块钱一条呢。”他听了,再次愣住。
   那时爸妈都年轻,50出头,街道安排个早点摊问做不做,夫妻俩把手卷在袖子里说:“有儿子呢,有儿子呢,儿子在大上海一个月挣3500。”没错,月挣3500块,但除去房租水电交通费只剩一千多块结余,这点钱只够他在大上海辛苦生存。他很省很省地花钱,在光线黑暗的办公室做小职员,每次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今天买什么吃了?———吃肉了。实际上吃土豆青菜的日子占多数。
   儿子进化成懂事的人,爹妈还在原地踏步。
   真替他抱屈,哪有这样不懂事的父母?可他懂得逆向思维,这不正说明我不够强么,没让父母过上好生活?
   回到上海,他狠命充电、拓展人脉资源。第四年,跳槽到一家外企,跃入职业生涯第二个阶段。他很快成为年薪十万的白领,买了房把父母接来同住。
   他开始觉得满足。
   可是爹妈来了后,一套房子明显不够,比如老妈爱看电视,肥皂剧从早八点到晚八点播个不停;老爸爱抽烟,明知儿媳打算要小孩还是戒不掉。没人敢劝,劝了老两口就会郁闷地吼:“嫌弃我们不是,那送我们回老家去!这么大把年纪这么点小爱好也不能保留!”也委屈过,转念一想,老年人怎么可能更改几十年的生活方式?熏着儿子也不好!我还得发愤图强,再买套房!
   等他辞职当了老板,买下两套相邻的住房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再过五年,他坐在我对面一脸阳光地述说他为什么成功。“累,过去的日子真累,可累得有价值!不仅满足了父母妻儿的物质需求和精神渴望,还看到了自己的发展壮大。”
   “在我每一个发展停滞的阶段,父母挑剔的言语就像一根针,扎得我猛醒。这是强心针,有力却不留下痛苦的痕迹。”
   我张大了嘴巴,聪明人能从负面因素中找到正面效应,哪怕遭遇了俗气、挑剔、爱发脾气的父母?
   所以,假设你遭遇了“俗气”的父母,假设他们气呼呼地冲你发牢骚:“小子,做得还不够哎,你老爸老妈过得还不够好啊!”那么把他们的牢骚视为一种反作用力吧,姑且忍着、听着、奋斗着。这世上,除了你的老婆孩子,只有这对老宝贝会这么依靠你、在乎你、对你推心置腹,把你视作茫茫世间最大的光亮与幸福所在。

第84个、阳光地带

  春季的一天中午,我下班回到家。看见母亲正在晒被子,便也想把被子晒一下。
  我把被子抱出来,晒在了晾衣绳的两端,吃过午饭,我便上班去了。
  下班回来,我一进家门,便看见了我的被子。与中午不同的是,它们已经被晒在了阳光最好的地带,夕阳将雪白的被里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而母亲的被子却寂寞地待在晾衣绳的两端,房屋的阴影默默地在它们身上画着单调而规则的几何图形。
  我走到我的被子前,用手抚摸了一下,它们是温暖的。
  它们当然是温暖的,温暖如母亲的手心。
  我又抚摸了一下母亲的被子,它们是清凉的。
  它们当然是清凉的,清凉如母亲的手背。
  我的眼前忽然呈现出往昔的许多情节:家里质地最好的那条床单,方位最佳的那个房间,开得最漂亮的那盆鲜花,做得最好吃的那盘菜,甚至吃饭时图案最精致的那只碗……这些事物如我身处的这段阳光地带一样,都是我的。
  我知道,对于母亲来说,这些情节不是偶然。
  人生短暂而漫长的征途上,给你快乐的也许是你的朋友,让你美丽的也许是你的爱人,令你充实的也许是你的事业,但是,使你温暖的必定是你的母亲。她用她的手背为你阻挡着她力所能及的所有风霜,她用她的手心为你释放着绵绵不绝的温暖阳光。
  母亲是永远的阳光地带。

第85个、感人亲情故事:欠你一句生日祝福

  作者: 积雪草

  当青春期遇到更年期,除了吵架还是吵架,家里弥漫着硝烟味。为一点小事,为了一句话,两个人都会急赤白脸。然后,谁也不搭理谁,你吃你的饭,我睡我的觉。

  她觉得委屈,生活中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在自己的心中,永远都是把他排在第一位。吃喝用戴,生活学习,事无巨细,不敢有一丝懈怠,可是他怎么就不领情呢?即便自己的脾气再不好,即使自己的方式再不对,可是出发点总是好的,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他怎么就不体谅不接受呢?她整夜整夜地想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变成了针尖对麦芒呢?

  小时候的他,活泼可爱,脆生生地叫着妈妈,睡前纠缠她讲故事,牵着她的衣襟,追问:"豌豆公主为什么会睡在豆荚里,豆荚那么小,豌豆公主能睡下吗?憋闷坏了怎么办啊?"那稚气的问题常常引得她大笑,说:"豌豆公主很小很小,只有豌豆那么大,所以她可以睡在豆荚里。"他噘着嘴说:"我也要像豌豆那么大,我也要睡在豆荚里,肯定比睡在床上舒服好玩。"她解释不清楚,只好说:"这是童话,这不是真的。"他摇着她的胳膊,不依不饶,坚决要睡在豌豆荚里。

  他小时候的糗事,一火车都装不下,每次想起来都让她忍俊不禁。现在他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的乖巧模样,什么事情都会跟她对着干。

  中秋节,团圆的日子,他从学校回来了。她欢天喜地拿了月饼给他吃。他不吃,嫌太甜。她说:"难得过中秋,一年就一次,吃一块吧!"每一个妈妈都喜欢把自己认为的好东西留给孩子,她当然也不例外,逼了几次,他非但不吃,而且还恼了:"你烦不烦啊?什么好东西,(www.limaogushi.com)糖高脂高,有什么好?你爱吃留着自己吃吧!"

  她丢下月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默默无语。她生气,不是气他不吃,而是气他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一年中难得的好月色,谁都无心去赏,为了一块月饼,辜负了大好的时光。

  他回学校以后,她仍然很伤心,食不下咽。隐忍了很久,给他打电话,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不作声。她又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他只回了一个字:"嗯。"他的漠然令她伤心欲绝,有些生气地问道:"你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懒得说吗?"他一声不吭,沉默到底。

  不久,因为家中的一场大变故,她的耳朵一夜之间聋了,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任何话。他得知妈妈的情况后,哭了。他说:"妈,我还欠你一句生日祝福,我现在说,来得及吗?"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悔不当初,一句如此简单的"生日快乐",妈妈这辈子都听不到了。那些叛逆究竟从何而来?

  有些话不说,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转身就是一辈子。生命原本是一场远行,谁与你相知,谁与你相爱,谁与你相处,都是一场美丽的缘分。缘在,请珍惜。

第86个、孺子牛

  山下,有两座坟,两座坟埋着一个传说。
  早年间,山上要建寺,山下的砖木材料需往山上运,运料的行列里有一头大黄牛。山下装料的人,只要装满拉料的车,不用呼唤,不用鞭打,它埋头拉起车就上了崎岖的山路。拉到建寺的山顶,工地的人卸了车,黄牛马上拉着空车返回到山下。建寺的人都说它是通人性的灵牛。就这样,黄牛拉着车,周而复始,来来往往地劳作着。山上的寺一天天见高,黄牛却一天天消瘦下来,在寺建成、佛像开光的那天,黄牛像山一样倒了。
  黄牛的死惊动了寺里的住持,住持认为:这样的牛,该得善果。身为牛这样通人性,下辈子,得让它托生成人啊。
  人们打算将其厚葬在寺下的山坡。寺里住持提议,为让这牛早日托生成人,要扒去它的皮,将骨肉皮毛分葬两处。
  牛的主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男孩听到牛死后就哭得死去活来。
  很快,有人请来了屠夫。屠夫可能是想显示屠刀的锋利,他掀起牛尾,迎着刀刃用口轻轻一吹,牛尾的一缕毛便齐刷刷落了地。那孩子看见此情景,疯了一般推开屠夫,然后一下子扑到牛身上。
  众人叹息:这孩子啊,真昏了头。有人劝他:“让你的牛托生成人是它的洪福啊。”可这孩子连哭带喊地说,不,不……
  众人眼里射出惊异的目光。
  那个屠夫收了刀,让孩子讲讲不想让牛托生成人的理由。
  孩子伤心地说:俺家中很穷,爹四十岁才娶了俺娘,不到两年,娘生下俺后不久就病死了。爹为了养活俺,到山上修寺,做运料的小工。爹干了一天得了三个铜子,可一头牛一天的工钱是十个铜子。那天晚上,爹对俺反复念叨:做头牛多好啊。做头牛一天就能给俺娃多挣七个铜子……第二天,爹变成了一头牛。
  众人终于明白了孩子不愿让牛托生成人的原因。人们为了表示对“灵牛”的敬意,按照寺庙住持的意思,将牛和牛尾的那缕毛分葬了。
  从此,一个孺子牛的故事便流传下来……

第87个、警惕夫妻情感的“绊脚石”

    家庭幸福、夫妻恩爱是我们每个人对家庭生活的一种美好的向往。而事实上,日常生活中会有许许多多的“绊脚石”正在悄然无声地影响着夫妻间的恩爱。如果这些“绊脚石” 没有引起夫妻间足够的重视,则会直接导致家庭生活的乏味及婚姻的破裂。有爱就有幸福,而爱的氛围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去精心营造!

    “绊脚石”之一: 高新科技病。

    高新科技给人们的家庭生活带来了很多方便。比如电视、互联网等使我们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但是确有一些夫妻,对高新科技利用不当。夫妻一方有的沉迷于看电视、有的上网聊天、玩电子游戏成瘾等不能自拔,使夫妻间沟通的时间缩短、隔阂增多,导致鸡毛蒜皮的矛盾越来越激化。

    “绊脚石”之二:归属感过强。

    这与我国的文化传统有较大的关系。我国自古以来就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致使夫妻双方有很强的“我爱人是我的”归属感。这种归属感本无可厚非,对家庭的维系也起着积极的作用。但是,归属感过强容易造成婆媳不合,一旦婆媳不合,就使丈夫处于两难境地。如果丈夫最后偏向公婆,夫妻感情就会受到很大冲击。

  另外,归属感容易造成配偶与异性的正常交往遭到嫉妒和压制,使爱人产生一种被约束的感觉。而挣脱约束是人的一种正常心理,这又会促使夫妻双方故意作对,造成夫妻关系越来越糟。

  “绊脚石”之三:“自己是尺度”的观念。

   自己所喜爱的,以为别人也喜爱;自己所讨厌的,以为对旁人也十分有害。这就是以自己为标准的心理。这种心理也影响着夫妻之间的关系。有一对夫妻就是因为妻子一直在学习,总想多些技能傍身,认为丈夫不上进而导致离婚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诸如信念、态度和价值观方面的相似性能促进夫妻间的彼此沟通。当发现对方与自己的诸多观念不同时,便会促使自己走开而冷落对方,这样做只会激起对方更大的愤怒,只会给夫妻生活蒙上阴影。

  “绊脚石”之四:性生活不协调。

    国外研究资料表明,当问到一个人一天想要有多少次性行为时,54%的成年男子和19%的成年女子说他们至少一天想有一次。潜在的快感使性行为的刺激力量远远大于生殖需求。他们证实,引起性反应的根本原因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生理上的。比如:害怕性活动的结果;担心配偶对自己性能力的评价;无意识的犯罪感;营养不良、疲劳、紧张、过量饮酒、药物对性能力造成的不良影响等等。这些其实是可以通过治疗来改正或克服的。但是,如果夫妻双方对不协调的性生活不予关注并改善,将直接导致性欲不能得到满足而引起婚姻的破裂。

  “绊脚石”之五:对感激和尊重的重要性认识不足。

  每个人的付出从心理上都希望得到肯定、感激和尊重。夫妻共同生活,自然为对方付出很多,但对方往往又认为夫妻之间不必讲客套话。这样,为爱人付出时希望得到尊重和理解,而对爱人的付出又视而不见,长此以往,互相埋怨增多,互相理解减少。如果渐渐疏远的趋势得不到控制,便有进一步发展成婚变的可能。

  “绊脚石”之六:经常分离。

  现在工作和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因出差而夫妻暂时分离的情况司空见惯。人存在这样一种一般性倾向:会越来越喜欢亲近的人,对某个人或某种事情了解越多就会越喜欢。经常分离,会使夫妻间了解和喜爱之情受到影响;长期分居还会使夫妻间不能过正常的性生活,甚至导致长期分居的丈夫或妻子找性伙伴。这无疑对夫妻关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绊脚石”之七:独立性过强。

  随着妇女经济地位的独立,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据研究资料表明,夫妻间在面对相互依赖时,矛盾容易化解、敌意容易消失。如果夫妻二人都想在家里说了算,当“一把手”,而地位、实力又相当,那么这个家庭就可能出现危机。

  “绊脚石”之八:吸引力逐渐减弱。

  研究表明人对新鲜的事物更感兴趣。夫妻共同生活在一起,时间长了,各自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感觉就会越来越平淡。同时,夫妻间任何一方为了寻求激情,也可能导致夫妻分手。

  “绊脚石”之九:第三者插足。      进化论心理学认为,男性和女性对短期和长期的婚姻生活具有不同的策略、情感和动机:男性的策略是先勾引后遗弃——表现出忠诚和责任之后,又选择离去——这是一种短期策略;女性希望吸引一个帮助她抚养孩子的忠诚男子的策略,则是一种长期策略。文化对性策略和性观念也起着重要作用。20世纪60年代国外的“性解放”主要是由于女性非常愿意发生随便的性关系而造成的。我国的传统文化非常重视夫妻间的忠贞,而第三者插足对当事人的家庭来说,是难以弥合的裂缝。

   “绊脚石”之十:压力过大。

   现代社会给人们带来了快节奏、高消费的生活。在人们仅有的时间里总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还要为渺茫的前途担忧,工作、生活、疾病等都会给人们带来巨大的压力。研究资料表明:压力——尤其是巨大的压力将会导致婚姻美满度的降低。

  影响夫妻关系的原因还有许多许多。诸如:经济困难、意见不同、来自心理的、身体的、情绪的反常现象等等。如何绕过形形色色的夫妻情感的“绊脚石”,使婚姻生活真正达到美满呢?夫妻间应在互相喜爱的基础上,互相认同、互相信任、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互相关爱、互相帮助并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对待及解决问题,加强沟通、防微杜渐、以积极主动的态度看待矛盾,充分利用各种积极因素,去除消极因素,夫妻双方还要多了解一些必备的性知识,从而提高性生活的质量。这样,就一定能够同舟共济,共渡爱河到达家庭和睦、夫妻关系和谐的彼岸。

  请记住:只要你认为你的爱人是最好的,你的爱人就会认为你是最适合的,而且你们也会真的成为最幸福的! 

第88个、妈妈,我能为你做什么

   妈妈日渐衰老了,这一点,不单从鬓角的白发,从爱唠叨的程度,可以看出,从她一次比一次久的凝视爸爸的遗像,在夕阳下呆呆的看天,更感觉到她的悲凉,有时候,我所能做的,只是陪着她,静静的坐着,相对无言,很想说点什么,对她,嘴巴却噜怩着,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爱她的心,回到自己的房里,却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告诉她,我很爱她,懊恼自己可以对另外的人说很煽情的话,对自己的母亲,却那么吝啬。

  每个妈妈心里,只有自己的孩子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在做了母亲之后,体验深刻,这个小人儿,装在了妈妈的心里,她的冷暖,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喜怒,她的每个微笑,她的成长过程中每个惊喜,长高,长胖,换牙,梦呓,无不牵缠妈妈的心。而我的童年,虽然贫苦,因为有妈妈陪伴,却也不失快乐,没有兄弟姐妹,也不觉得孤单,记忆里,我家住在郊外一所小学,妈妈是学校的老师,爸爸也是工人,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每天,我总是攀爬到矮墙边,看太阳升起来,红彤彤的,爸爸骑着自行车的影子越来越远,然后,带个小板凳,乖乖的跟在妈妈后面去她的教室当旁听。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能做些什么,才能慢慢抚平妈妈这颗因亲人离去苍凉的心,陪着她慢慢的街市走走,她会像个小孩,告诉我,那时,和爸爸老在这里散步。陪着她看电视,她总是喜欢换一个武打动作片,说,你爸爸就喜欢看这个。妈妈就象一部老放映机,随时准备播放和爸爸走过的岁月片段,他们的[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爱情。妈妈也象一根快燃尽的蜡,再也禁不起一点点风吹,一丁点打击,甚至一句重话。冬天很冷,我要给她买棉裤,她总说,不要,留着钱吧,你有多少钱啊,节约一点,妈妈有。待到买来,妈妈却又高兴的责怪我几句,很快的穿上,并逢人就讲,我女儿给买的,很暖和哦,笑的脸上一朵菊花。

  知道妈妈才是最关心自己的贴心的人,是那个晚上,看书到很深了,突然的,胃痉挛,头慢慢的晕了,然后,呕吐,吐的天昏地暗,桌边,卫生间全是,难受到极点,给老公打电话,没有人接,再打,他却关机了,心就凉了,不想打扰别人,我挣扎着站好,拿个手电,想一个人下楼去24小时诊所,腿没有一点力气,手机响,来电显示,是我的妈妈,原来,我慌乱之中,曾按了她的手机号,响了一下,我的妈妈在睡梦中,听见了这一声微弱的手机歌声,牵挂她的孩子,打了过来,后来,自不必说,感激和明白母女的心灵相通,感谢我的妈妈。

  我想对我的妈妈说,我可以为你做一切,只要你快乐起来,只要你知道,我也不能没有你。

第89个、她需要的就是我

  我从政多年,由于工作繁忙,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加班,还得经常外出。因此,我很少与妻子班妮及两个孩子扎克和莫莉在一起。
  那是在莫莉三岁生日前不久,我刚结束一连串长途工作旅行回到家里。有几次一走就是六七天,中间只有一点时间回家拿一下换洗的衣服。
  那天我正驾车带着莫莉从百货商店穿过邻近的街区回家,她在后排座位上问我:“爸爸,你的家在哪条街上?”
  “什么?”我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的家在哪条街上?”
  我怔住了,虽然莫莉知道我是她爸爸,我和***妈结了婚,但她并不知道她住的房子就是我的家。
  虽然我能让莫莉相信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女儿对我在她生活中的位置还是不能确定。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不断持续着,在许多方面表现出来。要是磕破了膝盖,她会跌跌撞撞地奔向妈妈,而不是我,如果在学校听说的事情有不懂的地方,她可以等上好几个小时,直到妈妈在的时候才问妈妈。我有这种感觉,我相信莫莉也有。
  终于,在一个夏夜里,一切都有了改变。莫莉正试着在后院建一个“秘密藏身处”,屡次的失败让她觉得越来越沮丧。夜幕降临时,莫莉本该轻松一下,准备上床睡觉。但她试图垒起来的薄石板怎么也撑不住,她已经忙了好几天,有时和邻居小朋友在一起,有时就自己一个人。当石板墙又一次倒下并摔得粉碎的时候,莫莉哭了。
  “你知道你需要些什么来做这个吗?莫莉。”我说。
  “什么?”
  “你需要差不多60块砖。”
  “对,可我们没有60块砖。”
  “但我们找得到。”
  “在哪儿?”
  “五金店啊,快穿鞋上车!”
  我们开车走了三四英里到五金店找到了砖。我开始搬砖,一次拿几块,放到一个宽大平稳的手推车上。这些砖又粗又沉,我发现有一大堆活要干———把这些砖运到手推车上以后,还得搬到我的吉普车上,然后回家还要卸一次。
  “噢,求求你,让我来搬,爸爸,求求你!”莫莉恳求着。
  这样下去会用掉整个晚上的,我想着。
  莫莉走回砖堆边,仔细地挑选着下一块砖,她可一点儿也不着急。
  我这才意识到她就是要用掉整个晚上。其实我们俩很难得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知道,她只是想要留住这个时刻。
  我背靠着一个木架,深深吸了一口气。莫莉在耐心地搬着,一块接一块。她稍稍轻松了一点,开始与我聊天,跟我讲她砌的东西,她的学校,她的朋友,和将要上的骑术课。我终于明白,我们虽然是在这里买砖要砌墙,可实际上,我们正在一块一块地拆掉一堵无形的墙,一堵差点把我和女儿隔开的心墙。
  从那时起,我学会了她母亲已经知道的那些小窍门:怎样和莫莉一起看不想看的电视剧,怎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看报纸杂志,而是全身心地陪她。莫莉需要我不是为了我给她干什么,带她去哪儿玩或和她一块儿做什么。
  她需要的就是我。

第90个、母爱如灯

      小时候,家里很穷,那时海岛封闭、天灾频发,上有爷爷奶奶年老多病继而又先后去世,下有我们兄妹三个嗷嗷待哺,守着祖上留下2亩祖茔地,全靠父亲镢刨肩挑,母亲划锄棰打,过着半菜半粮、半饥半饱的生活。每天的等待她深知那几乎都是空等,那是没有结果的等待。满脸的皱纹配着瘦小的身驱,稀疏的白发随风飘拂,远远望去就是一尊塑像,颇像海边被称为“望夫礁”的那块立石,只是她望的是她的孩子,又很像我家那笺小油灯,燃点着最后的灯油。“大脚婆婆”、老邹大婶和过路行人常也坐下来陪妈说话。那时母亲眼力很差,弱视和迎风流泪使她眼睛昏花,老邹大婶常告诉我:“你说怪不怪,我眼好好的都没有看见,可每当你下船在那么远的路口,就听***说,俺长林回来了。”母亲却说“当妈的有笺心灯,早照着自己的孩子啦。”我知道那是母亲凭着母爱心灵感应的直觉,深知这就是她的孩子来了。 

    每次回家母亲总想做点好的给孩子吃,其实在她去世前几年已不能做出像样的饭菜了,她就包饺子,有时我这次刚走,她就又割肉,剁好了饺子馅用酱油酱好,等着孩子下次回家,可下次回家吃的时候又苦又咸,但多吃上几个她就十分高兴,我知道那是她晚年能表达对子女爱意的最直接方式了。其实作为子女如果对母亲爱到深处,那么就要深情地接受她对你的爱,那怕那爱只是一种微不足道、一种没有实际意义的形式。 

    母亲晚年最悲凉的时刻,是我回家又要离去的时刻,她想留住这短短存在的“天伦之乐”,虽然她觉得那是一种奢望。最后两年,我不得不每隔几天就回家一次,但因工作关系,回家越频住的时间也就越短,有时只是今天来家,明早就走,回家后的告别更让她伤感,每次的离别都是对她一次心灵的扣击,我最不忍看的是离别时母亲的眼睛,那是一双强忍着的、颤抖欲泪的眼睛,那是一种对子女希冀期盼的神情和又有些哀怜怯懦的眼睛。晚上和母亲躺在炕上,她说她明白“公务在身”不能守的妈妈身边的道理,却也小心翼翼地声中带着期望地向我征询道:“明天还走吗?”我不忍心说出要走,只好沉默无语,她也喑哑了,我觉出此时母亲的心在颤抖,在哭泣。第二天早上,她还是早早就起来为我做好了饭,临走我再没法看她,常常是满眶泪水离去的。母亲去世后,每当想起当年母亲在子女离家时的情景,泪水都禁不住滚了下来。 

    一次回家,我破例地没有在街口看见她,可进屋后,我悚然惊呆了,母亲已不能走动了,两天前,她在拿草做饭时,扭伤了脚,本来可以叫回子女静养几天,可她说怕子女知道会操心上火,就自己用热水烫,急于求成的她用的很热的水,结果烫出了水泡,她又用针挑破,化浓发炎,肿的像馒头。我栖惶了,无助而凄楚的母亲啊,你那么大年纪,还是把受罪都留给自己,想的是子女的心宁。这沉甸甸的往事,多年来在我心中一直很难排遗掉。 

    母亲在最后的岁月里,在疾病的折磨下,才不得不到我妹妹家往了些日子进行治疗,在病危时又回到了海岛上她住了一辈子的家。母亲去世时,灵前点上了一笺小油灯,那是用一个小碗加上一根棉花芯做成的,那是专为逝者准备的“长明灯”,这是母亲身边点着的最后一笺灯,这是唯一母亲在灯下不用再为孩子操心的灯。我不断地往灯里添着油,生怕它灭了。望着摇曳微弱的灯光,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泪水在任意淌着,我一次一次地呼喊着妈妈,妈妈你一生太苦太累,为儿女付出的太多太沉,儿女给予母亲太少太轻,儿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妈妈啊。出殡那天,我把“长明灯”擦干净放到母亲的墓中,她带着那笺灯上路了,母亲义无返顾地走了,她永远地走了。但母亲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和真诚奉献的品德,心地善良、处事练达和对未来孜孜不倦追求的精神让我永生不忘。 

    母爱之灯,永远都照着我的心。

第91个、情,我这一生够不够

  “哥,为什么你的腿不一样长?”
  “因为这样才能练金鸡独立的功夫给你看啊。”
  “为什么你走路一颠一颠的?”
  “因为这样你在我背上才容易睡着啊。”
  
  1
  
  叶子来我家时,我已经很大了。我很大是指我已经会做饭洗衣服了。
  叶子一直不说话,只睁着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一切。我使出我的独门绝技——金鸡独立来,我“独立”了半个小时,还不断地做鬼脸,她终于笑了,清晰地说:“哥,我饿了。”
  这是叶子第一次叫我“哥”。那年我11岁,叶子4岁。
  我背着叶子出去玩,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叶子不知道他们在指什么,她总是在我颠颠跑着时,伏在我的背上沉沉睡去,有时,还流口水。
  我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
  叶子的父母因贩毒被判了死刑,而这是我父亲侦破的最大一起案子。他为此立了功。可他越立功,母亲越要离开他,母亲说:“我再也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母亲再婚的消息传来时,正是中秋的夜晚。一轮圆月挂天边,遥远而冷寂。偶尔有黄叶飘落在院子里。父亲喝了很多酒,哭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哭,而且那样无助和伤心。
  一只小手伸过来,轻轻地抚摩父亲粗糙的脸盘儿,叶子说:“大爸,不哭,大爸。”父亲抱过她,用手抹了把泪,说:“不哭,大爸还有叶子和小林呢。”
  叶子一直喊父亲“大爸”。父亲说,那天,当他们冲进叶震天家里时,叶子正蜷缩在角落里,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们搜集了证据后撤退,谁都没注意到这么一个小东西正无声无息地跟在他们身后,她紧紧抓住父亲的衣服,仰着头看着高大的父亲,一句话也不说。“像只倔强的小猫。那眼神让人心里真不落忍。”父亲说。
  父亲带了叶子回家。母亲走后,家里一直很沉寂,而叶子来了,开始有了喧闹的声音,父亲说“又有了人气”。我和叶子玩闹时,父亲的眼里总是充满柔情。无数次月圆月缺,无数次落叶飘黄后,我和叶子都长大了。门前的路上撒满了她清脆如铃铛的笑声。每次听到她脆生生的“哥,我回来啦”、“大爸,我回来啦”时,我就会从面前的一堆旧电器中抬起头,笑意瞬时笼罩了脸。那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2
  
  叶子出落成大姑娘,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的目光。和她一起上街,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紧紧挽住我的胳膊,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我身上。我轻轻挪开她的手说:“叶子,别这样。”
  叶子不解地说:“这有什么?以前你还背我呢。”我说:“那时你小,现在你长大了。”叶子怔怔地看着我,忽然恨恨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因为含香!”
  我想摇头,但我却点头了。含香是邻居大妈为我介绍的对象。我已经23岁了。大家都说,该谈恋爱了。含香在一家商场卖文具,见第一面,我就答应了。大妈说,含香人很好,只是家境不好,父母在农村。说闺女结婚,姑爷得出钱给家里盖房子。
  我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几年修理电器也攒了一些钱,除了预留给叶子上大学的费用外,我可以把剩下的给含香。
  叶子看着我,眼睛里突然盈满泪水,头也不回地跑了。
  门前的小路上绿树成阴,阳光跳跃其间,却是空落落的。
  
  3
  
  那一年,事情格外多。
  先是喜事。叶子考上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了。晚饭时,喜气洋洋的父亲突然对我说:“你也该和含香结婚了。”叶子把碗一放,说:“我去同学家玩。”
  很晚了,叶子还没有回来。
  我不放心,到路口等她。等了一个多小时,看到叶子时,她正惊恐地奔跑着,后面跟着两个男人,他们叫着:“美女,别跑了,跟哥去玩玩。”怒火一下子从我胸中喷薄而出,我抓起一块砖头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奋力厮打着,我听到叶子在尖叫,我却渐渐体力不支,我被那两个人按在地上,拳头落在我的胸口,我反抗着,挣扎着……一声低沉的怒喝:“谁敢在老子门口撒野?”
  是父亲!他高大的身躯铁塔般伫立在夜色里。
  那两个家伙显然知道父亲。他们拔腿就跑。叶子把我扶起来,父亲轻轻地说:“回家吧。”一分钟前那铿锵的气概已无影无踪,高大的身板竟然已经有些佝偻了,月光下,白发格外刺人的眼。
  他老了。
  叶子洗漱后睡去,父亲在院里坐下,对我说:“喝两盅吧。”我点头,坐下,父亲叹口气说: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叶子。可是,孩子,叶子上的是名牌大学,迟早是要飞出去的……”父亲的眼睛开始混浊。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爸,别说了!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
  父亲握着我的手呜呜地哭了,像个孩子。
  我想大醉,可是不能。因为父亲已经醉了,他已经老了。我把父亲扶进房间,站在小院里,像往常一样金鸡独立,月光下,我的影子很长。凉风袭来,脸庞有泪滑了下来。
  我把蜷起的腿放下来。看着它,它比另外一条腿短三寸,没有丝毫气力。
  叶子4岁时,曾问我:“哥,为什么你的腿不一样长?”那时,我总爽快地告诉她:“因为这样才能练金鸡独立的功夫给你看啊。”叶子说:“为什么你走路一颠一颠的?”我说:“因为这样你在我背上才容易睡着啊。”
  
  4
  
  叶子上大学后,我就结婚了。含香还好,只是她的父母像填不满的无底洞。我终于发怒了。叶子还有一个学期才毕业,这笔钱是给她的。含香的父母不干了,说:“你一个瘸子,要不是城里人,我们会把含香这样水灵灵的大姑娘嫁给你吗?”……久而久之,含香也开始不满了。她说:“你为什么对叶子这么好?不就是个死刑犯的女儿!”我啪地打了含香一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彻底打跑了她。
  我把一切都瞒着,我对叶子说我们很好,勿念。叶子顺利毕业了,进了南方一家著名的大公司,可我知道她的理想其实是当老师,过平淡从容的生活。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选择,她在电话里沉沉地说:“因为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我急了,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说:“因为我要治好你的腿!你和大爸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错了。我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他们要作这样的孽?”她的嗓音越来越嘶哑,最后,她说:“为什么你会选择含香而不是我?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不配你。”
  我愣住了。
  我捶着我的腿,我没有告诉叶子,我已经和含香离婚了。现在我和父亲还有我10个月大的儿子小龙生活在一起。日月流转,我们家又是3个人生活。只不过,总是有一个新成员。
  
  5
  
  叶子拼命地工作挣钱,很快就按揭供了一套房子。叶子说:“很大的房子呢!交楼后我就把你们都接过来住。”
  叶子咯咯笑着,她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小龙突然喊:“妈妈!”那以后,一听到电话里叶子的声音他都这样喊。我的心隐隐作痛,不过,我没制止小龙。他像我小时候一样渴望着母亲的一切。
  春节时,叶子回来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她抱起小龙亲个不停,说:“喊姑姑。”小龙却喊:“妈妈、妈妈。”叶子愣住,脸红了,我讷讷地说:“小孩子刚学会说话,妈妈又不在,你,你别在意啊。”
  叶子放下小龙,直直地盯着我,像要看到我的心底,火道:“你凭什么不要我?小龙都知道喊我妈妈!你看他和我多亲!你凭什么不要我?”她握起拳头,不住地捶打着我。
  父亲看见了,叹口气:“唉,谁知道老天是这么个安排呢。”
  叶子用胳膊圈住父亲,头紧紧挨住父亲的头,说:“大爸,走,过完春节咱就走,都到南方去。而且我已经给哥找了个门面呢。有手艺到哪儿都一样挣钱!”
  父亲呵呵笑着说,“南方的房子都是天价呢。住在那样的房子里我只怕都不敢下脚呢,踩在地板上不就跟踩在钱上一样吗?”
  我问:“按揭买房子要还很多年吧?”叶子将一只手抽出来,握住我的手,说:“钱,总是按揭得完。可是,哥,大爸,我欠你们的情,按揭一生都不够呢。”我还来不及说话,叶子又很快说:“所以,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下下辈子,还要在一起,行不行,哥?”我握住叶子的手说:“傻丫头,感情真要有按揭的话,一生就够了。”我笑着看她,没有告诉她,我这按揭的一生,从11岁就开始了,叶子的话却在我耳畔轻轻响起:“哥,我的这一生,从4岁就开始按揭了。”
  (史进摘自《人生与伴侣》) 

第92个、当爱成为习惯

  父亲病逝,家里欠下一大笔债务。办完后事,18岁的我就南下打工,进了一家大型汽车修理公司。带我的师傅姓史,50多岁,他有两个嗜好:一是没事就用指甲刀挫指甲,二是爱替别人洗衣服。
  两个月后,我将攒下的1000元钱汇给母亲后,突然想到该给她写封信,就在办公室随便找了张包装纸写起来。忽然,史师傅敲敲桌子,说:“你明明在这里干着又脏又累的活,为什么说你的工作很轻松?”我红着脸说不想让母亲为我担心。师傅点点头说:“游子在外,报喜不报忧,你做得很好,可用这么脏的纸给母亲写信,她会相信你的工作轻松吗?”
  史师傅看着窗外,缓缓地说:“我很小就没了父亲,20岁那年母亲得了偏瘫,腰部以下都不能活动。我带着母亲四处求医问药,来到这里找了份活干。那时,我比你们辛苦得多。领第一笔薪水那天,我买了好多母亲爱吃的食品回家。我给她递上削好的苹果,她拉住我的手说:“给妈说实话,你到底做什么工作?你的手那么黑,而且指甲缝里全是黑糊糊的机油,你干的活肯定又脏又累,你骗不了妈。你再也不要花那些冤枉钱了,我的腿是治不好的。”说完就落下泪来。她还说我若不辞去现在的工作,她就绝食!无奈,找借故给她洗衣服从屋里逃了出来。洗完衣服,我惊奇地发现我的斗是那么白,顿时我有了主意,同意辞去现在的工作,母亲笑了。第二天我依旧来这里干活,只是下班后要先清理自己的指甲,然后把同事的工作服洗了才回家。洗的衣服越多手越白,母亲检查我的手时一点都没发觉,而为了拿到相对多一点的薪水给母亲治病,我一直在这家效益不错的公司呆到现在。”
  史师傅说完从他抽屉里拿了一沓信笺给我,最后,我在那洁白的纸上写下:“亲爱的妈妈,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工作也很轻松……”

第93个、母亲的温暖

  我的小名叫狗娃。农村人的习俗。狗啊猫啊的好养活。也许真是一语成谶,比起他那多灾多难的哥哥,他的成长顺利指数简直高得上了天。他像一只猫一样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快乐地生活着,无病无灾;而他的哥哥整天泡在蜜罐中,却还是逃不出病魔的五指山。一年又一年地挣扎在病痛的折磨中。
  由于身体的原因,妈妈对哥哥格外照顾,好吃好用的,全给了哥哥,剩下的才给了他,衣服也是哥哥穿得不能再穿了。才套在了他身上。一直以来,妈妈都对他怀有歉疚的心。不只一次,妈妈搂着对他说,孩子,妈妈这是没办法,只有这样了,才能换取你哥哥更多的生命时间。等你长大了,你就能理解妈妈的苦心了。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安无事地活着更重要呢。孩子,妈妈只有对不住你了。说着说着。妈妈的眼中就蓄满了泪水。
  他虽小,但却知道,这是一个人伤心的表现。妈妈伤心了,这么做,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他学会了察言观色,为的是减轻妈妈内心的负担。多看到妈妈脸上一些笑的浪花。别的倒可以忍受,但一个孩子天生对吃的向往,使得他在哥哥吃东西的时候,总是要躲进屋里去,紧关着门,可还是忍不住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从门缝里去偷看哥哥吃东西的样子;或者他就发狠地跑掉,来到伙伴中间,告诉伙伴们说,他哥哥吃的那种东西好苦好辣,一点都不好吃,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还是长得像一棵树,稳稳当当地扎下了他的生命之根。哥哥呢,依然多灾多难,生命之舟举步维艰,但还好。比预料中要强多了。
  哥哥多病留了一级,那一年他们同时参加中考。按他们家中的条件,只能继续供一个人上学,这是铁定的事实。他的妈妈几乎是求他了,孩子,放弃吧。不是妈不疼你。只是你哥只能走读书这条路。而你呢。就像一粒种子。无论撒在什么地方,都能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生活的风霜已经开始浸染他的思想了。他对妈妈说。本来我的志向就不在读书这条路上,我不违背你的意愿是怕你伤心。那一年他没参加中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欺骗了妈妈,其实他的成绩比哥哥要好很多,如果他去参加中考,成绩肯定比他哥考得好,只是那样的话,妈妈就会觉得对他更加歉疚了。他不想让妈妈伤心。
  哥哥不负重望,考上了大学,留在了城里,安了家。他则当了农民,结婚生子,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简单的生活。过往的岁月,都尘埃落定。
  有一年,妈妈从城里的哥哥家回乡下,在镇上遇见了他们初中的老师。老师是他们同村人。感叹着妈妈的好福气,养了这么出息的儿子。话题一转,老师又问到了他,妈妈说,还不是那样,在家务农呗。老师就摇头叹了口气,可惜了,多聪明的一个孩子,为什么突然就辍学了没有参加中考呢?要比起来,他比你的大儿子成绩还要好些。妈妈一听这话,时光就倒流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一条主线串联着走到今天,那就是。不公平。一瞬间,做妈妈的就有了绞心的疼痛。
  已经六十多岁的妈妈。有着苍苍的白发。回忆起不堪的往事,总会泪水涟涟地拉着他粗糙的手说,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呀,是妈妈剥夺了一些对你的爱给了你哥哥。已经是两个孩子父亲的他,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对年迈的妈妈说,您都说些什么呀。妈妈,您给我的并没有少,您教我认识了生活,应该怎样去生活。您还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哥哥,这份亲情是世上最难得的。而且世上哪有一个妈妈会吝啬自己的爱,不去全力爱自己的孩子呢?

第94个、一路母爱

  十二岁那年,我的父亲因病去世了。家里一下子少了主心骨,那时外婆已六十多岁了,姐姐上初中,弟弟上小学,最小的妹妹只有三岁。
  那些日子,母亲几近将一生的眼泪哭干了。外婆忍着极大的悲痛,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是,在古稀之年看到女儿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她对母亲承诺,只要她在这世上活一天,就要为抚养我们尽一天力。
  自母亲一脚踏进田地后,家里的一切都丢给了外婆。她们商量,孩子们都应该让他们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在这方面,外婆与母亲表现出惊人的相似一面。可是,四个孩子读书,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呀。
  为此,外婆拾掇出了那辆古老的石磨,浸泡糯米,开始做起手磨汤圆,在老家门前,有一棵年岁很老的桂花树,一到桂花开季节,外婆就拿张席子摆放在树荫里,只等桂花簌簌飘落,然后收拾干净,加上白砂糖,腌渍在玻璃缸中。当将煮熟的汤圆舀在洒了桂花的自酿米酒中时,香味能随风飘得很远、很远。
  但是那些年头,我从没有看见外婆吃一碗汤圆。我的嘴最馋,卖到最后,外婆才刮出木桶底的那层湿汤圆粉,给我们煮一点糊糊吃。
  那几年,天不亮,我在朦胧中听到“吱吱”的磨响,外婆的头顶有一盏昏花的油灯,她的头发由花白渐渐白满了头。灯光映照着她老人家沟壑纵横的脸庞,如刀刻一般坚毅。
  有一天放学,我听到村子里有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当时油菜花开得正火,已是黄昏,路过的村里人告诉我,说你外婆去世了。我心里一惊,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这根本是个玩笑。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门口,看见外婆静静地躺在一张席上,脸上依然是那么安详,仿佛累得睡着了一般。在她的旁边,有一半已磨好的汤圆,两页石磨紧紧的相咬在那里,米浆无语一点一点仍在流淌,仿佛泪水一般。
  外婆是忽然脑溢血离去的。母亲这次没有哭,但泪水在眼眶中打圈,她的嘴唇不停地哆嗦,有太多的话,她无法对她的母亲说起。我清楚地记得,外婆曾经对母亲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不哭啊,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外婆走之前,留下了一小捆理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每到一定的时候,母亲就抽出一部分,叮嘱我们说,这些都是外婆的命换来的,你们可要珍惜啊。
  靠着这些恩赐,我们读书的路上平坦了许多,母亲身上的担子也减轻了不少。
  若干年后,我们都考了出去,进了城。当我生完孩子后,母亲如愿地做起了外婆。孩子三岁那年,我与丈夫离婚了,我执意要将女儿判给我。那天夜晚,我欲哭无泪,哀叹我与母亲当年的命运是那么的相似,我对母亲说,妈妈,我的命好苦。母亲一夜头发白了几根,她却笑了笑,有什么了不起,咱们那么苦不也熬过来了吗?
  母亲想过在外面租个亭子卖报纸,这样也可以赚些钱补贴一下开支。但想到一旦出去,家里的事丢不开,还有接送女儿送幼儿园的事情。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在家里做起了当女儿时才做的布鞋之类的活,她说城里人喜欢穿它,养脚。我不再说什么。每次回来,我总看见从窗外照进了一束夕阳,母亲一动也不动地凝在那里,一边纳鞋一边低头想心事,仿佛一道剪影。由于做女工离她已是遥远的事,她的那双手总是被针扎得伤痕累累。
  那个夏天,女儿从我身体里带出的胎毒又复发了,长出了一个很大的脓包。每次去医院,医生都是拿针管加棉球去吸拭,但感染后的疮口却越来越大。女儿痛痒得难受时,我心痛得要命。这一次,母亲当着医生与我的面,却表现出少有的果敢,她低下头,将那个疮口含在嘴中,将一股脓血吸吮了出来,医生看到这一举动,睁大了眼睛,几个年轻的护士吓得跑开了。几天后,女儿的疮口愈合,并出了院。
  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爱,成了家,丈夫对女儿很好,母亲很欣慰。我却觉得母亲比从前更加孤独,我恍然悟到,母亲一定是因为肩上的担子卸下了许多,而有一种虚脱的落寞。她有几次提出要回老屋去,都被我推掉了。
  这一年八月十五,母亲执意要回老家,大有不依不饶之势。当车行到山口,母亲要求下来一会,天有点阴,狗尾草在风中不停地摇曳。我担心母亲受凉,近些年来,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她径直朝着那块坟地走去,走到外婆的坟前,她拿出一盒汤圆,用碗盛满,一下子跪倒在外婆的坟前,弓着背影,在那里老泪纵横。她有太多话多年前说不了,这会却说不完。而对于父亲的坟,她表现出像是多年前的一个久谙于心的故人一样,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此时,母亲已七十有五了。
  母亲是在那天夜晚走的。那夜的月亮好圆好圆,乡村与城市处于一片水晶宫中。那天晚上,母亲比往年多吃了几个汤圆。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进浮尘飞舞的屋子时,母亲平生第一次没有早起。
  外婆真的走了?女儿此时已做了妈妈,她泪满满面地问道。我叹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仿佛又看到岁月深处、在遍地黄花分外香里、高喊着外婆、一路朝家的方向狂奔的那个长发飘飘的少年。

第95个、无言的爱

    李成兰是个先天性聋哑女,8岁那年便失去了母亲,父亲是个穷困潦倒而又嗜酒如命的人。她在不言不语中支撑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将父亲养老送终,还为弟弟娶了媳妇。李成兰22岁时,嫁给了一个大自己9岁的姓刘的瘸子。岂料,儿子虎头刚满6岁时,丈夫却遇车祸撒手而去。绝望使她曾纵身跳进滚滚波涛中耍了此一生,但即将被洪水吞没的一瞬间,突然发现儿子拄着根棍子正向深水处走来,泪水满面,口张得老大,一双小手不停地晃。她能看出,那是在喊:“妈妈,别扔下我!”她冰冻的心立刻融化了。老天也大发慈悲,使不会游泳的哑女居然顺着水面的一截竹竿平安地游到了岸边,母子俩抱头痛哭。

    李成兰凭着勤劳的双手,把家安排得井井有条。母子相依为命的日子就在这种平静中度过。

    1973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李成兰在菜地锄草时发现一个女婴,看上去还不满月,一双小手四处乱抓,眼睛又大又圆,但全身长满了痱子,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化脓。李成兰顾不得多想,把女婴抱回了家,给婴儿洗了澡,又找赤脚医生敷了些治痱子的药。忙完了,怎么办呢?左邻右舍的人们不忍看她为难,有人谎称自己有一个亲戚想要,便把婴儿抱走了。真是天生缘注定,第二天李成兰到河边割草,猛然发现田埂边扔着那个昨天曾在自己怀里甜甜笑着的小生命。李成兰犹豫再三,实在没能力再养活她,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夜已至深,李成兰眼前总是不断浮现出女婴那可怜巴巴的小脸。后半夜,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风雨即将来临!李成兰再也躺不住,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河边。婴儿还在!婴儿还活着!她抱起女婴,顶风冒雨赶回了家。这时,她毅然决定,把弃婴留下来。虎头看到妈妈给他抱来一个妹妹,琢磨着给妹妹取了个名字一一月儿。当时村里住着一个钻井队,那是吃国家粮的工人,自然有米吃,她便每天去要些米汤回来,放在锅里熬,一大盆米汤熬到最后就剩下小半碗羹,月儿靠喝米汤活下来了。

    1976年的早春,青黄不接,没饭吃的人们便背着半截儿背篓,举个大木碗以乞讨为生。一天上午,妈妈上工去了,虎头领着月儿在家玩耍。晌午时分,他们发现院坝前的磨盘上躺着一个小男孩:面黄肌瘦,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不是脱了线就是裂了口子,一双鞋子露出了10个脚趾,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叫花子。小叫花子刚满7岁,乳名叫三狗,家是陕西的,家中失火把家里烧得一干二净,为了保命,全家出外讨饭为生,他和哥哥走散了。刚满7岁的孩子,他懂怎样要饭?常常是饿倒在大路边被好心人发现,才能得到一点吃的。菩萨心肠的李成兰把小叫花子领回家里,饱饱地给他吃了一顿,又给他煮了两个大红苕装上才打发他上路。没过几天,小叫花子又回来了。他告诉虎头和月儿,他在山里过了两天,渴了喝泉水,饿了采野果。上午他正在山坡上睡觉,被狗叫声惊醒,他发现有两条狗在争食一只野兔,使用石头把狗打走,夺下了野兔。他本想自己点火烤着吃,可他想到月儿、虎头和好心的哑巴妈妈,他就带来和他们一起吃。

    饭后,三狗又准备上山。她不忍心让这懂事的孩子再去流浪,不说病了没人照顾,冻着没人管,就是被野狗叼走也无人知道!不管怎样,先让他住下来,我们能活一天,他就能活一天,等以后他父母找来了,再让他回去。

     妈妈,人类的生命之源,生命的成长之源!可是,李成兰邻居家8岁的毛牛至今没有见过妈妈,更没能享受到那神圣的母爱。妈妈因为生他难产死了。5岁那年,爸爸又患肺结核死了,只留下他和老眼昏花的爷爷。如今,爷爷也死了。毛牛在爷爷的坟地上跪了整整两天,不吃不喝,谁拉谁劝都没用。看着这孩子如此凄惨,李成兰比毛牛更痛苦。

    很多人都以为毛牛的爷爷肯定藏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其实,老头儿除留下了两间破房子外,一分钱也没有。出于一个母亲的慈爱之心,李成兰那样关心爱护毛牛,可有人怀疑这个不会说话的女人另有所图,便时不时地丢几个白眼及一些能使哑巴明白的暗示性动作。如今,毛牛成了孤儿,要不要把他接过来?李成兰常躲在远处流泪,看着跪在爷爷坟前的毛牛。终于,她鼓足了勇气,不管别人怎样说,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可怜的孩子无家可归!她来到坟地拉起毛牛,毛牛不哭不叫,只是把她紧紧抱住。

    毛牛到家就得了肺炎。没钱不能入院,万不得已,李成兰咬牙将家里的门板、柜子等凡是能变卖成钱的东西都卖了。又忍痛卖掉了唯一的一头能在过年时杀了吃肉的肥猪才凑够了住院费,并护理了1个月直到毛牛康复出院。

    半年后,当地政府准备把毛牛送到孤儿院,李成兰本来舍不得让毛牛走,但想到孤儿院条件好更利于他的成长,便点头同意了。可是毛牛在即将迈出家门的时候,却又回身扑通跪在地上,望着哑巴妈妈泪水涟涟,口里不停喊着:“妈妈,留下我!妈妈,留下我!”李成兰虽然听不到,但她知道毛牛是在喊***妈!她终于决定把毛牛留下来,让可怜的孤儿也有个妈妈。

    又是一个学期开学了。李成兰把孩子们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然后领着他们往河对面的山梁走。几个孩子都很纳闷,妈妈今天是怎么啦,领他们干什么去?到了学校,孩子们终于明白了,妈妈要送他们去读书!李成兰得知招收学生从6岁开始时,急得又比又划,领导明白了哑巴是说她的孩子一个10岁,另外两个9岁,按规定学校能不能收。学校领导深深被残疾妇女送子求学的诚心所感动,当即决定把她的4个孩子同时收下,并且免收学费。特别是当领导和老师们知道4兄妹特殊而又不幸的身世后,纷纷慷慨解囊,为他们凑足了第一学期的全部书本费。

    李成兰一生中这是第一次如此兴奋:明天,孩子们要进学堂了!她在一天中缝制了4个书包,并为孩子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可是,她发现孩子们并不高兴,都用噙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知子莫如母,很快她便明白了孩子们的意思:我们都去上学了,妈妈将更加辛苦,我们宁愿不读书,也要陪妈妈一起劳动。

    第二天,李成兰推开门准备叫孩子们起来吃早饭时,屋里空无一人。她先到屋后的山坡上,见毛牛领着月儿在放牛。再到菜园子里,见虎头和三狗在割猪草。年幼的孩子们过早地懂得了生活。李成兰鼻子酸酸的,但她还是很气愤:孩子们,你们怎么就不理解妈妈的心呢?妈妈盼望你们有更大的出息呀!李成兰把他们一个一个叫回来,示意他们赶快吃了饭去上学。

     可兄妹4个齐刷刷地给她跪了下来,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孩子们要留下来帮妈妈一起劳动。望着孩子们,李成兰哭了,她也向孩子们跪了下来,兄妹赶紧起来扶妈妈,可妈妈一动不动。他们明白,妈妈在说:你们不去读书妈妈就不起来。他们用眼泪用手势向妈妈发誓:妈妈,我们去上学,一定好好读书。

    兄妹4个被编入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在全校引人注目,第一学期结束,全被评为三好学生。

    80年代初期的川北农村仍然自贫穷落后,供应点灯用的煤油根本就不够。李成兰为了孩子们晚上读书,上山砍松枝,点亮松明让孩子们看书学习。后来,她发现附近的公社所在地的灯光经常亮到天明,便主动去帮助他们缝缝补补,什么报酬不要,就要一点煤油。李成兰每天晚上要么纳鞋底,要么缝补衣服,实在太累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有一个孩子没做完作业,她绝不离开。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毕业,直到孩子们考上高中住校,整整9年,每晚都是哑巴妈妈陪着他们。

    自从孩子们背上书包的那天起,李成兰就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孩子们的读书学习上。她从孩子们的作业本上总结了一条规律:打“√”的表示正确,打“×”的表示错误,她便以此衡量每个孩子的学习成绩。4兄妹知道妈妈掌握了这个标准后,学习更加刻苦认真,学习成绩直线上升,并稳居前几名。虎头、三狗、毛牛一年级读完直接跳到了三年级,三年级读完又直接升入五年级。

     三狗本姓章,出来讨饭时他爹为他临时取名叫章顺。读书时,他便真用了章顺做大名。三狗读小学三年级时,有一天上课看连环画耽误了听课,结果作业得了3个“×”,三狗怕妈妈伤心,大着胆子将其中的两个“×”改成“√”。不料,还是被细心的妈妈发现了,妈妈伤心得直掉眼泪,狠狠地在三狗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这是三狗第一次挨了妈妈的打,但他明白,妈妈是希望自己做一个诚实的孩子。第二天,三狗征得老师的同意后,郑重其事地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李诚,他下决心做李成兰希望的最诚实的儿子!

    月儿被遗弃时,亲生父母在她衣服里塞了一封信,给她取名王茂兰。月儿读初中时,看到别的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也忍不住向妈妈要钱想买好看的衣服。妈妈没拒绝她,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月儿发现妈妈在数钱,一分一角地数,她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一共是6元4角7分,离自己所要的7元还差5角3分。妈妈数着钱泪水顺眼角淌下,月儿能看懂,那是妈妈在自责对不住女儿啊。月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知道那些零钱是妈妈卖鸡蛋凑的,全家的油盐全靠那几个钱呀!自己是多么糊涂啊!月儿决心要做李成兰的好女儿,像妈妈一样勤俭,于是,她为自己改名为李俭。

    4兄妹渐渐地长大,也渐渐地明白了妈妈希望他们做什么样的人,后来虎头改名刘直(继承了爸爸的姓),毛牛改为李勤。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李成兰一家人的吃饭问题有了保障。但随着孩子们年龄增大,读书所需书、学费也就越来越多。于是,她一分一分地积攒学费。

    8月是太阳最毒辣的季节,也是蓑草成熟的季节,蓑草6分钱1斤,3斤多鲜草才能晒1斤干草。这个季节,李成兰为割蓑草,脸被太阳晒得锅底一样黑,还经常捧得鼻青脸肿。有一次,从山顶摔下去,胳膊被尖硬的石头划得血肉模糊,缝了13针,至今仍残留着清晰的疤痕。

    从虎头升入高中那年开始,李成兰就利用家离县城较近的优势进城捡破烂,一张废纸,一截铁丝,一双破胶鞋,她从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翻过来刨过去,从不放过任何一样可以卖成钱的东西。一双长满老茧的手常常被划破,常常中毒,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落下了终身残疾,既不能弯曲也不能伸直。

    老大刘直考上大学那年,眼看该报到了,还差200元钱,可该借的能借的地方都借过了,李成兰急得无计可施,便加入了卖血者的行列。医生看她是个哑巴不敢收她的血,李成兰苦苦相求,她用特有的方式告诉医生自己卖血的原因,当天,李成兰卖血换回60多元。后又连续几天去卖血,直到凑够了急需的200元钱。后来,遇到孩子们读书急需钱,她就靠卖血应急。几年来,哑巴妈妈大约为他们卖掉了3000多元钱的鲜血。但她隐瞒着,直到刘直大学毕业,孩子们才知道妈妈在卖血供他们读大学。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十里八乡,乡亲们纷纷前来祝贺,乡长带着民政部门救助的300元钱拜望了刘直的母亲——聋哑妇女李成兰。他无法想象一个残疾妇女是怎样把4个孩子拉扯大,又是怎样把孩子培育成大学生的!乡长自己也送了100元钱表示敬意。同时决定由乡政府出路费让李成兰把刘直送到医科大学,并表示以后只要她家的孩子能考上大学,不管学校所在地在哪里,都由乡政府报销路费让哑巴妈妈把孩子送到大学校园。他们理解让妈妈亲自送心爱的孩子走进大学校园,是妈妈最幸福的时刻。

    1989年,老二李诚、老三李勤分别被成都科大和东北林大录取。两个孩子同时考上大学可把李成兰高兴坏了,但也急坏了,捡破烂的钱远远不够,卖血已搞得她路都走不稳,还差一大笔钱。最后,李成兰只好四处求人找领导,贷款2000元,亲自送孩子上了大学。此后,她仍然早出晚归,从垃圾堆里抠钱供孩子们上大学。

    1991年,月儿被西南师大录取,哑巴妈妈第4次走进了大学校园。

     刘直、李诚、李勤都已参加工作,李俭即将大学毕业。哑巴妈妈今年57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常常是一身打补丁的衣服,自己做的布鞋。孩子们对她很孝敬,总是抢着争着接她进城去住一段时间,买些新衣服。可哑巴妈妈舍不得离开农村,也穿不惯新衣服,仍然以捡破烂为生。本来3兄弟早已商定妹妹读大学的钱全部由他们负担,可哑巴妈妈不肯,在她的眼里他们还是孩子,永远是需要妈妈爱护和关怀的孩子……她永远是一尊孩子们的保护神,是一座孩子们仰止的圣洁大山。

第96个、再说一遍

  幼儿园门口。早上送孩子进园的家长很多,大人小孩,熙熙攘攘,你来我往,煞是热闹。

  一位年轻的母亲把儿子从摩托车上抱下来,帮他整理了一下稍有些皱的衣服,然后对他说:“吃饭前一定要洗手呵。”她知道儿子贪玩,手上会乱抓东西,很容易脏。儿子听了,点点头,转身进了大门。那位母亲站在门外,又叫道:“吃饭前一定要洗手呵。”儿子却头也没回,再看,已经不见了。

  我有位姓李的朋友,结婚不久。有一次和我们在一起吃饭,还没有开始,他妻子的电话到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妻子在电话里要他少喝点酒,因为他有脂肪肝。他说知道了。

  几位都是平时难得一聚的朋友,酒瓶一开,大家高兴,喝开了。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是他妻子打来的,仍然是那句话,要他少喝点酒,她知道,我们几个聚到一起少不了要闹酒,她不放心。这位姓李的朋友关了手机,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这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啰嗦,一句话翻来倒去地说。也不知怎么回事,婚前她怎么没有这毛病呢?”

  想起读中学时教我们历史的一位老师,他有一句口头禅,叫“再说一遍”。“我再说一遍,这个地方你们一定要注意。”“我再说一遍,这个问题应该这样看。”“我再说一遍……”听得多了,便觉得有些烦。记得那年高考的时候,历史试卷上遇到了好几处那位老师“再说一遍”时强调的东西,我一边答卷,一边暗暗庆幸。

  再说一遍。这就是爱和呵护。是那一份爱心让语言变得琐碎而缠绵,只有再说一遍,心中的那份爱才会感到妥贴,才能安稳,倘若说少了,便会觉得欠缺了什么,便不放心。

第97个、丁香树下

  又到中秋节了,望着一轮圆月,忽然就想起我当兵时每到中秋给阿芳寄月饼的往事。阿芳,我的童年伙伴,一个记忆深处的疼痛。
  阿芳家的院里有棵丁香树,丁香树下经常坐着一帮小丫头,其中那个最厉害的小丫头便是我,而最漂亮的小丫头是阿芳。丁香树下写满了我们的故事,丁香树下记载着我们的童年生活。
  难忘阿芳不仅是因为她漂亮,还为着她的仗义。
  阿芳是个腼腆的女孩儿,个头和我一样高,浓密的头发带着点儿自然卷,两支乌黑的小辫子松散地垂在肩头。阿芳是个纤秀的小女孩,身子骨看着有点单薄。她五官端正,高鼻梁、大眼睛配着典型的瓜子脸,笑起来甜甜的,露出两个酒窝。阿芳脸上的每一部分都很有特色,单看顺眼,组合在一起也舒服,就像人们说的“受看”。除了脸蛋标准,阿芳举手投足端庄文静,神态招人喜爱。
  阿芳是个山东妞,她父亲随部队进城后,从老家接来了她的母亲,后来又有了她和弟弟,阿芳的母亲是位很漂亮的山东女人,只是一口浓浓的胶东话让我们接受不了。当我们在胡同里玩耍时,遇见阿芳的母亲,总是学着她那浓浓的卷舌音喊上一句:“阿芳,七饭了。”
  “兰兰,你就顽皮吧。”阿芳的母亲总是一笑了之,她的好脾气谁也比不上。
  我们的童年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喧嚣中度过的。
  文革开始后,一夜之间胡同里的很多家庭都成了被专政的对象,大字报铺天盖地贴到了每个院子的门口,每天都有新的被揪出的“人物”。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我们很好奇,大家聚在一起总是交换着社会上流传的各种小道消息。
  一天下午,阿芳正在我家玩,外面传来一阵口号声,邻居黄阿姨大惊失色地跑进来。
  “孩子,快,快躲躲,揪斗***的人来了!”她气喘吁吁地对我说。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什么,批斗我妈?”我一头雾水,不知是怎么回事,想当初,我也是根红苗正的红小兵啊!
  窗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口号声,那一阵儿,口号声司空见惯每天要响上几轮,听得多了早已麻木。但当真这口号声、汽车声、夹杂着敲锣声在我家窗外响起时,我还是十分吃惊,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妹妹则被吓得脸色苍白。
  “快躲躲吧。”阿芳很冷静,她轻轻地拉着我和妹妹的手走了出来。
  大门外,卡车上的人正在往地下跳,还有人往墙上刷着大字报,有人在旁边不紧不慢地敲着锣,似乎在招揽人群,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看见远处妈妈脖子上挂着大牌子被人推着走了过来,我的心“怦怦”地跳,眼泪夺眶而出,脚下迈不动步子,阿芳一把拉过我们,急忙向院子的后门奔去。
  打开后门,长长的胡同里空无一人,我和妹妹一溜小跑。穿过胡同,来到对面的马路上,我们在一个没人注意的便道边坐了下来,恐惧、紧张、焦虑、难堪,像打破了五味瓶,种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我惦记着独自在家的姥姥,惦记着被揪斗的妈妈,大脑里一片空白。
  一轮弯月悄悄挂到天边,路灯亮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风低声吼着,卷起街上破碎的纸屑和枯干的树叶疯狂地转着圈,我一阵阵眩晕,搂着妹妹闭上了眼睛。
  阿芳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来到我们的身边:“那些人走了,你们回家吧。”她轻轻地摇晃着我。
  我感激地向她点点头,拉起妹妹向胡同深处走去。
  从那天起,我加入了另类的行列,灰溜溜地度日如年,一夜之间胡同里的孩子们与我们有了分水岭。
  院门前的大字报贴了一茬又一茬,这惹眼的大字报,时不时还招来一些造反队的散兵游勇,他们闯进屋内乱翻一通。父辈的军用水壶、毛毯、挎包,只要是沾了绿色的物品,统统被他们扫荡到了自己的包内。
  家里早就不是安全的港湾了,我和阿芳经常在丁香树下说点悄悄话。夏日的知了在独唱,这悦耳的蝉鸣带给我们心灵上的安宁,丁香树茂密的树枝给予我们阵阵清凉,沁人心脾的芳香让我们久久地坐在树下不愿散去。
  童年是美好的,但记忆中的这一页是灰暗的,只有阿芳的友谊温暖着我,在我精神遭受打击的时候,她给了我最大的安慰。
  只这一次考验,我和阿芳便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几天没见阿芳了,那天从她家院前经过,推开大门,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丁香树散发出浓浓的香味,我径直来到阿芳家。
  撩开门帘,一位铁将军把着大门。真奇怪,阿芳哪儿去了呢?
  我后来才知道是阿芳的父亲去世了。
  阿芳的父亲身体很魁梧,原来是首长的炊事员,进城后在机关食堂做饭。他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上班闷头干活,下班一心建设小家,是阿芳家的后勤部长兼大总管。每次去找阿芳玩耍,他总是热情地招呼过我们后马上就去忙家务。
  阿芳父亲的做饭手艺极佳,尤其做面食有一手绝活。在阿芳家,眼看着阿芳的父亲将一块面三揉两揉就扔到蒸锅里,像玩儿一样不费劲儿,片刻工夫热气腾腾的馒头就做好了,满屋的香气令我们垂涎欲滴。这时,阿芳父亲便给我们每人掰上一块,我们坐在她家的大床沿上,荡着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阿芳的父亲是在下班的路上被一个骑车的愣头小伙给撞死的。那个愣头青一下子就把她爸撞下自行车,然后人就摔在便道上,当时就不省人事了。路人帮忙将阿芳的父亲送到医院,可再也没有醒过来,就这样他扔下阿芳一家去了。
  阿芳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从那时起划上了句号。
  当儿时伙伴相继走上工作岗位后,阿芳却因患哮喘病留在了街道待业,生活的窘迫和疾病的折磨使阿芳的脸色没有了红润,焦急等待工作的心情更是难捱,那些日子阿芳的脸上写满了憔悴。
  几经周折阿芳才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大型机器制造厂当学徒工,然而上班不到两年,阿芳的母亲便患了癌症,不久也撒手人寰。
  父母相继去世在阿芳心头留下了抹不掉的阴影,阿芳变得郁郁寡欢,她有时在烈日下一声不吭地站一个下午,有时不知想起了什么便站在院子里号啕大哭,还有时她坐在房门口一言不发默默地流泪。对父母的思念,对今后生活的担忧时时折磨着阿芳那颗脆弱的心。
  几年工夫,原本善解人意聪明漂亮的阿芳像是换了一个人。阿芳居住的小屋家徒四壁,睡的单人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棉花,棉花上只铺个布单,灰暗的布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色。
  阿芳不仅精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身体也每况愈下,每到季节交替,都是她最难过的时候,骤冷骤热都会使哮喘加重,剧烈的咳嗽使她彻夜难眠,她终日挣扎在与疾病和贫困的抗争中。
  再以后,我参军去了武汉,有时回家探亲,我都会先去看阿芳。
  还是那幽静的胡同,还是那整齐的院落,推开门就能看到她家院里那棵茂盛的丁香树,庭院依旧,芬芳依然,一切都没有变。
  只有阿芳变了,她弱不禁风,一双深陷的大眼睛早没了往日的风采,头发凌乱地耷拉在眼前。见此情景我心中阵阵抽搐,深为童年时的好友现在的处境悲哀和难过。
  从她家出来,我去买了布和棉花,请我同学的母亲给阿芳做了一件新棉袄。同学的母亲当时正患心脏病在家休养,听我讲了阿芳的情况后,阿姨很同情这个没有父母的孩子,针针线线缝进了她慈母般的爱,很快做好了一件棉衣。给阿芳送棉衣时,我告诉她,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的爱,还有其他人的真情。
  临回部队前,阿芳将我送到大门口,我和她在丁香树下约定,一定要好好养病,战胜困难等着我们再次相见。
  后来,每到中秋节,我就从部队给阿芳寄月饼。那时武汉的月饼特别甜,我想告诉阿芳,我一直都在惦记着她。
  然而,我再也没有见到阿芳。等我再次探亲回家时,阿芳已经去世了。
  童年伙伴告诉我,阿芳后来又添了新病──忧郁型精神病。她常常整天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静静地坐着,不吃不喝,心里装满了忧愁,生活的艰辛和疾病的折磨压得她一病不起。
  站在阿芳家的院子里,望着生机盎然的丁香树,我感慨万千。丁香树春也昂昂秋也冉冉,已有几十年树龄的丁香树依然枝繁叶茂。看见丁香树,我便想起当年树下的童年伙伴,想起阿芳铃铛般的笑声和那纯真的友情。 

第98个、母亲一生当中的八个谎言

     儿时,小男孩家很穷,吃饭时,饭常常不够吃,母亲就把自己碗里的饭分给孩子吃。 母亲说,孩子们,快吃吧,我不饿!——母亲撒的第一个谎。

     男孩长身体的时候,勤劳的母亲常用周日休息时间去县郊农村河沟里捞些鱼来给孩子们补钙。鱼很好吃,鱼汤也很鲜。孩子们吃鱼的时候,母亲就在一旁啃鱼骨头,用舌头舔鱼骨头上的肉渍。男孩心疼,就把自己碗里的鱼夹到母亲碗里,请母亲吃鱼。母亲不吃,母亲又用筷子把鱼夹回男孩的碗里。母亲说,孩子,快吃吧,我不爱吃鱼!——母亲撒的第二个谎。

     上初中了,为了缴够男孩和哥姐的学费,当缝纫工的母亲就去居委会领些火柴盒拿回家来,晚上糊了挣点分分钱补点家用。有个冬天,男孩半夜醒来,看到母亲还躬着身子在油灯下糊火柴盒。男孩说,母亲,睡了吧,明早您还要上班呢。母亲笑笑,说,孩子,快睡吧,我不困!——母亲撒的第三个谎。

     高考那年,母亲请了假天天站在考点门口为参加高考的男孩助阵。时逢盛夏,烈日当头,固执的母亲在烈日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母亲迎上去递过一杯用罐头瓶泡好的浓茶叮嘱孩子喝了,茶亦浓,情更浓。望着母亲干裂的嘴唇和满头的汗珠,男孩将手中的罐头瓶反递过去请母亲喝。母亲说,孩子,快喝吧,我不渴!——母亲撒的第四个谎。

     父亲病逝之后,母亲又当爹又当娘,靠着自己在缝纫社里那点微薄收入含辛茹苦拉扯着几个孩子,供他们念书,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胡同路口电线杆下修表的李叔叔知道后,大事小事就找岔过来打个帮手,搬搬煤,挑挑水,送些钱粮来帮补男孩的家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左邻右舍对此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都劝母亲再嫁,何必苦了自己。然而母亲多年来却守身如玉,始终不嫁,别人再劝,母亲也断然不听,母亲说,我不爱!——母亲撒的第四个谎。

     男孩和她的哥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下了岗的母亲就在附近农贸市场摆了个小摊维持生活。身在外地工作的孩子们知道后就常常寄钱回来补贴母亲,母亲坚决不要,并将钱退了回去。母亲说,我有钱!——母亲撒的第五个谎。

     男孩留校任教两年,后又考取了美国一所名牌大学的博士生,毕业后留在美国一家科研机构工作,待遇相当丰厚,条件好了,身在异国的男孩想把母亲接来享享清福却被老人回绝了。母亲说,我不习惯!——母亲撒的第七个谎。

     晚年,母亲患了胃癌,住进了医院,远在大西洋彼岸的男孩乘飞机赶回来时,术后的母亲已是奄奄一息了。母亲老了,望着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母亲,男孩悲痛欲绝,潸然泪下。母亲却说,孩子,别哭,我不疼。——母亲撒的第八个谎。

     说完,在“谎言”里度过了一生的母亲终于闭上了眼睛。

     其实,在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中,真实的谎言往往可以把人们抛入痛苦的深渊,而有的时候,善意的谎言却能催生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

     然而,依我看来:真也好,假也好;爱也好,恨也好;生也好,死也好,不管为父为母,有的谎还非撒不可。 ------------------妈妈,我爱你!

第99个、父亲下一个困难结,让我替您挽

  2004年春节,哈佛博士后、美国OSI制药公司药物化学部的研究员李安虎回四川老家探亲。戴副眼镜的李安虎是情感内敛的人,可是投向身边老人的眼光,充满温情。

  任仲远是他的继父,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比亲父子还要深厚坦荡,一度被整个村里人传诵。李安虎追述旧事,几次红了眼眶,几次强调:“如果没有继父的无私关爱,绝对没有我的现在和将来。”任老的话朴实得很:“继父也是父亲,我只是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
  
  “如果不能让他们读书,我还配当爹吗?”
  
  30年前,我刚满6岁,家里遭遇变故,作为顶梁柱的父亲突然患了败血症,不久便撇下母亲和我们三兄妹离开人世。当时,二妹4岁,小弟还是婴儿。母亲在悲痛之余,极力拉扯我们三兄妹,可一个女人家,就是没日没夜地劳作,又怎能把家撑起来呢?

  生活日益窘迫,幸亏好心的父老乡亲一直救助。四年后,同村的任仲远走进了我家破旧低矮的小屋。他憨厚地笑着,真诚地对我的母亲说:“长秀,虽然我没啥大本事,可我会让孩子们吃饱穿暖、有书读……”两人情投意合,不久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鞭炮声连天,却驱赶不走我们三兄妹心底的疑惑和胆怯,谁都张不开口喊那声“爹”。

  继父与母亲婚后的第三天深夜,小弟突然发起高烧。母亲见劳累一天的继父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就叫9岁的我到村上去把医生请来。屋外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山路崎岖难行,我犹豫了。这时,继父已在小弟的哭声中披衣出门,消失在夜幕里。约莫40分钟继父回来了,一脸是汗。后脚进的医生,气喘吁吁地对母亲说:“这当爹的真心疼孩子,一路都在跑,怕耽误病情!”

  可是,即使继父对我们视同己出,我们小孩子仍然难消芥蒂。我尽量帮着做事,就是一看到他就成了哑巴。次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放学后我到村外去打猪草,背着一满篼青草回家时,天都黑了。一不小心,我一脚踩空,掉进一条偏僻的深水沟。我挣脱背篼,多半个身子仍浸泡在污水里,怎么扑腾也爬不上来,只好拼命喊叫,却无人呼应。天黑透了,我又冷又饿,绝望之际,忽然听到继父的喊声:“虎娃……虎娃……”我流着眼泪连声答应,待看到继父飞跑过来的身影,我哭得更伤心了。继父蹲在沟边把我拽上来,又立刻脱下衣服披在我身上,急切地问:“伤到哪里没有?”我摇头,颤抖着嘴唇,轻轻地叫出声:“爹!”这第一声“爹”,让继父泪光闪烁,欢喜地把我搂进怀里。

  三兄妹都小,继父独自承揽了所有的农活儿。不管再苦再累,他回家从没埋怨过,把锄头搁下,就和我们说笑话。那时穷,家里吃不上干米饭,熬的粥也没有几颗米粒。母亲心疼继父,有次特地给他多盛了些稠的。继父端起碗刚喝一口,就起身把粥倒进锅里,拿铲子搅匀后又自个盛上。母亲说:“你干活儿多,吃稠一点才有力气!”继父坐下来说:“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我又不长了,吃那么稠干吗?”他“嘿嘿”笑着,我们心里暖烘烘的。

  初中毕业那年,考虑家境,我报考了绵阳一所师范中专学校。考分超了录取线几十分,因身高不够我被一纸判回。遭受打击的我接连几天茶饭不思,二妹对父母说:“让哥继续读高中吧,我回家干活儿!”

  正闷头抽烟的继父开口了:“虎娃没考上不是因为成绩差,我们当父母的不能委屈他。再说,他是老大,要给弟妹做榜样,读不了中专就去读高中考大学!”

  “孩子们都去读书,家里……”母亲仍然顾虑重重。

  继父抬起头,很坚决地说:“早年我考上技校,也因为穷没读成,不能让孩子重走我的老路。反正是苦,我们就多苦几年吧!如果不能让他们读书,我还配当爹吗?”

  继父的爱,仿佛温暖的春光,使原来愁云惨雾的家变得快乐而美好。
  
  “爹,给我也挽一个‘困难结’吧!”
  
  那个暑假,为了给我们三兄妹准备学费,继父清早就背着满筐辣椒,冒雨到镇上赶集。翻越小山坡时,继父不慎滑倒,弄得鼻青脸肿,一身泥泞。他全然不顾,急着把辣椒拾起来,就湿淋淋地往镇上赶。冰冷的雨丝中,他一瘸一跛的身影孤单而坚定。

  那几个月,继父每天早出晚归,顶风冒雨地忙碌,落下了风湿性关节炎,一逢阴雨天,继父夜里里喊疼,可早晨照常忙活。

  开学时,继父把我送进了绵阳市魏城中学读高中,弟妹也继续学业。继父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考个大学!”他那坚强而关爱的眼神,一直激励我勤奋学习。

  然而,高三开学不久,厄运不期而至。1985年初冬,我正上晚自习,起身却四肢乏力,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老师和同学赶忙把我送往魏城镇医院抢救。后来听报信的同学说,继父刚从地里回来,闻讯立刻撂下碗筷———足足几十里山路,他就这样一路飞奔过来!
  次日凌晨1点多,我苏醒过来,一眼就看见继父坐在床边的板凳上,眼睛布满血丝。见我醒了,他倒杯开水说:“你可能累坏了,喝了水再睡会儿……”我再三劝说,继父也不肯到空床上躺一会儿,一直守护到天亮。
  医生一上班,继父马上去询问病情,等了好久不见他回来,我支撑着下了床。刚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外,就听到继父近乎哀求的声音:“医生,请您一定救救这孩子,钱我们砸锅卖铁也会凑齐的……”医生同情地说:“这败血症不好治,你还是送大医院吧!”听到“败血症”三个字,我如同五雷轰顶。爸不就是因这病去了?我扶着墙回到病床,泪如泉涌。
  继父进来时,故作轻松:“这医院缺药,咱们转到市里的大医院去!”我本来也想演戏,却忍不住“哇”地哭出声:“爹,我知道是什么病,治不好的!不花那冤枉钱了!”继父愣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你爸那会儿医术不行,现在不同了!”不管继父怎么劝说,我要求立刻出院:“不如回家等死,还能省几个钱……”

  继父突然涨红脸吼道:“钱比命更重要?”平生第一次见继父发火,我立即坐回床上。

  过了一会儿,继父从怀里摸出一团结满小疙瘩的细绳,绳子颜色模糊,可见已经揣了好多年了。继父抚摸着小疙瘩,声音低沉:“人活着不容易,总得经历一些事情。不怕你笑话爹,这绳上的疙瘩就是爹这一生遇到的事儿,解决一个,我就挽上一个……要是爹在第一个困难面前就低了头,今天没这根绳子,也没爹啊。孩子,你不能这么快认输啊。”继父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我心里一震,含着泪说:“爹,我要好好治疗,您给我也挽一个‘困难结’吧!”

  家里早已一贫如洗,母亲束手无策,继父则去扛里屋的粮食:“咱先卖粮食换钱。”母亲无助地问:“那以后我们吃什么?”

  “天无绝人之路,现在救孩子要紧!”继父迈着大步出了门。

  这绳上的疙瘩就是爹这一生遇到的事儿,解决一个,我就挽上一个……要是爹在第一个困难面前就低了头,今天没这根绳子,也没爹啊。

  我被及时送进了一家大医院治疗。后来知道,我继父拉下脸皮,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还到处做小工,才凑齐了医药费。为了我,继父受了多少委屈和辛苦呢?有这份浓浓的父爱作支撑,我顽强地与病魔斗争了几个月,终于又站了起来,重新回到学校,学业重占榜首。
  
  “安虎啊,你是只老虎,怎么想当猫呢?”
  
  那年高考,我考上了四川师范大学化学系。拿到录取通知书时,继父比我还高兴,拿着信函翻来覆去地看,直抹眼泪。

  我喜忧参半。二妹刚进中专学校读自费,小弟才考进重点中学,为了筹学费,家里早已债台高筑,怎么忍心让继父的担子更加沉重!继父却宽我的心,说:“读书才是你的事,其他你别管。”

  临走那天,继父郑重地交给我两样东西:一块亮晶晶的手表,一双新皮鞋。天!这在乡下绝对是奢侈品!我一时呆住了,继父笑着说:“咱一辈子都不知道戴手表穿皮鞋是啥滋味。你也是大学生,跃龙门的人了,该穿扮穿扮!”拿着“奢侈品”,再看看继父那双简陋的草鞋、破烂的汗衫,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母亲说:“你爹忙了好几天,挑了几担棉花、玉米到镇上换来的……”

  我们各自去外地求学,把所有的难题留给了继父和母亲。新学期前夕是继父最累的时候,要把大部分丰收的玉米、小麦、黄谷等粮食挑去卖掉,给我们准备学费和生活费。

  假期回到家,邻居悄悄告诉我:“你父母可真不容易啊,你们三兄妹不在家时,他们舍不得吃一顿肉,炒菜时舍不得放一滴油……就吃干菜喝稀粥!”我听了心里真不是滋味。晚餐的时候,继父还一个劲儿往我们碗里夹肉,说:“你们在外面辛苦了,多补点儿!”

  1990年,我大学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中科院兰州化学物理研究所攻读硕士研究生。三年苦读我脱颖而出,导师鼓励我继续深造,继父也特别支持,让我特别兴奋。接到小弟的电话后,我犹豫了:小弟才读大一,继父的亲生儿子刚上高中,父母年事已高,作为兄长,我有责任接过继父的担子!挣扎了半个月,我终于决定,放弃读博,扶助家业。

  继父从小弟那儿知道了我的决定,立即写信劝我。一个星期他就写了三封信,信写在我们兄妹从前的练习本背面,每封信都不长,但是意思坚决,纸上还沾有泥土,读得我眼睛湿润,越发不肯让他独自受累。那天中午我接到电话,居然是继父的声音,头一句就是:“安虎啊,你是只老虎,怎么想当猫呢?”

  我一听喉咙就哽住了。最了解我的人,莫过于继父,这个坚强细腻的无私男人!

  继父还是不放心这事,中午回家后就翻电话号码,跑了10多公里的山路,到镇上打了生平第一个长途电话。

  “如果我再继续读,您和妈还得多受几年苦啊!”

  继父又是“嘿嘿”一笑:“已经苦了这么多年了,还在乎多几年?你们读得越高,爹就越高兴!”

  在继父的鼓励下,我考上了中科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攻读博士。期间我异常刻苦努力,28岁毕业后留所工作。1997年5月,我进入美国国家健康总署工作,两年后我进入哈佛大学化学生物系博士后流动站,师从名师科雷教授。

  每前进一步,我就想到继父欣慰的笑脸,心头更添了一份激情!

  2001年5月2日,哈佛大学为我们举行隆重的《博士后证书》授予仪式。走上台后,面对肤色各异的学生,我百感交集,用英文大声宣告:“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要感谢导师,更应该感谢我乡下的继父!没有他的无私奉献,我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

  台下吃起热烈的掌声,父亲,你听到了吗?

  现在我在美国OSI制药公司工作,并娶妻生子,小弟任庆怀也当了教师。孩子们都参加工作,继父的担子松了,却已是花甲之年,并染病在身,从前的劳累让他患上萎缩性胃炎、肺气肿和风湿性关节炎……继父习惯独自扛着,执意不让母亲讲出去,怕我们担心。几次接他们来国外享福,继父总是说离不开黄土地。

  在异国他乡我非常牵挂老家的父母:给老家安了电话,每个星期都打电话,每月汇钱、逢节寄送补品……可这能报答父亲吗?我珍藏着一盘老旧的磁带《爸爸的草鞋》,每次一听就忆起往事:我的第一双皮鞋、父亲的困难结,还有那个改变我命运的长途电话……

  叶落终究要归根,何况那里有我最牵挂的人。父亲老了,生命的下一个困难结,让儿子来替您挽吧! 

第100个、天底下最难堪的母亲

  天底下曾经最难堪的母亲却有着最柔软的心,她让我知道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她那如莲子一般苦的心,是母亲的心。
  
  我常常会看见那个老女人 。
  她又老又丑陋,还脏。她提着个破袋子在我们楼前楼后拾破烂,谁家扔了破东西她总是很快地赶过去,不顾尘土飞扬,不顾肮脏和臭味扑面而来。起初我很厌恶她,因为拾破烂的人好像太不顾一切了,几个人一起来,她总是抢。
  另两个拾破烂的老男人说,让着她吧,谁让她有个疯闺女呢。
  她有个疯闺女?老男人告诉我,是呀,大街上那个十八九岁戴着一朵野花跳舞,总是袒胸露背的疯丫头就是她闺女。
  天呀,这么不幸!我常常见到那个疯丫头,在上班的路上,她蓬头垢面,边唱边跳,有时还会脱衣服,露出很脏的乳房。男人们会起哄,有好心的女人就给她系上扣子。有时,我想,谁家有这么个闺女还不愁死啊。
  后来听说了老女人的经历,我难过得差点掉了眼泪——多年前,她也是青春美貌,嫁给一个男人,生了这个疯丫头。发现女儿有病时,男人提出要把疯丫头送人,但她死活不肯。男人说,你不送人,我就和你离婚,我不能和你们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为了自己的女儿,她选择了离婚。离婚后的她,挣来的钱全给女儿治病了,但女儿的病并没有治好,于是她成了天底下最难堪的母亲。大街上常常有男人欺负她的女儿,有人来告诉她时,她疯跑着过去,然后又哭又骂,她没有多少文化,所以骂出来的话极其难听,但她对女儿说话极其温柔,她说:来,跟妈回家。
  为了养活自己的女儿,她什么活都做过,打零工,修鞋,拾破烂,卖鞋袜,一次次被城管追赶着到处跑。有一次,因为没办法推着车子到处跑,结果被茶水烫伤了,她的腿上有很深的烫痕,还有被她女儿抓破的伤痕。
  作孽啊作孽,什么时候你死了我就省心了,她常常对自己的疯女儿说,当别人说,那你把她打跑了,别让她回家不就得了,她就说,怎么可能啊,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她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地活着,我知道这个故事之后,常常把没用的东西送给她,偶尔和她聊几句,她总是一脸难过地对我说,以后我死了,她可怎么办啊,我得为她多挣点钱,你说是不是。
  她问我的时候,我很心酸,谁也不知道这对母女将来是什么样,她的女儿依然那么疯,一边唱一边跳一边脱,好多人对着她吐口水,小孩子对她叫着,疯妞,疯妞。那个时候,如果她母亲在旁边,我会看到她赶走孩子,然后蹲在地上,很无奈地望着远方,那是一种很凄苦的眼神,那是我见过的天下最难堪的眼神,委屈,耻辱却无以诉说。
  后来很多天,在大街上我看不到疯妞了,我炒菜的时候和妈说,怎么老看不到那个疯妞了,妈说,前几天,让车轧死了,车还跑了。
  我的铲子掉到了锅里,好半天回不过神了,我想起好长时间没看到那个又老又丑又脏的女人了。她会怎么样呢?
  打听了很多人,他们说,没见过她来拾破烂了,好些日子了,这下她解脱了,再也不用管那个疯丫头了。
  我觉得事情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两个月后,我听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那个老女人死了。
  她死在了自己的家里,到处都是破烂,还有她疯女儿爱玩的一些小零碎,我一下子泪留满面,她是因想念女儿而死还是因为觉得再也没有了负担而轻松上路了呢?
  反正她们母女相继去世相隔不到两个月,那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关于母亲的故事。埋葬老女人的时候,最值钱的东西居然是几床被子,这个女人把她的一生都给了自己的疯女儿,她说过那是她的命,但她却不让命。她总想给女儿一个好的将来,希望她死后,女儿能活下去。
  女儿死了,她心中的希望破灭了,所以她那么快就崩溃了,曾经女儿是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就是再疯,那是她的女儿。
  天底下曾经最难堪的母亲却有着最柔软的心,她打动了我麻木的神经,让我的眼睛流出又苦又涩的东西,她让我知道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她那如莲子一般苦的心,是母亲的心。

第101个、傻瓜妈妈

   某国小一至六年级的学生,每人都写了一篇题为《母亲》的作文。这天,礼堂中挤满了孩子们的家长。获奖的小朋友上台朗读自己的文章,我应邀过去采访。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听到孩子们朗诵“我的妈妈是天下最伟大、最好的妈妈”,千篇一律的内容真使人想打瞌睡。我心中盘算,再听几位小朋友朗读,就先行离去。不料,下一位上台的女孩开口的头一句话,便使我大吃一惊。 

  她首先以清脆悦耳的声音高声地念出作文题目——《我的妈妈是傻瓜》,台下一阵爆笑。然而她全然不觉,继续自我介绍并朗读:“五年级,甲班,陈小华。我的妈妈是真正的傻瓜,她经常做错事,妈妈经常同时洗衣服和烧饭,有好几次,妈妈做菜做到一半又去晒衣服,结果锅里的汤汁都溢了出来,她为了把火关掉,一紧张,就把还没有挂上竹竿的衣服全丢在地上。结果衣服弄脏了,锅子也被她弄翻了,两边都是一塌糊涂。” 

  “这时我的傻瓜妈妈就会以滑稽的表情,红着脸向我爸爸道歉:‘我真差劲,对不起呀,下次我会注意啊!’而爸爸就会笑着回答说:‘你真蠢。’不过我认为说这话的爸爸也一样是傻瓜爸爸(台下又是一阵大笑)。有一天早上,大家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爸爸突然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奔出来,他一边穿上衣、打领带,一边找公文包,找到以后说了声:‘啊!糟啦,来不及了。’就奔出大门。‘放心,他一会儿就会回来。’妈妈倒是相当镇静。果然不出所料,爸爸没多久就走回来,而且很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你们看,我空忙了一场,竟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呢!哈哈……’这就是我说爸爸也是傻瓜的原因。由这种爸爸和妈妈所生下的我,当然不可能是聪明的,弟弟也一样是傻瓜,我家里每一个人都是傻瓜(台下笑声一片)。” 

  “可是我非常喜欢我的傻瓜妈妈,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喜欢她(全场突然安静下来)。我长大以后,也要变成像傻瓜妈妈一样的女人,和像我的傻瓜爸爸一样的男人结婚、生小孩,然后抚养像我一样的傻瓜姊姊,和像弟弟一样的傻瓜弟弟,变成像我现在的家一样温暖又快乐的家庭。请傻瓜妈妈一定要保持健康等到那时候!”台下许多母亲不禁拿出手帕来擦眼泪。 

  这个小女孩在泪水、笑容和鼓掌声中步下讲台,表情带着惊讶,然后跑向因高兴而流泪的“傻瓜妈妈”身边。

第102个、弓着身子的父亲

  我是晚上临睡前才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告诉我说二伯父快不行了,让我赶紧回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大惊,细问之下才知二伯父的胃癌复发了,几年前二伯父曾做过手术,当时发现得早,把胃切除了三分之二,以为也就没事了,没想到几年以后突然复发并迅速扩散。

  我第二天便匆忙请假赶往老家的175医院,二伯父正在那里做最后的治疗,以期能多挽留他几天。我到的时候,二伯父尚还能自己活动,可已神志不清,认不出人了。由于肺部受到严重感染,二伯父的呼吸非常粗重,用“气喘如牛”形容并不为过,而且每次咳嗽都会咳出大量又浓又臭的痰液,还痰星四溅,连护理的护士都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父亲并没回避,二伯父咳声一起,父亲总会第一时间把痰盂放在他面前,一手托着,一手拿纸给他擦口。后来母亲私下底跟我抱怨说:连你堂哥都没这么孝顺,你爸他当小弟的干吗那么尽心。我能理解母亲的抱怨,兄弟与父子之间,自然是当儿子的该尽孝在先。然而,我亦理解父亲,他是一个传统伦理观念极强的人,长兄如父一直是他遵奉的人生信条。

  二伯父在我去的当天晚上突然进入病危状态。按老家的风俗,客死他乡意味着不得好死,一定是上辈子做孽,受到老天的惩罚。情急之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连夜雇车回家,堂哥很快从街上叫来一辆面的,办完一切出院手续,大家手忙脚乱地护送着二伯父回家了。

  回到老家,从公路进家门,要经过六七级用乱石堆砌的台阶,堂哥意识到最好的办法是把尚存一口气的二伯父背着进家门,便蹲下身要让家人把他父亲扶到他背上,可是父亲把他拦住了:“你一个小孩子家,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我来。”说着不容分说弯下腰让其他人把二伯父扶到他的背上。父亲弓着身子,不敢直立起来,两手紧紧托着二伯父的双腿。有一点要说的是,二伯父的身材相当高大,虽已病入膏盲,但仍有一百多斤的体重,几和父亲相当。父亲慢慢地挪着脚步,走到台阶时,只见父亲停了下来,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右脚先缓缓地伸下台阶,待右脚站稳了,他示意其他人扶着他,然后他又缓缓把左脚伸下来,站定以后,父亲又深呼了一口气,再伸右脚开始走第二级台阶,如此反复,在平常只需三、五秒钟便可走完的六七级台阶,父亲背着二伯父用了差不多三分钟。把二伯父背进房间,父亲已是满头大汗,双手按着腰部慢慢才直起身来。

  我不知该怎么去形容看到父亲做一切时的心情,沉重、悲伤、揪心,是,这些我都感受到了,这是人之常理。当一个前次见面还红润鲜活的生命,此刻却已奄奄一息,就算我们之间没有血肉相连的亲情,即使我们曾为仇敌,此刻我也会为之动容。

  此次回来,除了探视二伯父,父亲还让我给他带回五千块,他要还债用的。父亲在电话里极其不忍地向我提及此事。我听得出,父亲一定是因为无计可施了,否则他不会轻易向我开口。父亲的欠债源于几年前的一次创业冲动中,在已跨知天命之年,他突然说要和乡里几个人合伙办糖果加工厂,看他的样子,颇有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味道。我当时正在厦门做去北京的准备,对父亲的决定没表示异议。现在想来,当时我没阻止他是很大的失误,父亲为人,老实且胆小,这种性格哪能在生意场上混,更何况他已年过半百,他承受得了成功,却不一定承受得了失败,当然,这都是事后诸葛之说了。春节回家时,父亲他们的糖果加工厂已热火朝天开了工,看他每日早出晚归的忙碌,我为父亲这把年纪尚有如此创业激情深为鼓舞,也没多问其它细节,几天以后,我就因工作外派到了北京。在北京一年多,每次打电话回来,父亲都说一切安好,不用我牵念。我哪里知道,其实父亲他们的糖果加工厂没维持一年就倒闭了,这是我从北京回来以后才知道的,加工厂被人骗了不说,还欠下一大屁股债,最后他们几个合伙人因债务分摊不均起讧。到这关头,吃亏的自然是老实人,父亲很“顺理成章”就成了替罪羊。从那以后,只要有人上门讨债,其他人都通通推到父亲身上,说他是经手人。可怜父亲,一向开朗爱热闹的他,从此变得沉默怕见人,遇到债主追债上门,父亲没辙,一向百忍成金的他只好任人黑白颠倒编派甚至辱骂,他倒霉也认了,不该自己还的债也替人垫了,可一大笔债岂是父亲能填平的,而追债的人只认钱哪认人,还是天天往我家跑,父亲被逼无法,不得不时常跑去向亲戚朋友借钱来还不该他还的债。都说这年头欠债的是爷讨债的是孙子,可父亲就是摆不出一副爷样来威风几把,倒被逼得像一只落水狗一般人人喊打。二伯父病重那几天,又有人拼命追债,父亲要护理二伯父,又要应付追债的人,其狼狈和窘迫可想而知,正是在这种情形下,他才开口向我要钱。

  钱我是带回来了,我带回来的,还有一肚子怨气,父亲他干吗非得背这些冤枉债,别人耍赖咱耍不起,但总躲得起吧,干吗非得受这股窝囊气。

  当看到父亲弓着身子背二伯父,我突然之间才发现,父亲老了,我记忆中那个伟岸健壮的父亲已经彻底地老了。

  我蓦地惊醒,我不能怨父亲,父亲没错,错的是人心不古。更何况,父亲的创业,也是为了帮我积累立业成家的物质资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不长眼,谁也不可奈何,我有什么理由去怨他。

  老家的乡亲都说父亲可怜,吃了哑巴亏也不敢喊一声冤。其实不用去了解打听,我便可知道,即使再给父亲一千个胆,他也干不出伤天害理的事。乡里人说他可怜,无非是人之同情弱者的本性使然,倘使他们也是债主,面对父亲这等忠厚之人,他们也同样会翻脸不认人,认钱不认理,世道本如此,并不是我刻意因父亲吃亏而善恶不分吹毛求疵。我亦深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去怨天尤人,去护父亲之短。父亲既然已经趟了这趟浑水,即便他再无辜,谁叫他无自知之明,看不透世道险恶而要挣扎于生意场上。

  二伯父顷刻之间就要撒手人寰,追债的人还是一如既往三天两头往家里钻。父亲已经彻底显出了老态,独自一人时,他常不由自主地发呆,眼里透散着亲人病危的伤心和世道炎凉的寒心,更有一种夕阳黄昏的无限落寞。

  我心酸,可我无力去为父亲分担什么,于世道钻营上,我很不幸继承了他血液中忠厚老实的基因。如今,我已而立之年,立业成家于我犹是不小的梦想。有时我也常慨叹命运的不公,这世道总是有些人非法地暴富,有些人却合法地贫穷。可是我并没抱怨什么,我深知人生决非只是物质财富可以衡量,芸芸众生中,大多数的人也都是在平凡中惨淡前行。父亲用“长兄如父”教诲我为人儿孙应尽的孝道,尽管他也用“百忍成金”让我看到他无能的懦弱,然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反哺相报的道理,我懂。

  我做了决定,等二伯父的事情料理完善后,让父亲母亲跟我到厦门,我给不了他们富裕宽绰的生活,但给他们一份“为霞尚满天”的安定晚年,对于一生勤俭的他们来说,我能应付得来。

第103个、在儿子面前

  前些天我进城办事,刚走出汽车站时,突然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抢劫!
  一个年轻男子穷凶极恶地抢夺一个年轻女子的包。那个年轻女子则死死地拉着包的带子不放。抢夺中,那女子被拉倒在地……
  当时街上的人很多,人人都9争着眼睛看,没有人报警,更没有人出手相救。
  这真是一个需要英雄的年代啊!我举目四望,我们的英雄在哪里?我不是英雄,我能做的,也只是赶快摸出手机拨打了110。
  正在我呼唤英雄的时候,英雄果然出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冲了上去。那劫匪很明显地吃了一惊,惊恐之余拔出了尖刀。“啊——”随着众人的一声尖叫,尖刀捅进了那斯文男人的肚子。但英勇的是,那男人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仍死死抓着劫匪不放。围观的看客们终于被斯文男人的壮举感动了,大伙儿一拥而上,立即把那劫匪给制服了。
  这时,警察也赶到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那斯文男人抬上警车。“儿子,我的儿子……”斯文男人虚弱地喘着气说。这时,大家才发现,那斯文男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于是,有人赶快把那孩子也送上警车。
  我为英雄的壮举所感动,我决定采访这位英雄。
  两天后,我通过警局找到了在医院养伤的那位斯文男子,他叫张文。还好,尖刀并没有刺中他的要害。我问他,当时在那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是什么促使你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与歹徒搏斗的?“没什么没什么。当时我看到有人抢劫,就冲上去了。就这样。”张文谦虚地说。
  就这么简单?看到在张文这里问不出什么,我决定到他的单位去采访,去了解他平时的为人。我找到张文的领导。领导说:“你是问张文见义勇为的事吧?这几天我也正纳闷呢。这张文啊,是我们单位里最胆小、最懦弱的一个。说他遭抢劫受伤,我还相信;说他见义勇为而受伤,这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呢。”后来,我又找了几位张文的同事,大家的说法与张文领导说的大同小异,都说张文是胆小如鼠的人,不可能见义勇为的。
  但事实明摆着的呀,而且是我亲眼所见的啊!
  我又去医院找了张文。大概是我的诚心感动了张文吧,他终于对我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的动机,但你不要把它写进稿子里去。我当时冲上去与歹徒搏斗,完全是因为我那6岁的儿子。”
  “你儿子?”
  “对。当时我儿子说,爸爸,那里有歹徒抢劫,快去抓。你想想,我怎能在儿子面前做孬种呢……”

第104个、孩子,请闭眼

     从抱着儿子看电视的时候起,一遇到认为不宜孩子看的镜头,我就大叫一声:孩子,闭眼!

  他就乖乖地闭了眼,黑黑密密的睫毛像蚌壳一般合拢。等到我如释重负地说,好啦,过去啦!他才叭哒一声把睫毛打开。

  为了这一份责任和信任,我看电视的时候就很紧张。要急速地跟踪剧情,准确地预报在什么情形下出现故事,毫无先兆地塞给你。好像一个厨师,蒙了你的眼,不由分说灌给你一碗汤,倘是个成人,你觉得辣,可以呕吐,你觉得苦,可以咬紧牙关。可若是个孩子,待你觉出味不对时,他已经叽哩咕噜咽下肚。

  你说怎么办?

  而且那类镜头的出现,越来越神出鬼没。时时没有前奏没有酝酿地从天而降,让你防不胜防堵不胜堵。

  思绪疲惫之余,想起大禹治水。与其同步跟踪,不如设法疏导。记得一本心理学书上说,若是电视上映出男女过于亲近的画面时,当妈妈的不要惊恐万状,那样会更引起孩子的关注,而应该从容镇定地说:这个叔叔和阿姨这样随便接触是不好的。

  我谨记书上的教诲,依样实践了一次。除了本人声音可能不够冷静以外,我以为自己的表现基本符合规定。我注意观察孩子,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于是我心中窃喜,想这法子还行。
  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叫“孩子,闭眼”的次数显著减少,说“这个叔叔和这个阿姨这样随便是不好的”频率显著增加。

  终于有一天,我刚张嘴说“这个叔叔和……”,孩子就说:“你老说人家不好不好的,不好,为什么电视里还老演?不好,他们为什么还那么高兴?”

  我瞠目结舌。

  于是,一切回归老样。看电视时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屏,利用自己所有的艺术思维,分析判断将要出现的场面。包括熟悉时下流行的噱头方式,以防它在最出乎意料的地方突然袭击。

  经过这一番努力,我发出“孩子,请闭眼”警报的命中率越来越高了。

  孩子在我的叫声中渐渐长大。终于有一天他对我说,妈妈,你这么一天到晚地喊闭眼闭眼的,累不累呀?

  我严肃地回答说,累呀!

  他说,那你就不要喊了好不好!其实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一个人看电视,不可能一会儿睁着眼睛一会儿闭着眼睛。

  我说,我知道。

  他说,那你何必还要辛辛苦苦地不停地喊?

  我说,就因为我是你的妈妈。电视里那样演,表达的是他们的看法。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对这件事的看法。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不是那样放肆和赤裸。

  他似懂非懂,用商量的口气说,那你也可以换一种喊法啊,老说“闭眼”,口吻是不是显得太幼稚了?

  我苦笑着点点头,说你说得对。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从你很小的时候就这样喊,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况且,你说改成什么口气好?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于是,我们家的夜晚,还是常常发出“孩子,请闭眼”的呼唤。 

第105个、慈爱

  她的样子寒酸、古板、不打扮,手里提着工作袋和旧雨伞,走向山头的医院。这一年她65岁了。那天晚上,她坐在那里,两只脚高高地搁在另一张椅子上——照她的看法,自然不是贵妇淑女应有的举止。不过她实在太累了,浑身酸痛,而且照痛的程度看,恐怕还不止是疲倦,也许做了40年护士之后,现在该是退休的时候了。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响起来。常常找她的一位医生问她,肯不肯去看护一个病人,是个12岁的男孩,已经病了很久,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医生希望他临终时有位特别好的护士陪他。她答应了。

  男孩的病历表上记载,已经施过15次大手术,输过一百多次血,还有拖了一年多的间歇性寒热。她放下病历表,走进男孩的病房,做了三件事:她向他道了晚安,她告诉他,假使要在床上坐起来,就得确确实实地坐起来,不能软绵绵地瘫在床上,然后她卷起了衣袖。

  从此,她以无限的慈爱苦苦地和这身心交瘁的病童的病魔搏斗,而且有三次和死神搏斗。这以前,他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怕得要死。他第四次是出血,然而这次他竟对病魔发怒了,站在床边的她笑了,因为她已经胜利:教会了他如何奋起作战。

  他可以活下去了,那是毫无疑问的,但是需要教他的事还多着呢。首先是教他走路(虽然他能不能学会走路医生都没有把握),还要让他受教育,因为他几乎不识字,更糟的是他根本不愿意学,他惟一的兴趣是梦游远方,远离那张病床。于是她就针对这一点开始。

  她把自己小时候在英国的故事告诉他,又把一些关于法国的故事告诉他,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她曾经到法国当过护士。她建议他写信去索取杂志广告上宣传的旅行手册。他求她替他写信,她不答应。因此,慢慢地他就开始学习写了。

  她又引导他向前迈进一步。告诉他,如果希望将来出外旅行,就需要有点钱,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赚钱。怎么赚?用两只手,她替他买了一架小小的织布机。织出的布数量逐渐增多,她答应给他推销——但是他必须自己记账。因此他开始学算术。

  有一天,她有意无意地提起,懂点法文对出国旅行的人会有帮助。她教他一些法国话,有一句就是“我爱你”。她说:“你到法国去旅行,就知道这句话很有用。”他听了,心里为之一动,因为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可是更动心的还在后面呢。

  她教他,要不厌其烦,这对他也许最重要。对不肯听话的两条腿不厌其烦,对愚昧无知的脑筋不厌其烦。她替他的腿按摩,硬把他有残疾的腿扳回正常的位置,痛得他直叫。为了启发他的心智,她叫木匠做了一张马蹄形的桌子围着他的病床。

  她先布置他右手边的世界。堆了许多英国作家的小说,后来又添了一些外国小说。有一天早晨他醒来时,看见多了一个书架,上面是一幅布鲁格的《婚礼》。几天之后,换了一幅霍尔斯画的酥胸高耸的《波希米亚女郎》——他心里又为之一动——然后是毕加索的小丑像和仕女画,以及霍默、米开朗琪罗等名家的作品,他看书看腻了,就欣赏欣赏这些名画。

  最后,她又在他桌子的左手边布置了留声机和一些唱片。在炎热的夏天,他们就听德彪西的《海》。一个凝霜的冬夜,他首次听到西贝柳斯的乐曲。因为多年缠绵病榻,他已经慢慢习惯于梦想,所以她特地在他面前摆了一架望远镜,他的窗下有山谷和小城,“看,”她说,“看这个真实的世界。”

  这时候,他已经15岁了,开始流露出新的不安情绪。她一定注意到这种情形,因为不久之后,他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本与过去迥然不同的书。那是一本描写少男少女的小说,作者的描写也相当坦率。最后,他终于渐渐了解自己心理上的变化。许多类似的书接连出现在桌子上。他心里很高兴,也觉得很可笑,这位老小姐居然带了这些书给他。有一次他跟她开玩笑,说她知不知道这些书的内容是什么。她和平常一样以慈爱的眼神淡淡地回答他,说她当然知道。这个男孩子就这样度过了两年,老小姐以无限的慈爱一直把宝藏堆满了马蹄桌。最后她告别的时刻终于来临。别的且不说,她自己病重,只有短短几个月好活了,不过他始终不知道。再说,她的工作也完成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开始步行,或者说差不多在步行。站在一个小铁栅围成和附有轮子的方框里,他能够摇摇摆摆地走几步了。

  他们决定在俄勒冈海滨的一个古老避暑胜地,静度他们在一起的最后几个星期。那里有一条水泥路,可以让他练步。她坐在旅馆临海的窗下织东西或者看书,偶尔抬头眺望海天相接的远方。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她这样和蔼可亲。

  每天上午或下午他们都要到那条水泥路上去。她多半坐在树下,望着他来回挣扎练步。许多年前画家替她画像时,她可能就坐在这样的树下。有一个下午,事实上也就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下午,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他拖着弯曲的双腿尽快地摇摇摆摆走过去问她。他什么时候才可以丢开帮他走路的方框?如果一旦可以丢开,他应该做些什么特别的练习,使两腿更有力?她一时没有答复。

  也许她知道这是她要告诉他的最后一件事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他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无限的慈爱。但是她回答的时候,仍旧和往常一样,没有废话,好像这问题是谁都应该知道的。“哦,”她说,“你当然要学跳舞才行嘛。”

  他的确照她的话做了。不过,当丢开方框能够跳舞时,她却走了——她永远离开了他;但是她那无限慈爱的眼神不时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第106个、大象、小象和人

     阴霾的天空压迫着整个非洲大草原,连绵的秋雨使它处处形成着丝中沼泽。而河水已经泛滥,像镀银的章鱼朝四面八方伸出曲长的手臂。狮子们蜷卧在树丛,仿佛都被淋得无精打采一筹莫展的样子,眼神里呈现着少有的迷惘……

  象群缓缓地走过来了,大约二十几头。它们的首领,自然是一头母象,躯体巨大而且气质雍容,似乎有能力摆平发生在非洲大草原上的一切大事件。

  的确有事件发生了。一头小象追随着这一象群,企图加入它们的集体。那小象看去还不到一岁,严格地说是一头幼象。那象群中也是有小象的,被大象们前后左右地保护在集体的中央。它们安全得近乎于无聊,总想离开象群的中央,钻出大象们的保护圈。尽管大草原上一片静谧,大象们却还是显得对小象们的安全很不放心。那一头颠颠的疲惫不堪的小象,脚步蹒跚而又执拗地追随着它们,巴望着寻找一个机会钻入大象们的保护圈,混入到小象中去。是的,它看上去实在太小了。

  这么小的一头小象孤单存在的情况是极少见的。在象群,母亲从来不会离开自己这么小的孩子。除非它死了。而如果一位母亲死了,它的孩子也一定会受到它所属象群的呵护。

  每当它太接近那一象群,它就会受到驱赶。那些大象们显然不欢迎它,冷漠地排斥它的加入。

  不知那小象已经追随了它们多久。从它疲惫的样子看,分明已经追随了很久很久。也分明的,它已经很饿了。

  天在黑下来。

  小象愈加巴望获得一份安全感。它似乎本能地觉出了黑夜所必将潜伏着的种种不测。那一象群中央的小象们的肚子圆鼓鼓的。它们看上去吃得太饱了,有必要行走以助消化。而那一头小象的肚子却瘪瘪的,不难看出它正忍受着饥饿的滋味。它的小眼睛里,流露着对黑夜和孤独的恐惧……

  它的追随也许还使那一象群感到了被纠缠的嫌恶。大象们一次次用鼻子挑开它,或用脚蹬开它。疲惫而又饥饿的那一头小象,已经站不太稳了。大象们的鼻子只轻轻一挑它,它就横着倒下了;大象的脚只轻轻一蹬它,它也就横着倒下了;而且半天没力气爬起来。望着它们,发呆片刻。继而又追随奔去。

  以上是电视片《神秘的地球》的片断。

  当时我正在一位朋友家里。

  我的朋友两年前亡于车祸。那一天是他的忌日,我到他家里去看望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问问男孩回答:“我爸爸出车祸的时候,都没有一辆车肯送他去医院,怕爸爸出的血弄脏了他们的车座!”

  又良久,母亲娓娓地说:“儿子啊,你的想法是不对的。确实,大象啊,天鹅啊,雁啊,总之有不少动物,在许多情况下常常表现得使我们人类感到惭愧。但在我们的地球上,人类是最可敬的,尽管人类做了不少危害自己也危害地球的坏事,比如战争,比如浪费资源,环境污染。可是人类毕竟是懂得反省的啊!古代人做错了,现代人替他们反省;上一代人做错了,下一代人替他们反省;这一些人做错了,那一些人替他们反省;自己始终不愿反省的人,就有善于反省的人教育他们反省,影响他们反省。靠了反省的能力,人类绝不会越变越坏,一定会越变越好的。儿子啊,你要相信妈妈的话,因为妈妈的话基本上是事实……”


  我没有料到那是母亲的女人,会用那么一大段话回答她的儿子。

  因为两年来,一想到她丈夫的不幸,她仍对当时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那些人耿耿于怀。

  刹那间我的眼眶湿了。

  我联想到了这样一句话———民族和民族之间的较量,也往往是母亲和母亲之间的较量。

  我顿觉一种温暖的欣慰,替非洲大草原上那一头小象,替我罹难的朋友,替我们这个民族……

第107个、爱的表达

    父母对孩子爱的表达有很多种不同的方式。富人有富人的表达方式,穷人有穷人的表达方式,但不管是哪一种方式,都代表了父母亲对孩子那份无私厚重深沉的爱。

     一、

  “敏儿,快!你父亲来了,在宿舍外面等着呢?”死党莹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跟我说。

  “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不用么?真是的。”我拿起一本书啪的一下歪倒在床上,就不动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这么热的天,家里人大老远地跑过来看你,你竟然… …哼!快起来!”莹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我从床上往下拽。

  “得,得,你甭拉了,我自己会起来。”我砰的一下跳起来,然后满心不高兴地下去了。

 大老远就看见父亲在宿舍门口一只手拿着草帽拼命的扇风一只手胡乱地抹汗,还伸长脖子往里瞧,时值正午,阳光正烈,看着父亲这副模样,我的心动了一下,一股热流直往上冲。

   “爸… …”我叫道。父亲一看见我就笑眯眯的迎过来了。
  “那个… …”

   “爸… …”还没等父亲说完,我就打断了他的话,刚刚涌起的感动旋即变成了不耐烦,“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需要,我要靠我自己的实力考大学,不想让任何人帮忙,你知道吗?再说,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压根就不相信那一套。如果它真的那么管用的话,那我们学生就都不用那么卖命学习了。你不要听别人那么说你就相信了。爸,不是我说你,怎么着你也是高中毕业生,哪能相信这个呢?”

   父亲惊异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打住了,刚才满腔的热情被我的这么一盆冷水一浇,都冻结了。

 看着父亲神色黯然的样子,我知道我刚才所说的话有点重了,同时又触碰到了父亲的伤处,心里面有点后悔刚才的鲁莽,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没有办法收回了。场面一时很尴尬。

    一阵沉默后,我说:“爸,这天也挺热的,您就先回去吧!考试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这一年来我是怎么学习的,大家伙儿都在看着的,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的吧!您和妈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待着吧,别再跑来跑去了。”

    父亲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着。我在一旁跟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这样默默地走了一小段之后,父亲说:“回去吧!别送了,外面热,别晒着了,影响考试。我回去了。”

   看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我一阵心酸。

                     二、

   今年,在经历了一次高考失利后我又要走进考场了,对于这次的考试,全家人都很紧张。父亲和母亲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看着我卖命学习的样子,很是心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我,就只好一再嘱咐我在学校里一定要吃好,别舍不得,睡好,别累坏了身子。

   前几天,不知道父亲听谁说的,有一个“半仙”能通过法力给考生帮功,助一臂之力。还说有好多人都已经去过了,真的很有效果。反正是越传越邪乎,而父亲也就真个儿相信了,还亲自大老远地跑过去问了问,那人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说的,把父亲说得是越发动心。于是,这几天父亲就连着跑到学校一再要我的考场号和座位号,说是给我帮帮功。而我呢,本身就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不想让任何人帮助,只想靠自己的实力来实现梦想。还有就是,我根本不相信那一套歪理邪说,什么神啦鬼啦,我坚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原则,所以,我对父亲的做法坚决反对,坚持不跟他说考场号和座位号。而父亲好像是铁了心似的,一次又一次地跑过来问我,次数多了,我也就不耐烦了。

                      三、

   “啊!妈,你怎么又来啦?”我惊讶地张大嘴巴,放下了手中的饭盒。

   “敏儿呀,你咋就不肯把你的号儿跟你爸说说哩!你爸今儿中午回去后就躺床上了,唉声叹气地,也不吃饭。”妈一见到我就开始唠叨。

    “… …”我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是一个个性强的孩子,不想靠别人。去年要不是生病,咱已经上了大学了,你爸当年也是因为带病考试,考场晕倒,咳!都是命哪!看你学习那么用功,我和你爸看着心里高兴,也心疼,想帮帮你,可咱家就那样儿,不认识什么人,没能力呀!眼下,不管你信不信那个事儿,你就把号儿给我们吧!也让我们二老表表心意尽点儿力!好不?”

    是呀?我一直想到的都是我自己,从没有为父母考虑过。他们想帮我却没有能力,不象有钱有势的人那样可以拿着钞票托朋友拉关系,而只好借助于这种‘他们的方式’来表达爱,我怎么就不理解父母的苦心呢?咳!想着父亲为了我,冒着炎炎烈日东奔西跑,挥汗如雨,我还一次一次那么的回应他,心里面真的是羞愧万分。

   “妈 ,我… …我上去给您拿我的号儿… …”一时情难自抑,我竟然哽咽了。

                       四、

    高考过去了,我感觉良好。

    成绩出来时和我估得差不多,全家人都很高兴。我还故意对父亲说,考试时有一道题我本来是不会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灵光一闪,就想起来了,莫不是真的有“神仙”帮忙?父亲大喜,对那个“有大法力的神仙”千恩万谢。等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又美美的请“大仙”吃了一顿。看到这些我什么都不再说了,因为我体会到了父母的苦心和对我沉沉地爱。

第108个、我的酒鬼老爸

  1

  我恨了宋建国很久。久到漫长的青春期时光里,我所有的努力,都只不过是为了有一天变得足够强大,然后带着我妈离开他,也离开这个家。

  你猜得对,宋建国是我爸。

  如果你见过那种嗜酒如命的人,又或者看到过那种喝醉后喜欢撒酒疯的人,就能想象出他的样子。因为他,原本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变成了我生命中极为黯淡的一段时光。

  我爸时常喝得不省人事,我妈想尽办法阻止他。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将家里的现金、存折以及银行卡全都藏了起来,然后再去家旁边的各个小店打招呼,请他们帮忙不要卖酒给我爸。可是他总有办法弄到酒,然后在大街上喝得不省人事。有熟人看到了,会帮忙打电话通知我妈。我妈一边气得发抖,一边又不得不骑着电瓶车去找他。

  常常让我觉得后怕的是,喝多了发酒疯的他,会抡起胳膊打我和我妈。酒醒后,他又一个劲地道歉,忏悔,请求我们原谅他。但原谅有什么用呢?下一次,他照样恶习难改。我心疼我妈,而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带我妈远离这个家。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我爸。因为,我曾见过最好的他。

  那个存在于我记忆里的男人,风趣幽默,睿智大气,在我心里就像一座山。所以后来的我,很难将眼前这个躺在地上喝得云里雾里的男人,和父亲这个角色画上等号。

  有时我挺怀念他下海经商前的那段时光,日子苦了些,但那时候,当老师的他儒雅得像个绅士。是在我十三岁那年,他突然改行做生意。起初踌躇满志,但投资的生意很快就将家里的存款全都赔了进去。

  从此他一蹶不振。嗜酒如命的毛病,就是那段时间养成的。

  其实他不喝酒的时候,还是那个慈祥可亲的父亲啊。甚至某些瞬间,我会恍然觉得他仍然是那个让我膜拜,让我觉得骄傲的男人。只是有些东西,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我对他,渐渐就有些厌恶起来。发展到后来,那种厌恶夹杂了恨意。

  2

  我没办法不恨他的,他几乎毁了我整个高中生活。

  我清晰地记得,那个夏日的午后。高一课堂上,数学老师在讲解一道几何题。讲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有人喊“谁是林海,给我出来”,我们班教室刚好在一楼,听得格外清晰。而我一下子紧张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因为那个身影,以及那个声音,我都再熟悉不过。

  对,那个人是我爸。

  他跌跌撞撞地闯进教室的时候,我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低下头,看着他在门口嚷“谁是林海?出来!”安静的教室瞬间乱成一锅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人是谁,为什么找林海?我大抵猜出,他是翻到林海写给我的情书,喝醉后直接跑教室来撒酒疯了。我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林海,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数学老师想维持课堂秩序,但我爸嚷得更厉害:“林海到底是哪个臭小子,敢拐骗我女儿。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赶紧给我出来。”

  我手足无措地坐在座位上,真不想承认他是我父亲。但下一秒,他跑到我的座位前,拉着我的手说,小雅,咱们……咱们回家,爸保护你。我能说什么呢?我要如何告诉喝醉了的他,我不需要他的保护,他不给我惹事就已经万事大吉。

  因为他,整个教室陷入混乱,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急得趴在桌上哭了起来,他仍然赖在教室里,嘴里嚷着“林海,林海,快出来”。一直到数学老师叫来保安,将他带走。

  是在那天之后吧,我成了学校里的“小名人”。他让我颜面尽失,也让我高中三年都在学校里抬不起头。全校的师生都认识我,即便叫不出我的名字,也知道我的代号——“那个酒鬼的女儿”。

  要命的是,我还连累了林海。原本只不过是一个男生懵懂的小爱情,被我爸这么一闹,弄得人尽皆知。一直到高中毕业,林海都没再和我说过话。而我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一个男生的情书,甚至连女生也逐渐远离我。一切只因为,我有一个可怕的酒鬼爸爸,谁知道哪天他喝醉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所以我的整个青春期,都是孤独的。我觉得,孤独的根源在于我爸。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恨他。

  被孤立的那段日子里,我唯一的乐趣是读书,一直读到青春只剩下惨淡的灰白色。好在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拿到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从上大学的那天开始,我的人生目标变成了,拿奖学金,努力赚钱,有一天将我妈接到身边。

  好在,大学校园里没人认识我爸,我慢慢从高中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身边有了一些朋友,也逐渐开始尝试着接受爱情。每次宿舍卧谈会上说到各自父母的时候,我说得最多的是我妈,很少提到他。而大学四年,我和他通电话的次数寥寥可数。偶尔他打过来,还没说两句,我就借口有事,匆匆挂了电话。

  我就这样在自己和他之间,设置了一道防线,将他挡在了心门之外。

  3

  后来的这些年,我工作,恋爱,买房,直至婚期将近。

  我一直不想带男友去见他,被我妈说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在电话里和他反复强调,不许喝酒。可是,他趁我和我妈去买菜时,直接拉着男友下馆子去了。最后自然是喝得大醉,又哭又闹地和男友唠叨个不停。在我看来,他唠叨的全是没用的废话。临走前,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我态度非常坚决地,拒绝他参加我的婚礼。

  他知道后,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没良心,说我不尊重他。曾经我最崇拜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要我如何去尊重他?

  我妈劝了我很久,我还是态度非常坚决地不肯改变。结婚那天,我在后台补妆时,伴娘突然跑进来说:“亲爱的,你爸蹲在走廊上哭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我不想看到他。”是,我不想见到他,不想让他在酒桌上胡乱喝酒,破坏了我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刻。

  遗憾吗?当然。

  最幸福的时刻不是自己的父亲牵着自己的手,来交给另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没有遗憾?但比起这样的遗憾,我不想让自己的婚礼,成为一场闹剧,或者一个笑话。

  天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司仪。双方父母致辞的环节,原本应该我妈上台发言,可司仪念的是我爸的名字,然后我看着他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这些年过去,他到底是老了,走上台的步子有些蹒跚。而他一开口,我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爸说的第一句话是,小雅,对不起。

  然后他接着说,对不起,小雅,我还是厚着脸皮来了。我就想,我女儿最幸福的时刻,我怎么能缺席?我知道这些年,我很混蛋。伤害了你,也伤害了***。我在这里发誓,从今天开始戒酒。只是,你还愿意再相信爸爸一次吗?

  我下意识地用手里的捧花,遮住了脸。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这些年,最难过的时候,我都不肯在他面前掉眼泪。可是,他说着说着,我终于泣不成声。是我太自私,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不给他参与分享的机会。

  我该谢谢他,因为即便我把他推得很远,他还是来了,让我的婚礼得以圆满。曾经的我憋着一股劲,恨他毁了我的青春期,也毁了原本幸福的家。其实在他上台的那一刻,我就在心底原谅他了。

  也许不仅是我原谅他,我也应该请求他来原谅我。原谅我,这么任性地将他挡在我的世界之外。以后的时光里,我想拿出全部的耐心,陪他一起戒酒,让他重新做回那个让我骄傲的老爸。

第109个、再喊一声娘

  这是一个可怜又落寞的夜晚。母亲的影子若有若无地跟着我,我禁不住浮想联翩。此时,我真想,真想手捧苍天,双膝跪地,对着远方真真切切地喊一声:“娘,我的亲娘!”

  母亲离我而去整整9个年头了。很多辛酸生活的点滴中,她好像是苦难的化身,又好像是菩萨再世,想整理一个头绪都难。

  应该说,母亲的童年没有故事,是在姥姥的怀抱中长大的。她刚刚出生几个月,在抗联当营长的姥爷夜袭鬼子据点,胸口中了鬼子的枪,倒在了秋雨中,连句话也没有留下。

  姥姥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过日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早早地累垮了身体,等到把大姨嫁出去,给不满16岁的母亲订了婚,就撒手找姥爷去了。

  从外地归家的大姨坐在我们面前,看了看像小鸟等待喂食排在一起的兄弟三人,带着长者的口气说,你们的爸爸是个书呆子,你娘进了家门,他就在外地工作,一年才回家一回,家里的老人孩子地里的活都是你娘一个人忙里忙外,没有享过一天的福,真让她受罪了。

  母亲看看大姨苦涩地笑了笑说:“姐姐,那些伤心事就别提了,日子总得过不是!”大姨沉着脸,照母亲的样子卷了纸烟点上,没有再说话,蹲下身子帮母亲掰起了玉米。

  其实,这些话大姨没有必要跟我们说,她是采取另一种方式安慰母亲。

  这些烙在我们记忆中的碎片是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生活的多灾多难早已把母亲的心磨平,她的命运一直与苦难相连。

  大姨没有再说爸爸的事,也不敢说了,因为母亲脆弱的心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天是爸爸刚刚去世后的第五天。

  4个孩子,三男一女,大的15岁,小的5岁,还有一个近八十岁的老人,没有了男人的天空,等于失去了整个世界,又让一个女人如何承受。

  那时的母亲沉默寡言,出奇的平静,平静得有点儿让人害怕。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她那颗看似平静的心里,藏着难以忍受的苦楚与挂牵,一脸看似平淡的笑容里,记录着无奈的沧桑与辛酸。

  是夜,妹妹依偎在大姨的怀里睡着了,母亲则像千百个夜晚一样,半个屁股倚在炕沿斜靠着桌子角,一针一线缝补我们穿过的衣裳。

  奶奶挪动着小脚悄悄从门缝里瞧了瞧,抹抹浑浊的泪水回到自己的房间。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子之痛已令老人痛不欲生,可是在奶奶的心中,母亲的痛苦远远胜过自己。

  爸爸走后,与她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儿媳,不但胜过了闺女,比儿子也要亲几分呀!在苦难中凝聚的亲情,早已超越了骨肉之情,也超越了生命的本身。

  初冬时分,借爸爸人情的余温,东挪西凑借钱,屈膝弯腰求人,8间新房盖起来了,终于有了老人居住的天地,也给了儿女们一个生活的空间。

  房子上梁的那个飘着雪花的中午,母亲把颤颤悠悠的奶奶扶到了房子前面,哥哥、我和弟弟站在母亲的身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在房梁上响起,母亲拉着奶奶的手笑了。奶奶哆嗦着双手,端起敬灶神的八宝粥,吹了吹粥上的纸灰,送到母亲面前,用命令的口气说:“孩子他娘,你喝了吧,这是咱家的香火呀!”

  母亲在乡亲们的注视下,浅浅地喝了一口,又双手捧给奶奶说:“娘,您受的苦比我还多,您就喝了吧,只要您身体好好的。”

  奶奶知道母亲的脾气,无奈地接过来,把头扭过去擦了擦眼,递给了哥哥,哥哥望着奶奶和母亲摇摇头递给我,我又不知所措地递给弟弟,弟弟端着粥呆呆地愣在院中央。

  雪花飘得更密了,遮住了整个大地,周围传出了稀疏的哭声,前来帮忙的乡亲们也被这场景感动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依赖母亲活着,就像河里的鱼儿离不开水一样。早上,天还没有放亮,她就准备好了我们上学的早饭,早早地下地去了。晚上,满身疲惫的她扔下手中的工具,又点火做饭,柴火的烟弥漫了整个家,而笑声渐渐明朗。母亲好像一个陀螺,在我们亲人之间不停地运转,再没有听到过她的叹息与怨言。

  我上高中住校,妈妈一次给我带一周的饭,一次蒸一锅掺了白面的窝窝头,全放到口袋里让我拿走,到小河沟里捞几条小鱼与咸菜一起炖好,给我装到瓶子里,味道出奇的鲜美。

  可在麦收后的一个中午,我回家拿课本,却碰上母亲与奶奶争夺饭碗的一幕。

  “孩子他娘,你不能吃这些东西了,天天干活太累,身体受不了。”奶奶抓着母亲吃饭的碗,口气中透着关爱。

  “娘,卖了这次公粮,我们家的债就差不多还清了,我喜欢吃这种味,别让您和孩子受委屈就行。”母亲趁奶奶不注意,夺下碗蹲在地上吃起来。

  “你吃我也吃。”奶奶赌气地抓起另一个碗从锅里盛出了一碗榆钱儿,坐在门槛上也吃了起来。

  “娘……”母亲欲言又止。

  “再苦也不能把身子累坏,这个家没有你不行,孩子长大了,不用愁了……”

  “……嗯,娘,好日子在等着我们呢。”

  站在窗户外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过去与母亲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几年过去了,孩子们逐渐走出了她的视线,哥哥结婚了,我走得离她最远。母亲的腰板弯了,头发几乎全白,应该说,她享清福的时候到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我离开家乡不到两年,她意外地得了不治之症。

  当我从部队载誉归来,跪在母亲的床前任她那枯瘦如柴的手抚摸我的头发时,眼泪流个不停。

  母亲去世的那天早上,哥哥的电话来了。他哭着说,娘想见你,快点儿回来吧。

  秋雨打湿了我的眼睛,秋风吹走了我的希望,等我心急如焚赶到家中时,母亲已安静地闭上眼睛,哥哥说,母亲走的时候,轻轻地喊了两声你的小名。

  今夜,秋雨纷纷,内心深处的思念情结一层层一束束积聚,把我从沉睡中唤醒,让我用心灵,用生命呼唤着她,踏踏实实响响亮亮地喊了一声娘,借此纪念逝去9年的母亲,也平静自己浮躁的心。

第110个、谁是应该感谢的人

  那天,我带上新婚妻子莹莹回农村老家。回家前的两天,莹莹就感到很兴奋,自小就生活在城市的她,还没去过农村。她买来许多礼物给我父母,装了两个大包。到家后,来不及休息,莹莹就把给父母的礼物一件件地拿出来。毛衣、靴子、茶叶、蜂蜜……莹莹边从包里拿出这些东西,边说着一些孝敬的话。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人给他们买过这么多东西,父母显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母亲说:“这……这……”我知道父母都是忠厚老实、不善言辞的庄稼人,慌忙打圆场说:“这都是莹莹孝敬你们的,她说要做个孝顺媳妇。”父亲听了,笑了一下说:“好……好……” 

  吃晚饭的时候,我觉得莹莹的情绪有些不对,认为可能是旅途劳累的缘故。吃完饭,我们就早早休息了。我问莹莹:“你不舒服吗?”莹莹摇摇头。“那你怎么显得不高兴?”我关切地问。“我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你父母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买了那么多礼物,他们怎么连一句谢谢都不说。”莹莹说,语气里透着不满。我赶忙解释说:“我父母都是庄稼人,他们不习惯说‘谢谢’。你别在意。”莹莹不说话了,翻个身,很快就睡着了,我却很难入睡。我心里想,莹莹可能生气了,这是她第一次来我家,也是第一次见我父母,应该让他们彼此都有个好印象。想到这儿,我披衣下床,来到父母的房间。他们还没睡,父亲正坐在床头抽烟,母亲还在拾掇东西。我随便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后,才说到主题。我说:“爹、娘,莹莹给你们买了那么多东西,你们今天怎么连句谢谢的话都没有说?她是城里人,很计较这个的,你们别给她留下不懂礼貌的印象。”我的声音很小,但是却一下子使父母都呆了。母亲停下手中的活儿,低下头,摸着衣襟。父亲则停下抽烟,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我是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我们都保持着沉默。我觉得气氛不对,给父母说句“早点休息”的话就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晨,我和莹莹起床后,我打开门,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一脸憔悴的神情,眼睛也有些红。莹莹愣了一下,然后说:“早上好,妈妈。”母亲走到莹莹面前,抓着莹莹的手说:“孩子,谢谢……谢谢你给我和你爸买那么多东西。”母亲的话让莹莹感到很突然,她看看母亲,又看看我,不知说什么好。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吃早饭的时候,父亲盛了饭,夹了些菜,坐在厨房里自己吃起来,我和莹莹怎么劝他到正屋的餐桌上吃,他都不去。隐隐约约之中,我觉得父亲是在生我的气,他在用自己觉得合适的方式抗议我。本来有些饥饿的我再也没有胃口吃饭了。 

  上午,我找个机会,悄悄地问父亲:“爹,你生我的气了?”父亲白了我一眼说:“我这土包子哪敢生你这城里人的气。”果然不出所料,我昨天晚上的话伤害了父亲。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莹莹买那么多礼物,他们不应该说声谢谢吗?我解释说:“爹,你别生气,莹莹是城里人,很注重礼节,你们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没想到,我这一句话激怒了父亲,他对我吼道:“谢谢!我和你娘养你这么多年,怎么没听你说一句谢谢?你现在是城里人了,看不起爹娘了,爹娘给你丢人了!你娘昨夜一夜都没睡,她不停地责怪自己!我问你,你娘犯什么错了?”父亲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我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父亲点了根烟,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你娘生下你弟弟的第二天晚上,你发高烧,我不在家,你娘不顾虚弱的身子,抱着你趟过河去看医生,十月的河水有多冷呀,你的烧退了,病好了,可是你娘的腿从那以后便常常疼,到了阴天下雨更是疼得很,那还不是为了你,你长这么大也没说一句谢谢她的话吧。”父亲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令我觉得如针扎在心上。我的脸火辣辣的,愧疚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了下来。 

  为什么我们会对别人给予的小恩小惠“感激不尽”,却对父母一辈子的恩情视而不见呢?父母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从来没有对他们说一句“谢谢”,而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说谢谢呢?应该说谢谢的是我,而不是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爹和娘呀。

第111个、拒绝洗衣服的母亲

  “你已经7岁了,要学着自己洗衣服,”母亲没有接儿子递过的脏衣服,“你是小男子汉了,要自立!”
  “我们班上的小朋友都是他们妈妈洗的衣服,”儿子噘嘴说,“为什么你不给我洗衣服?”
   “因为你已经是一个小男子汉了!”母亲依然没有接。
  “哼!”儿子气愤地把衣服扔在地板上。
  “我洗吧!”父亲拾起儿子的衣服。
  “不,”母亲将衣服从父亲手里拿过来,并放在沙发上,“让他自己洗!”
  儿子的衣服每脏一身,就让母亲给他洗一次。每次,母亲总拒绝给他洗衣服,也不让父亲给他洗衣服,一次又一次要他自己动手去洗。而他依然气愤地把衣服甩在地板上,这时,母亲总是心平气和地从地板上拾起放在沙发上。
  沙发上的脏衣服越来越多,儿子的干净衣服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儿子将所有的衣服都穿脏了。
  “妈妈,给我洗洗衣服吧!”儿子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好妈妈,给我洗洗吧!”
  “孩子,”母亲双手轻轻地摩挲着他圆圆的脑袋,“你已经是一个小男子汉了,要学会自立!懂吗?”
  “我洗吧!”父亲将双手伸向沙发上的脏衣服。
  “不,”母亲阻止了父亲的双手,“让他自己洗!”母亲将一盆清水端到儿子面前,并将一袋洗衣粉放在他面前,满眼柔情地望着他。
  儿子撇着嘴将洗衣粉胡乱地倒入脸盆中,又胡乱地搅了几下,然后把衣服放在水中,泪水顺着儿子胖乎乎的小脸滑落下来,一阵手忙脚乱过后,他将衣服从水中捞出。洗过几次后,脸盆中的水依然很黑。这时,母亲从儿子手里接过衣服,挂在衣架上。
  等儿子洗完衣服后,母亲微笑着在他布满泪痕的脸蛋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儿子长大了!”
  第二天早上,儿子发现自己洗的衣服竟然非常干净。
  母亲笑吟吟地对父亲说:“看咱儿子多乖!看咱儿子洗的衣服多干净!”
  从此,儿子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洗,而且一次比一次干净。儿子在学校经常对小伙伴们说:“看,我自己洗的衣服!多么干净!我自立了!”
  一天深夜,儿子起来去卫生间。他发现卫生间里的灯亮着,而且有洗衣服的声音传来。他轻轻地走进卫生间:原来母亲在洗衣服!正是今天自己刚刚洗过的衣服! 

第112个、沫沫的世界

  沫沫8岁时就能跑完1000米长跑,令所有师生都称赞。但沫沫做梦也没想到,小小的他会迎来他生命中最残酷的一场比赛——他将和狰狞的死神之间,展开一场生死赛跑。他更不知道,一边是他和死神的赛跑;另一边,却是他养父母对他不能割舍的亲情与经济压力之间的赛跑。

  沫沫命苦,生下就被丢弃,如果不是养父母听到他微弱的啼哭声,或许他会与世界更早绝缘。被捡后,养父母当他是亲生儿,眼看他如春天的翠竹蹭蹭地茁壮成长,命运却在他9岁那年发生了转折。

  那个下午,沫沫在操场上玩耍,一阵晕眩袭来,眼前一黑,便跌倒在地。沫沫被送到医院,诊断后的结果吓坏了所有人——外周性神经母细胞瘤。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高侵袭性恶性肿瘤,是绝症的代名词。医生不无遗憾地告诉沫沫的养父母,如不及早动手术,沫沫可能无法活过半年。

  沫沫养父母拿出了一生的积蓄,可也不过3万元,与手术所需的60万元相比,真的是杯水车薪。就在他们和所有关心沫沫的师生焦灼万分时,一位记者的到来让事情出现了转机。

  当地一家报社的女记者听闻沫沫的事,来到沫沫的病房,触及了一个大家都不敢提及的话题。她轻轻握住沫沫的手,问他:“如果死亡来了,你会不会害怕?”沫沫脆生生冒出了一句让人肝肠寸断的话:“不怕,死了就不会痛了。”

  记者忍着泪,将沫沫的事迹报道了出来,立即在现实生活中和网络上引起了巨大反响。沫沫的事情,特别是那句令人肝肠寸断的话牵动了无数人,得到了他们的援助。短短一个月,捐款超过了100万元。接下来,沫沫顺利地做完了手术。

  钱的问题解决了,下面需要的就是继续治疗了。但令所有人包括医生都没想到的是,沫沫在短短的十几天平静期后,病情居然又开始复发,且不断恶化。经医院专家会诊,甚至与外地大医院的专家进行了视频会诊,他们对这种病还是束手无策。无奈,只有先依靠特效药维持着沫沫的生命。

  三周后,沫沫开始头痛、呕吐,颅内高压症状不断加剧。更令人揪心的是,他又出现了频繁的肢体无力和抽搐现象,这意味着沫沫的病情渐渐趋向于回天无力。

  医生问沫沫的养父母,是选择继续花钱延续生命,还是放弃治疗卧床静养。即便选择继续治疗,沫沫的生命也不会超过一个月。沫沫的养父母终于明白,如果奇迹不出现,等待着沫沫的只能是死亡。他们抹去眼泪,决然说,继续治疗,活一天是一天!

  23天过后,阳光像是一朵朵花,透过落地窗,斜射在沫沫苍白的脸庞上。喉头已经溃烂得连呼吸都很困难的沫沫睁开眼,突然艰难地问:“我花了多少钱了?还剩多少钱?”

  养父握住他的小手告诉他:“钱的事你别管,咱有的是钱,你会好起来的。”

  沫沫不答应,非要问具体的数字。养父只好告诉他,说花了七十多万,还有四十多万。

  沫沫轻“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胸脯急剧地起伏了几下,重重咳了几声。养父赶忙问上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话刚说完,养父就后悔了,暗骂自己问的不合时宜。

  沫沫点点头,两腮飞上一抹绯红,居然有点害羞地说:“我不好意思用嘴巴说,能用笔写吗?”有人给他递上纸笔,他放于一旁,说,等想写的时候再写。说完,沫沫便闭上眼睛,仿佛累了困了,再度进入梦乡。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沫沫想写什么。

  次日早晨,当簇新的阳光再度氤氲在病房时,疲累至极的养母突然大喊了一声:“快来人啦!”

  当养父和医生赶来时,却发现沫沫已离开人世多时。他的右手,还耷拉在病榻一侧——半夜里,这个年仅10岁的孩子,毅然使尽全身的力气拔掉了输氧管。

  人们找到了那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留下一行几经辨认才看清的字:对不起,我没能活下来,我不是故意浪费你们七十万元钱的。

  这行字,让所有人的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沫沫,可怜的他在死神来临时,想到的不是挣扎、不是恐惧,而是满心的愧意。沫沫想到,别人的善意在照亮他、温暖他的同时,他却因为没能战胜病魔而愧对好心人的钱,可他没有想到,他留下的“遗言”,不啻是世上最悲壮的箴言。他那颗世界上最洁白的心,却也照亮了别人,照亮了世界。

第113个、亲情豆腐

  公司对面的一家餐馆开张,热热闹闹地放鞭炮,从办公室里看过去,是一家规模中等的家常餐馆。中午下班,几个同事约在一起,过去吃午饭。

  亲情豆腐一进门,一个女孩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领我们入座。女孩穿蓝色碎花上衣,蓝布裤,宽宽的裤脚,黑布鞋,蓝头巾,是店里的特色店服,和她神情中那几分乡村女孩特有的羞涩很协调。女孩十八九岁的样子,声音清脆甜美,笑容真诚。

  她把菜单递过来,我们凑在一起翻看,随意地问“小妹,有哈好吃的,推荐一下。”

  女孩抿抿嘴唇,报了几样特色菜,然后说“我们店的‘蘸汁豆腐’很不错,豆腐嫩,味道纯,又有营养,女孩子吃了可以美容,还不会长胖,点一份吧。”不像介绍其他菜品,一份“蘸汁豆腐”,她用了好多词来形容,口气也有点迫不及待。

  “是招牌菜吗?”我抬头问她。她的脸忽然有点红了,摇着头。

  “不是的,不过……”她小声说,声音又急促起来,“不骗大家,真的很好吃,可以尝一尝啊。”

  我们都笑起来,菜单上,一份“蘸汁豆腐”不过几块钱,实在不是太值得去推荐,就要了一份。

  菜陆续上来,包括那盘“蘸汁豆腐”,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不像市场上卖的豆腐那样水,它的颜色也好看,像小时候吃过的农民挑去城里卖的那种老豆腐,蘸的调味汁是韭菜花,也像自己家里做的,味道很纯正。女孩没有撒谎,这道“蘸汁豆腐”虽然不是店中的招牌菜,但的确可口。

  这时邻座来了其他顾客,女孩去招呼他们,听到又向他们推荐“蘸汁豆腐”…一

  以后,几个同事常常去这家餐馆吃午饭,也常常会接受那个女孩的服务,她已经认得我们,不再刻意推荐了,但总要试探着问上一句一“还要‘蘸汁豆腐’吗?”问完,脸依然会微微泛红。

  偶尔会拒绝,但大多时候都会要上一份。这样一道菜,花不了几个钱,又如她所说,女孩子吃了可以美容,还不会长胖。清爽的味道,每天吃也不会厌烦。

  也常常听到她对新顾客介绍这道菜,用词更加丰富,说起来更加流畅,只是不知缘故。

  那天有同事过生日,过去吃饭,要了个小单间,没想到服务的还是她。她说有个负责包间的女孩请假了,她来代替。

  因为有热闹事,那天我们破例要了些贵一些的菜,直到点完她忽然抬起头小声问“今天不要‘蘸汁豆腐’了吗?”

  我们先愣了一下,然后都笑起来,成心要逗逗她,我问“为什么总介绍那道‘蘸汁豆腐’?是不是卖多了,你会拿提成啊?”

  她的脸霎时红起来,不是以往那种羞涩的红,而是因为着急涨红了,她急忙摆手说“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那为什么呢?”同事说,“你要是不说原因,以后我们再也不吃‘蘸汁豆腐’了。”

  女孩的嘴唇又抿起来,低着头,沉吟了一小会儿,小声说“我说了,你们可不许说出去。”

  得到我们的保证后,她才说:“这些豆腐是我爸做的,韭菜花是我妈做的。我来城里打工,他们不放心,也来了,在城里租了个小房子,做我们家乡的豆腐和韭菜花。我来了这个饭店,我爸就决定把做好的豆腐送到这里来,这样,每天他们都能来看看我。开始老板不想要,我爸说了很多好听的话,老板才答应卖一段时间看看,如果卖得好,就一直要,不好就算了。老板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窄小的空间,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下来,只有女孩细细的声音,在慢慢描述一个关于爱和生存的温暖画面:一个沧桑的男人,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每天泡豆子、磨豆腐、做韭菜花,然后大清早骑着三轮车赶到这家餐馆:而他们心爱的女儿不管睡得多么晚,也总会早早起来,假装无意间碰到,帮他们把豆腐抬到后厨,没有人的时候,母亲会飞快取出一些小点心,或者水果,或者换洗的衣服,塞到女孩手里,而隔一段时间,女孩会塞给母亲一些钱,是她打工赚来的钱,那些钱他们要攒起来,在家乡盖一栋新房子,母亲还会留一些,做女孩的嫁妆……

  女孩不再说话,怯怯地看着我们。好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最后是过生日的小何打破沉默,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请大家每人吃一份‘蘸汁豆腐’。”

  女孩诧异地看着她,慌忙摆手说:“别别……姐姐,豆腐吃多了会腻的。”

  “小妹,我们爱吃。”小何说,“真的爱吃。”

  我们跟着附和,然后催她:“快写上啊,一人一份。”

  女孩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拿起笔去写,眼泪却忽然掉了下来。她边擦眼泪边不好意思地笑,擦完眼泪,拿着单子跑了出去。

  从那以后,每次去这家餐馆吃饭,不管见没见到那女孩,我们都会主动地首先点一份“蘸汁豆腐”,并告诉所有熟识的人,如果去我们单位对面的那家餐馆吃饭,请一定要点一份“蘸汁豆腐”。因为那盘豆腐里,装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第114个、疤痕

   她长得很漂亮。可是左边的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那时她还小。父亲推着独轮车,把她放在车筐的一侧。田野里到处是青草的香味,她坐在独轮车上唱着歌。后来她听到山那边响起“哞——”的一声,她站起来观望,车就翻了。
   那天很多村人对她父亲说,怎么不小心一点呢?这么小的孩子。
   她喜欢唱歌和跳舞。小时候在村人面前唱唱跳跳,便有村人夸她,唱得好哩,妮子,长大做什么啊?她就会自豪地说,电影演员。
   她慢慢地长大着。长到一定的年龄,便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有一道难看的疤。从此她不在外人面前唱歌。因为她怕别人问她,长大后干什么。
   后来她去遥远的城市读大学。她读的是与“演员”毫不相关的专业。但有那么一个机会,她还是去试了试某电影学院的外招。结果,和她想象的完全一样,她被淘汰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道疤痕。
   大二暑假回家的时候,父亲为她准备了一个小的敞口瓶,瓶子里装着一种黄绿色的黏稠的糊。父亲说,这是他听来的偏方,里面的草药,都是他亲自从山上采回来的。听说抹一个多月,疤就会去了呢!父亲兴奋着,似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她开始往自己的疤上涂那黏稠的糊糊。每天她都会照一遍镜子,但那疤却一点儿也没有变淡。暑假里的某一天,有几位高中同学要来玩,早晨,她没有往眉骨上抹那黏糊。父亲说怎么不抹了呢,她说有同学来玩,父亲说有同学怕什么,她说今天就不抹了吧。可是父亲仍然固执地为她端来那个敞口瓶,说,还是抹一点吧。那一瞬间她突然很烦躁,她厌恶地说不抹了不抹了,伸手去推挡父亲的手。瓶子掉到地上,啪一声,裂得粉碎。 ()
   父亲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变得粉碎。还有她的希望。
   以后的好几天,她没有和父亲说话。有时吃饭的时候,她想对父亲说对不起,但她终究还是没说。她的性格,如父亲般固执。 ()
   回到学校,她的话变得少了。她总是觉得别人在看她的时候,先看那一道疤。她搜集了很多女演员的照片,她想在某一张脸上发现哪怕浅浅的一道疤痕。但所有的女演员的脸,全都是令她羡慕的光滑。
   她变换了发型。几绺头发垂下来,恰到好处地遮盖了左边的眉骨。她努力制造着人为的随意。
   那一年她恋爱了。令她纳闷的是,男友喜欢吻她的那道疤。
   大三那年暑假,她再回老家,父亲仍然为她准备了一个敞口的瓶子,里面盛装的,仍是那种黏黏稠稠的黄绿色糊糊。父亲嗫嚅着,其实管用的……真的管用。父亲挽起自己的裤角,指着一道几乎不能够辨认的疤痕说,看到了吗,去年秋天落下的疤,当时很深很长……现在不使劲看,你能认出来吗……我这还没天天抹呢。 ()
   看她露着复杂的表情,父亲忙解释,下地干活时,不小心让石头划的……小伤不碍事。却又说,可是疤很深很长呢。
   她特别想跟父亲说句对不起,但她仍然没说;她特别想问问当时的情况,但她终归没敢问。她怀疑那疤是父亲自己用镰刀划的,她怀疑父亲刻意为自己制造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疤。她害怕那真的是事实。她说不出来理由,但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会那么做。
   整整一个暑假,她都在自己的疤上仔细地抹着那黏稠的糊。她抹得很仔细,每次都像第一次抹雪花膏般认真。后来她惊奇地发现,那疤果真在一点一点地变淡。开学的时候。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不仔细看,竟然看不出来了。
   可是她突然,不想当演员了。
   星期六晚上她和男友吻别,男友竟寻不到那道疤痕。男友说,你的疤呢?
   她笑笑,说,没有疤了。
   其实,她知道,那道疤还在。
   疤在心上。

第115个、儿子与母亲的谎言

  孩提时,儿子张着小手对母亲说:“妈妈,我腿疼。”母亲急忙抱过儿子,问:“乖,哪儿疼?”儿子在母亲的怀抱里,蹬了蹬小腿说:“噢,不疼了。”但刚把他放下,他就嚷:“又疼了。”母亲明白了:儿子原来是想让她抱。年轻的母亲抱着儿子,亲着他的小鼻头说:“坏宝,还骗妈妈呢。”儿子在母亲的怀抱里,一脸得意地笑。这是孩子对母亲撒的第一个谎。 <>>
  少年时,儿子对母亲说:“妈妈,老师又要资料费了。”母亲把压在枕头下的一沓钱拿出来,放到儿子手里。儿子接过钱,飞快地跑了。在烟雾缭绕中他看见了母亲的脸。母亲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低声说:“孩子,看看你手里的那沓钱。”他摊开手,看着母亲给他的钱。那些钱有新的有旧的,都被母亲叠得整整齐齐,面额最大的也不超过两元,都是母亲起早贪黑卖小吃甚至捡破烂挣来的。看着那沓钱,悔恨的泪水自他眼中潸然而下。他要钱,根本不是交资料费,而是为了抽烟。这是他对母亲撒的第二个谎。
  青年时,儿子在信中说:“妈妈,这个假期我不回家了,我在这儿找到了一份家教,我想在这儿打工。”开学了,黑瘦的儿子站在学校的公用电话旁对母亲说:“工作挺轻松的,每天只需上三个小时的课,能挣五十块钱。这一个假期,我挣了一千多块钱,这学期,您就不用再给我寄生活费了。”电话那端,早有泪水顺着母亲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下来。母亲已从儿子的同学那里打听到:儿子整个假期都在一家建筑工地做小工,每天要干十多个小时。这是儿子对母亲撒的第三个谎。 <>>
  中年时,儿子早已成了家,母亲也老了。母亲病倒了。病床前,儿子说:“妈,您的病一定能治好的,您就安心治疗吧。”其实母亲患的是癌症,晚期,医生说至多能活三个月。这是儿子对母亲撒的第四个谎。
  母亲却说,自己不习惯医院的环境,如果再让她待在那里,她宁愿***。无奈,儿子只好把母亲接回家,保守治疗。在家里,母亲天天都是一副很快乐、很满足的样子。儿子也悄悄地松了口气,能让母亲按照自己的意愿度过最后的时光,这样,也很不错。母亲去世三年后的一天,儿子见到为母亲治病的医生,讲起母亲。儿子说:“还好,我的母亲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患的是癌症,在她最后的时间里,还算快乐。”医生对他的母亲印象很深。他说:“我对你的母亲真的很钦佩,她在被确诊的时候就坚持让我告诉她自己的病情,然后坚持不住院治疗。在家里疗养期间也不让我用最好最贵的药。她说你的公司因为缺乏资金都快倒闭了,她不想让你为了她的病,再背一大堆外债。她的快乐,也是为了让你相信,她在家疗养同样很好。你的母亲,真的很爱你。”听完医生的话,儿子泪流满面,原来母亲早已知道自己的病情,她是替儿子着想,才谎称自己不习惯医院的环境,坚决不要住院治疗。
  其实,撒谎,儿子永远比不过母亲啊!因为,母亲是宁愿牺牲自己来换取孩子幸福的。世上没有人比母亲更爱孩子。

第116个、母爱,在一转身的距离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何时何地,母爱永远在我一转身的距离等着我。
  
  一
  
  我喜欢看中央电视台“星光大道”节目,记忆深刻的是某期中的一个18岁的女孩子,她是—名广告模特,长得美丽、鲜亮。女孩能歌善舞,且在才艺展示中表演了一段自己编排的印度舞蹈,只可惜在闯到第二关时败下阵来。主持人在替她惋惜的同时,随意地问了一句:“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北京的吗?”女孩原本微笑的脸慢慢凝重,沉默了许久,眼角渐渐湿润,眸子里有晶亮的东西,她紧咬嘴唇,努力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许久,女孩缓缓地摇摇头:“我的爸爸妈妈不支持我现在从事的职业……”话未说完,泪水顷刻间如决了堤的洪水在她脸上肆意泛滥开来。
  那一刻,正看电视的我鼻子一酸,泪水也流了下来,我想起了自己的18岁。那年中专毕业后,父母为我找了一份体面而且收入高的工作,而我却不愿过那种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生活。在没有征得父母的同意下,只上了一周的班便辞去了工作。
  当父母知道这个消息时,我已办完了辞职的最后一道手续。他们的震撼不亚于遭遇了8级地震。得知我准备去另一个遥远的城市时,母亲痛心疾首地一遍一遍问我“为什么”,我的回答只有一句:“我想走自己的路。”我看到母亲的眼里溢满了泪水,一滴滴、一串串地流下来,怎么都止不住。我很奇怪,性格如铜墙铁壁般坚强的母亲怎会有那么多的泪水,似乎要把一生积蓄的泪水全部流干。我的执拗激怒了母亲,最后,她决绝地说:“离开这个家就永远别回来。”我惊诧地看着她,不明白昔日温柔的母亲为何变得如此绝情。我低下头,委屈的泪水涌出眼眶。
  此后的几天,母亲木然地看着我收拾行李,和我行同陌路。背起行囊离家的那一刻,我看了母亲一眼,向她道别,而母亲却把脸扭过去。我在心底轻叹一声,无奈地迈出家门。“啪”的一声,防盗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就这样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一颗决绝的心让我在从家到车站的路上,没有回头看一眼。
  
  二
  
  来到那座我梦寐已久的城市,一切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美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直到一个月后,我才找到一份仅能维持生活的工作。每个月都要给家里打一个报平安的电话,每次都是父亲接的。当初在我和母亲的冷战中,父亲是偏向我这边的,他曾悄悄地对我说:“趁着年轻,出去闯荡一下也是件好事。”只是看着母亲痛不欲生的样子,父亲只好表面上跟着她妇唱夫随。一次,又照例把电话打回家,听到我沙哑的嗓音,父亲惊异地问:“怎么啦?”我轻描淡写地说:“前几天骤然降温,没及时加衣服,感冒了。”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在旁边紧张地问父亲:“严重吗?”接着她便嗔怪:“不在父母身边,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父亲对我说:“赶快上药店买点快克,这药治感冒很好。”我淡淡地应了—声,一丝酸楚在心里渐渐泛开。以前每次感冒了,母亲总是给我吃这种药。握着话筒久久不愿挂断,内心深处在强烈地期待着,期待着母亲一句温柔的问候。只听得父亲问:“还有事吗?”我苦笑:“没事了,保重。”内心的失望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把我的心一点点吸进去。那天晚上,我流了一夜的泪。此后,总能在寒流到来之际收到父亲先期而至的短消息,提醒我及时加衣服。日子久了,同事们在羡慕中戏谑地说父亲的短消息是我的晴雨表。我开心地笑了笑,轻吻一下挂在胸前的手机,父亲发的那些短信我从来舍不得删除,留着它们温暖我的心。
  一个阴冷的午后,破例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问我中午吃面了吗?我笑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吃面。”父亲一本正经地说:“今天一定要吃的,今天是你生日。”每天只顾着为生计劳碌奔波,早已把自己的生日忘到了九霄云外。父亲接着说:“中午***做了很丰盛的饭菜,还特意做了排骨面,我们在桌子上摆了你的碗筷,***给你夹了满满一碗你喜欢吃的菜……你不在家,我和***都吃得不好。”
  泪水无声地流下。人们常说儿生日,母苦日。是母亲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生日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是孩子对母亲的感恩节。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可我却感到融融暖意,因为有爱的暖流在我的血管里奔腾。在这份爱的感动下,我脱口而出:“爸,我想让妈听电话。”许久,父亲迟疑着吞吞吐吐地说:“***出去了。”我无语,深深的愧疚一点点吞噬我的心。我知道这个时间里,母亲是不出门的,她不愿接我的电话,是不肯原谅我。
  
  三
  
  转眼,年关将至,父亲几次问我何时回家。在外漂泊的日子里,深深感觉到家是一个温馨的港湾。只是离家时母亲淡漠的眼神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一次次阻止住我回家的念头。在我闪烁其辞的回答中,父亲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一次,他宽厚地笑着说:“父母和儿女之间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矛盾,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我苦涩地笑:“爸,妈从不接我的电话,她始终不肯原谅我。”
  父亲说:“每次打电话***都在旁边,听见你的声音她就会流泪,她是怕你听到后心里难受。”在我的将信将疑、犹犹豫豫中,春节一天天逼近。一天,父亲发来短消息:***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绿豆包。霎时,所有的记忆伴着绿豆包缓缓打开。母亲做的绿豆包馅多皮薄,笼盖一开,淡淡的绿豆清香就在空气中袅袅飘散,我总是贪婪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烫手的包子,边吹边吃。禁不住绿豆包的诱惑,我决定回家了。当我从天而降般出现在父母面前时,母亲竟一时语塞,许久,讷讷地说:“回来了。”我讪笑:“回来了。”母亲接过我肩上的行李,我看到了她眼底和眉梢掩饰不住的笑意,眼角的皱纹也一条条舒展开来,出来进去脚步轻盈。父亲说:“自你走后,***从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听到短消息的提示音,原来是同事发来的短信,问我是否平安到家。忽然想起了父亲的短消息,搂着他的脖子感激地说:“爸,谢谢你的晴雨表。”“什么晴雨表?”父亲惊讶地问。“你发给我的短消息呀。”听了我的话,父亲恍然大悟地笑了:“那些全是***发的。”我一时愣了,这时父亲在一边喊母亲:“快来看你最喜欢看的天气预报。”母亲摆手笑着说:“不看了,女儿在自己身边,外面即便下了刀子我也不用担心了。”我想笑,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母亲惊慌失措地用她那枯藤般的老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我哽咽着说:“妈,请您原谅女儿当时的固执。”母亲的脸上顿时露出慈爱的笑容:“傻孩子,在你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妈就已经原谅了你,等妈追下楼梯时,你已经快走到巷子口了,那么长的一段路,你竟没有回头看一眼。”泪水更加肆无忌惮地流下来。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何时何地,母爱永远在我一转身的距离等着我。
  看着那个伤心欲绝的女孩子,我好想把这句话告诉她

第117个、用你爱我的方式去爱你

  你突然打电话说要来我家,电话里,你轻描淡写地说:“听你二伯说,巩义有家医院治腿疼,我想去看看。先到你那里,再坐车去。你不用管,我自己去……”

  你腿疼,很长时间了。事实上你全身都疼,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无意中看见,你的两条腿上贴满了止痛膏,腰上也是。你脾气急,年轻时干活不惜力,老了就落下一身的毛病,高血压、糖尿病,心脏也不好,老年人的常见病你一样都不少。年轻时强健壮实的身体,如今就像被风抽干的果实,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弱不禁风。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你就来了。打开门后我看见你蹲在门口,一只手在膝盖上不停地揉着。你眉头紧锁,脸上聚满了密集的汗珠。我埋怨你不应疼成这样才去看医生,你却说没啥大事。

  你坚决不同意我陪你去医院,“你那么忙,这一耽误,晚上又得熬夜,总这样,对身体不好……”你的固执让我气恼。正争执间,电话响了,挂断电话,却不见了你。我慌忙跑出去,你并没有走出多远,你走得那么慢,弓着身子,一只手扶着膝盖,一步一步往前移。

  看你艰难挪移的样子,我的心猛地疼了一下,泪凝于睫。我紧追过去,在你前面弯下腰,我说:“爸,我背你到外面打车。”你半天都没动,我扭过头催你,才发现你正用衣袖擦眼,你的眼睛潮红湿润,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风迷了眼。”又说:“背啥背?我自己能走。”

  纠缠了半天,你拗不过我,终于乖乖地趴在我背上,像个听话的孩子。我攒了满身的劲背起你,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沉,那一瞬,我有些怀疑:这个人,真的是我曾经健壮威武的父亲吗?你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在我的背上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使劲弓起来,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到小区门口,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你数次要求下来,都被我拒绝。爸爸,难道你忘了,你曾经也这样背着我,走过多少路啊?

  18岁那年,原本成绩优异的我,居然只考取了一个普通的职业大专。我无脸去读那个职专,也无法面对你失望愤怒的眼睛,便毅然进了一家小厂打工。那天,我正背着一袋原料往车间送,刚走到起重机下面,起重机上吊着的钢板突然落了下来。猝不及防的我,被厚重的钢板压在下面,巨大的疼痛,让我在瞬间昏迷过去。

  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里,守在我床边的你,着实被吓坏了。你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人一夜之间便憔悴得不像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块钢板砸下来时,所幸被旁边的一辆车挡了一下,但即便是这样,我的右腿也险些被砸断,腰椎也被挫伤。

  治疗过程漫长而繁杂,你背着我,去五楼做脊椎穿刺,去三楼做电疗,上上下下好几趟。那年,你50岁,日夜的焦虑使你身心憔悴;我18岁,在营养和药物的刺激下迅速肥胖起来。50岁的你背着18岁的我,一趟下来累得气都喘不过来。

  就是这时候,你端来排骨汤给我喝,你殷勤地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把一勺热汤往我嘴里送,说:“都炖了几个小时了,骨头汤补钙,你多喝点儿……”我突然烦躁地一掌推过去,嘴里嚷着:“喝喝喝,我都成这样了,喝这还有什么用啊?!”

  汤碗“啪”地一声碎落一地,排骨海带滚得满地都是,热汤洒在你的脚上,迅速起了明亮的泡。我呆住,看你疼得龇牙咧嘴,心里无比恐惧。我想起来你的脾气其实很暴烈,上三年级时我拿了同桌的计算器,你把我的裤子扒了,用皮带蘸了水抽我。要不是妈死命拦住,你一定能把我揍得皮开肉绽。

  然而这一次,你并没有训我,更没有揍我。你疼得嘴角抽搐着,眼睛却笑着对我说:“没事儿,爸爸没事儿!”然后,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你完全像换了一个人,那么粗糙暴烈的人,居然每天侍候我吃喝拉撒,帮我洗澡按摩,比妈还耐心细致。我开始在你的监督和扶持下进行恢复锻练,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你陪着我一起用双拐走路。我在前面蹒跚而行,你紧随着我亦步亦趋,我们成了那条街上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为了照顾我,你原来的工作不做了。没了经济来源,巨额的医疗费压得你抬不起头。你四处借钱债台高筑,亲戚们都被你吓怕了。那次你听说东北有家医院的药对我的腿有特效,为了筹药费,你跑到省城去跟大姑妈借钱。

  8个月后,我开始扔下拐杖能自己走了。

  这次去在医院做检查,你不停地问我:“到底怎么样?不会很严重吧?”我紧紧握着你的手,你厚实粗糙的大手在我的掌心里不停地颤抖。我第一次发现,你其实是那么害怕。

  结果出来,是骨质增生,必须手术治疗。医生说:真想象不出,你如何能忍得了那样的疼?

  办完住院手续,我决定留下来陪你,像你从前对我那样,为你买喜欢的菜,削苹果给你吃,陪你下棋,搀扶你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听你讲我小时候的事情。我问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拿皮带抽过我,你心虚地笑。

  那天护士为你输液,那个实习的护士,一连几针都没有扎进血管。我一把推开她,迅速用热毛巾敷在你的手上。一向脾气温和的我,第一次对护士发了火:“你能不能等手艺学好了再来扎?那是肉,不是木头!”

  护士尴尬地退了下去,你看着暴怒的我,眼睛里竟然有泪光闪烁。我猛然记起,几年前,你也曾这样粗暴地训斥过为我扎针的护士。

  手术很成功。你被推出来时,仍然昏睡着。我仔细端详着你,你的脸沟壑纵横,头发白了大半,几根长寿眉耷拉下来……我想起你年轻时拍的那些英俊潇洒的照片,忽然止不住地心酸。

  几个小时后,你醒了,看见我在,又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眼,虚弱地叫,“尿……尿……”

  我赶紧拿起小便器,放进你被窝里。你咬着牙,很用力的样子,但半天仍尿不出来。你挣扎着要站起来,牵动起伤口的疼痛,巨大的汗珠从你的额角渗出来。我急了,从背后抱起你的身体,双手扶着你的腿,把你抱了起来。你轻微地挣扎了几下后,终于像个婴儿一样安静地靠在我的怀里,那么轻,那么依恋。

  出院后你就住在我家里。每天,我帮你洗澡按摩,照着菜谱做你喜欢吃的菜,绕很远的路去为你买羊肉汤,粗暴倔犟的我也会耐心温柔地对你说话。阳光好的时候,带你去小公园里听二胡,每天早上催你起床锻练,你在前面慢慢走,我在后面紧紧跟随……所有的人都羡慕你有一个孝顺的儿子,而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传承给我的爱的方式。只是我的爱永远比不上你的爱。你对我的爱,宽阔辽远一如无际的大海,纯粹透明没有丝毫杂质,而我,只能用杯水,去回报大海。

第118个、我的父亲在流汗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位不同寻常的男孩儿。他很少与我们玩乐,只顾着安静思考问题。老师曾悄悄告诉我们,他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当然,我不清楚自闭症是什么病,只是恍惚明白,那是一种不爱说话的毛病。
  不过,他的成绩一直很优异,这点,不得不让我们心生叹服。每次考试过后,母亲总是会拿着惨白的成绩单,碎碎地指着他的名字唠叨:“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懂事,老是考第一!”每每听到此话,我都忍不住暗自愤慨,到底谁才是她的孩子?
  由此,我与他结下了莫名的仇怨。我以为,这只是我一人的想法,后来在一次坏学生联盟中,我才发现,原来在这个小小的校园内,他竟无缘无故地结下了那么多仇家。
  我们盘算着,要好好报复他一下。当然。我们是很有计划性的。譬如,在行动之前,派人好好地打探了一下他的家庭背景。万一,他的父亲或是母亲就在学校教书的话,我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了。排除这个可能的话,计划就可顺利进行。
  调查结果显示,不详。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位于何处,这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潜在的威胁。没有人愿意做带头羊。
  这个原本轰轰烈烈的报复计划,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无疾而终了。很多天后,老师布置了一项任务——上交最让你感动的一句话。
  很多人从书上抄了。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用精美的作业本,从《全国优秀作文选》上工工整整地抄了一大段。
  他没有抄,看得出来。他交的是张纸条。几乎每个同学都因他纸条上的内容疯狂发笑。他说,我的父亲在流汗。
  我站在讲台上,晃悠着他的纸条说,我们大家都来改一个吧,你改个我的父亲在小便!我改个我的父亲在要饭!哈哈,押韵又工整。最后,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一向性格温和、寡言少语的他,第一次发了火。
  教室里,鸦雀无声。他穿过走道,将已被众人扯碎的纸片拾起来,一言不发。我永远记得那个忧伤的神情,像一朵在春天凋零的山花。
  那段不知所云的话,竟然得了最高分!几乎所有人都愤怒了,为老师的不公而呐喊。他没有做任何解释。老师亦没有。
  很多个日夜后,我从一所三流大学毕业,因苦苦找不到工作,不得不跟随舅舅到工地干苦力。汗流浃背的生活让我对童年的悠闲无比怀念。我时刻追忆年幼的时光。
  烈日下,搬着砖块,舅舅说,小弟老是不吃早餐,给他的零花钱也舍不得用。舅妈每次洗衣服,都能从他的口袋里搜出叠放齐整的钱来。我问,干吗不吃,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舅舅你得督促他,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岂料,他却哽咽了,说小弟说了,他挣钱不容易,花着心疼。顿时,在一旁搅拌砂浆的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仇家那句,我的父亲在流汗。
  想想,当时调查不详的他的父亲,大概与我同一职业吧?也只有这类职业,才能刻骨铭心地让小弟、让他早早懂得生活的艰辛。懂得在虚度时光之时,时刻怀想那位正在天地间为你无怨无悔、默默流汗的老父亲。 

第119个、给娘的电话

  我在城乡结合部开了一家小商店,顺便装了一部收费电话。
  小商店生意不错,使用这部收费电话的人多是在附近的打工者。
  白天,小商店顾客川流不息。到了晚上,喧嚣的工地沉静下来,就有民工过来给家里打电话。几天下来,给我留下印象的民工有几位,但最深刻的却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小民工。他每次来店里不仅说话细声细气,还会莫名其妙地脸红。他一般都是晚上来,不买什么东西,靠在柜台一角静静地看电视,一直看到小商店要打烊,才对我说:“我要挂个电话。”
  
  他开始拨电话,电话通了,他喊一声:“大叔你好,我是桂生啊,让俺娘接电话。”七八分钟后,他重新拨电话,电话一通,便迫不及待地喊声:“娘——”接下来就是不停地点头嗯嗯答应着。我曾暗暗观察过他的表情,当电话刚通他惊喜地喊出“娘”时,他年轻的眼角总是亮亮的,像窝着两粒晶露,然后有些难过,但过了片刻,马上就又开心地轻轻笑起来。每次通话结束时,他都故作轻松地笑着对那边说:“娘,你别操心,俺好着呢!”放下电话,付了费,总是稍稍暗自神伤片刻,再悄无声息地走开。
  一天晚上,他来了,走到柜台旁拨电话。这次他是边笑边说:“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现在到一家公司上班了。工作很轻闲,只是坐在办公室喝喝茶看看报纸,风不刮日不晒的。”我有些诧异,这小伙子什么时候到公司高就了?见我盯着他看,他的脸腾地红了。放下电话,他有些慌里慌张地说:“俺娘在家整天替我提心吊胆的,俺这样说她就放心些。”
  过了几天,他又来打电话,之后没有立即走,犹豫着说:“大哥,俺想请你帮个忙行吗?”我点点头。他说:“俺娘非要问俺公司的电话号码,没办法,我把这里的号码告诉她了。如果她打电话过来,麻烦你说声‘他去外地出差了’。”看着他那热切的目光,我不忍拒绝,点点头。
  年关一天一天临近,很多工程都停了工,民工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背着硕大的包裹走了。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快要关门时,远远地看见有个人一跛一跛地过来了。到了店门口,我才发现是那个年轻人。
  “就要过大年了,你怎么还不回家?”他的眼眶红了,用冰冷的袖子擦了一把眼角,声音低低的:“前两天俺被砸伤了,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见俺娘呢?等伤养好了再说吧。”看看他被纱布裹得厚厚的伤脚,我问他伤得怎么样,他神情黯然地说:“重倒不重,砸掉了两根脚趾。”
  “掉了两根脚趾?”我吃了一惊,见我同情和吃惊的样子,他的眼眶蓦地又红了。拿起话筒的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对我笑笑央求道:“大哥,能把电视机开开吗?”我打开电视。他又让我把电视声音略略开大点儿,我按他说的做了,他感激地咧着嘴对我笑了笑。
  电话拨通了,他一改刚才难过的神情,一声迫不及待的“娘——”之后,他呵呵笑着对那边说,娘,年关公司里很忙,春节就不回去了。公司年货办得丰盛,馍、水饺、鸡鸭鱼肉的什么都有,俺今年在这里享福啦……
  他边说边笑,十分惬意十分开心:“娘,外边下雪了,你要穿厚一点儿啊。俺这里?哈,一点儿都不冷。屋里开着暖和和的空调,俺正躺在被窝里看电视呢。不信你听,这电视上唱得多好啊……”
  挂上电话抬起头来,他满脸都是亮亮的泪痕。他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哽咽:“接了这个电话,俺娘今年春节就过得踏实、宽心了。”
  他一跛一跛地走出店门,很快就趔趔趄趄地被裹在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风雪里。我知道他回工棚去了,回到那个冷清、四面透风的潮湿工棚里去了——他将在那里,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度过今年的春节。

第120个、好儿子

  一所监狱的牢房中关了数名重刑犯。有一天,大伙儿翻着杂志闲聊,其中一名犯人指着杂志上的珠宝图片,感叹地说:“我母亲如果能戴上这些首饰,一定会很高兴。”
  一个犯人指着房屋图片说:“如果我母亲有这么一间漂亮的房子多好。”另一个犯人则说:“要是我母亲有一辆车子,就可以常来看我了。”
  最后,杂志又传到一个犯人手中,他拿着杂志良久未言,然后流下眼泪,说:“如果我母亲有个好儿子,那就好了。”
  不让父母操心,才是最大的孝顺。 

第121个、愚蠢的爸爸

  师范学院毕业后,我应聘到一所小学,教四年级的语文课。开学第一周的周末,我给学生布置了一篇题目为《爸爸》的作文。
  周一晚上,我把收上来的学生作文带回宿舍修改。翻阅了几篇,我便发现学生们写的作文千篇一律,大都是“我的爸爸是最伟大的爸爸”、“爸爸是最疼爱我的人”这类的话语。这时我看到了江晓明的作文,题目是《愚蠢的爸爸》:
  我的爸爸十分愚蠢,他经常几件事情同时做。前几天,他粉刷家里被我弄脏的墙壁时,同时又在煤气灶上烧水。他正在粉刷房子时,听到了厨房水壶蒸汽笛的鸣叫声,于是他手忙脚乱地向厨房跑去,不小心踢倒了地面上的涂料桶,白色的涂料流得满地都是。事后爸爸轻轻抚着我的头说:“你看爸爸有多么愚蠢。”
  爸爸做愚蠢的事情还不止这些。前天早晨,他一早起床做好了早饭,我们吃完早饭后,他慌慌张张给我背上书包,出门骑自行车驮我向学校疾驰而去。我以为爸爸给我报了辅导班呢。结果爸爸骑车走到东外环路口时,突然掉头回家了。回家后他轻拍我的后背,憨憨地笑着说:“瞧你这愚蠢的爸爸,竟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六……”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江晓明真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作文继续写道:我的爸爸十分愚蠢,不过据奶奶说爸爸迄今为止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情,是在上夜班的路上,在铁路边拾回了被亲生父母遗弃的我。为此爸爸今年36岁了,还没有结婚。听奶奶说,我3岁时,有一位姑娘同意嫁给爸爸,不过提出的条件是把我送给别人,但是爸爸不同意,从那以后爸爸再也没有提结婚的事。
  尽管我的爸爸十分愚蠢,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我最爱的人。我长大后,也要像爸爸那样,如果有小孩被遗弃了,我就把他接回家抚养,像我愚蠢的爸爸一样给他家庭的温暖,所以我希望愚蠢的爸爸身体健康,耐心地等我长大,因为我长大以后,我们就变成一个大家庭了……
  看到这里,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暗暗下决心,明天晚上,我一定要去走访江晓明这位“愚蠢的爸爸”。

第122个、四十年后的忏悔

  一
  
  英国利希菲尔德市有一个小书店。
  一天早晨,店刚开,外面下着大雨。店老板——一个白发老人将一些书装进了一只大篮子里。他不停地剧烈咳嗽,时不时要腾出一只手捂着腰才能减缓痛苦。他显然病得不轻。
  “塞缪尔!”他喊道。在一个角落里,一位年轻人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厚厚的书。
  “塞缪尔!”老人又喊了一遍。塞缪尔仍然沉浸在书中,没有回答。老人又是一阵咳嗽,然后第三次喊道:“塞缪尔!”
  “什么事,爸爸?”这回塞缪尔听到了。
  “塞缪尔,”老人说,“明天是市郊尤图克赛特的集市日。你知道,我在那儿有一个摊位。今天,我必须要去那儿做一些准备。可是,我感到身体不行,所以我想让你替我去。”但是,塞缪尔没有言语。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书上。
  老人穿外套,戴帽子,吃力地拎起装满书的篮子。“塞缪尔,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替我走一趟?”他看了一眼儿子,希望他能答应他的请求。
  “车子已经到门口了,塞缪尔。”老人一边咳嗽一边充满期待地说。
  不知道塞缪尔有没有听到,反正他还在聚精会神地读着书,对父亲的话没有一点表示。
  老人跨上车走了。塞缪尔弯腰读着他的书。
  雨继续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二
  
  四十年后的一天,在尤图克赛特,晴朗的天空忽然转阴,紧接滂沱大雨铺天盖地。
  集市上的人,无论顾客,还是做生意的,都纷纷躲雨。这时,一辆车停在集市的入口处。一个老人拄着一根拐杖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可能是患有哮喘病,正困难地大口喘气。他迈着缓慢却坚定的步伐走进集市,无遮无挡,似乎全然不知如注的大雨。
  他在一个空摊位前停了下来。然后,他摘下帽子,丢掉拐杖,低垂着头,任由雨水抽打。
  过路的人和躲雨的人不解地看着这个老人。个别粗俗的人开始起哄。
  一个小时过去了,老人还站在雨中。他浑身已经湿透,但没有显出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这个人莫非有精神病?”有人说。
  “你们不认识他吗?”一个来自伦敦的绅士答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塞缪尔·约翰逊博士。他写的《诗人传》《伦敦》和《人生欲望多虚幻》等书受到广泛赞誉。尤其是他编写的《英语词典》堪称当今最伟大的著作了。在伦敦,连那些有身份的贵族都以能与他结识而感到荣幸了。他可以说是英国文学界的巨匠。”
  “那他为什么要专门跑到尤图克赛特淋雨呢?”
  “我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绅士说。
  终于,雨停了,开始有小鸟飞出来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约翰逊博士戴上帽子,捡起拐杖,缓缓地朝那辆一直停在集市入口处的马车走去。他上了车。车向利希菲尔德市内驶去。一些好事者尾随其后,来到了一家旅店门前。“哦,约翰逊博士!”旅店老板看到他后惊呼道,“我们一整天都为你担心呢。瞧你全身都湿透了!你这是去了哪儿?”
  “四十年前的这一天,”约翰逊博士说,“当年父亲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轻易就能做到,可是我却没有答应父亲。该是多么伤父亲的心呀。这些年来,每每想到这件事,我心里都满是愧疚,寝食难安。可是,父亲已经不在了,我再也无法得到他的原谅。今天一早我做了我四十年前该做的一件事:我上了一辆马车,来到了尤图克赛特集市。但是,我不是替父亲卖书,而是站在他从前的摊位前公开忏悔,以赎我当年的不孝之罪。”
  约翰逊博士说罢,垂首掩面,泪流不止。

第123个、同桌的你还好吗

  光阴似箭,时钟猛转,二十一世纪的第一春,以减轻企业负担为名的场长当时出台了新政策,迫使我们场的职工干部刚近半百,便从心爱的工作岗位上退了下来。待难以言表的心情平静下来之后, 深深的感到上班之时的忙忙碌碌已不在属于我们,少了忙碌,多的是清闲。于是每天早晚到户外散步是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项。最初我们和孙大哥、叶三哥、两家,一般都是路遇。不管哪一家早一会晚一会,只要相遇了都要相互亲热的打招呼,或是一起散步或是一起回家。

  和友人一起散步,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谈天说地,谈古论今,真是别有一番情趣。这里有新闻报道,也有国内外时事广播;有道德与法,也有军事天地;有生活常识,也有厨房技艺。真是海阔天空。总之不仅使人心情舒畅,而且还能使你收获许多。

  在我们散步的人群中,叶三嫂是中学语文教员,此人性格开朗,待人热情,很有开拓精神。在她的提议下。2005年4月6日,我们三个家庭从沈阳桃仙机场,乘飞机一起飞往华东五市。我们共同饱览了素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苏杭二州,也欣赏了世界上著名的大城市上海的宏伟建筑。又到了国父孙中山的墓地南京。并畅游了人间的仙境西湖,美丽的太湖和黄埔江,匆匆的六天游程,却让人终生难以忘怀。我们每个人都深深地觉得真是大开了眼界,即开心又愉快。

  六天,在人生历程的长河中是多么短暂,就是这六天,把我们三个家庭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在我们这个队伍中,孙大嫂年长我们几岁,她待人忠厚,性格坦率,办事周到,我们几个人称她是当之无愧的“团长”。

  孙大哥此人颇有心计,不管做什么他不愿言表,他已年近六旬了,上有二位年迈父母,下有子孙满堂。让人敬佩的是孙大哥孙大嫂即要伺候高堂父母,又要对子孙们言传身教。

  叶三哥军人出身,部队造就了他雷励风行的作风和爱岗敬业的优良品质。让人服气的是他那种热心,耐心和不服输的精神。

  我的先生性格刚烈不阿,待人宽宏大度。做事说话不拘小节。

  在我们这个队伍中,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也有不足之处。但愿我们之间互相取长补短。真正做到人近其善,人近其美。

  自那次华东五市一游之后,我们六个人都倍加热恋这个小旅游团。她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因此每次组织小型出游是我们六人的人心所向。只要有人提议,团长就立马组织。团长提议,大家一起响应。我们去过远方,也去过附近的许多地方。锦洲、凌海、青岩寺,小红山、马场等地。有的地方是驱车前往,有的地方是座客车去,有的地方是骑自行车去,每次出游都是孙大嫂把水果其他用品备好。在我们的心目中,她是我们的大嫂,也是我们当之无愧的团长。这一次次的活动,仿佛让人觉得有了组织,回到了集体,让我们觉得人是不能离开群体的 有朋友也是我们最好的精神支柱,无论步行十几里,还是驱车数十里,乃至座车几千里,只要我们一起行动,我们就是有说不出的开心,这些活动,使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更深了,心贴得更近了,人也觉得更年轻了。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计划,每年去一个地方,让这个群体共同实现每一个人的心愿,那就是每一年都去一个好去处,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感受美好的生活,体味我们的友情,真是其乐无穷……

  谨以此文,愿我们兄弟姐妹互勉,让我们共同呵护这个“集体”。愿我们的集体更团结,更坚强。让我们每个人更加珍惜生命,更加热爱生活,更愿我们的团体常在,我们的友谊长存!

第124个、有了爱,你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他是苦孩子,出身穷苦,3岁死了爹,娘给人家洗衣服赚钱。所以,他知道自己应该分外努力。
   18岁那年,他以优异成绩考上大学。母亲为了给他凑足学费曾去卖过血,他装作不知道,怕刺伤母亲的心。他也瞒着母亲去卖过血,搬过石头磨破了手,卖过报纸嚷疼了嗓子,为的是让母亲减轻一些负担。
   大二的寒假,他回家,看到母亲正在寒冷的冬天里给人家洗衣服,手都冻裂了。母亲说:“别的工作不好找,只有洗衣服,一件一块钱:那些都是富人家的衣服,怕洗衣机洗坏了……”
   那天,母亲领到钱,高兴地说:“儿子,妈妈赚了200块钱。”说着就掏口袋,谁知口袋里只剩下一张百元纸币!母亲一下子慌了:“我丢了100块钱。”再也没有说二话,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外面夜黑风大下着雪,母亲沿着来的路线去找钱。看得出来,那100块钱对她而言,简直是太重要了!那是母亲一个月的生活费,那是他一个月的菜金啊!
   母亲出去了,他也随着母亲走。外面很黑,母亲打着手电筒,一边走一边找。他的眼泪就下来了。是啊,那是母亲洗了100件衣服的报酬啊!
   他在院子里找来找去,没有;去外面的路上找,还是没有。就是有,也早让人捡去了吧?
   母亲在寒风中来来回回地走了三趟。他心疼地说:“妈,别找了,天亮了再找吧。”母亲却执著地找下去,手电筒的光柱晃在黑夜里,刺得他心疼。
   他从母亲给的生活费中抽出100元,放在院子里。他认为,这是让母亲解脱的好办法。
   果然,他听到母亲惊喜的声音:“孩子,钱找到了!”
   他奔出去,配合着母亲的惊喜。母子俩兴高采烈地回到屋子里。母亲说:“就当没找到。来,给你,自己多吃点好的,看你瘦的。”
   几年之后,他大学毕业,有了一份好工作。他把母亲接到城里,母亲再也不用洗衣服了。那张百元大钞,他没舍得花,还一直留着。那是他和母亲找了半夜的一张百元纸币,是温暖,是踏实。
   过了几年,他偶尔提起这事,笑着对母亲说:“妈,那100元是我放在那里的。”
   让他惊奇的是,母亲说“我知道”。
   倒是他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母亲说:“我领回的钱都有记号,上面写着1、2、3,而那张百元纸币上面没有记号,况且是在院子里捡到的。我知道那是你怕我着急放的。我想,儿子这样心疼我,我不能再找了,既然丢了找不回来,为什么不让儿子放心呢?”
   他上前抱住母亲,眼睛潮湿了。
   母子连心啊,他们都想把最温暖的爱留给对方。是啊,虽然贫穷,可是有了爱,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那一张百元纸币的寻找,就是母子情深啊! 

第125个、没有人能独自成功

  15世纪,在纽伦堡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住着一户人家,家里有18个孩子。光是为了糊口,一家之主、当金匠的父亲丢勒几乎每天都要干上18个小时———或者在他的作坊,或者替他的邻居打零工。
  尽管家境如此困苦,但丢勒家年长的两兄弟都梦想当艺术家。不过他们很清楚,父亲在经济上绝无能力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送到纽伦堡的艺术学院去学习。
  经过夜晚床头无数次的私议之后,他们最后议定掷硬币———输者要到附近的矿井下矿四年,用他的收入供给到纽伦堡上学的兄弟;而胜者则在纽伦堡就学四年,然后用他出卖的作品收入支持他的兄弟上学,如果必要的话,也得下矿挣钱。
  在一个星期天做完礼拜后,他们掷了钱币。阿尔勃累喜特·丢勒赢了,于是他离家到纽伦堡上学,而艾伯特则下到危险的矿井,以便在今后四年资助他的兄弟。阿尔勃累喜特在学院很快引起人们的关注,他的铜版画、木刻、油画远远超过了他的教授的成就。到毕业的时候,他的收入已经相当可观。
  当年轻的画家回到他的村子时,全家人在草坪上祝贺他衣锦还乡。音乐和笑声伴随着这顿长长的值得纪念的会餐。吃完饭,阿尔勃累喜特从桌首荣誉席上起身向他亲爱的兄弟敬酒,因为他多年来的牺牲使自己得以实现理想。“现在,艾伯特,我受到祝福的兄弟,应该倒过来了。你可以去纽伦堡实现你的梦,而我应该照顾你了。”阿尔勃累喜特以这句话结束他的祝酒词。
  大家都把期盼的目光转向餐桌的另一端,艾伯特坐在那里,泪水从他苍白的脸颊流下,他连连摇着低下去的头,呜咽着再三重复:“不……不……不……”
  最后,艾伯特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低头瞥了瞥长桌前那些他挚爱的面孔,把手举到额前,柔声地说:“不,兄弟。我不能去纽伦堡了。这对我来说已经太迟了。看……看一看四年的矿工生活使我的手发生了多大的变化!每根指骨都至少遭到一次骨折,而且近来我的右手被关节炎折磨得甚至不能握住酒杯来回敬你的祝词,更不要说用笔、用画刷在羊皮纸或者画布上画出精致的线条。不,兄弟……对我来讲这太迟了。”
  为了报答艾伯特所做的牺牲,阿尔勃累喜特·丢勒苦心画下了他兄弟那双饱经磨难的手,细细的手指伸向天空。他把这幅动人心弦的画简单地命名为《手》,但是整个世界几乎立即被他的杰作折服,把他那幅爱的贡品重新命名为《祈求的手》。
  当你看见这幅动人的作品时,请多花一秒钟看一看。它会提醒你,没有人———永远也不会有人能独自取得成功。

第126个、被爱情遗忘的丑女

    我聪明活泼,生活一帆风顺,然而长相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从小到大,老师钟爱的都是卖相好或乖巧玲珑的学生。像我这样天生反骨,又没有姿色的女生,当然成了老师的眼中钉。许多男生与我称兄道弟,可就没听说谁把我写在日记里,偷偷喜欢我。

  于是我性格愈发奔放,外形愈发中性,成绩愈发优秀。老爸老妈原来以我为荣,后来见我就摇头,担心我嫁不出去。我自己也春心萌动,主动出击过几次,难以忘记他们惊诧的表情:“你是开玩笑吧?!”我只能苦笑着点点头,伤自尊呀。

  想想有点辛酸,一些女孩儿,不及我一半兰心蕙质,可面容娇美,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可我呢?同样是朋友堆里的中心人物,出尽风头,可曲终人散,没人送我回家。一次我酒后吐真言:“你们有人喜欢我吗?”一干兄弟哈哈笑着说:“我们都喜欢你呀!”我怒吼一声:“那怎么没人追我?”兄弟们愣住了,有的说你喝醉了,有的说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的说你太强了,不敢追。我欣慰没人说你太丑了。

  爸妈觉得我单身贻害人间,精心安排了一次“相亲”。真是老土,但我去了,为了他们高兴。“相亲”这种形式,实在不利于我的发挥,,匆匆一面,内在美来不及表现。我踏上首次“相亲”之路,不抱任何期望。男主角比我想像中英俊,居然有点儿像现在大热的韩剧明星裴勇俊。天哪,这等男儿怎么会是安排给我的呢?我有种搭错车的感觉。在别人面前的洒脱健谈被紧张不安所取代,我数次将可乐洒到毛衣上。

  我有多聪明,我有多幽默,已无关紧要。这时候,心中反复在想:我是只没人爱的恐龙。这令我潜藏在心底里的自卑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将“强大”的我淹没。我觉得自己面目可憎,甚至不敢看他。他说什么,我说什么,全不记得了。反正在他的注视之下,我的眼泪一点一点涌了出来。我知道我的样子一定不是梨花带雨,可能像只丧家犬。谁在乎呀?反正他是个匆匆过客,不会在我的生命里留下痕迹。

  我越哭越有感觉,索性号啕大哭,破罐破摔。他在一旁,镇定自若,沉默不语,后来良心发现,递给我几张面巾纸。我从不在人面前哭,但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袒露我的伤口。

  临别时,我握了握他的手,感谢他百忙中抽空儿见我这只歪瓜。他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要保重。突然我觉得很温暖,我想他将来的老婆一定很幸福,只可惜他不是裂枣儿。寒风中,目送他离去,也许有一天,我会感谢他,陪我看见残破的自己。

  我想,我不会再去相什么亲了。 

第127个、尘封的信件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信是这样开头的。这是一个已经年久泛黄的老式信封,信上没贴邮票……而且……太反常了!罗莎琳德定睛一看,那不是自己的名字吗——罗莎琳德·费尔菲尔德——她婚前娘家的姓,还是她熟悉的妈妈的笔迹。那封信妈妈肯定是在30年前写的,但从未寄给她。好奇怪啊!满怀好奇和莫名的激动,罗莎琳德伸手拿过裁纸刀,裁开了信封。
  我亲爱的林迪,我的小女儿,你坐在儿童小桌旁串珠珠玩儿,那么可爱、安静,而我正坐在这里给你写信,看起来挺怪的吧。而且我知道。在今后二三十年,也许40年里。你都不会看到我的这封信!我是在给一个陌生的成年妇女写信——一个我一点儿也不熟悉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将会是你,林迪,正因为,我爱她,我要让她享受生活所能给予她的全部幸福。我不愿看到她的幸福受到破坏——被我(她自己的母亲)毁掉。因为那是常有的事。林迪。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是个像你奶奶那样年纪的老太婆了。就像我们认识的其他老太太一样——我经历过老人们的自私带给我的痛苦,我不愿让你像我一样遭罪。所以我此刻就向你交代清楚,到时候你一定要把我送进养老院。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也别管我会抱怨什么,不要犹豫,把我送走。
  因为当我年老时,我会对你提出种种苛求,亲爱的,无法承受的荒唐要求——所有的老人都这样。我会盼着到你家与你住在一起,就像奶奶跟着我们住一样。我会对你的丈夫指指点点,干涉你煮饭做菜。对你养育儿女的方法不断表示不满。整天你都得听我唠叨,还要强迫自己客客气气地应声作答,如果你晚上出门,我会疑神疑鬼。心里不痛快,屋里到处是我撂下不管的零碎东西,等着你来收拾。
  我的宝贝。我明白。我亲身经历过这一切:我也见过朋友们在与她们的妈妈相处中的苦恼。我下了决心不能让你也遭遇这些麻烦。所以到时候,你能否答应我不要忍受这一切?答应我一定把我送走,过你自己的生活,此事至关重要。不要在意这位老太太说什么——虽然她仍被称作你的母亲。如果她哀求、哭诉,装出一副可怜相,也别理她。实际上她已不再是你的母亲。现在这个正给你写这封信告诉你该怎么做的女人——她仍然年轻、头脑清醒——才是你真正的母亲。
  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有朝一日会收到这封信呢?在封存了那么多年后,我怎么知道未来我将变成的那个自私的老太婆不会阻止你找到它,不会把它藏起来使你永远无法知道你真正的母亲想让你做的事呢?
  不过,我总觉得她不会这样做。我有理由相信。即使老年的糊涂自私像初冬的大雾使她晕头转向,她也仍会记得必须让你拿到这封信。不然的话,如果我真糊涂到失信于你和我年轻时的自己,真正的自己——噢,那么,亲爱的,我祈望你自己一定及时找到这封信。我想你会的,我知道老太太们总是到处乱放旧日的书信文件,把它们弄得乱七八糟,又从不丢弃……是的,上帝会帮助你找到它的。
  好的,再见了,我的宝贝。你玩串珠珠玩腻了……
  “深深地爱你,亲爱的,直到永远。母字。”是的。她记起了那个下午。小珠珠、炉火光,还有妈妈的笔,发出嚓嚓、嚓嚓的响声。接着就是那个故事,美妙的故事,好像讲的是一只会变魔术的小猫。不过,最终她还是得自己找到那封信。妈妈从未把信交给过她。
  罗莎琳德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她想,我现在不正在这儿怄气吗?就因为妈妈已74岁高龄还作为代表又一次匆匆赶赴在国外召开的会议,而且由于怕麻烦没给我留下她的地址,所以我才不得不把她所有的书信文件全翻出来找一找。
  母亲为儿女们所操的心有多少都白费了,罗莎琳德想到。然而,当她轻轻把信折起时。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对,无论岁月可能带来多大的变化,任何操心都不是多余的,绝对不会白费。

第128个、哑哥哥的担当

  病房里有个患尿毒症的乡下女孩,名叫小小。陪她来的哥哥是个哑巴,整天挂着一脸笑脸。女孩的命很苦,自小失去父母,是哥哥一手把她拉扯大的。家里钱都花光了,哥哥不肯看着妹妹在家等死,用自己做的小木车,一路风餐露宿,推着妹妹来到省城大医院。
  
  医生被他们的兄妹真情感动,院方研究决定免费为女孩做换肾手术。这捐肾人,自然就是她的哑巴哥哥。
  
  医生带哑巴哥哥去做配型检查,一切都很顺利,手术时间也迅速确定下来。
  
  医生把哑巴哥哥带到办公室,比划着告诉他,要把他的肾换到妹妹身体里。打了半天手势,说得满头大汗,哑巴哥哥这才明白是咋回事。顿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吃惊地望着医生。
  
  医生看了看他的脸色,跟他解释道“把你的肾换给妹妹,你妹妹就能活:不换,你妹妹很快就要死了。”
  
  哑巴哥哥一脸沉重地低下脑袋,有些犹豫。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朝医生重重点了点头。医生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回去等。
  
  没想到,当天下午,哑巴哥哥就失踪了。
  
  医生问小小:“你哥哥到底去哪儿了?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吗?”
  
  小小说“他告诉我,要回家一趟。”
  
  医生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跟哑巴哥哥说换肾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好看。医生不禁皱起眉头:“马上就要进行手术了,他还跑回家干什么?”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这个肾源了,可关键时刻,他居然失踪了。而病人的病又拖不起,这可把医生急坏了。
  
  又过了一天,哑巴哥哥还是没有出现。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知道了这件事,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猜到了,哑巴哥哥一定是跑了,过去,医院也常发生这样的事。
  
  由于担心小小受不了这个打击,医生和护士都没有在她面前问起哥哥。尽管这样,小小从大家的脸上也看出来了,脸上再也看不见笑容,整天只是默默地流泪。
  
  手术时间很快就到了,这时,一个人急匆匆地冲进病房。一看,居然是失踪多日地哑巴哥哥。
  
  小小见到哥哥,惊喜交加,迫不及待地向哥哥打着手势问话。哑巴哥哥嘴里哇哇叫着,也比画着向妹妹打起手势。
  
  小小怔了怔,又飞快地用手语打出一句话。就这样,兄妹俩用只有他们能懂的手语交流起来。过了一会儿,妹妹突然泪如雨下,扑到床上痛哭不止。
  
  在场的人都糊涂了:“这到底是咋回事?”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手术还得推迟。
  
  医生疑惑地问小小:“大家都想知道,刚才,你和哥哥到底在说什么?”
  
  小小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我问哥哥回家干什么,医院免费给咱做手术呢。哥哥说他知道,他这几天,把家里的地都种下了庄稼。怕我做手术后干不了活,劈了一天的柴,可以烧半年;还有,水缸里也挑满水了。”
  
  医生惊讶地问,“你哥为什么这样做?”
  
  小小脸上又是笑又是泪,说道,“我也是这样问哥哥,哥哥说,医生要把他的肾换给我。哥哥还说,等做完手术,就把他在城里火化,包点骨灰回去就好了,拉回去要花很多钱的。”
  
  在场的人恍然大悟:原来,哑巴哥哥并不是丢下妹妹跑了,而是回家给妹妹准备好手术后的一切。他以为把自己的肾换给妹妹,自己就要死了。

第129个、家

   路上撞上一个陌生人。“真对不起!”我真心表达歉意。他说:“也请你原谅我……我竟没有留意你。”我们都客客气气,那位陌生人和我自己。然后我们道了声再见,各自离去。
   但是回到家,我们却变了脸。想想我们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家人的,不管是小孩还是成人。那天晚上在厨房,我正在做饭,女儿蹑手蹑脚走过来,悄然站在我身后。我一转身,差点把她撞倒,“走开!”我皱着眉冲她大喊。她缓缓离去,有了心碎的体验,而我却没意识到我应为自己的呵斥汗颜。 <>>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尚未合眼,上帝轻柔的声音传到我耳边:“当你和陌生人打交道时,你镇静而有礼,但对你所爱的人,你却容易起急……马上到厨房地板上看一眼,你会看见一些鲜花在门边。那是她带给你的鲜花,是她自己采摘的——粉色的、黄色的,还有蓝色的。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想破坏你的惊喜,你却没有看见她眼角噙着的泪滴。” <>>
   此时,我感到悲伤、渺小;此时,我已潸然泪下。我轻轻走进女儿的房间,跪在她的床边,“醒醒!亲爱的,醒醒!”我轻声呼唤,“这是你采摘给我的鲜花?” <>>
   她露出笑颜:“我发现了它们,在树下。我用纸巾将它们包起来,只是为送给你。我知道你会喜欢它们,特别是那蓝色的花。”我羞愧万分:“抱歉,我傍晚没看见它们,我真不应该对你大声嚷嚷。”
   她悄悄说道:“妈妈,没关系……我依然爱你。”我拥抱她,对她说出心里话:“我也爱你……我爱你送我的花,特别是那蓝色的花。” <>>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明天你离世而去,你供职的公司可以不用几天就找到人替代你。但是你撒手抛下的家人却要用余生感受失去你的悲伤。想想看,我们将身心更多地投入工作,而不是家——实在是本末倒置!

第130个、父与子,一对孤独的亲戚

  几年前,当我的儿子很顺利地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还要出差,还有那么多的工作在等着我。

  时光飞逝,儿子在我不经意间便学会了自己吃饭,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学会了叫第一声“妈妈”和“爸爸”。

  他成长得如此迅速,时间如白驹过隙。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他经常问我一个问题:“爸爸,有一天我一定要像你一样。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道,孩子,但我保证我一回家就陪你玩儿,我保证!”

  后来,儿子年满10岁了。他对我说:“谢谢爸爸送我的足球,你能和我一起玩吗?”

  “今天不行,孩子……我还有很多工作。”

  “那好吧,爸爸,我们改天再一起玩。”他善解人意地微笑着跑开了,唇齿间似乎总留着那句话,“爸爸,我要像你一样!”

  后来的日子,我反复对他说着:“不知道,孩子。但我保证我一回家就会陪你玩儿,我保证!”

  一转眼,儿子已经进入大学了。他长大了,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孩子,我为你骄傲。坐下来,让我们聊聊。”

  “今天不行,老爸,我还有约会,给我点儿钱,我要去见几位朋友。”

  再后来,我退休了,儿子有了自己的家。今天我给他打电话:“嘿!孩子,我真想你。”

  “我也是,老爸。但我真的没时间回家,您知道,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完成,家里还有小不点儿……但谢谢你能打来电话,真高兴能听到你的声音……”

  挂断电话,我突然发现,他真的很像我。

第131个、父母亲的旅行

  父母住在遥远的东北,3个孩子却分别在北京、上海和深圳,对此父母是骄傲的:他们的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

  哥哥和姐姐都分别有了自己的小家,只有我读完博士后还独自一人在深圳教书。哥哥在北京从事IT业,经常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姐姐在上海做生意,时间就是金钱;而我隔得太远,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母亲同父亲商量:“孩子们没时间来看我们,我们就去看他们吧。趁现在身体还硬朗,走得动,到处看看也是好的。”

  商量的最后结果是,父母从东北到北京再到上海最后一站是深圳,每家住上一个月。我自然是拍手称快,很希望父母出来散散心,再说我们都有能力让父母生活得更好些,弥补一下内心的愧疚。

  春天到来的时候,父母开始收拾行李了。在东北,他们住一套带小院的两室一厅,院子打理得瓜果飘香,倒也自得其乐,从内心讲并不愿意外出,可子女事大啊!

  父母的行李很有意思,什么东西都是三份,比如东北的土特产山蘑菇什么的,还有亲手做的鞋垫,儿子媳妇女儿的,用小布袋一一装好。当然,还有他们喜欢的花种甚至花土,他们喜欢看到儿女们的生活花团锦簇。

  第一站是大哥家。大哥大嫂工作很忙,父母愣是没让他们接,直接打车去了他们位于中关村的小区。哥嫂的房子不大,父母住书房。大嫂是学院派的,留过学,对父母客气而生疏,话不多,一回来就扎进卧室里关上门享受自己的生活。父母每天给他们做好饭,长时间坐在小高层的客厅里望着窗外等哥哥回来。大哥加班应酬很多,一周有3天回来吃饭就很不错了,母亲的失落可想而知。

  大哥大嫂都是不在乎生活细节的人,很少开伙,家里没多少现成的东西,父母为他们添置了一套密封箱,分别装上了木耳、香菇和东北的小米、黑米及大枣,一一贴上了标签,家里多了一些柴米油盐的气氛。母亲叮嘱哥哥,一定要多注意身体,懒的时候这些东西是很管用的,无须费力。

  父母到大哥家后,还完成了一件事,为大哥家的阳台添置了一些花花草草。母亲还用东北的大布给大哥和大嫂缝了两个靠垫,放在阳台的休闲椅上,这是大哥后来才发现的。父母在北京的一个月正是大哥最忙的时候,本来有一个双休日空闲,偏偏天又下雨,只得待在家里,大哥很过意不去,可是父亲说:在家挺好的,看到你们我就满足了。

  一个月很快到了,父母要去第二站上海。大哥给他们买机票,可是母亲执意不肯,最后在大哥的坚持下,买了软卧车票。姐姐原来是学医的,后来和姐夫一起开了一家公司,做医疗器械,生意不错,忙是不必说了。姐姐家的房子在徐汇区一个不错的小区,顶层,他们的孩子很小,请了保姆,多半时候只有孩子和保姆留在家里。姐姐在我们兄妹三人中是比较出色的,聪明漂亮,也是父母最满意的孩子。

  姐姐家的房子大,给父母特地准备了一间房,很大,阳光充足,母亲对姐姐说:你放心吧,这个月我就是你们的保姆,什么活都交给我吧。姐姐歉意地对母亲笑,她给了父母钱,让他们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家务事交给保姆就可以了。

  可是父母闲不住,每天接送小外孙、做饭、栽花。姐有头疼病,她一回到家,母亲就给她用东北的土法儿拔罐子,家里俨然一个诊疗室。母亲的一招一式都像模像样,一边做一边数落姐姐:钱少点儿就少点儿,身体最重要,你看你现在身体都不如妈了。姐姐后来对我说:那一个月是她最舒服的时候,每天回来可以享受拔罐子,还可以喝妈妈做的大枣汤,她的脸色红润了很多。虽说以前家里有保姆,但是那样的饭菜终究没有感情的味道。

  姐姐家的楼顶除了卧室外,基本处于闲置状态,父母带来的花种又派上了用场。他们每天楼上楼下地跑,用姐姐给的钱请来了花木公司帮忙,把楼顶平台一半种上了菜,一半翻成了小花园,并手把手地教保姆每天怎样打理这些东西:“敏儿(我姐)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孩子也可以玩儿,多好啊。”

  一个月的时间忙忙碌碌就过去了,父母离开时,楼顶花园已初具规模。母亲最后一次给姐拔罐子是在楼顶姐的卧室里,母亲对姐说:“敏儿,妈不能为你做什么,你是干大事的人,但身体也要多注意啊!妈活着为什么,没你们这些孩子还有什么意义?”姐流下了泪,她没有为父母做什么,但父母却给了她整个春天。

  又一个月后,父母要去这趟旅行的最后一站,我这个深圳的小女儿家。我住在小公寓里,父母来的时候我把卧室的床腾给他们睡,自己睡客厅的沙发。有时候跟父母聊天,干脆就跟他们挤着睡在一张床上。我记得深圳的夜晚是有凉风的,月亮很亮,时常透过我的窗帘照在房间的地板上,父母均匀地发出呼吸,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那段时间我每天可以睡得很晚,早上吃父母准备好的早餐,晚上回来时,饭早已热腾腾地递到我的手上,每顿饭都有我爱吃的红烧小排骨,我的床单和被套经常散发着阳光的香气。父母从家里带来的花种当然有我的一份,可惜我的房子太小了,父母就把我喝过的酸奶瓶和易拉罐利用起来,在我的窗台上撒下种子。深圳的天气很适合花花草草,不几天花儿就发芽了,我的单身公寓也有了葱绿的生气。

  深圳的生活节奏很快,有数不完的夜生活,我的生活自然也丰富多彩。有一天,我回来晚了,进门时听到母亲在跟父亲说:“我们早点儿回去吧,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住长了反而打扰他们,看看他们也就放心了。”父亲说:“是啊,早点儿回去吧。”那时,我看到的是父母的背影,他们背有些驼了,头发白了大半,的确都老了,我的眼泪涌了上来。

  我们都为父母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父母的这趟行程历时3个月,说是旅行,实际上他们并没看到什么美好的风景,他们是在儿女家中旅行。在北京、上海和深圳,他们为儿女打造了3个春天。我同哥哥姐姐商量,今年冬天,我们要一起回家看看父母,也为他们带去一个春天。

第132个、母亲

  细菌专家听到这里眼睛早已湿润了,他在给上级的检测报告中填完各项内容后,在重要的检测结果栏里只写了两个字:“母亲”。
  
  二战时期,波兰某城镇的德国兵因中了盟军的埋伏损失惨重,于是就封锁了整个镇子。当时正是早春三月,恰是缺粮食的季节,而德国兵却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挨家挨户地搜走救命粮。因为人们出不了城,那些粮食没藏住的人只能空着肚子挨饿。
  镇子被德国兵一封锁就是半个多月,街道两旁的树皮都被扒下来煮着吃了,老百姓饿得身体浮肿、昏厥的人很多。一天早晨,正当人们为今天吃什么而发愁的时候,德国鬼子在镇子中央广场贴出通知说:“为显示我国的仁慈,从今日起,每晚将供应镇中百姓每人面包两个。”听到这个消息后,虽然人们对德国鬼子恨之入骨,但是当晚,镇上所有的人还是抵不住两个面包的诱惑纷纷前去领取了面包。
  当时,领到面包的人们也不管手干不干净一口就是一个,就这样,人们每晚领两个面包饥一顿饱一顿地又坚持了一个多月后,盟军终于收复了这座小镇。
  可灾难也随即发生了,就当盟军挺进镇子后不久,却发现镇中的百姓开始成批成批的死亡,而且症状都是一样,喉结肿大、眼球暴出而亡。
  后来,在美国细菌专家的帮助下,盟军很快就查明了原因,原来,德国鬼子在发放面包之前已在其中注入了一种新研制的病菌,一旦食入体内就会慢慢感染人体内的器官,两个月内就会使人窒息而亡。而且这种病菌毒性很大,根本无药可救。盟军军官听到这个结果后,叹了口气说:“如果是这样,那镇子里的百姓恐怕没有一个生还的可能!”说着他把一个厚厚的大本子拿出来说:“这是我在德军办公室搜到的,里面是领取面包者的名单,我细细地看过了,每个镇子上的人都去领过。”但,令所有的人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四十多岁、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却幸免于难!盟军军官很纳闷儿,就问:“尊敬的女士,能看到您健康地活着我很高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中年妇女却并没有显出多么高兴的神采,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您叫什么名字?”
  “玛利·夏洛蒂。”中年妇女木然地回答说。
  盟军军官马上翻看了本子上的名单说:“您在德军封锁期间,每天都去领取面包对吗?”中年妇女点了点头之后,就莫名地抱头痛哭起来。盟军军官看她情绪有些激动就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把这个信息转给了细菌专家。细菌专家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惊讶不已,并断定说一定是这个中年妇女体内有什么特殊的抗体,要不然怎能抵住如此厉害的病菌的侵蚀?他决定弄清楚其中的原因。于是,半个月后,细菌专家就把中年妇女请到了远在美国的实验室。这时,中年妇女的情绪已基本稳定了下来。
  细菌专家问:“尊敬的女士,您在德军封锁期间,每天都去领取面包对吗?”中年妇女回答说:“是!”“那好,我现在要对您的身体做一下检查,看您体内到底是何种抗体抵御住了病毒的袭击,使您幸存下来!希望您能配合我的工作!”但,就当细菌专家打算用先进的仪器对她的身体进行检测的时候,中年妇女却极为平静地说:“先生,不用检测了,我告诉你其中的原因!虽然在德军封锁期间,我每天都去领取面包,但我却没有舍得吃一块,而是都留给了我的两个儿子!我虽然在这场灾难中活了过来,但他们却在这场灾难中死去了……”
  细菌专家听到这里眼睛早已湿润了,他在给上级的检测报告中填完各项内容后,在重要的检测结果栏里只写了两个字:“母亲”。

第133个、意外良机

   我那天兴奋得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我会得到这个预卜未来的机遇。钱,这个玩意真是说不清楚,如果没有钱,你一定就认为它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过去我也一直这么想,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是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懂得这个道理的。我上学时,有一位英文教师上课时总喜欢引经据典。很多我都不记得了,但有一句我一直记得:“若诸神要惩治我等,就会让我等如愿以偿。”这话听起来很可笑,开始我也不明白它的意思,不过你也许不得不付出根本没有预料的代价。
   事情是从一个雨天开始的。我是一个马达机修工,我总喜欢在车房工作。但是,我总不安于现状。我一直梦想开创我自己的事业。你想,要是给自己干,活再累我也不会在乎。不要大企业,只一个逐步发展的小企业就可以了。就因为这事,我告别了在北方的父母,只身来到了伦敦。我就是只想挣更多的钱。但是我爸爸却不理解,挣的钱够花了,为什么还要离开家?为此我们总有争执。够,能干什么呀!像他那样生活,一辈子住在小屋里,除了退休时能得到一块金表和一份退休金,还有什么别的盼头?可你瞧我爸他那满足的神情真叫人生气。他在那家嘈杂的工厂干了这么多年,却没有挣下一份值得夸耀的东西。那天晚上我回家时,天下着雨。我一边走一边想着我的事。我想要是能有一千英镑就好了。不用多,就一千英镑。在地铁车站里,我买了份报。我想在回家的路上看看报纸,这样就可以忘掉那些烦人的事了,看看要上映什么新电影。我现在都不清楚那天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份报有点问题。报上的新闻好像提前了,我翻开一看,日期不是10月22日,竟然是10月23日。上帝呀,这是一份明日报纸!开始我不相信,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说明那些新闻为什么和我想的不一样。毫无疑问在今天,我买了明天的报纸。那一刻我激动得双手颤抖,我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了。千真万确,这里有明天赛马的结果。我开始从中挑选我要押的对象,我只选那些曾经赢得大到30倍的赌注,人们又不看好的马。有一匹马的胜算竟然高达50比1。原本,我是绝对不在这匹马上下注的。我到银行取出我所有的存款———150英镑。午间,我去下了赌注。我分别去了好几家店,因为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这真是有趣的一件事。我知道哪些马会赢。我那天兴奋得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会得到这个预卜未来的机遇。我下赌注的那些马真的赢了,每一匹马都赢了。大功告成,我就等着去收钱了。我急着赶回家数钱,一共竟有4000英镑。现在谁也拦不住我了,我明天就向单位提出辞职。然后开一家自己的店。不过,我得先告诉我的父母,他们一定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打开电视,但精力总无法集中,我总在想我的那些钱。突然播音员说到了塞尔土———那是我父母居住的地方,我开始注意听。那里发生了爆炸,引起一家工厂起火,已有22人在事故中丧生,还有很多人仍在医院抢救。我瘫在椅子里不能动弹,有关报道我什么也记不得了。在我收到电报前,我就意识到我的爸爸死了。报纸散落了一地,我无意识地把报纸从地板上拣了起来。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最新信息栏”的大字标题:“塞尔土工厂灾难估计多人惨死”。我竟然没有看到这条消息,当时我忙着挑选那些获胜的赛马。我本来是能救我的爸爸的,可是我却忙着挑选那些该死的马。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再也看不清眼前的字了。 ()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而且干得很好。我的母亲领取了那家工厂支付的保险费。从经济上来说,她的日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不过问题是,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对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了。诸神若想惩罚我们,他们会干得相当漂亮。

第134个、我爸,那个爱撒谎的老头

  1
  
  老公出差多日,我家里外头一大堆事,竟然半个多月没有去看爸爸了。
  
  下了班,从单位出来,买了点水果,又遇到一熟人,聊了半天,一抬头,天色都暗下来了。赶紧开车走。
  
  到了爸爸家,他正坐在客厅里戴着花镜看报纸。
  
  我问:“您怎么不看电视呢,天都黑了,看报纸眼睛多累啊。”
  
  爸爸笑笑说:“没有信号,我检查了,电视和机顶盒都没有问题,应该是有线故障,好几天了,打了几个电话都不对。”
  
  我埋怨:“怎么不告诉我呢?真是的,到了晚上您就一个人,没有电视看多无聊。”我边说边从包里拿手机,准备报修。
  
  正在这时,老公来电话说今天回来了。爸爸听到了,急急地说:“快回家吧,他刚出差回来,做点好吃的,我这没事,身体挺好,什么也不缺,你不用老往这跑,电视我明天问问邻居打哪个电话就行。”
  
  看着他一脸的讨好,我差点掉下泪来。
  
  爸爸老了。
  
  他曾经戎马半生,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在我眼里,却是顶天立地,钢筋铁骨,从未露出过软肋。
  
  而此时,我看到了他的软弱。他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一天天变得陌生起来,他与这个世界的互动,越来越少,在互联网时代里,他所具备的那些本领,显得那么不合时宜,连有线电视的报修,都成了一个难题。
  
  他已经需要孩子们照顾了,却又怕给孩子添半点麻烦。其实,他的内心是渴望享受天伦之乐的,只是因为情怯,才假装出以往那种无所不能的姿态。
  
  我低头拨114查询有线电视的电话。这个单位的前身是广电局,后来分离出来,名字很咬嘴,而且,电话都是语音提示,转啊转的。难怪老爸在这些“高科技”面前茫然失措。
  
  打了好几个电话,才辗转接通人工,客服人员很热情,说一小时后安排人过来维修,争取今晚看上电视。
  
  我又叮嘱了半天地址和联系电话,才不放心地从爸爸家出来。
  
  2
  
  走在路上,想着爸爸的话,心里又好笑又酸楚。
  
  他老人家明明希望我帮他报修电视故障,却让我回家给老公做饭。他宁肯孤独,宁肯自己慢慢去破解那些难懂的新技术,也不愿给我的夫妻关系带来一丝打扰。
  
  他明明渴望我多去看他,却每次都说,自己身体有多好,我那么忙,不要经常跑。
  
  可是,上个周日,姐姐去看他时,他坐在街边胡同的长椅上,痴痴张望着新城区的方向(我们姐弟三人都在新城区住),姐姐下车走过去问,爸,您坐在这看啥呢?爸爸乐呵呵地说,我自己腌了咸鸭蛋,咸淡刚刚好,昨天煮了一锅,放冰箱里了,就等着你们过来拿。
  
  晚饭时,我吃着姐姐带过来的咸鸭蛋,想着过往里的爸爸。
  
  我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妈妈给我整理东西,爸爸貌似漫不经心地递过来厚厚一沓钱:“你婆家条件不好,也没给你们买房。你们自己买套小面积的吧,别租房了,钱不够告诉我,家里还有。”
  
  我很意外,弟弟马上要结婚,刚刚给他买了房子,给我置办嫁妆也花了不少钱。爸爸只是个小公务员,家里哪来这么多钱?
  
  我不安地问:“您发财了,怎么一下子这么有钱?”爸爸一拍胸脯:“我和***攒了半辈子呢,这点钱还没有吗?”
  
  后来我知道,这些钱都是爸爸借的,他怕我自己买房辛苦,找了几位亲戚朋友才借到。
  
  唉。
  
  想到这,我叹了一口气,我嘴硬心软、爱撒谎的老爸呀!
  
  3
  
  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某频道正在演几年前热播的一个电视剧——《大丈夫》。
  
  是顾晓珺举行婚礼那段,父女俩发生冲突,顾晓珺哭着例数爸爸的种种“罪状”。
  
  从小到大,对她一点不关心,不疼爱,整天逼着让她像个男孩似的跑步运动,同学们都叫她假小子。假期里,还不让她回家,让她住在学校里。更甚的是,她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爸爸不闻不问,任由她自己去闯。
  
  其实,真相是顾晓珺在三岁时得了一场病,从死神手里活了过来,医生说她这辈子可能体质都不会好了。她爸爸一直逼着她锻炼,天天让她围着操场跑,她最终有了一个棒体格。假期里不让她回家,是因为爸爸出了车祸,一个夏天都躺在医院里。为了不影响孩子们学习,他让两个女儿都住在了学校。
  
  她爸爸那段话最打动我:“爸爸只是个厨子,心里着急却帮不了你。但你在你们公司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全凭你个人的努力,你有本事有能力,那是长在你身上别人抢不走的,是托多少关系花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哪个当爹的,盼的不是自己闺女长大成人的这一天?”
  
  是啊,我的爸爸不也是如此吗?
  
  我小的时候,他对我要求严厉到近乎苛刻,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靠自己拼一个好前程。我长大后,他又对我慈眉善目,一副慈父的形象。
  
  我知道,菩萨低眉是爱,怒目金刚也是爱。这些爱都指着一个方向:一心为孩子好。
  
  世事无常,父爱却有常。无论我长到多少岁,在爸爸的眼里,都是那个蹒跚走路的小女孩。
  
  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男人,这个爱在我面前撒谎的男人,为了让我悦纳他的爱,一直把自己伪装成骗子的模样。

第135个、回忆里心酸的幸福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对面的阳台上抽烟,后来知道,对面空了很久的房子住进了一个单身男子,那就是他 。
     夏天的夜晚星星特别的多,亮亮的,在他搬进来之前我就一直很喜欢坐在阳台上看繁星点点,也早已习惯了这份安静,可有时却觉得有些孤单,想着要是在多一个人一起分享这份安静就好了。
     他没有关窗子的习惯,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他静静地坐在电脑面前,很认真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在办公还是在玩游戏,总之,他会在关掉电脑后也同样坐到阳台上抽烟,月光照着他那张特有味道的脸,他看上去应该很容易接触吧,我想。
      这样经过了半个月后,我们就认识了,就这样简单的认识了,我开始在每个有星星的夜晚早早的坐在阳台上喝着酸奶希望他快点忙完。他会一边抽烟一边陪我聊天,他说我安静的时候跟他家乡的那个邻家小妹妹一样的可爱,我会趁机像他撒娇让他第二天给我买早餐回来,他也很乐意的同意了。
      其实我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可爱,我抽烟,喝酒,泡吧,几乎整座城市的酒吧都光顾完了。没事会一个人开着嗨曲自己一个人在家摇头。这些他都知道。有一次,他去赴约的时候带上了我一起去。在一家酒吧的一个包厢里面,那里面全是他的朋友,都比我大10岁。看过去跟他一样的成熟稳重。他说,他们很难有时间聚在一起,这次是他朋友为了庆祝他升职。那晚,他朋友敬我酒,他不让喝,全都给我挡着了,我看着他那样,心中有种很温暖的感觉,后来,我们一起回家,在楼道那里,他开始吻我,而我竟然也没有反抗,他对我说,叶儿,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么。我说好。我们就这样开始在一起了,就这样简单的在一起了,住进了他家。

      我开始随时都可以在他身边看着他办公,看着他抽烟的样子,看着他抽到离烟蒂还有一公分处然后把烟蒂掐灭。他抽的烟经常换,我也一样。他让我戒烟,我说我不,他说那我陪着你戒,一直到你戒掉为止,我说那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笑了,亲了我一下,我感觉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了。后来,我很容易的戒掉了,他却没有戒掉,又开始抽了,我说,你要不戒我也不戒了。可是,生意上的应酬让他没办法戒得掉烟,我又开始抽烟了,他开始很努力的抽最少的烟,我也跟着抽很少的烟。家里的烟灰缸里面,再也没有那么多的烟头出现了。

      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都会看到他在静静的看着我。看到我醒了,他笑,说宝贝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女孩子,然后亲了我一下说宝贝我起床了,我说嗯,然后看着他起床我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会摸着我的头发一直到我睁开眼睛然后对我说小懒猪我去上班了早上已经买好了你快点起床吃。那时候觉得自己好幸福。

     日子长了,他却还像刚开始一样的对我,从未改变过,我认识他的朋友也多了,可是,我宁愿从未认识他的任何一个朋友。

      我在无意当中知道了我最不愿意相信的一件事,他,结婚了,有老婆,有对可爱的双胞胎,他来到这里,是公司的安排。我尽量的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笑着跟他的朋友说,可是他现在爱的是我,他朋友说,你说的没错,他爱的是你,可是他也爱着他老婆爱着他的孩子,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回家后,我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不是,他会骗我吗,会隐瞒我吗,有了老婆孩子,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而我,该怎么办呢。我开始拼命的抽烟,直到他回来。

      他开门后看到我蜷在沙发上的样子,急忙跑过来很着急的问我宝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笑,眼泪却更汹涌的溢出我的眼睛,看到他的样子好模糊,看不清楚。是的,跟他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却如此的看不清他,还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他试图抱着我让我别哭了,着急的安慰着我,我没有把他推开。

     等我平静了下来,我告诉他我没事,只是想他了。他笑了,摸着我的头说小傻瓜把我吓坏了,然后亲了我一下,带着我一起下楼吃饭。

     我尽量的装得跟以前一样,可是,心里酸酸的,好想哭。

      几天后,他陪我一起抽烟,我问,你抽那么多牌子的烟,那你知道你喜欢的到底是哪种吗。他说我当然知道拉,难道你没发现我抽那么多烟却始终有一种烟是抽最多的吗。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没说,只是冲了他笑了下说那你可以答应我只抽你最喜欢的那种吗,他问我怎么了,我说你可以答应我吗,他说,那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他开始抽一个牌子的烟,我问他为什么选择了这牌子的烟,他告诉我因为我抽得最多的就是这牌子的烟,其实,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抽这牌子的烟。

      那天早上,他依然静静的看着我睁开了眼睛然后亲了我一下告诉我他要起床了,然后把早餐准备好让我别忘了吃。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我叫住了他,穿着睡衣跑到客厅那里亲了他一下然后抱着他舍不得让他走,他抱着我问怎么了宝贝,我撒娇说舍不得让你走,他摸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说小傻瓜我会很早回来的,亲了我一下,然后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我关上门,看着再也熟悉不过的家,应该说这根本就不算是家,眼泪忍不住的再一次流了出来。

      吃过他准备好的早餐后,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女人就像烟一样,有浓有淡,各不相同,每个男人一生当中,会抽各式各样的烟,可是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到底是哪种,而你,知道自己最喜欢的那一种,谢谢你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让我这么快乐,我会好好的留在心底,可是,它也是我心底最深的痛。你应该好好的珍惜她,因为你也是爱着她的,还有你那可爱的双胞胎,他们更需要你,当烟变成了烟雾,在你身边停留瞬间,却总会被风吹散的。而她,却是你这一生抽不完的那支烟,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了,只抽你最爱的那种牌子的烟了吗。记住,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我们已经拉过勾了。

      提着行李打开门,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房子,想着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不知道是哭还是该微笑……

第136个、小修家庭

  随着一声高分贝的震动,勾起了我回忆的思绪.

  我出出生在一个城市家庭,从小很少见到我的亲生父母,(因为那时候他们很忙),当时的爷爷奶奶就是我的父母,他们把所有的爱都放在我的身上,我的童年是我至今为止最辉煌和最快乐的时光,我永远都忘不了爷爷用竹鞭抽打完我幼嫩的小屁股后又带着我去街上买玩具.还有睡在奶奶温暖的怀里我是多么的幸福,这样的幸福能用一辈子忘得掉吗?就算我会老去或将死去,我也会带着这群回忆离开.没什么能抹掉我童年的记忆.

  快读书的前一段时间,又随着爷爷奶奶退休来到了农村的家,这时我便成了一个农村少爷,在爷爷奶奶的倍至呵护下我显得那么天真,对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有趣,学习里的我每每透露出一种天生的幼稚,想想那个时候会有几个笑得像我一样甜的孩子,又会有几个家长去关心自己的孩子.当我看到在些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读书了.

  母亲是个特别严厉的人,只要我有稍微的不听话或哪次回家晚了或哪个生词没默出来,她顿时就会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所以我从小就很害怕见到母亲,当她打我的时候好象没有一丝的情,爷爷奶奶也只会叫母亲别打了,事后才会抱着我哄我.

  父亲不像母亲,从小就给了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后来才明白我也可以用慈父来形容我的父亲,父亲工作很忙,两周才可以回家一次,每周六我都会把目光准时停在最容易发现父亲的地方,因为每次他都会带很多各种各样的好玩的东西,小孩子的天性莫过于玩具比别的小孩子多,所以我特别希望父亲带回的袋子越大越好,那样我会很开心,记得有一次父亲教我爬树,父亲的身手特别的棒,我站在下面都开心得一蹦一跳的,后来他叫我也爬上去,虽然说那时我很勇敢,但还是费尽九牛二虎才勉强爬到父亲的身边,正在我得意的时候我看到母亲来了还拿着竹篙,我明白这下得下去了,就算父亲在场也消除不了我怕母的心理,在母亲的眼中只有棍棒下出人才这个硬道理,她从来都不会去考虑那会对儿子的将来产生多大的影响,除了生病的时候能感觉到关心之外,别的时候基本只会觉得我是个孤独的孩子,一个多余的儿子,我曾怀疑我是不是她的儿子.

  我快乐的时光就这样渐渐的消失了,还以为有爷爷奶奶就足够了,后来爷爷的去世让快乐远远的离开了我,我内心的一道小灯光终于无情的消失.麻木的我面对苍白的遗体没有一滴眼泪,曾做过许多猜想,一直以为我是因为人大所以就没那么容易伤心,后来发现我错了,是因为我将失去一个最痛爱我的人,之后我心如刀割,我已经开始怨天爷太残忍,习以为常的想爷爷对我的好泪水情不自禁的流出来.那年我才17岁.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也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爱护,这些能在父母身上找到吗?为什么父亲会变得如此之快?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呆在家里简直比监狱还难受(虽然我没去过).那一次对母亲的真心告白是我至今为止做得最没头脑的事,在他们眼中我的缺点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也从未想过他们培养出来的儿子也会有一点点优点,我曾尝试过把我的优点表现在他们面前,可后来还是被他们全盘否决,真的很无情,如今内心深处仍残留着这段血腥般的打击.别人的家长都是以自己的儿女为傲,而我的家庭却恰好相反,我真的很不甘心,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一个温馨的家,而我要的却比登天还难.以前我还爱抱怨可如今内心已经麻木不知道那种痛楚,也可能是我伤得太深再深一点也只是杯水车薪想使我崩溃也无济于事.小的时候还以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感到自豪,现在要我唱我都会感到脸红.时间确实是能证明一个改变程度最好的见证,从此我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很平常的喜欢用沉默是金来安慰自己.我行我素直至遇到"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才体会到其中的含义,之后便有一丝快乐源于自己的歌声,洒脱,虽然我不是个虚伪的人,但要做个真正的自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多次扪心自问,在这世界上我真的就没有属于自己的那片天?难道我就真是个多余的孩子?想到这些情绪十分低落.

  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一个人花费十几元跑到滑冰场溜溜冰蹦蹦的,然后一个人独步于大街小巷,看着路旁的霓虹灯和闪烁的指示牌心情会回升一些,偶尔也回燃起一支烟,哼着自己喜欢的歌曲,面对着星星闪烁的天空,深吸一口城市的空气,也喜欢在阴沉的天空下让小雨滴在布满委屈的脸蛋上,让雨把满脸的委屈洗劫一空,虽然这种安慰只是一时的,但是我还是会把它们毫无保留印于我的脑海,不开心的时候搜索着这些只属于我的快乐,嘴角边也会有一丝颤动的微笑,别人都不知道或者很难看出其实我是个很容易流眼泪的男生,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指间的时间过得很快,安静的时间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2006年一开始母亲就因为父亲喝醉了酒而大发牢骚,他们从初一就吵过没停,根本就没有体会过我们做儿女的感受,这样的家庭我宁愿不要,可我还得在他们篱下[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几年啊.
  心血来潮的那一刻也注定它不是长久的,用指间的笔记录下我的心情的时候,我都希望这一刻能在我身上都停留一会,哪怕就一分钟,可能就因为那一秒,我都会让潮水再次来到我的身边,在我记忆的深渊好象有个叫韦特的人,他写的家书为许多家长所阅读,虽然我没有看过那封家书,但我为那些看过此书的长辈的儿女感到十分的高兴,因为他们会去了解儿女,去关心他们的儿女.

  学校是一个读书响彻全校的世外桃源,而我却在想着怎么才能尽快走出去,人的逻辑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现在家庭却是我要探讨的最大问题!!!

  如果有人要安慰我的话,那就免了,相信你也应该听过一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第137个、超凡的母爱

  墓碑上,没有她的名字,没有她的生平资料,只有一行文字:“一个全身上下都闪烁着母爱光辉的人。”
  
  这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在一个风大雨大的夜晚,一辆车将她从斑马线上撞飞出去,肇事车又在茫茫夜色中逃逸。她又是幸运的,我们交警和医院、保险、社会保障等部门统筹协调,刚刚开通了“交通事故绿色生命通道”。这个“绿色通道”,让她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最好的医疗救护,没有医疗费用的后顾之忧。
  自从入院以来,她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她脑部神经受到损伤,也许永远也醒不了。她还有身孕,已经5个多月了。出于治疗上的需要,应该考虑引产。可当她从神经外科转到妇产科病房时,医生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实施这次手术,她腹中的胎儿不仅发育正常,而且一些生命指数上,高于同孕期胎儿,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她的身世也是个谜。在事故现场,只遗落着她简单的行装。她是谁,她有着怎样的人生?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的匆匆旅程是与谁相约?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又是谁?这其中有着怎样的故事?只要她不清醒,这一切都将无从得知。更没人清楚,她在出事之前,日子是快乐还是忧伤?她得到了妇产科护士最精心的护理,她们让她的身体始终干净清爽,散发着孕妇特有的芬芳。她们愿意与她共同呵护一个生命奇迹。
  时光在她的昏睡中一天天地过去。后来她被推进了产房,后来医生骄傲地宣布:“5斤重的男婴,健康极了!”那一刻有掌声响起。
  护士小姐把她的孩子抱来给她看,她们觉得虽然母亲是植物人,但是也应该让母子见见面。她们惊喜地发现她胸前潮湿一片,有浮汁分泌。她们小心翼翼地把婴儿的嘴贴上去。随着婴儿本能地吸吮,她脸上的肌肤竟然在微微颤动,那分明是在笑啊。多少次,每当护士把她的孩子抱来吃奶时,她的脸上都会出现这种幸福洋溢的表情,有时嘴里还会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一如一位快乐的母亲在对着婴儿呢喃细语。
  神经科医生以此推论:她的大脑可能一直是有意识的、清楚的,只是神经中枢的连接出了问题,使她失去了语言与行动能力,无法表达自己的思想与感受。
  她的身体早虚弱到了极点。母乳喂养,只能加速她的衰竭。可是,谁又能忍心剥夺她这样一位母亲的哺乳的权利?
  3个月后,当孩子又一次吃饱之后,她终于平静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想领养她的孩子。几经权衡,我们还是选择了儿童福利院。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姓“党”,老院长说了,人们不会让这个孩子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否则就对不起***妈。
  依据有关的政策她的丧葬费只有几百元,这是不能把一个人体面地打发上路的。我们交警队事故科的同事,凑了2000元钱,请护士小姐们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服。护士长却说:“不用了,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一天,我们医院所有已经做了母亲和将来要做母亲的人,都会去送她。”护士长还说,她住院时体重605公斤,分娩后全重43公斤,临终前的体重只有315公斤。她是在用自己的血肉孕育、哺育这个孩子。本来她生下他后,就可以“走”的,可是她怕自己的孩子没有奶吃,怕他觉得孤独,又坚持着在人生路上陪他走了一段。后来我们用这点钱给她买了块平价墓地。
  没有她的名字,没有她的生平资料,所以墓碑上只有一行文字:“一个全身上下都闪烁着母爱光辉的女人。”

第138个、请听着我的声音去旅行

  凉志是在夏末的一个午后,收到邮局寄来的盒子的。他的女儿15岁了,吵着要看里面是什么。不过,盒子里的东西,让她大失所望。那是一台很旧的复读机,上面整齐地码着四盒卡式录音带,每一张封面,都有不同的地址。一张白色的卡片,静静地躺着,写着隽秀的笔迹:
  
  如果有时间,让我的声音,带你去完成一次旅行吧。
  
  凉志有些意外,决定试一试,这究竟会是一段怎样的旅程。
  
  第一盒:滨江大道,8点
  
  我是凉夏。我叫你爸爸,你会不会觉得有些意外。其实,我还想叫你老爸。不过,我们已经有12年没见面了。如果我那样叫你,我们都会觉得很奇怪。
  
  现在,滨江大道上游人还不多吧。但12年前,妈妈就要在这个时间,带着我出摊了。她有一个给游人照相的摊位。那一年我5岁,穿大红花布裙子,粉绿塑料凉鞋。当然,这不是因为妈妈懂得时尚装饰,而是因为滨江大道上,有太多行人,妈妈必须把我打扮得鲜亮如信号灯,方便她随时可以看到我。
  
  如果你正在滨江大道上,能看见那尊荷花的雕像吗?那里就是我们从前的照相摊。位置不是很好,不过,你知道的,妈妈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每天会买20张彩票,送给肯照15元相片的人,并且用诚恳的口气说:“祝你好运。”于是,我们的照相摊就出名了。生意也会比别人好一些。
  
  知道吗?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照相的。不过,过程有点辛酸。那是一个周末的早晨,几个人围住妈妈的照相摊子。他们不让妈妈再送彩票,说着就动手砸起东西。其实,有关那一段记忆,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只记得妈妈被推倒在地上,蜷着身,紧紧护着那架二手市场买来的单反相机。
  
  爸,别笑妈妈要钱不要命好吗?那架相机可是家里最贵的东西。妈妈用所有积蓄买回它的时候,对我说,有了这架相机,我们就会衣食无忧,还可以给我买很贵的“奥利奥”。是“奥利奥”!在当时的零食界,那可是风头一时无两的抢手货。我曾经为了能拥有一片,给邻居的小朋友洗过一条粘着鼻涕的脏手帕。
  
  后来,妈妈手臂骨折,不能照相。我们又不能放着摊子不开。妈妈说,干脆你来拍吧。于是,我套上妈妈的大马甲,在她的口授中,学会了对光圈、按快门……于是,我们的照相摊,又红了。
  
  爸,2000年4月12日的晚报,你看过吗?在F06的副刊上,登着全市摄影大赛的获奖作品选。在业余组的纪念奖里,就有我拍的照片。那是一张实验品,妈妈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夕阳轻柔地围在她的身边。因为手臂的疼痛,她微微皱着眉,神情也显得有一点疲惫倦怠。然而当我叫她的时候,她却忽然绽开一个匆忙的笑容。我把她定格进了胶片。
  
  第二盒:洛阳路,12点
  
  从滨江大道整修开始,我和妈妈就搬到这里了。从左边数的第四家小店,就曾经属于妈妈和我。有粉色的Barbie书包,或是可爱的巴布豆。我是妈妈的情报员,学校流行什么,我们的小店总是第一个出货。这样看起来,我和妈妈还真有经商的天分。
  
  初二那年,学校出了件大事。一个男生溜进正在建设的教学楼工地,掉进一个两米的深坑里。猜不到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个吧?那就请你去看看小店前,那块摆满小商品的陈旧木板吧。最初,它就盖在那个深坑上面,是我,为了给小店做个展示台,偷偷搬走了。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学校、建筑公司和我,都成了被告。我被问责20%。这是个不大的比例,但是从总价10万的赔款分摊下来,对于我和妈妈来说,无疑一笔巨款。
  
  妈妈为了还钱,四处借债。而我在学校,也成了“贪小便宜,惹大祸”的案例。可是爸爸,你相信吗?那些人人都可以对我指指点点的日子,我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坚硬,像一团刺,抵御一切外来的伤害。从事发到收到判决结果,妈妈始终没有责备过我一次。她每天忙着开店,然后去医院探望那个受伤的男生,给他送一壶熬制一天的骨头汤。我很少和她同去,因为我不想看她低声下气的样子。只有周末,我才会陪她走一段夜路。那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说:“妈,你不用这样为难自己的,我们都赔他家钱了,不欠什么。”
  
  但妈妈却轻轻搂住我说:“欠与不欠都是自己心里说了算,不是赔了钱就可以心安理得。知道妈妈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没批评过你吗?因为我知道我的女儿,每天都在自责中生活得很辛苦。”
  
  那一天,我在妈妈的怀中哭了。15岁的我,已经很少哭得那样肆无忌惮。
  
  第三盒:西康路48号,19点
  
  老爸,我还是决定这样叫你。这样听起来,会不会觉得更亲切?你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一家“豪享来”,那扇明亮的窗子,会不会看起来很眼熟?在两年前的一个傍晚,我真的遇见过你。就在西康路的这家“豪享来”。你穿深蓝色西装,没扎领带。那是个华灯初上的夜晚,我刚从学校上完晚自习。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我看见了你。起初,我不敢确定,只是觉得你的样子和照片里很像。可是你对面的客人,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我想,那就不会错了。那天你喝了许多酒,脸色被薰得绯红。你摇摇晃晃地走出来,送走客人,就摔倒在路旁。
  
  你一定不记得是谁扶你上的出租车吧?是我,你还在我手里,塞了一张20元的小费。你说:“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你们饭店的服务真好。”
  
  嗨,老爸,谈谈感想吧。和10年不见的女儿相遇,你却把我当成了服务生。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妈妈,因为妈妈不想见到你。我只是把那张20元的纸币夹进了书页。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妈妈是因为恨你,才会和你断绝一切来往。可是,就在高考前的一个下午,我和妈妈有过一段谈话,我才知道,是我错了。那是我第一次,像个大人一样和妈妈说往事。我们说到了你。我问她:“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原谅过爸爸?”
  
  妈妈却摇着头笑了。她说:“不是,我只是不想给自己一条可以依靠的退路。和你爸离婚那年,我才33岁。我不给自己一个背水一战的决心,我怎么把你带大。没有你爸,我不是一样把你照顾得很好?没少了你的吃穿。如果我一天到头,就想怎么和你爸要钱,咱俩过得一定不幸福。其实,幸福这东西,你越是想和别人要,你越是找不到。”
  
  老爸,你看,我的生命中没有你,原来也是件这么值得庆幸的事。我想,妈妈一直在用自己,给我做一个榜样。她是想告诉我,做一个自立自强的人,远比等人救济帮忙要快乐得多。只是我这么说,你可不要生气哦。
  
  第四盒:民生路12号,22点
  
  对不起,这么晚还要让你来学校。不过,老爸,我很想让你了解,我和妈妈当时的心情。那天已经是夜里10点。我忽然接到小静的电话,她是我的好朋友,在电话里她高兴地说,学校高考的榜单贴出来了,我看到了你的名字。那天,我和妈妈奢侈地打着出租去了学校。
  
  我第一次看到妈妈那样放肆地哭了,眼泪大滴地流过笑容。也许,那么多年的隐忍克制,都在等待我荣登红榜的这一天。后来,我们决定去吃肯德基,但是它已经打烊了。于是我们就在它门前楼梯上坐着,谁也不想回家。我靠在妈妈怀里悄悄地说:“妈,如果我考砸了,怎么办?”
  
  妈妈说:“那就再考呗。”她从手袋拿出一只小本子给我看,里面密密麻麻地记着考后心理辅导。妈妈照本宣科地说:“我准备先说一句名言,失败是成功之母。”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说:“不对。大错特错了。我今天的成功,不是因为有个失败的母亲,而是有个成功的妈!”
  
  老爸,你来评,我说得对不对?
  
  其实,很遗憾,在我的成长中,你没能和我一起分享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但是现在,我很想和你分享这份珍贵的快乐。这也是我寄给你这四盒录音带的原因。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这个快要被你遗忘的孩子,依然过得很好。
  
  最后,祝你健康,别再喝那么多酒,好吗?听说我还有个妹妹,也祝她幸福。明天,我要去上海读书了。今天的旅行,到此结束。
  
  再见了,老爸。
  
  复读机里只剩下丝丝的转带声,凉志无声站在深夜的校门前,任眼泪静静流过脸颊。他从不知道,一直被他忽视的女儿,原来已经坚强地长大了。他仰起头,看校门前大红的榜单,轻轻地念着那个已经被他淡忘许久的名字,凉夏。

第139个、爸爸陪你走天涯

  凛冽的寒风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在一栋大楼的阴暗处摆弄着垃圾,看样子他似乎毫不嫌弃,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能吃的东西。
  
  众人都看不下去了,对他说:“孩子,那是垃圾,不能吃啊!”小男孩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咧开大嘴呵呵地笑。众人又说了几遍,男孩还是一如既往地重复着。大家忽地明白了,他可能是个智障儿。但他的家人呢,为什么把他丢弃在这里?
  
  有人给“城市新闻”的记者打去了电话,记者看到这个饱受困苦但始终微笑的男孩,起了恻隐之心,于是,想把他带到福利院去,但小男孩执意不肯,嘴里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记者猜测他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破旧衣衫的30多岁男人出现了,他一把夺下男孩手中的垃圾,轻轻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污垢,满脸笑意地说:“儿子,这些不能吃,爸爸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但记者分明看到男人脸颊抽动的肌肉和眼里晶莹的泪花,他顿觉这不是一对平常的父子,他们心中一定埋藏着不寻常的事情。
  
  在记者的极力劝说下,男人才打开心扉,慢慢叙述他的故事。
  
  他说,这个男孩5岁,从小就患有先天性智障,医生下的结论是活不过10岁,可他不相信,带着孩子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到处寻医问药,花完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而祸不单行的是,在把家里的房子也卖掉后,男孩的妈妈在一个雨夜悄然离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他也曾想抛弃孩子,但孩子的微笑打消了他的念头,他说孩子微笑一天,他就照顾孩子一天。从此,他和孩子流离失所,为了生活背井离乡来到城市,靠捡垃圾为生。到一个地方后,男人先把男孩放在一个偏僻而又安全的地方,然后他到处奔波去捡垃圾,捡回的垃圾就放在男孩的身边,男孩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等待爸爸回来,从来没有走丢过。
  
  听着他的故事,记者的泪珠在眼眶里翻滚,决心要帮助他。回到台里后,记者制作了一期特别节目,题目就是“陪你走天涯”,讲述了这对父子的不幸和辗转流离的经过,并呼吁好心人帮助他们。
  
  节目播出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捐款如雪花般飞来。当记者把捐款送到男人手上时,男人感激万分,却执意不肯接受3万元的善款。最后,在记者的一再要求下,才勉强收下,并再三致谢。
  
  一个印刷厂的老板看到新闻后,特意到男人的住所看望他们,并主动提出要男人到他的工厂去做工,每个月给1000元的工资,并免费提供食宿,男人还可以把男孩接到工厂宿舍,以方便照顾。
  
  男人听到这里,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泣不成声地说:“太感谢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男人到工厂后,开始摸索工序,工友们也热心地帮助他。
  
  大家都为这对父子找到好的归宿感到欣慰。可三个月后的一天,老板突然找到记者,说,男人带着孩子不见了,之前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
  
  记者满城找寻父子,却是杳无踪迹。就在记者心急如焚之时,男人打来了电话,他约记者在超市见面,说有话要告诉记者。
  
  记者火急火燎地赶到超市,然而却不见这对父子的人影,就在记者四处寻找的时候,他的手机嘀的一声,一条短信姗姗而来,内容是:东西在超市的寄存处,密码是6956789。
  
  记者打开箱子,顿时愣住了,一个破旧包里装着2。5万元钱和一封信。信中写道,首先感谢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大家捐献的3万块钱我没有花完,希望记者捐给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大哥给了我工作的机会,但我心里却时常挂着那个智障的儿子,因为他没有分辨能力,随时都可能在宿舍闯祸,我不想因为他连累别人,还是带着他去流浪吧。我对儿子说过,就算是到天涯海角我也会陪着他……
  
  “陪你走天涯”,念到这里,记者的眼泪决堤而下,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平凡的父亲却有如此的胸襟和情怀。男人的话一直在记者耳边回响:只要儿子活一天,我就不会放弃。
  
  据超市的人讲,他们看到这对父子朝火车站的地方去了,记者猜想这位父亲或许已经离开了这个充满了爱的城市,陪着他的孩子走天涯去了,但愿他们一生平安。

第140个、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继父在我八岁那年来到了我的身边。从那以后,他就像一棵大树一样扎根在我生命的土壤里,为我遮挡人生的风风雨雨。

  我的亲生父亲在我六岁那年因公殉职。在我的记忆中,亲生父亲的印象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这些碎片无法拼接出一幅完整的图画。而在我心里永远扎根的,永远顶天立地的人就是我的继父。

  我上小学时,是他背着妹妹,领着我穿行在去学校的小路上,穿行在家属院的每条胡同里。我写作业时,给我削铅笔的是他;我睡觉时,给我盖被子的是他;我吃饭时,给我夹菜的是他;我逃学的时候,扬起巴掌吓唬我的也是他。

  1998年,父母双双下岗,为了养育我和妹妹,有心脏病的继父推着一辆三轮车,每天穿行在大街小巷,拉煤、扛面、当车夫。什么苦活、累活、脏活,他都抢着干。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交给母亲,兜里从不留一分钱。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和妹妹能过上像样的生活,我的继父可以说是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累都受过。

  2009年春节,长期劳作的继父忽然得了脑中风。我背着他进病房的时候,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伤感像一张网笼罩着我。继父住院的那些日子,我日日夜夜守在他的床前,每天都在为他祈祷。一方面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另外一方面就是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我不知道生活还给不给我孝敬继父的机会,想着童年时那些不听话的举动,我的心里对继父充满了愧疚。望着病床上已经言语不清的继父,我真的害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的爱,来不及的回报,来不及的感恩。我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呼唤,继父,您一定要给儿子一个孝敬您的机会。

  也许是我无声的呼喊唤醒了继父,也许是继父还不舍得让可怜的母亲一个人孤苦地生活,也许是继父的善良感动了上苍,二十多天后,已瘫痪的他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继父站起来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

  我背着他进病房的时候,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伤感像一张网笼罩着我。

第141个、珍藏起一个名字:母亲

  1
  
   十四岁相认母亲和姐姐,两年后,姐再相约我到她和母亲共同居住的城市见面。
  祖母疼我,舍不得,却大度:你大姑(祖母始终坚持过继后对我母亲的称呼)那里,心情好,多住几天,不习惯,马上回来。
  这是出远门第一次离开祖母,我也放心不下,祖母是母亲般的祖母,但生身母亲又是未曾熟悉的母亲,也想走近她,挺矛盾。
  孙儿一定快去快回,我向祖母
  许诺。母亲那个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2
  
  姐领着我,终于敲开了老气横秋的高高大门,母亲迎上来,刚进中年的她,仍旧一张洋溢的脸,一对传神的眼睛。
  “母亲”——本该脱口而出的一个名字,终因久远的陌生,无法呼唤出来。“原谅我”,我在心中请求母亲。
  “望新来了。”母亲提高嗓音,朝东厢房叫了一声。此刻,听见一个沉重身体挪动的声音。
  自从母子相认后,母亲只称我的学名而不称乳名,她说,这个名字响亮,好听。我原姓鲍,名新生,过继后按姓氏和辈分改成了现在的名字。母亲赞不绝口。
  东厢房门开了,一个脑袋几乎碰着门框顶的男人蹒跚走出,一米七几的个头,平顶头,发根花白,脸色冷峻。嗬,这一定是母亲的第三任丈夫。
  “来了。”高个子男人在打招呼,但眼神落在别处。宽边眼镜背后,看不出是笑还是非笑。
  “伯父。”我应对一声,不卑不亢。从小自尊的我,这个时候,更多一份从容。
  之后,高个子男人了无声息,重
  返卧室。
  姐低声告诉我:来之前,母亲再三交代丈夫,前夫孩子,中学生,知识分子,不准为难他。
  
  3
  
  快吃饭时,我知道姐是借故单位有事,走了。
  突然,两个小一点的男孩冲了进来,母亲说,这是我的两个弟弟。异父同母的一对弟弟,好像没看见新来的人,一头扎进东厢房,撒娇地叫着父亲父亲。是高个子男人琅琅的笑声:小调皮,小机灵。
  饭桌上,两个小弟依旧你推我搡,小老虎似地互相抢着菜吃。母亲则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不停地叫着吃菜,高个子男人不吭声,只顾埋头吃饭,我倏然有一种寄人篱下的难过。
  
  4
  
  大门又一次急速推开,进来一个高挑个子的年轻女性,也没有和饭桌上任何人招呼,径直走进厅堂后面。这时,我才注意到,其实,连着厅堂还有一间屋子。
  厅堂后间屋,不时传来两个女人的说话声,一个清脆,肯定是刚才进门直入的那位女子,另一个声音低微得多,还带着喘气声,我奇怪,这里到底住了多少人?
  再侧耳谛听,更清晰传来年轻女子的喂饭声,细声细气的呵护声。不久,年轻女子又风一样离去。依然不与任何人表示,仿佛这些人不存在。
  
  5
  
  我的到来,住房明显紧张。两个小弟住西厢房。母亲则特意为我在连接东厢房和厅堂后间房的过道上,临时架起一张小竹床。这样,我与母亲与那高个子男人之间,只有一板之隔;与那个低微说话声的女人,也是咫尺之遥。
  入夜,我可以清楚听到他们之间任何一点声响。高个子男人呼吸深沉,间或伴随粗重呼噜声;母亲,气息声均匀,平和;不曾见面的女人,叹息声一声接一声……
  我无法入眠。叹息声女人,你是谁呢?
  
  6
  
  第二日上午,母亲家只剩下我和那个叹息声女人。我在厅堂饭桌上看书,心却走去了厅堂后间屋子,想捕捉那里的一声一响。
  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寻找什么。接着,是吐进痰盂的口痰声。
  随后,是更为尖锐的咳嗽声,和艰难的扯气声。我不再等待,急步走到叹息声女人房门前,问一声:阿姨,不舒服吗?叹息声女人显然有些紧张,连声说“不,不”。
  复归饭桌旁,我猜想:可能是高个子男人的母亲或别的亲人,病中的一位老者?
  正当我东猜西想时,又传来厅堂后间屋子开启房门的声音。起始,我不敢贸然过去。但是,愈来愈剧烈的喘息声,一阵紧一阵压迫着我的神经,我毫不犹豫再次跟了过去。天呵,眼前竟是一幕惨不忍睹的景象……
  
  7
  
  标本,一个只在医学特别场所才可见到的人体标本。叹息声女人半蹲着,全身骨头几乎爆裂出来,只剩下一个躯骨框架,皮肤枯皱,没有一点血色。
  终至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我迅即搀扶住叹息声女人,她脸部仅存的一些肌肉,发出一丝笑容。此刻,我感觉她原来一定很美丽,眼睛中有闪烁的光,鼻梁直挺,瓜子脸,轮廓匀称。叹息声女人倚助我的力,坚持走向如厕方向。
  当我再一回使劲将她扶回房间,叹息声女人轻柔地对我说:你心真好。我以微笑回应她。
  
  8
  
  环顾房间四周,其实这也是临时隔起的一间屋子,没有窗户,陈设简陋。惟一令我惊奇的,是床头赫然摆放着几本书。我顺口问叹息声女人:阿姨看书吗?她稍稍扬起头,只回答一个字:看。语气平静,分不清是眷恋,是哀婉,还是无奈。
  我顺手拿起其中的一本,竟是《红字》。这是我爱读的一部西方文学名著。拿着这本书,像是抓住一块正在熔炼的钢铁,炙热火烫。
  难道,叹息声女人与这座房子,还有别的故事吗?
  
  9
  
  午,我到姐工作的单位用餐。将亲眼所见叹息声女人的事说了出来,姐颇为震惊。“她是谁?”我直截了当问。“你不要知道。”姐拒绝。“直觉告诉我,她与我与你还有母亲有关系。”“你读书读神了,有第六感觉?”“我要知道。”加重了语气的强调性。
  ……姐沉默不语。“不知道不行?”姐缓和了口吻。“我的身世被隐瞒了十四年,不希望再来一次隐瞒。”我的态度坚决。“能对你说什么呢,你的母亲!?”姐第一次没有使用“我们”的母亲称呼。“有那么严重?”我更为好奇,也有不幸将降临的预感。
  姐终于开口,讲述了我们生命中又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10
  
  母亲与父亲在南京分手后,带着六岁的姐,不满两岁的我,乘船顺流而下,抵达上海。
  母亲在自己故乡一家针织厂打工时,认识她的老板。现今,只剩下极少量积蓄,两次婚姻失败,更使母亲不愿再回故乡。她托人写信给老板,希望资助,想留在上海寻找发展机会。
  老板十分热心,称刚好在上海有生意,于是马上赶来,接济和安顿了我们母子母女三人。
  我曾几次问过母亲:为何那么快放弃上海?母亲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是命运安排,是拆不开的缘分。每当母亲说这话时,总有某种依恋。
  不知老板怎么劝动了母亲重返故乡,重返他的工厂。随后,展开凌厉攻势,极短时间,母亲第三次成为别人的新嫁娘。
  正如资本的积累和输出,需要付出劳动者的血汗一样,老板给母亲开出苛刻条件:不允许带身边的一对儿女过门。母亲争执过,吵闹过,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不近情理的条款,弃离自己年幼的一双亲生儿女。
  
  11
  
  我幸运地被外祖母接纳,过继给大舅父做儿子;姐却不幸被外祖母拒绝,这也是后来成为我祖母的外祖母一生中惟一的过错。
  姐很长一个时期,都怨怼母亲,说母亲狠心,无法理解一个做母亲的人,会抛儿弃女?
  我小心翼翼向母亲提起过这件事,母亲即时泪流满面。她还说,越到晚年越内疚伤痛,对不起我和姐。母亲只作一个申辩,她一直是牵挂我和姐的。
  也许,我有一个仁厚的祖母,没有姐的切肤之痛,对母亲的选择少了一份抗议和指责。我甚至宽慰母亲,说狠心,狠心的首先是老板。
  马克思是深刻的,资本血腥,连亲情、爱情、婚姻、家庭都是冷冰冰的利益关系。
  
  12
  
  老板也就是高个子男人,其实已有一个妻子,生有一女两男。后因严重哮喘,加上腰椎脱盘,处于半瘫痪状态,她就是叹息声女人。
  姐生气地说,我父亲与母亲结合,事先没有告诉有了妻子,是欺骗;现在明火执仗晓得人家有结发妻子,还要嫁,贪什么?图什么?想什么?姐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认同。
  经姐这么一辨析,我也犯糊涂了,不知道是谁的错!
  我庄重请教过母亲,母亲回答,你还不懂。长大了,你也许懂也许不懂,也许半懂半不懂。现在,我不知道是否懂了:母亲,我的可怜又可爱的母亲,本体上是反叛的,在某个特定生存条件下,为了活下去和活着的改观,做出非同寻常和非同凡响的举动,并不看重世俗与流言。
  姐不赞成更不欣赏我的判断,话锋陡然一转:母亲可是老板家“第一夫人”哩。我从未见姐这样狡黠地笑和幽默过。
  
  13
  
  母亲反其道而行之,对老板提出一个先决条件:这个家必须由她来当,由她做主。
  母亲取得三项重要权力:她与老板丈夫同居主室;与老板一块和老板第一个妻子分灶吃饭;统管家庭财政。公私合营后,老板的工厂、房产等都荡然无存,只剩下现在这间居住的祖屋。老板女儿婚后,连两个弟弟也一块迁走,留下自己母亲坚守阵地。也是最后一点名分的“争夺”。
  “身世秘密”揭开后,我欣慰自己是一个完全的透明体,根本不曾想到,还会有另一桩“家庭秘密”。
  听着姐讲述故事,起初,我为母亲找回和捍卫了一点尊严而高兴,之后,同情心更加倾斜高个子男人的第一个妻子——那个半瘫痪女人——那个叹息声女人——那个处于水深火热挣扎中的阿姨。
  今夜无眠。我躺在过道的竹床上,像夹在两个女人——一个母亲,别一个也曾是这个家的母亲的“阿姨”——的两种命运中间,一个高贵,一个卑微,一个健康,一个孱弱,一个风韵犹存,一个青春不再,以及那个不冷不热、不亲不疏的高个子男人。我年少的心沉郁起来。
  
  14
  
  第二日一早,所有的人都走了,又只剩下我和阿姨。
  我用耳朵紧紧贴靠阿姨的房门,倾听里面的动静。是阿姨曲折起床的不顺畅声音。于是我敲响了门,阿姨要帮忙吗?不等回答,再轻轻推开门。“不了”。阿姨客气了一句,但她有所期待的眼神告诉我,同意留下。
  阿姨动身到厨房,我赶紧制止她,自己径直端回一盆水,又帮挤上牙膏,拧干毛巾。随后,扶起她坐到梳妆台前。
  阿姨全身一个标本样,有几缕头发还似青云一般。她如所有爱美的女子,不因自己生病而放弃,依然那样细致地梳理着。有时头部不经意向后稍昂起,我从镜子里发现,阿姨那曾饱满的天庭留下的光泽还在。坐姿弯曲,端庄依然,可见当年的教养。
  阿姨伸手取镜子,我赶紧抢先递给她,正是这瞬间,看到镜框后面有一幅“全家福”照片。阿姨端详着,我的眼光也被留住:高个子男人和阿姨,他们的小儿子居中,两侧分别是女儿、大儿子,都笑意盈盈,喜气洋洋。幸福从照片中流淌开来。阿姨年轻时挺洋气的,尤其是一米六几的身段,整整高出我母亲一个头。
  退出房门时,阿姨忽然开口了,听说你挺会念书,会念书的人通情达理。我点了点头,像是在允诺在保证:念书上,我一定乖乖的。
  阿姨作为一个妻子,没有理由不得到丈夫的温存;作为一个母亲,她同样厚爱自己的孩子。母亲们不会索取回报,只会忍辱负重,劳心劳力,只求儿女平安,顺风顺水。因为她们是母亲呵。
  
  15
  
  午,我正要外出去姐单位,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钻了进来,看上去,与我年龄相仿,也是一个中学生,擦肩而过时,给了我一个抗拒的眼神。这一定是阿姨的儿子来送饭了。房间里传来他们叶韵的话语声,阿姨也会介绍我这个“不速少年郎”吗?
  母亲回来后,我会对她说一句话:阿姨也是一位母亲,好好待她。还想加上一句:其实她很可怜。长大了,会懂得使用一个新词汇:“和平共处”,“相安相生”,“厚待善待每一个人”。
  直到分别前,母亲都不知道,她亲生的儿子会走近阿姨。
  
  16
  
  我的心是矛盾的:母亲爱我,极力想在短暂几天时间,做得最好,补偿我失去十几年的母爱。晚上,她常常借故撇开另两个儿子,带我上街头流动小餐车,吃上一个茶叶蛋和几片卤牛肉,这也是我自小在祖母身边最爱吃的两样食物。母亲惭愧,说算不上开小灶。但我有特别温馨的感觉。感谢久违了的母爱。
  这时的阿姨,我觉得她尤其需要人陪伴,需要人照顾。能多一点搀扶她起床、如厕、洗刷、梳妆,就多给她一份慰藉。我要求自己做多一些。
  阿姨名字中有一个“花”字,我就叫她“花子阿姨”,她挺满意这个称呼,每当我呼唤,她笑得格外阳光。我多么愿意她健健康康地活着。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和我母亲,和我母亲的丈夫,有割不断的联系,这不也是一个更大的家庭么?
  高个子男人,从不主动给我说一句话,从不主动给我哪怕是极微小亲昵的暗示,但他也不会有任何明显不合礼仪的言语举止,更不会侮辱。可这冷冷的沉默,我总有心理上被歧视的不快。

第142个、不敢老的父亲

  我出生时,父亲已经50岁了。母亲告诉我,父亲当时高兴得放了两大挂鞭炮,摆了10桌宴席,还开了那瓶放了两年都没舍得喝的五粮液。
  
  8岁时,我开始学二胡。从家到少年宫,父亲载着我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车。每天我放学时,他已早早等着送我过去。晚上9点,他再去接我。到家10点了,我饭没吃,功课没做,常常奋战到深夜。于是,父亲决定买辆摩托车,这样我们就能早点到家。我妈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能学会吗?”父亲抖抖胳膊上的肌肉说:“穆桂英53岁还挂帅出征呢,我一个大老爷们,摩托车还征服不了?”他胳膊上的肌肉松松垮垮的,看得我一个劲儿笑。
  
  我10岁时,父亲60岁。从单位光荣退休的第二天,他就找了个人多的街道,摆起了修鞋摊。收费低,活儿做得又好,常常忙得没空吃饭。以前的同事闲逛到他摊前,调侃道:“老黄,退休工资不够花?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干这活。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手艺的?”父亲抱着鞋,笑着说:“这么年轻就闲着,不得闲出病来啊。”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我忽然感觉有点难为情。
  
  我读高三那年,父亲执意要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还把修鞋摊也搬了过来。我上课时,他在家做饭;我放学时,他急匆匆出摊。饭做早了会凉,他总能把时间掐得很准,让我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可这样一来,他只能饿着肚子干活,吃饭时菜早就凉透了。
  
  我帮他收摊,一个补鞋的中年妇女说:“你孙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拼命?让儿子养着就好了。”我站在旁边,脸上火烧火燎的,转头对他说:“以后别再摆摊了,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他把脸一沉,气呼呼地说:“我这么年轻,还能多挣点!”说这话时,他68岁,原本挺拔的腰身已有些佝偻。
  
  上大学后,我远离了家乡,和父亲见面的机会也少了,所有交流都靠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他总在电话里说:“想买啥就买啥,别太寒碜,我还年轻,养得起你。”
  
  毕业后,我留在大城市发展,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让我离父母越来越远,连电话也少了。偶尔打过去,父亲还是那套话:“家里一切都好,我这么年轻,能有什么事?在外面好好干,别瞎操心。”他这么说,我真的就不操心了,连谈恋爱、买房子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父母的支援。此时父亲快80岁了,虽不再年轻,但我以为他至少身体健康,没病没灾。直到母亲电话打来,我才知道真相。
  
  父亲病了,是脑溢血。原来,他一直有高血压,常年离不开降压药。这次,他是在鞋摊病倒的。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年轻人都避之不及,何况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
  
  我赶到医院时,父亲正躺在床上,高大的身躯在岁月打磨下瘦弱了很多,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头发白得如一团蓬松的棉花。而一周前,他还在电话里对我说:“我还年轻……”
  
  看见我,父亲想坐起来,努力张大干瘪的嘴,做好了展示年轻的准备,但最终,只发出了极低的声音:“我一直不敢老,怕我老了,你就没父亲帮、没父亲疼,可我还是老了……”
  
  原来,这么些年,父亲一直逼着自己年轻,好给我挣钱,给我帮助,给我无微不至的爱,让我不会因为父亲的年迈而自卑。可我根本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竟在他夸耀自己还年轻时,生出一丝厌烦。
  
  如今,在父亲病床前,看着老如朽木的父亲,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143个、献给我最亲爱的人

  午后的天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风。乌云压得很低,似乎要下雨。就像一个人想打喷嚏,可是又打不出来,憋得很难受。
  多尔先生情绪很低落,他最烦在这样的天气出差。由于生计的关系,他要转车到休斯敦。
  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随便在站前广场上漫步,借以打发时间。
  “太太,行行好。”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循着声音望去,他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伸出鹰爪般的小黑手,尾随着一个贵妇人。那个妇女牵着一条毛色纯正、闪闪发光的小狗急匆匆地赶路,生怕小黑手弄脏了她的衣服。
  “可怜可怜吧,我三天没有吃东西了。给一美元也行。”考虑到甩不掉这个小乞丐,妇女转回身,怒喝一声:“滚!这么点小孩就会做生意!”小乞丐站住脚,满脸的失望。
  真是缺一行不成世界,多尔先生想。听说专门有一种人靠乞讨为生,甚至还有发大财的呢。还有一些大人专门指使一帮孩子乞讨,利用人们的同情心,说不定这些大人就站在附近观察,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孩子的父母。如果孩子完不成任务,回去就要挨惩罚。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怪可怜的。这个年龄本来应该上学,在课堂里学习,可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太狠心了,无论如何应该送他上学,将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多尔先生正思忖着,小乞丐走到他跟前,摊着小脏手:“先生,可怜可怜吧,我三天没有吃东西了。给一美元也行。”不管这个乞丐是生活所迫,还是欺骗,多尔先生心中一阵难过,他掏出一枚一美元的硬币,送到他手里。
  “谢谢您,祝您好运!”小男孩金黄色的头发都连成了一个板块,全身上下只有牙齿和眼球是白的,估计他自己都忘记上次洗澡的时间了。
  树上的鸣蝉在聒噪,空气又闷又热,像庞大的蒸笼。多尔先生不愿意过早去候车室,就信步走进一家鲜花店。他有几次在这里买过礼物送给朋友。卖花姑娘认出了他,忙打招呼。
  “您要看点什么?”小姐训练有素,礼貌而又有分寸。她不说“买什么”以免强加于人。
  这时,从外面又走进一人,多尔先生瞥见那人正是刚才的小乞丐。小乞丐很认真地逐个端详柜台里的鲜花。“你要看点什么?”小姐这么问,因为她没想过小乞丐会买。
  “一束万寿菊。”小乞丐竟然开口了。
  “要我们送给什么人吗?”
  “不用,你可以写上‘献给我最亲爱的人’,下面再写上‘祝妈妈生日快乐’!”
  “一共是二十美元。”小姐一边写,一边说。
  小乞丐从破衣服口袋里“哗啦啦”地掏出一大把硬币,倒在柜台上,每一枚硬币都磨得亮晶晶的,那里面可能就有多尔先生刚才给他的。他数出二十美元,然后虔诚地接过上面有纸牌的花,转身离去。
  这个小男孩还蛮有情趣的,这是多尔先生没有想到的。
  火车终于驶出站内,多尔先生望着窗外,外面下雨了,路上没有了行人,只剩下各式车辆。突然,他在风雨中发现了那个小男孩,只见他手捧鲜花,一步一步地缓缓前进,他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瘦小的身体更显单薄。多尔看到他的前方是一块公墓,他手中的菊花迎着风雨怒放着。
  火车撞击铁轨越来越快,多尔先生的胸膛感到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撞击。他的眼前模糊了。

第144个、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我奔向14号车厢的时候,有个人从我身边急匆匆地小跑过去,背包蹭得我踉跄几步,如果不是手中的大箱子倚着,肯定就要摔跤了。他回头抱歉地看看我,可能看我提着那么大个箱子实在不协调,又回到我身边说:“小姑娘,要不要我帮你抬箱子?”
  “我顶恨人家叫我小姑娘了!”我把箱子使劲往地上一扔。箱子死沉死沉的,塞满了哪里都买得到却又推托不掉的吃食,一路磕磕绊绊地提过来,我早已满腔怒火,他又偏偏来犯我的大忌,见我个子小就叫我小姑娘,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他没生气,倒是一副很好笑的样子:“好吧我认错,那——这位姑娘,我帮你抬箱子,如何?”
  我听见这不伦不类的称呼,“扑哧”笑出声来。
  我们抬着大箱子——其实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提,他比我高那么多,几乎全部重量都在他手上——不约而同地在一个座位面前站定。我们相互看看,他说:“我89,你呢?”
  “我88。”
  我趁他放行李的时候抢着靠窗坐下,说:“让我坐里边好不好?我想看风景。”
  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酸风扑面。其实我要坐里边是因为里边睡觉比较方便,我也实在害怕行李掉下来砸我的头。
  他也没跟我争,说:“好吧,谁困了谁进去睡。”
  阴谋被识破了。我呆看了一会儿窗外死眉烂眼的枯树林和坟头似的小山包,实在欣赏不了,就拿出一本小说看了起来。也只是温习一下汉字,根本没经过脑子。
  我对面一个男人大概眼睛极度近视,盯着书脊看了半天,慢慢地念出来:“许——三——观——卖——血——记,你大概是个文学爱好者?”
  这男人40多岁的样子,跟我爸年纪差不多。我不知道他们这个年纪口中的文学爱好者是个怎样的形象,反正我受不了。我怪笑一声说:“哟,老人家,您就别寒碜我了!”
  他的年纪还远远没到“老人家”,被我这么一抢白,脸上有点挂不住,又不好意思跟他女儿一样大的人发火,扭脸看风景去了。
  “89号”看看我手里的书,笑道:“你这么年轻,看这么惨兮兮的书?”
  我忍无可忍,把书往茶几上狠狠一掼,吼道:“那你说看什么?看那神经兮兮的杜拉斯啊?我又没钱,充什么小资啊?”
  他吓了一跳,很紧张地从我身边挪开一点:“你不高兴啊?”
  我扭过脸去不理他,眼泪却不停地涌出来。我那段时间就像一只张开了全身刺的刺猬,对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都狠狠地给他一下子,哪怕人家是出于关切。只是自弃而自虐,没有保护好自己,却深伤了别人。
  面巾纸还藏在背包的不知那个拉锁下面。我也懒得去翻,就不耐烦地用手背狠狠地擦眼泪。
  一叠纸巾悄悄地递了过来。我知道是“89号”,就看也不看地抓过来,心里懊悔刚才不该这么凶他。这么一想,眼泪流得更凶了。
  到了一个大站,那位“老人家”下车了。我很想在他下车前向他道个歉,却张不开口。他走时和“89号”热烈地道别,却一眼也没有看我,让我羞愧难当。
  “89号”坐到我对面去了,很小心地问:“怎么啦,舍不得爸妈?还哭鼻子,离家几年了?”
  我本来刚哭完,被他这么一勾,鼻子又酸起来。他赶忙将纸巾又推到我面前,我又差点笑出声来。
  我低声回答他:“4年了,刚毕业,‘十·一’回去过节。”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听话。然后我就收不住地跟他唠叨起来。
  我说,就放7天假,在家也就能呆个三四天,还不让我好好歇着,打发我去看这个看那个,还怪我在家时间短,也不想想时间都干什么去了?
  还有我那个死脑筋的爹,在家连懒觉都不让睡,还很有理似的,说什么回家难道就是为了睡几天懒觉的吗?我要是在自己家都不能睡懒觉,还能到哪儿去睡?每次回家起码3个小时以上的例行谈话,什么打不打算考研啦,想不想换工作啦,这些是我能决定的么?说到最后大家都不开心,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让我高高兴兴玩几天算了!
  我妈也跟个007似的,给同事同学打个电话,也要审上半天,非说我有男朋友不告诉他们!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说到男朋友,我气又上来了。你说说,那个混蛋孩子,上初中就开始给我写纸条,好不容易大学到一起了,一毕业,扔钅崩儿就走了!一点前兆也没有,抽冷子就来这么一下子,还假惺惺说是为我好。走了就走了吧,我难道还会哭着喊着求你留下来不成,还真以为谁离不了谁啊?
  我嘴上硬硬的,天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终于把眼泪忍回去,嘀嘀咕咕地牢骚不停,越说越觉得普天下不如意事全荟萃到我这里来了。他递过一瓶水,我拧开来刚要喝,忽然警觉地看看那瓶子,没有发现浑浊现象,还是厚着脸皮推了回去,去拿自己的饮料。
  他无辜地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在家呆得不开心?家人越哄着你捧着你,你越是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话也不跟他们好好说,问你什么也不爱搭理?”
  我一口水呛住了,问:“你怎么知道?”
  “你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嘛!我当初还不是一样,每次回家都跟他们闹脾气,走时又后悔得不得了,发誓下次回去一定好好待他们,可再回去还是老样子。从来也没当回事,总想回家的机会多着呢,可是有一回,我回去后再也看不见我妈妈了……”
  他的声音有一丝凄恻。我很艰难地说:“对不起。”他抬头笑笑:“没事。现在想想,那时候真不像个男人,对人一点担待都没有。人为什么总是要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又有多少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说他去青岛出差,在海边遇到一个乞讨的老太婆,他想起他自己也是千里奔波仍未能见到最后一面的外婆,心里说不清的滋味,把身上800多块现金全给了她,老太婆当时都快疯了!
  他说他研究生刚毕业时,从广州来到北京,在单位还是毛头小子,给发配到昌平练输入,4个月里把《红楼梦》录入了8遍,头发累得掉了一半,到现在也没长出来。
  他说他那次打球摔坏胳膊,去医院碰上个凶凶的值班医生,现在是他美丽的妻子。
  我们一路聊着,他的许多糗事让我大笑或微笑,那个郁郁的午后就有了许多小小的快乐。
  车到了站,我猛然想起,我还没有问他的名字。前方他的背影在许多人当中微微晃动,我急急地喊了一声:“喂——”他刚一回头,一阵人流涌来,将他湮没,再也找不见了。
  我从此再也没见过这个有趣的人。我了解他的全部情况是:他的单位在鼓楼地铁附近,经常到港澳中心去开会;他常在周末去工体打球,完了到杨家厨子菜吃饭,顺便看看那里漂亮的女服务员;他的妻子是哪个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他有个三岁半的上全托的女儿。
  我如果能凭这些在这个一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中找到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那我还不如去编小说算了。
  我对人生的某些感知,并不像小说中的人物那样,是因了某些事情的震动而一夜长大。而我懵懂和迟缓的心,却能因为他和他给我的那个快乐的午后,多了些耐心和包容,去温暖父母和身边的人和事,以及自己。平淡和琐碎的生活,正是人生的动人之处。他告诉我,并不是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永远不会失去,而你所没有的,也许正在前面的路上等你相遇。就像那句著名的台词: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无法知道下面将是什么味道。
  其实也没认真想过会再见到他。只是,也许哪一天在天桥上我们相遇,他闪着眼向我笑:“嘿,小姑娘!”我可以告诉他:“你看,我现在好多了!”

第145个、常回头看看

   上小学六年级的儿子开始独自骑自行车上学了。他感觉很兴奋,每天跟我说过“再见”,不等我把叮嘱要慢点的话说完,已经吹着口哨,一溜烟儿似的,远了。我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他小小的身影被冰冷的高楼遮挡,完全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儿子并不知道身后有一双关注的眼睛,所以,他不会回头,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免得他骑车时走神儿。
  那天,因为接电话,儿子走的时候,我没来得及送他。放下电话,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甚至到了单位,还是心神不安,眼前总晃动着滚滚的车流和儿子单薄的身影。我终于按捺不住,请了一会儿假,跑到儿子学校。看到他那辆小童车好好的在校园里停着,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停留了一会儿,仰起头来,看着儿子教室的方向,听着里面传出朗朗读书的声音,想着此刻的儿子正在汲取知识的甘露,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窗外有一双爱的眼睛吧?
  周末,我坐公交车去看母亲,她照例在门口迎接着我,还张罗了我喜欢的饭菜。吃完饭,我陪母亲在院子里晒太阳,说些家长里短的话,或许是因为阳光很温暖的缘故,我居然有点儿困,打起了呵欠,母亲就催我去睡一会儿。
  晒过的棉被里,带着阳光的味道,带着母亲的味道,我沉沉入睡。我睡得那么香甜,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屋子里很安静,我起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母亲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坐上公交车回家。刚刚推开家门,就听到电话铃声在响,我急忙拿起话筒,只听母亲急促地说:“你几点钟走的,怎么不把我叫醒呢??”
  “反正过几天又是周末,我还回去呢!”我呵呵地笑着。母亲却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看着你坐上汽车,我这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啊!”
  母亲的叹息,让我想起儿子每天上学时的背影: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一样,无论长到多大,也无论走得多远,总会在母亲爱的视线里啊!
  而我们当子女的,是否也应该时常回头看一看呢?身后,总有一双不再年轻,却一直爱着我们的眼睛! 

第146个、我那飘落的四分之一的爱


  北方的麦面生性执拗,必须巧妇精干的双手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揉搓,才蒸得出白胖劲道的馍。显然,苍老的祖父再也做不出这种馍了,于是一个北方老人的主食变成了米饭。我上了高中之后,一两个月方回得了家,父母因繁忙的农务又经常地不在。我乘长途汽车回家要几小时,每次都是饥肠辘辘。下了车,往家赶的村里街道上,在社区活动中心攒动的人群中,一眼望到了正在和老伙计们下棋的祖父。只需长长柔柔地喊上一声,祖父放下心爱的棋局便和我一起回家。他做的虾仁葱花蛋羹特别爽口,香米也蒸得恰到火候。他喜欢看我餐桌旁无所顾忌狼吞虎咽的样子。虽然他常说淘淘脾气不好,但他最疼的,还是长孙女。我幸福得像朵河边盛开的蒲公英,怎么会不知道呢?
  最后的那个暑假,还记得我在案板上包饺子,祖父在旁边扇扇子。性急的堂弟在一侧走来走去,他看饺子包得慢,就不满的喊:“姐姐的水饺个头这么小,要等到几时才吃得到!”祖父瞪了他一眼,缓缓地说:“小饺子有吃头儿,你不晓得。”那语气,听起来仿佛是堂弟犯了一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其实,那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祖父家给他老人家包饺子。他吃得不多,倒是一反常态,违反医嘱喝了很多白酒,开心地给我们说他年轻时闯关东的事情,尽管那些典故我早都能复述了。
  祖父给我的爱超过了四分之一的分量。他一边告诫我不要像他年轻时那样暴戾,一边娇惯我与生俱来的任性。
  现在叶落了,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回这份逝去的爱?

第147个、汤水一生

  重回母亲的家,是这个冬日的一个下午。进了门,就听见继父在厨房里招呼:“先坐下等一会儿,汤一会儿就好。”

  长这么大了,就是喜欢冬日的那口汤。

  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到冬天,必定要从打工三季的单位辞职,从大老远的地方回到以前生活的那个村庄,美其名曰:回家过冬。在冬日的暖阳中,依偎在父亲身边,看他把红枣、老鸡洗净下锅,做一个嘴馋的孩子,等着汤儿飘香。那时候,几季的辛苦,满身的疲惫,都会在父亲的一口汤里飘散,远离。而这个时候的父亲,是孩子眼里最亲切,最和蔼的时候。

  后来,父亲生病了。

  住在医院里的父亲,在弥留之际叮嘱着母亲:我去了以后,要好好善待自己。这辈子跟我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以后找个好人,孩子们都长大了,给自己找个家吧。

  那年,我20岁。

  听完父亲的话,我和母亲哭得撕心裂肺。父亲就在那个晚上走了。

  如今,父亲已经过去了8年,母亲也在我和弟弟的支持下,有了自己的家。母亲挑选继父的条件是宽厚的,只要人好,不管你有钱没钱,有权没权,什么都不重要,只求人家要善待我和弟弟,善待生活。母亲是幸运的,她挑到了继父。

  这是个可以给人温暖的老头儿,虽然比母亲大了10岁。当初,母亲把他领回家让我和弟弟过目的时候,从他慈爱的眼光里,我读到了父爱。弟弟说,他没有其他的要求,只要他对母亲好。看着老人在弟弟面前唯唯诺诺地点头,我想,母亲总算是有个依靠了。母亲和继父在春天里,领着周围的亲戚朋友喝了喜酒,就算正式结婚了。

  婚后,母亲和继父住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周六的时候,母亲总是有电话来,让我们过去坐坐,不知道是怎么了,虽然知道继父对母亲很好,但是就是那短短的一段距离,我却总不愿意过去。或许,继父就是和父亲不一样吧。人啊,不是最亲的,心里总有那么一些疙瘩。虽然有时候也想去看看母亲,但是,就是下不了那份决心,就是不愿意踏入母亲的家门。

  住我隔壁的张大爷,是父亲一生的朋友。父亲在世时,还时常托付他照顾我们。那天晚上,大爷敲了我的门。

  把张大爷让进了屋子,我有感觉,大爷要说些关于母亲的事。

  果然,大爷说:“我晨练的时候常碰到你母亲。”

  我点点头:“嗯。”

  “她过得并不好。”

  “啊?难道那老头儿对她不好?”

  “不是,是你们对她不好。”

  “我们?”我拒绝接受大爷的说法。

  对于母亲,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虽然知道继父是个好人,但是我和弟弟还是坚持母亲和他结婚的时候做了财产公证。母亲一生清贫,但是我们不想她下辈子看别人的脸色吃饭,公证完,我和弟弟在母亲的户头里存下了足够她吃后半辈子的钱。我和大爷说,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大爷摇摇头:“你们啊,要知道你母亲要的不是钱。她都这把年纪了,还能花多少钱呢?你们要常去看看她。还有,那老李头也是个好人,而且你母亲选择他的时候,也是征得了你们同意的,你们现在却连他家门也不愿意进。”

  老李头儿就是我的继父。

  我知道,这个老头儿会对我母亲好的,否则,我也不可能把母亲那么放心地交给他。

  大爷慢慢地啜着我为他冲的茶,半晌才说:“老李头儿现在学了一手煲汤的好本领,***说,你喜欢喝你父亲煲的汤,老李头儿这把年纪了,硬是把棋瘾给戒了,跑遍了书店,找来好几十本菜谱,天天对着研究呢。为的就是你们哪天能开恩,想起来的时候能去一回,能让***高兴。”

  送走了张大爷,我来到孩子的小房间里。孩子才4岁,正在上幼儿园大班,这个时候,他还没睡。我把孩子抱在怀里,问他:“我们明天去看姥姥姥爷好吗?”孩子挣脱我的怀抱雀跃起来:“好啊,好啊,每天姥姥和姥爷都在幼儿园的窗户外边看我呢。”

  “啊?”

  “妈妈,我忘了告诉你,姥姥和姥爷每天都会在幼儿园的窗户外边看我们小朋友做游戏。我上回表演了小白兔白又白,姥爷还夸我了呢。”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答应姥姥不告诉你的。你说了人要诚实,要遵守诺言。”

  我有些想哭的冲动。抓起电话,打给母亲,告诉她我明天去看她和继父。母亲在那边半晌没做声,等了一会儿又连声地说好啊,好啊。我分明听见她那嗓子里有哽咽声。

  带着孩子,穿越我那点卑微的心结,我敲响了母亲的门。看见我的刹那,母亲眼里有着惊喜,从我怀里接过孩子,忙对着厨房里的继父说:“老头子,我女儿来了。”

  继父爽脆地应了一声:“先坐下一会儿,汤马上就好。”母亲的脸,笑成了朵玫瑰:“这老头儿,天天盼着你们能来呢。学着做汤好久了,就想你们能过来尝尝,可是你们就是不来。”

  我笑着答母亲:“这不是来了吗?以后会常来的,只要你们不嫌烦就可以了。”

  继父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怎么可能,盼你们来都盼不来呢,怎么会烦呢?只要你们来,我和***比什么都高兴。”

  母亲忙着给孩子拿这拿那,兴奋地在房间里转进转出。我拉继父的手让他坐下,或许是第一次和我离这么近的距离,继父有点不习惯,老是用手去拢那几缕花白的头发,我试着拢老人的肩头,想让他感觉一点温暖,一点家庭的气氛,老人的肩头在我的臂弯里有点僵硬。我说:“爸爸,以后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继父说:“啊,好,好,好。”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或许老人还不习惯我会离他们的生活这么近。我忙说:“爸爸,我想喝你煲的汤。”

  “好啊,好啊,我这就去给你们盛。”

  看着继父起身离去,我在背影里分明看见了父亲的影子。

  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继父盛来的汤水,抹抹嘴,告诉继父:“爸爸,我还想要一碗。”妈妈在一旁笑得开心,孩子在她的旁边已经玩得累了,睡着了。趁着继父去厨房的那一会儿,我告诉母亲:“妈,我会常来的,孩子您也可以接回家带。”

  母亲说:“啊?我可以接孩子回家啊?”

  “当然可以,只要你们不嫌他厌烦。”

  母亲大声地对厨房里的继父说:“老头子,咱女儿说了,以后可以接孩子回家。”

  继父又给我盛了一碗汤来。“那好啊,那好啊,那孩子就放我们这儿吧。”

  我一边喝汤,一边看着继父笑。

  从母亲嫁给继父的那一刻起,我这是第一次踏进他们家门。看着这对快乐的老人,我想,或许我不是只爱那口汤吧,毕竟,父亲已经走了,而眼前这位老人,却是能照顾我母亲一生的人。就单单为他肯为我煲一锅汤,我也会爱他和母亲。

  父亲已经离我远去了,继父就是我第二个父亲。小的时候,眷念父亲的汤水,以后,会在继父的疼爱中,继续过我的汤水一生。我想,我是幸福的吧,包括我的母亲。

第148个、永恒的母亲

  我的母亲——缪进兰女士,在19岁高中毕业那年,经过相亲,认识了我的父亲。母亲20岁的时候,她放弃进入大学的机会,下嫁父亲,成为一个妇人。
  童年时代,很少看见母亲有过什么表情,她的脸色一向安详,在那安详的背后,总使人感受到那一份巨大的茫然。
  等我上了大学的时候,对于母亲的存在以及价值,才知道再做一次评价。记得放学回家来,看见总是在厨房里的母亲,突然脱口问道:“妈妈,你读过尼采没有?”母亲说没有。又问:“那叔本华、康德和萨特呢?还有……这些哲人难道你都不晓得?”母亲还是说不晓得。我呆望着她转身而去的身影,一时感慨不已,觉得母亲居然是这么一个没有学问的人。我有些发怒,向她喊:“那你去读呀!”这句喊叫,被母亲丢向油锅内的炒菜声淹没了,我回到房间去读书,却听见母亲在叫:“吃饭了!今天都是你喜欢的菜。”
  以前,母亲除了东南亚之外,没有去过其他的国家。8年前,当父亲和母亲排除万难,飞去欧洲探望外孙和我时,是我的不孝,给了母亲一场心碎的旅行。外孙的意外死亡,使得父亲、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母亲的腿上,好似绑着一条无形的带子,那一条带子的长度,只够她在厨房和家中走来走去。大门虽没有上锁,她心里的爱,却使她甘心情愿把自己锁了一辈子。我一直怀疑,母亲总认为她爱父亲的深度胜于父亲爱她的程度。
  还是9年前吧,小兄的终身大事终于在一场喜宴里完成了。那一天,当全场安静下来的时候,父亲开始致词。父亲要说什么话,母亲事先并不知道,他娓娓动听地说了一番话,最后,他话锋一转说道:“我同时要深深感谢我的妻子,如果不是她,我不能得到这四个诚诚恳恳、正正当当的孩子,如果不是她,我不能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当父亲说到这里时,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站在众人面前,任凭泪水奔流。我相信,母亲一生的辛劳和付出,终于在父亲对她的肯定里,得到了全部的回收和喜极而泣的感触。
  这几天,每当我匆匆忙忙由外面赶回家去吃晚餐时,总是呆望着母亲那拿了一辈子锅铲的手发呆。就是这双手,把我们这个家管了起来。就是那条围腰,没有缺过我们一顿饭菜。就是这一个看上去年华渐逝的妇人,将她的一生一世,毫无怨言,更不求任何回报地交给了父亲和我们这些孩子。
  回想到一生对于母亲的愧疚和爱,回想到当年读大学时看不起母亲不懂哲学书籍的罪过,我恨不能就此在她的面前,向她请求宽恕。今生惟一的孝顺,好似只有在努力加餐这件事上来讨得母亲的快乐。
  想对母亲说:真正了解人生的人,是她;真正走过那么长路的人,是她;真正经历过那么多沧桑的,全然用行为解释了爱的人,也是她。在人生的旅途上,母亲所赋予生命的深度和广度,没有一本哲学书籍能够比她更周全。
  母亲啊母亲,在你女儿的心里,你是源,是爱,是永恒。
  你也是我们终生追寻的道路、真理和生命。

第149个、一英尺的母爱

  露茜十一岁那年,妈妈得了癌症。露茜知道后心里很难过,但妈妈却说她只需要去医院住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天下午,妈妈把露茜叫进卧室说:“请你为妈妈做一件事,好不好?”
  “是准备去医院用的东西吗?”露茜知道妈妈明天就要开始化疗了。妈妈摇摇头,在露茜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我想请你为我理发。”
  露茜大吃一惊,哪有让小孩子理发的?况且,妈妈有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足有一英尺长,妈妈对头发非常爱惜,平时都去高级发廊打理的。
  露茜拿起妈妈的一绺头发,放在剪刀中间:“您确定吗?”
  “确定,请动手吧。”妈妈调皮地一笑。
  露茜有点儿兴奋,也有点儿紧张,虽然她平时最喜欢摆弄芭比娃娃的头发,但剪真人的头发,这可是头一回。只听“咔嚓”一声,一绺头发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哎呀,太短了!”
  “没关系,很好看,哈哈。”
  “糟糕,又剪短了……”卧室里充满了母女俩的欢声笑语,地上的头发也越来越多。等露茜完工的时候,妈妈的头发只剩下两三英寸了,而且长长短短,像是被人胡乱修剪的草坪。妈妈对着镜子哈哈大笑,搂着露茜说:“谢谢宝贝,我太爱这个发型了,看起来就像一个有个性的摇滚明星。”母女俩抱在一起笑个不停。自从妈妈病了以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欢乐的笑声了。
  
  晚上,爸爸看到妈妈的样子吓了一跳,说:“亲爱的,你的头发怎么了?”妈妈若无其事地说:“哦,我让露茜剪的。反正化疗以后头发也会掉光的,不如先让孩子开心一下。”
  现在,露茜也是一个母亲了。回想起那个冬季的下午,她终于明白妈妈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女性。面对病痛和死亡,她先想到的是让女儿开心。为此,她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最后可以奉献的东西。

第150个、破鳝鱼片的姑娘

  几年前,我与表叔开了一家鱼店,生意挺火。
  大师傅炒得一手好鳝鱼,店里每日鳝鱼片的需求量很大,从采购到洗、切、煮一条龙,三位师傅忙不过来。我在店门前贴了个小广告,想招聘两名新员工。也许是给的待遇不错,前来应聘的人还真不少。
  一天傍晚,我与表叔正准备打烊,进来一个小姑娘,年纪约十五六岁。她进门打量了半天,却不说一句话。一见她那样子,我就猜出了八九分:“是来应聘的吧?我这里需要的不是你这样的人,对不起啊。”
  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但她似乎有些不甘心:“如果我在这里做小工,不要你们的工资,你们收不收下我?”
  我仔细地打量她,她生得眉清目秀,就是个头矮小、体质偏瘦,显然不是做工的料。“你是来长见识的吗?”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就采取零薪水的方式去长见识,但我这家小小的鱼店,能有多少见识可言?于是我问:“看你长得挺标致的,可以去站柜台啊,做这种小工很累,你的身体可能吃不消。”小姑娘摇摇头说:“我还在念书,不能站柜台的。再说,就是做小工,也只能每天晚上来做一个钟头。所以,我不能要你们的工资。”
  我疑惑了:“不要工资的勤工俭学,还要占用你的学习时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我这么一问,她的眼圈红了,我马上说:“是不是家里遇上难处了?”小姑娘说:“难处是有,不过不会让您为难的。我只要……只要你们每天能到我妈那儿买鳝鱼就可以了……因为我妈……她是残疾人……”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一大早,在小姑娘的指引下,我找到了她的母亲——一位破鳝鱼片的大婶。“我妈以前的生意是这儿最好的,去年出了车祸,左手失去了三根指头,破鳝鱼片的速度变慢了,现在卖出去的鱼还不到以前的一半。”小姑娘解释说,“除了卖鳝鱼,妈妈没有别的赚钱路子。卖不出鳝鱼,一家人就没有经济来源,我就得辍学……”
  就在那一瞬间,我作出一个决定:今后店里所有的鳝鱼一律从这里进货。这样一来,店里还得增加破鳝鱼的成本,虽然小姑娘每天主动来帮着破鳝鱼,但速度还是跟不上。高峰期的时候,还得请“外援”。这时候小姑娘就很着急,有两回还划伤了手指,但每次没等伤好,她就又在店里忙来忙去。
  日子一晃过了两年,小姑娘也为我破了两年鳝鱼。破鱼的速度由慢到快,到后来,基本上不用请“外援”了。两年后,小姑娘成了大学生,开学那天,我和表叔商定,将她两年来应得的工钱封了一个大红包给她。小姑娘先是一愣,说什么也不肯收。后来,她收是收了,但要求作为预支的工资,每年的寒暑假,她还会来店里帮着破鳝鱼。
  有一件事,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其实小姑娘破鳝鱼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只不过在她划伤手指的那些日子里,店里的几名员工都学会了破鳝鱼,大家知道她的家境不好,都想帮她。 

第151个、让生命活成一树花

  她是差点成了我婆婆的人,但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第一次见她,是在商场里。我们一起买化妆品,她穿一袭的长裙,米色,披红色的绒风衣,五厘米的金色高跟鞋,头发是很长的大波浪。我以为,她是公司的高级白领,不超过40岁,她脸色极好,皮肤细腻,而我正青春,只一条牛仔裤配黑色毛衫,她建议我,挂一个灿烂的毛衣链再配上一顶帽子会生动些。?
  那是一次擦肩而过,那时,我正与她的儿子谈恋爱。?
  我只知道男友的父亲在英国,十几年前寄过一纸离婚协议书来,在我印象中,他的母亲应该活得不如意,至少是秦香莲那样的形象,孤儿寡母,再加上教育孩子供孩子上大学,还加上生活的酸甜苦辣,应该是那种黄脸婆形象。?
  我真地搞错了。?
  男友带我去他家吃饭,第一次登门,不晓得买什么礼物。如果是一般人家,买实用的东西最好,比如水果或者食品,我问男友他母亲喜欢什么?他说,她最喜欢花,家里到处都是。?
  于是我捧着一大束纯洁的马蹄莲上门去。?
  开门的刹那我呆住了,怎么会是她?她也呆了一下,我怕是男友的姐姐或亲戚,但他说过是独生子,男友开口叫了“妈”,我更惊诧,她怎会如此年轻??
  那天,她穿白色的麻料衣服,肥大的衣裤,更显飘逸。看着她给我用雕花茶杯为我沏菊花茶,闻着屋子里淡淡的熏香,我以为是在世外桃源。那是一个美妙的下午,我们一起喝茶聊天,说知性女子最感兴趣的一切。她的外语极好,在一家中介公司做翻译。?
  我怎么可能相信她是50岁的女人??
  她那么年轻、曼妙,她那么气质优雅,甚至让我自惭形秽。后来,她拉我到露台上,换上戏衣为我唱了一段昆曲《牡丹亭》,我听醉了,心也好像飘动了起来。?
  我和她就那样成了朋友。?
  后来,和她儿子分了手,我们依然来往,这很不符合常规,可我们已经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她很直言,第三次见到我就曾经说,我和她儿子不太合适。她笑着说,我很像他的父亲。我以为,提起前夫她至少是抱怨的,但她不,她说,感谢他曾经给过我最美丽的爱情,感谢他给了我一个儿子,有什么可抱怨啊,人的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吗?环境变了,一切都可能改变的,爱情是这么脆弱,我能理解他。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对婚姻的态度,爱情走了,哭和闹有什么用?缘份有长有短,再纠缠死拉活拽,他依然是不爱了,这样的婚姻不如不要吧。?有时她约我去跑步,沿着老城,一路花开,在夜色中,我们慢跑,一人一袭白衣,觉不出她的年龄。和她在一起,我早已忘记自己的年龄,她告诉我,青春就应该没有年龄。?
  也一起去旅行,做背包客。我们就这样成了莫逆之交。之后我遇到了现在的男友,带他去见她,她便说,这个好,适合你,一看就是你等了又等的人。?
  后来,她得了子宫肌瘤,做完手术的时候才通知我,我买了花去看她,她正在听昆曲。我说你得了病还不好好休息?她粲然一笑,女人什么时候都要活得像一朵美丽的花。?
  花开花谢,几年就这样过去了,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些不平凡的日子,她教会了我如何过平淡生活,能在平淡生活中把自己活出一朵花来,我想,这样的生活才是一树繁花,那这树繁花,每一朵,都是我们青翠欲滴的日子!?

第152个、幸福的出租车

     清晨6点,任子安已经开着出租车行驶在大街上。

  今天的活很顺,快12点时,任师傅已经拉了30多个人,进了200多块钱。送完一个赶火车的中年妇女,任师傅把车溜到“天府小吃店”去吃第一顿饭。没等开口,老板就给他端上来一盘辣子豆腐、一碗米饭。匆匆忙忙吃完,任子安和哥们儿打个招呼,把三块钱放在空碗边上,起身就走。正是中午生意旺的时候,任子安不想耽误活儿,每天总是在这里简单的对付一下,“谁和钱过不去啊”,每当妻子含着眼泪埋怨他时,这是任子安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自从开上出租车,任子安的一日三餐就从来没有正常过。中午吃早饭,晚上吃午饭,深夜回家吃晚饭。明知道对身体不好,可是为了早日把借来的钱还上,任子安也只有玩命。妻子是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但是在巨大的经济压力面前,除了每天等到深夜给他做顿可口的饭菜、为他端来洗脚水给他洗去一天的疲乏,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很多时候,妻子细腻的手还在为他搓洗时,任子安就已经睡着了。

  一点整,任子安从电脑城拉了一位客人,刚开出不远,收音机交通频道的“真情对话”节目开始了,女主持一番开场白之后,是打进直播间的电话。任子安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主持人阿姨,我要对我爸爸说话。”

  “小朋友,你爸爸是出租车司机吗?他叫什么名字?”

  “我爸爸叫任子安,他开的是富康出租车。中午放学时,老师说今天是父亲节,叫我们回家后多陪陪爸爸。可是我爸爸每天早晨6点就开车拉活儿,夜里10点多才回家,我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我爸爸了。”

  “哦,是这样。你爸爸现在可能正在收听我们的节目,你有什么话要对你爸爸说吗?”

  “我知道我爸爸很辛苦,他到中午才吃早饭,每顿只花三块钱。天这么热,他连瓶冰镇可乐也舍不得买,我们要还借来的买车钱。星期六我再困也不敢睡,我怕看不见爸爸回家。我和妈妈一起等爸爸,妈妈给他洗脚,我就给爸爸捶背。”

  主持人哽咽了,半晌才说:“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

  “我叫子毅,上三年级。”

  “你,你还有什么话要嘱咐爸爸没有?”

  子毅大声地说:“爸爸,今天是你的节日,你一定要吃好点。以后我不花零钱了,你每天买瓶可乐好吗?等我长大了,我帮你开车。爸爸,记得今天早点回家。”

  任子安静默了很久,动作僵硬地握着方向盘。接下来收音机里说的什么,他一点都没听进去。他突然感觉开出租车很幸福,踩油门的时候,还打了个口哨,却没有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第153个、不在弟弟面前流泪

  那天,我一连告别了弟弟三次,每次,我都暗暗地告诫自己:决不能在弟弟面前流泪……每一次,我都是硬着头皮上的车,我竟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一眼。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惭愧?内疚?自责?
  弟弟比我小两岁,陌生人一见我们俩定会认为他是我哥哥。而且最起码比我大十岁。
  记得很久前,家里太穷,爸爸没法供我们兄妹六人同时上学。只好让大姐和弟弟辍学。不久,大姐就出嫁了,而弟弟则帮爸爸干农活,那年,弟弟才十岁。
  我们兄妹几个升的学校越高,用的钱就越多,17岁的弟弟只好外出打工……
  终于,我们兄妹几个先后毕业了。可是,我们又开始为工作奔波,为小家庭操劳。父亲老了,弟弟的婚事一拖再拖……弟弟也不为自己娶媳妇攒钱,把每年打工挣来的钱一部分供养老人,一部分支援我们的急用:要调动、要买房、要结婚……我们几个尽管都有了工作,可农村的孩子,在城里打拼真的好难,每个月的工资都赶不上花销,唉!眼看弟弟快30岁了,已在村里的光棍队挂了号,老爸这才召开了一次紧急家庭会:无论谁多困难,也不能再挪用他的钱:在他30岁之前,必须成家,他已为你们操劳了快20年了……是啊,快20年了!
  于是,我们兄妹几人决定,每人捐他5000元,帮弟弟成家。爸爸老了,我们都很忙,好不容易才给弟弟找了一个对象,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大摆宴席,终于完成了老爸的心愿。可是,谁料到,弟媳不能生育。我们几个合计着,让弟弟和她离婚。可弟弟怎么说也不同意,他说:“她也是个苦命人。实在不行,领养一个小孩算了。”不久,他将老父母托付于大姐,带着弟媳,远到他乡去谋生。快两年了,我们再也没有他的音信。直到前不久,才知道他的所在地。我们几个都心急如焚,我决定去探望他。
  那天,直到晚上,我才找到弟弟。他刚从工地上回来。弟弟更加苍老了,头顶上的头发快脱完了。穿着破旧的衣服,一双粗糙的手。弟弟见到我觉得很意外,两只眼直直地看着我,半天没有说出话,这就是弟弟?我的弟弟?是他,就是他,只是岁月给他留下了许多末老先衰的沧桑。
  弟弟领着我去他“家”。那里离城很远,一路上坑坑洼洼的,泥泞很多,弟弟指着路边的一排平房说:“原来住在这里,可房费太高,只得往远处搬。”终于到了沟的尽头,全是上披路。院的周围有许多猪、羊、鸡、狗舍。邻居也是租房的,是个收破烂的。院子不大,杂乱的破烂,熏人的臭气房子里只有一张双人席,两席铺盖几个纸箱子,一个石英钟,昏暗的灯。小侄女是领养的,瘦得很,但很听话。弟媳说“电费很高,房东又要加损耗……”
  临走时,我掏出100元钱,给小侄女,可他们怎么说也不要,“你们别买房,又装修……城里太费钱……”我硬把钱放下。弟弟推出三轮车,把我送到车站。他把我放在家的半盒烟塞给我说,“哥,这烟你拿走,我不抽这号贵烟,放着浪费了……”我望着弟弟,不知该怎么说,只觉得鼻子一酸,硬着头皮上了车……
  汽车出了站没两分钟,弟弟打来电话,“哥,那钱我不要,我把钱放在烟盒里了……”“什么?快,快停车。”我跳下了车。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弟弟,慌慌张张地掏出100元钱,塞给弟弟,回头就走。客车过来了,我又上了车,掏出烟盒一看,里面装着100元钱。我不由得一慌,在兜里乱掏……啊!天哪!我竟把别人给我的那张假币在慌乱中给了弟弟……(我走时,妻让我把那张假币拿上看能否花出去。)可现在,我竟给了弟弟。我急忙下了车,一直找到弟弟所在的工地,告诉弟弟:“那是张假币,哥再给你100元,不,200元……”弟弟淡淡地说’“哥,我已经把那假币撕了,人家哄了咱,咱可不能再哄别人,不然,心里会不安的……”
  再次离开弟弟肘我鼻子一酸,泪如泉涌。我暗暗想,我们都是黄土高原的一撮土,我有幸被加工成砖,但已失去了南性,而弟弟仍如那黄土,没有失去那纯朴、厚实的本性。 

第154个、杜小渐是个谎话精

  当杜小渐作为插班生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他的出现,我完全没意料到。他被安排坐在我一组最后一排。
  
  放学后,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出教室,出了校门口大约一百米就是十字路口,我犹豫了一下,正当我选择往右转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拽住了手臂。我回头一看,是杜小渐。
  
  “回家不是往左边吗,沅芷你怎么往右边?”杜小渐蹙起眉头。
  
  我瞪他一眼,没有理他继续走我的路,他撇撇嘴,无所谓地跟在我后面。
  
  他当然不知道,我犹豫的原因——隔壁技校的李大强。
  
  这个混蛋从第一次在路上碰见我之后,就开始用各种方式骚扰我,叫人给我递信,在放学的路上截我,往我家里打电话……于是我就每天担惊受怕,每天烦恼着。
  
  杜小渐一直跟着我走进了家门。没错,杜小渐是我的哥哥。三年前,继父带着他,妈妈带着我,四个人组成了新家庭。杜小渐曾是继父的宝,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好。但在继父下岗后,他开始逃课,成绩一落千丈。最后,杜小渐退学去了南方打工。
  
  这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见靠在路边短墙上的李大强时,颤抖了一下。杜小渐不知从哪突然冲了出来。“哥。”我求助地看着杜小渐。
  
  “你就是那个杜小渐?”李大强把右手举起来,向马路对面扬了一下。这个动作的下一秒钟,马路对面的小树林里涌出五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跑来他身边。这阵势,让我来不及思考李大强为什么会知道杜小渐的名字,就不禁后怕得往后退了一步。
  
  “沅芷,你先回家。”杜小渐推了我一把。我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拔腿跑回了家。那天晚上,杜小渐足足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家。
  
  晚饭过后,他打着向我请教作业的旗号进了我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红花油。我看到他背上那条因棍击而生就的的瘀痕,眼泪终于滑出眼眶,滴到了杜小渐的背上。
  
  李大强再也没来骚扰我,杜小渐却突然又退了学,再次去了南方。我哭闹着问爸妈,他们才说出实情。
  
  杜小渐这次重回校园完全是为了我,他得知李大强在纠缠我才回来的。每天下午放学跟在我后面保护我,同时他又通过朋友联系李大强,所以那次见面李大强才能叫出他的名字。最终,他以大无畏的精神,震慑住了李大强。更让我心疼的真相,是关于杜小渐辍学的真正原因:继父下岗,他为了我能继续无忧无虑地读书,选择了打工养家……
  
  我决定要抢着接听杜小渐到达工作地点后打回的第一个电话,我要在电话里大声地骂他是个谎话精,然后再和他说出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
  
  哥哥,谢谢你。

第155个、今天你最感激谁

    双休日,儿子俯在书桌上做作文,半晌没写一个字,只望着白纸发呆。我偷偷瞄了一眼,发现作文题是《今天你最感激谁》。心想,老师真会出题,写这种作文,能让孩子明理懂事,在孩子的心田播下感恩的种子。

  我们家境不算好,孩子他爸下岗后开了一家小书店,儿子上高中后要手表、要自行车只管向爸妈伸手,仿佛爸妈是取之不竭的“银行”,要钱仿佛都是理所当然,问心无愧。一次,为了跟同学攀比穿名牌衣服,竟开口要1000元,被他爸训斥了几句后,就赌气几周不同家人说话。

  儿子冥思苦想良久,忽然回头问道:“妈,你说我今天最感激谁?”我让他认真想想。他没好气地说:“我坐在自己家里,一没接受谁的施舍,二没要别人帮助,凭什么要我去感激他人?”儿子认为这个作文题出得毫无道理。

  儿子的冷漠,让我忧虑。我告诉他,每个人打出娘胎来到人世,就无时无刻不在接受世界赐予的恩惠,譬如你今天坐在室内不受日晒雨淋之苦,就该感谢攀援在脚手架上的建筑工人;你打开空调享受清凉不受酷热的折磨,就该感谢冒着高温检修线路的电力工人;甚至连一杯解渴的白开水、一块擦汗的手绢都凝聚着他人对你的关爱。

  儿子不以为然:“这不都是花钱买来的吗?”他认为自己不欠谁,不求谁,过的是“银货两讫”的日子,用不着向谁感恩。可是,儿子,你可曾想过这钱是从哪里得来的?是大水淌来的吗?是天上掉来的吗?我告诉儿子:上初一的时候,你从学校二楼平台摔下来,右腿骨折,花掉5000多元的住院费。那时候,你的爸爸刚下岗,为了你不致残废,他挺着瘦弱的身子去码头上扛水泥,每天扛200多包,累得气喘如牛,几次险些栽进江里。200多包水泥就是2万多斤呀,一天的苦力只够交你半天的医药费,那一张张沾满血汗的钞票,都是用命拼来的。孩子,你康复出院的时候,何曾向爸爸说过一声感谢?

  儿子脸红了,低声说,连爸爸也要感谢吗?我说,连爸爸都不感谢的人怎么会感谢别人?古人说,“每天清晨一柱香,谢天谢地谢三光”,连天、地、日、月、星辰都应该感谢,何况人呢?儿子沉默了,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傍晚时候,儿子的作文写出来了。最后一段,儿子写道:“感恩是积极向上的思考和谦卑态度。当一个人懂得感恩时,便会将它化为行动,并因感恩而感到快乐。一颗感恩的心,就是一个和平的种子,感恩人是与人之间的和谐因子。”

  不管儿子对自己笔下的话语懂得多少,看过之后,我还是舒心地笑了。 

第156个、致命的误会

  一个个无情的误解,纷乱了幸福的脚步。当命运的死结终于用代价打开,一切都为时已晚。接婆婆来家安度晚年,结果却背离我们的初衷。

  结婚二年后,先生跟我商量把婆婆从乡下接来安度晚年。先生很小时父亲就过世了,他是婆婆唯一的寄托,婆婆一个人扶养他长大,供他读完大学。“含辛茹苦” 这四个字用在婆婆的身上,绝对不为过! 我连连说好,马上给婆婆收拾出一间南向带阳台的房间,可以晒太阳,养花草什么的。先生站在阳光充足的房间,一句话没说,却突然举起我在房间里转圈,在我张牙舞爪地求饶时,先生说:“接咱妈去。”

  先生身材高大,我喜欢贴着他的胸口,感觉娇小的身体随时可被他抓起来塞进口袋。当我和先生发生争执而又不肯屈服时,先生就把我举起来,在脑袋上方摇摇晃晃,一直到我吓得求饶。这种惊恐的快乐让迷恋。

  婆婆在乡下的习惯一时改不掉。我习惯买束鲜花摆在客厅里,婆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你们娃娃不知道过日子,买花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我笑着说:“妈,家里有鲜花盛开,人的心情会好。” 婆婆低着头嘟哝,先生就笑:“妈,这是城里人的习惯,慢慢的,你就习惯了。” 婆婆不再说什么,但每次见我买了鲜花回来,依旧忍不住问花了多少钱,我说 了,他就“啧啧”咂嘴。有时,见我买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她就问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我——如实回答,她的嘴就咂的更响了。先生拧着我的鼻子说:“小傻瓜你别告诉她真实价钱不就行了吗?”

  快乐的生活渐渐有了不和谐音。 婆婆最看不惯我先生起来做早餐。在她看来,大男人给老婆烧饭,哪有这个道理?早餐桌上,婆婆的脸经常阴着,我装做看不见。婆婆便把筷子弄得丁当乱响, 这是她无声的抗议。我在少年宫做舞蹈老师,跳来跳去已够累的了,早晨暖洋洋的被窝,我不想扔掉这惟一的享受,于是,我对婆婆的抗议装聋作哑。婆婆偶乐帮我做一些家务,她一做我就更忙了。比如,她把垃圾袋通通收集起来,说等攒够了卖废塑料,搞得家里到处都是废塑料袋;她不舍得用洗洁精洗碗,为了不伤她的自尊,我只好偷偷再洗一遍。一次,我晚上偷偷洗碗被婆婆看见了,她“啪”的一声摔上门,趴在自己的房间里放声大哭。先生左右为难,事后,先生一晚上没跟我说话,我撒娇,耍赖,他也不理我。我火了,问他:“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先生瞪着我说:“你就不能迁就一下,碗再不干净也吃不死人吧?”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婆婆不跟我说话,家里的气氛开始逐渐尴尬。那段日子,先生活得很累,不知道要先逗谁开心好。

  婆婆为了不让儿子做早餐,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烧早饭的“重任”。 婆婆看着先生吃得快乐,再看看我,用眼神谴责我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为了逃避尴尬,我只好在上班的路上买包奶打发自己。睡觉时,先生有点生气地问我:“芦荻,是不是嫌弃我妈做饭不干净才不在家吃?”翻了一个身,他扔给我冷冷的脊背任凭我委屈的流泪。最后,先生叹气:“芦荻,就当是为了我,你在家吃早餐行不行?“我只好回到尴尬的早餐上。那天早晨,我喝着婆婆烧的稀饭,忽然一阵反胃,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抢着向外奔跑,我拼命地压制着不让它们往上涌,但还是没压住,我扔下碗,冲进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当我喘息着平定下来时,见婆婆夹杂着家乡话的抱怨和哭声,先生站在卫生间门口愤怒地望着我,我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和先生开始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婆婆先是瞪着眼看我们,然后起身,蹒跚着出门去了。先生恨恨地瞅了我一眼,下楼追婆婆去了。

  意外迎来新生命,却突然葬送了婆婆的性命!

  整整三天,先生没有回家,连电话都没有。我正气着,想想自从婆婆来后,我够委屈自己了,还要我怎么样?莫明其妙的,我总想呕吐,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加上乱七八糟的家事,心情差到了极点。后来,还是同事说:“芦荻,你脸色很差,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我怀孕了。我明白了那天早晨我为什么突然呕吐,幸福中夹着一丝幽怨:先生和作为过来人的婆婆,他们怎么就丝毫没有想到这呢?

  在医院门口,我看见了先生。仅仅三天没见,他憔悴了许多。我本想转身就走,但他的模样让我心疼,没忍住,我喊了他。先生循着声音看见了我,却好像不认识了,眼神里有一丝藏不住院的厌恶,它们冰冷地刺伤了我。我跟自己说不要看他不要看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那时,我多想向先生大喊一声:“亲爱的我要给你生宝贝了!”然后被他举起来,幸福地旋转。我希望的没有发生。在出租车里,我的眼泪才迟迟地落下来。为什么一场争吵就让爱情糟糕到这样的程度?回家后,我躺在床上想先生,想他满眼的厌恶。我握着被子的一角哭了。

  夜里,家里有翻抽屉的声音。打开灯,我看见先生泪流满面的脸。他正在拿钱。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声不响。他对我视若不见,拿着存折和钱匆匆离开。或许先生是打算彻底离开我了。真是理智的男人,情与钱分得如此清楚。我冷笑了几下,眼泪“哗啦哗啦”的流下来。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想彻底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找先生好好谈一次,找到先生的公司,秘书有点奇怪地看着我说:“陈总的母亲出了车祸,正在医院里呢。”
  我瞠目结舌。
  飞奔到医院,找到先生时,婆婆已经去了。
  先生一直不看我,一脸僵硬。我望着婆婆干瘦苍白的脸,眼泪止不住:天哪!怎么会是这样?直到安葬了婆婆,先生也没跟我说一句话,甚至看我一眼都带着深深的厌恶。
  关于车祸,我还是从别人嘴里了解到大概,婆婆出门后迷迷糊糊地向车站走,她想回老家,先生越追她走得越快,穿过马路时,一辆公交车迎面撞过来……
  我终于明白了先生的厌恶,如果那天早晨我没有呕吐,如果我们没有争吵,如果……在他的心里,我是间接杀死他母亲的罪人。
  先生默不作声搬进了婆婆的房间,每晚回来都满身酒气。而我一直被愧疚和可怜的自尊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跟他解释,想跟他说我们快有孩子了,但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又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我宁愿先生打我一顿或者骂我一顿,虽然这一切事故都不是我的故意。
  日子一天一天地窒息着重复下去,先生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我们僵持着,比陌路人还要尴尬。我是系在他心上的死结。

  一次,我路过一家西餐厅,穿过透明的落地窗,我看见先生和一个年轻女孩面对面坐着,他轻轻地为女孩拢了拢头发,我就明白了一切。先是呆,然后我进了西餐厅,站在先生面前,死死盯着他看,眼里没有一滴泪。我什么也不想说,也无话可说。女孩看看我,看看我先生,站起来想走,我先生伸手按住她,然后,同样死死地,绝不示弱地看着我。我只能听见自己缓慢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动在濒临死亡般的苍白边缘。

  输了的是我,如果再站下去,我会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倒下。

  那一夜,先生没回家,他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明白:随着婆婆的去世,我们的爱情也死了。先生再也没有回来。有时,我下班回来,看见衣橱被动过了——先生回来拿一点自己的东西。我不想给他打电话,原先还有试图向他解释一番的念头,一切都彻底失去了。

  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去医院体检,每每看见有男人小心地扶着妻子去做体检,我的心便碎的提不像样子。同事隐约劝我打掉算了,我坚决说不,我发疯了一样要生下这个孩子,也算对婆婆的死的补偿吧,我下班回来,先生坐在客厅里,满屋子烟雾弥漫,茶几上摆着一张纸。没必要看,我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先生不在家的二个多月,我逐渐学会了平静。我看着他,摘下帽子,说:“你等一下,我签字。” 先生看着我,眼神复杂,和我一样。

  我一边解大衣扣子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哭不哭……” 眼睛很疼,但我不让它们流出眼泪。挂好大衣,先生的眼睛死死盯在我已隆起的肚子上。我笑笑,走过去,拖过那张纸,看也不看,签上自己的名字,推给他。“芦荻,你怀孕了?” 自从婆婆出事后,这是先生第一次跟我说话。我再也管不住眼睛,眼泪“哗啦‘地流下来。我说:“是啊,不过没事,你可以走了。”

  先生没走,黑暗里,我们对望着。先生慢慢趴在我身上,眼泪渗透了被子。而在我心里,很多东西已经很远了,远到即使我奔跑都拿不到了。不记得先生跟我说过多少遍“对不起”了,我也曾经以为自己会原谅,却不能,在西餐厅先生当着那个女孩的面,他看我的冰冷的眼神,这辈子,我忘记不了。我们在彼此心上划下了深深的伤痕。我的,是无意的;他的,是刻意的。

  期待冰释前嫌,但过去的已无法重来!

  除了想起肚子里的孩子时心里是暖的,而对先生,我心冷如霜,不吃他买的任何东西,不要他的任何礼物,不跟他说话。从在那张纸上签字起,婚姻以及爱情统统在我的心里消亡。有时先生试图回卧室,他来,我就去客厅,先生只好睡回婆婆的房间。夜里,从先生的房间有时会传来轻微的呻吟,我一声不响。这是他习惯玩的伎俩,以前只要我不理他了,他就装病,我就会乖乖投降,关心他怎么了,他就一把抓住我哈哈大笑。他忘记了,那时,我会心疼是因为有爱情,现在,我们还有什么?

  先生用呻吟断断续续待续到孩子出生。他几乎每天都在给孩子买东西,婴儿用品,儿童用品,以及孩子喜欢的书,一包包的,快把他的房间堆满了。

  我知道他是用这样的方式感动我,而我已经不为所动。他只好关在房间里,用电脑“噼哩啪啦”敲字,或许他正在网恋,但对我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

  转年春末的一个深夜,剧烈的腹痛让我大喊一声,先生一个箭步冲进来,好像他根本就没脱衣服睡觉,为的就是等这个时刻的到来。先生背起我就往楼下跑,拦车,一路上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不停地给我擦掉额上的汗。到了医院,背起我就往产科跑。趴在他干瘦而温暖的背上,一个念头忽然闯进心里:这一生,谁还会像他这样疼爱我?先生扶着产房的门,看着我进去,眼神暖融融的我忍着阵痛对他笑了一下。从产房出来,先生望着我和儿子,眼睛湿湿地笑啊笑啊的。我摸了一下他的手。先生望着我,微笑,然后,缓慢而疲惫地软塌塌倒下去。我痛喊他的名字……先生笑着,没睁开疲惫的眼睛…我以为再也不会为先生流一滴泪,事实却是,从没有过如此剧烈的疼撕扯着我的身体。医生说,我先生的肝癌发现时已是晚期,他能坚持这么久是绝对的奇迹。我问医生什么时候发现的?医生说五个月前,然后安慰我:“准备后事吧。”

  我不顾护士的阻拦,回家,冲进先生的房间打开电脑,心一下子被疼窒息了。

  先生的肝癌在五个月前就已发现,他的呻吟是真的,我居然还以为……

  电脑上的20万字,是先生写给儿子的留言:

  孩子,为了你,我一直在坚持,等看你一眼再倒下,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我知道,你的一生会有很多快乐或者遇到挫折,如果我能够陪你经历这个成长历程,该是多么快乐,但爸爸没有这个机会了。爸爸在电脑上,把你一生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一地写下来,等你遇到这些问题时,可以参考爸爸的意见……

  ……孩子,写完这20多万字,我感觉像陪你经历了整个成长过程。真的,爸爸很快乐。好好爱你的妈妈,她很辛苦,是最爱你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从儿子去幼儿园到读小学,读中学,大学,到工作以及爱情遥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都写到了。

  先生也给我写了信:

  亲爱的,娶了你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原谅我对你的伤害,原谅我隐瞒了病情,因为我想让你有个好的心情等待孩子的出生……亲爱的,如果你哭了,说明你已经原谅我了,我就笑了,谢谢你一直爱我……  这些礼物,我担心没有机会亲自送给孩子了,麻烦你每年替我送他几份礼物,包装盒子上都写着送礼物的日期……

  回到医院,先生依旧在昏迷中。我把儿子抱过来,放在他身边,我说:“你睁开眼笑一下,我要让儿子记住他在你怀抱里的温暖……”

先生艰难地睁开眼,微微地笑了一下。儿子偎依在他怀里,舞动粉色的小手。

  我“喀嚓喀嚓”按快门,泪水在脸上恣意地流……

第157个、外婆的美学

  外婆说:“人在找一件合适的衣服,衣服也在找那個合适的人,找到了,人满意,衣服也满意,人好看,衣服也好看。”“一匹布要变成一件好衣裳,如同一个人要变成一个好人,要下点功夫。”“无论做衣服还是做人,心里都要有一个‘样式’,才能做好。”
  
  外婆做衣服是那么细致耐心,从量到裁再到缝,她好像在用心体会布的心情。一匹布要变成一件衣服,它的心情肯定也是激动的,充满着期待,或许还有几分担忧和恐惧:要是变得不伦不类,甚至很丑陋,名誉和尊严就毁了。
  
  记忆中,每次缝衣,外婆都要先洗手,把自己穿戴得整整齐齐,身子也尽量坐得端正。外婆总是坐在敞亮的地方做针线活。她特别喜欢坐在场院里,在高高的天空下面做小小的衣服,外婆的神情显得朴素、虔诚、庄重。
  
  在我的童年,穿新衣必是在盛大的日子,比如春节、生日。旧衣服、补丁衣服是我们日常的服装。我们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也不感到委屈,一方面是因为人们都过着打补丁的日子,另一方面,是因为外婆在为我们补衣的时候,精心搭配着每一块补丁的颜色和形状,她把补丁衣服做成了好看的艺术品。
  
  除了缝大件衣服,外婆还会绣花,鞋垫、枕套、被面、床单、围裙上都有外婆绣的各种图案。
  
  外婆的“艺术灵感”来自她的内心,也来自大自然。燕子和其他各种鸟儿飞过头顶,它们的模样和姿态留在外婆的心里,外婆就顺手用针线把它们保存下来。外婆常常凝视着天空中的云朵出神,她手中的针线一动不动,布安静地在一旁等待着。忽然出现一声鸟叫或别的什么声音,外婆才如梦初醒般地把目光从云端收回,细针密线地绣啊绣啊,要不了一会儿,天上的图案就出现在她手中。读过中学的舅舅说,外婆的手艺是从天上学来的。
  
  那年秋天,我上小学,外婆送给我的礼物是一双鞋垫和一个枕套。鞋垫上绣着一汪泉水,泉边生着一丛水仙,泉水里游着两条鱼儿。我说:“外婆,我的脚泡在水里,会冻坏的。”外婆说:“孩子,泉水冬暖夏凉。冬天,你就想着脚底下有温水流淌;夏天呢,有清凉在脚底下护着你。你走到哪里,鱼就陪你到哪里,有鱼的地方你就不会口渴。”
  
  枕套上绣着月宫,桂花树下,蹲着一只兔子,它在月宫里,在云端,望着人间,望着我。到夜晚,它就守着我的梦境。外婆用细针密线把天上人间的好东西都收拢来,让它们贴紧我的身体。贴紧我身体的,是外婆密密的手纹,也是她密密的心情。
  
  直到今天,我还保存着我童年时的一双鞋垫。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年之久,它们已经变得破旧,如文物那样脆弱易碎。但那泉水依旧荡漾着,贴近它,似乎能听见隐隐水声。两条小鱼仍然没有长大,一直游在岁月的深处。几丛欲开未开的水仙,仍然那样停在外婆的呼吸里。
  
  我端详着外婆留给我的这件“文物”。我的手纹,努力接近和重叠着外婆的手纹。她冰凉的手从远方伸过来,感受我手上的温度。

第158个、追逐汽车的女子

  没有人能忽略这样一张脸:泪痕纷披,呜咽声声:“求求、求求你们。”褐发在颤抖,墨镜里,藏着一双红肿、深陷、因其绝望而绝美的眼睛。

  她叫苏珊·史密斯,她说:这原本是一个温凉秋夜,她开车带着3岁和14个月大的两个孩子,行驶在静谧的公路上,忽然一个歹徒蹿上车,持枪威逼她下车,然后带着她的孩子们扬长而去。

  而她,只能无助地站在路边,对瞬间消失的车子挥手,喊道:“再见,宝贝们,妈妈永远爱你们。”而黑暗冰寒无尽。

  全美国都为她哭泣祈祷。

  却有一个女子投书电视台:苏珊在说谎。女子说:她也是个母亲,也曾在山崩石裂瞬间,下车问路,一转头,数步开外的车子被人开走,而车上,有她还是稚婴的女儿。

  她说她疯了一般扑向大团尾气和泥尘,手袋脱手而飞,惨号大叫,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旁人也听不懂——她是华裔美籍,此刻却忘尽英语,只用母语声声狂呼:“救命,放下我的孩子。”

  高跟鞋妨碍她,一把拽脱劈手扔出去。她死命追赶,忘了人的速度不可能与车辆抗衡,看不见脚下的石砾、玻璃屑、柏油,惟一的念头就是:救回女儿。她只是一个纤弱的亚裔女子,那一刻却如豹如鹰,连歹徒也被吓着了,弃车而逃。而她裙摆全撕,脚踝扭伤,脚底流出殷红的血。生死教会她锐利果敢,所以她说,那一刻,没有一个母亲,会如苏珊般高贵沉着。

  九天九夜的追捕,孩子们找到了,不在暗夜不在森林,而沉在冰冷的湖底。苏珊,终于向警方自首,的确是她,因为一点情欲的贪念,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1994年的事了。偶尔在一本书里,读到前因后果和那陌生女子的信。我低了低头,其实并没有泪。我想我懂。

  我尚不及为人母,也不曾遭逢死亡,我却曾站在高处临下,看着爱人轻快远去,仿佛有鹳雀在他鞋底翻飞,他是急着赶赴另一个女子的约会吧?真相凄厉地,直逼眼前。不是不知道,在泪落之前应该说再见。我却做不到,因为我爱他。

  我开始虚伪,听着谎言却装作一无所知;我学会窥探,四处打听如蛇之祟行,我十分看轻自己;我的故事越编越好,好莱坞金牌编剧也没这般丰富多彩,只为让他多留一分钟。

  最后,我打了他一巴掌。

  真干脆痛快,是一切一切的收场。出手的瞬间,像那位绝望的母亲,远远掷出她的高跟鞋。掷中没有?并不重要。

  有多爱,就有多不舍;有多温柔,就有多暴烈。爱得唇边有血,眼中有泪,胸口有纠缠的爱与恨,爱到如连体婴般骨肉相连。割爱,就一定不可能如拈去一片花叶般轻松微笑。

  明知留不住,收不下,却不能自控我颠倒狂乱的脚步。那一遭,我是夜深街上追逐汽车的女子。而我无声的哭泣,他没有听见。

第159个、父母的心

  初春,傍晚。重庆万豪酒店大厅外,料峭春雨淅淅沥沥。送走出席报社“感动重庆十大市民”颁奖典礼的众嘉宾,我陪客人来到酒店自助餐厅。餐厅富丽堂皇的装饰在灯光下呈暗红色,峨冠博带的大厨背着手,气宇轩昂地穿梭于餐桌间,神情活像巴顿将军正视察他的第三坦克军团。
  
  客人是来自东北的一对农民夫妻,他们是来出席儿子的颁奖典礼的。
  
  典礼结束时,头儿对我说:“你陪他们下去吃个便饭吧,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这对夫妻年过五旬,朝鲜族人。他们当天从遥远的东北飞过来,男人戴一顶时髦的白色棒球帽,与陈旧的衣服很不协调,女人衣着款式起码是10年前的。他们的儿子叫李恒太,21岁,在重庆读大二。去年国庆节,李恒太在九龙坡长江边为救一名落水儿童被江水冲走,至今下落不明。
  
  老两口都不高,黑瘦,与我想像的东北大汉有差距。但一开口,觉得口音很熟,让人想起赵本山,他们坐在餐桌边沉默着。男人掏出香烟狠狠吸,女人满脸悲伤,眼睛一直含着泪花。
  
  我说,这里是自助餐,我给你们取去。男人把烟掐灭,说:“我们自己来吧。”我带着男人和女人穿行在香气四溢的食盘间。他们怯怯地取菜,可能不太习惯用不锈钢菜夹,女人不小心将菜屑掉落在餐台上。大厨见了,不说,也不笑,脸冷冷的。
  
  男人和女人盛了盖不住盘底的一点素菜,坐下轻轻吃。我叫小姐拿来筷子,换过他们手中的刀叉。男人的脸稍稍松懈了一些,女人仍苦着脸。我知道他们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
  
  我问男人:“喝点啤酒吧?”男人摇头。我便去取食物,回来后,见他们已将素菜吃光了,盘子干干净净无一点残渣。我说:“再去给你们取点肉食。”男人一把抓住我说:“谢谢了,我们吃好了。”女人也将脸拾起来,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张记者,我们吃好了,真的。”
  
  我注意到,他们可能怕影响我的胃口,没说吃不下,也没说吃饱了,只说“吃好了”。
  
  餐厅很安静。远处有三三两两的老外正在用餐,交谈声音如耳语。背景音乐是加斯·荷伯为电影Wemer Herzog的配曲,记得电影开篇是一个少年在金黄麦田里奔跑,它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据说,这段音乐的主题是“人人为自己,上帝反众人”。我想起李恒太:春天,东北大平原上,他也曾在麦田里奔跑过,如今却再也回不到故乡——他为了别人永远沉没在重庆长江段,连遗体也没找到。
  
  请李恒太的父母来重庆前,我与他们通过电话。
  
  我说:“按报社规定,你们来重庆,报社可以报销一个人的火车票。”男人说:“现在春运还没结束呢,火车票不好买,我们准备乘飞机过来。”
  
  我说:“飞机票呀,有点……”
  
  男人听出我的迟疑,说:“你们报不报销没关系,哪怕自费,我们也要来出席恒太的颁奖典礼。”又说:“抚顺这几天零下十几度,冷得跟咱心一样,今年除夕夜,我知道儿子回不来了,但还是给他摆了筷子和酒杯。每次一想起他,我头发就一缕一缕掉,现在快掉光了!”
  
  难怪男人戴着棒球帽。
  
  面对丧子之痛的男人和女人,我想找点别的话。问女人:“你退休了吧?”女人一怔,说:“我是农民。”她似乎看懂了我的意思,说:“张记者,你能来陪咱坐坐,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你千万不要怪我话少啊。”又说:“昨夜,我又梦见了我家恒太,好多鱼正围着他咬哩!”说罢,她泣不成声。
  
  男人接过话说:“我们虽穷,但还是准备了1万元,如果重庆有人能找到恒太的尸骨,我们一定要重谢他!”他边说边掏出钱包,取出一张合影:前面站着一个风华正茂的英俊青年,后边是满头浓发憨笑着的父亲。那父亲与眼前这男人完全成了两个人。
  
  男人突然问:“今天的颁奖会场可能要花点钱吧?”我说租的,6000元。男人一呆,女人收住哭。又问:“这晚餐呢?”我犹豫着,说147元。“是我们全部吗?”男人问。我说一个人147元。“哪怕只吃了一片面包,也这价。”男人和女人久久无语,低下头去。
  
  最后我问:“你们明天怎么安排,需要什么帮助?”男人说:“不再麻烦你们了。我们准备到恒太下水的地方去看看,再给他烧炷香,也许今后也来不了了。”
  
  我无语。我想起颁奖会上,由我给他儿子撰写的颁奖词。
  
  然而,我真的理解他们的儿子吗?汗颜。
  
  当我把男人和女人送到酒店门外,灯红酒绿与鼎沸人声迎面扑来。接他们的车来了,女人突然弯下腰,从一个大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小包,说:“张记者,我要送你点东西。”我赶紧推辞,说我们有纪律,不能收的。女人抓住我的手说:“我不听这些,你一定得收下,这是我自己上山拾的榛子,不值钱,是心意。”男人说:“收下吧,收下吧,感谢你给我们恒太写的那些话呢,他如果水下有知,也会笑的。”跨进车门前,男人突然回身握住我的手问:“啥时能来东北?我一定用朝鲜族礼仪接待你。”
  
  一周后的大清早,他们给我打来电话,说已经回到老家了。女人说:“我们是坐船走的,一路想看看恒太安睡的长江。”男人接过电话说:“恒太妈从重庆朝天门上船后,几乎没离开船舷,一直到三峡大坝才回舱,我们知道找不到,但心不甘啊!”
  
  我久久无语。男人叫李明德,女人叫崔成莲,家住辽宁省抚顺市章党朝鲜族村。

第160个、爸爸的味道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味,日子久了,那种气味就代表他。
  F说,他爸爸是一家海鲜酒家的厨师。小时候,每晚爸爸下班回来,他都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腥味。他们住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爸爸身上的腥味令他很难受。他和爸爸的关系很差,考上大学之后,他立刻搬出去跟朋友住。两父子每年只见几次面。
  后来,他爸爸病危,躺在医院里。临终的时候,他站在爸爸的病榻旁边,老人家身上挂满各种点滴,加上医院里浓烈的消毒药水味道,他再也嗅不到小时候他常常嗅到的爸爸身上的那股腥味那股为了养活一家人而换来的腥味。他把爸爸的手指放到自己鼻子前面,可是,那记忆里的腥味已经永远消失。那一刻,他才知道,那股他曾经十分讨厌的腥味原来是那么芳香。
  爸爸走了,他身上的腥味却永存在儿子的脑海中,变成了悔疚。F说,他不能原谅自己小时候曾经跟同学说:“我讨厌爸爸的味道。”
  他记得他有一位同学的爸爸是修理汽车的,每次他来接儿子放学,身上都有一股修车房的味道。另一个同学的爸爸在医院工作,身上常常散发着医院的味道。
  爸爸的味道,总是离不开他的谋生伎俩。爸爸老了,那种味道会随风逝去。我们曾否尊重和珍惜他身上的味道?
  你爸爸是什么味道的?

第161个、猎人与母猴

 1960年,山里饿死了人,公社组织了十几个生产队,围了两个山头,要把这个范围的猴子赶尽杀绝,不为别的,就为了肚子,零星的野猪、麂子已经解决不了问题,饥肠辘辘的山民把目光转向了群体的猴子。两座山的树木几乎全被伐光,最终一千多人将三群猴子围困在一个不大的山包上。猴子的四周没有了树木,被黑压压的人群层层包围,插翅难逃。双方在对峙,那是一场心理的较量。猴群不动声色地在有限的林子里躲藏着,人在四周安营扎寨,时时地敲击响器,大声呐喊,不给猴群以歇息机会。三日以后,猴群已精疲力竭,准备冒死突围,人也做好了准备,开始收网进攻。于是,小小的林子里展开了激战,猴的老弱妇孺向中间靠拢,以求存活;人的老弱妇孺在外围呐喊,造出声势。青壮的进行厮杀,彼此都拼出全部力气浴血奋战,说到底都是为了活命。战斗整整进行了一个白天,黄昏的时候,林子里渐渐平息下来,无数的死猴被收集在一起,各生产队按人头进行分配。
  那天,有两个老猎人没有参加分配,他们俩为追击一只母猴来到被砍伐后的秃山坡上。母猴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崽,背上背着抢出来的别的猴的崽,匆忙地沿着荒脊的山岭逃窜。两个老猎人拿着猎枪穷追不舍,他们是有经验的猎人,他们知道,抱着两个崽的母猴跑不了多远。于是他们分头包抄,和母猴兜圈子,消耗它的体力。母猴慌不择路,最终爬上了空地上一棵孤零零的小树。这棵树太小了,几乎禁不住猴子的重量,绝对是砍伐者的疏忽,他根本没把它看成一棵“树”。上了“树”的母猴再无路可逃,它绝望地望着追赶到跟前的猎人,更紧地搂住了它的崽。
  绝佳的角度,绝佳的时机,两个猎人同时举起了枪。正要抠动扳机,他们看到母猴突然做了一个手势,两人一愣,分散了注意力,就在这犹疑间,只见母猴将背上的、怀中的小崽儿,一同搂在胸前,喂它们吃奶。两个小东西大约是不饿,吃了几口便不吃了。这时,母猴将它们搁在更高的树杈上,自己上上下下摘了许多树叶,将奶水一滴滴挤在叶子上,搁在小猴能够够到的地方。做完了这些事,母猴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猎人,用前爪捂住了双眼。
  母猴的意思很明确:现在可以开枪了……
  母猴的背后映衬着落日的余晖,一片凄艳的晚霞和群山的剪影,两只小猴天真无邪地在树梢上嬉戏,全不知危险近在眼前。
  猎人的枪放下了,永远地放下了。
  他们不能对母亲开枪。

第162个、三室九床

  退休后,他教的几个拉小提琴的小学生里,数力力最让他吃惊。他问过她,既然是女孩子,为什么那名字写出来不是丽丽、莉莉、俐俐什么的,而是这么两个字?她回答说:“妈妈喜欢这两个字。”?
  别的几个孩子,每天总有家长接送,或母亲或父亲,有的间或还由祖辈或姑姨陪同,对他这个老师极为热情,嘘寒问暖,送些小礼品,他却总报之以不咸不淡的温开水般的回应;而且,他一开始就立下规矩:琴盒一定要让孩子自己背来,如果让他看见是家长替背来的,则不但那家长会遭他白眼,对那学生也会格外严厉;他教授时,严禁家长在场,甚至站在窗外聆听让他发现了,也会惹得他停止授课,直到那家长知趣躲开。起初,教完后家长总缠着他问:“我们孩子进步大吗?”他总淡淡地回答:“您回家自己听,如果听不出所以然来,我说了就算数吗?”?
  家长们后来都不再问,因为随着课时的积累,回家一听孩子练琴,最迟钝的耳朵也能感觉到,那琴声不仅愈见优美,里头还一点一滴地渗入了让人感动,而又难以说出来的那么一种音韵。都传说这位教授退休后不在自己家里收徒,也不在自己任过教的那所学校开设的业余班授课,非跑到离其居所颇远的这个民营学校来担任课程,是出于一种很纯净而浪漫的原因,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传说的版本不一,关键是都知道他教得好。
  虽然学生不多,他却记不清他们各自的家长。尽管有的家长给他留下颇深的印象,比如一位母亲身上总是老远就冒出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一位父亲跟人离近了说话时,总是很优雅地用手挡住嘴里的哈气……但他们究竟是哪位学生的母亲和父亲,至今还是有点拿不准。力力让他吃惊,也是因为有一天他忽然问她:“***妈呢?”力力说:“没来。”“她为什么不来?”问题一出口,对视中,他感到力力在吃惊,他自己其实也吃惊,他不是一直在强调“你们不是为家长而学琴,你们是为自己的灵魂而亲近音乐”吗??“她来不了。她……在医院,在病房里……”力力这样解释,他不由得再问了一句:“很久了吗?”力力回答:“好久了,一直在……”她说出那医院的名字,并且更具体地说:“内科病房,三室九床。”他就对力力充满了同情,他想,这孩子只提妈妈,不提爸爸,估计是父母离异了,而***妈又长期住院,她能坚持自己来学琴,也算难能可贵了。那次问答后,他对她的指点,比对其他学生,就略多些略细些。?
  那天他去医院探视一位老友,探视完心里觉得软软的,有柔曼的琴音,他款款走出那长长的走廊,都走到前面的圆厅了,忽然,他想起来,这也就是力力告诉他的那所医院啊,而内科病房的标志,就指向另一侧的廊道。他往那方向走去,去往三号病房,去跟那位长期卧在九床的母亲说,她的女儿现在不仅指法、弓法都趋娴熟,而且,丝丝缕缕的灵气,开始从弦上旋出……也许,他的报告,不啻灵丹妙药,能够大大促进她的康复??
  他找到了三号病房,三个床位,七床和八床的病人大概还能走动,去花园里散步去了,九床上是个一下子看不清面目的妇女,一位护工正在谨慎地帮她翻身。他努力地想从那病人身上发现出力力的哪怕是很淡的影子,那侧身的病人似乎发现了他,并对他微笑,他觉得心中的琴音和诗意戛然中止,但既然来了,也就还是报告吧,他就告诉她力力最近琴艺确有长足的进步……但他刚把话说完,就立即觉得不对头,那床上病人脸上的微笑,细看竟是一种病态的懵然,其年龄作为力力的母亲,似乎也过大,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忽然一声欢叫响在了耳边:“力力真有那么好吗?谢谢老师,谢谢啊!”他偏头一看,惊呼的是那位护工!那是一位黑红粗壮的妇女,但眉眼间,分明有与力力相通的韵味!?
  这些天,他的心弦一直颤动着。他知道了,医院里的护工,百分之九十五左右全是外地人,但力力的母亲,却是那属于极少数的本地下岗职工,作为护工,他们的工作极为辛苦,侍候到病人出院或者去世,才能回家暂歇一时,但也焦急地等待着医院的通知,好再去侍候一位挣到点钱……?
  他一直在构思一阕小提琴曲,原来乐思只在小时候记忆深刻的那首儿歌的素材里转悠,现在,他觉得仿佛泉水涌出了泉眼,那些活生生的蝌蚪,跳跃在了他谱纸的五条线上……?

第163个、那些卑微的母亲

  晚上,和朋友一起去吃烧烤。我们刚在桌旁坐下,就见一个老妇提着一个竹篮挤过来。她头发枯黄,身材瘦小而单薄,衣衫暗淡,但十分干净。她躬着身,表情谦卑地问:“五香花生要吗?……”彼时,朋友正说一个段子,几个人被逗得开怀大笑,没有人理会她的问询。她于是再一次将身子躬得更低,脸上的谦卑又多了几分:“五香花生要吗?新鲜的蚕豆……”
  
  她一连问了几遍,却都被朋友们的说笑声遮住。她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失望和忧愁爬满了脸庞。我问:“是新花生吗?怎么卖呀?”她急慌慌地拿出一包,又急慌慌地说:“新花生,三块钱一包,五块钱两包……”我掏了五块钱,她迅速把两包花生放在桌子上,解开口,才慢慢退回去,奔向下一桌。
  
  每次去逛超市,都会看到那个做保洁的女人,也有五十多岁了吧,头发灰白,晒得黑红的脸膛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有几缕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上。她总是手脚不停地忙碌,在卫生间,在电梯口,在过道。她弯着腰用力擦着地,超市里人来人往,她刚擦过的地,马上就被纷至沓来的脚步弄得一塌糊涂。她马上回过头去,重新擦一遍。
  
  有一次,我上卫生间,正好碰到她。她的头垂得很低,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看见她的两只骨骼粗大的手,捏着衣角局促不安地绞来绞去。那双手是红色的,被水泡得起了皱,有些地方裂开了口子,透着红的血丝。她的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看样子是超市的主管,那人语气凛凛地训斥她:“你就不能小心点?把脏水洒在人家衣服上,那大衣好几千块呢,你赔得起吗?这个月的工资先扣下……”她就急了,伸手扯住那人的衣袖,脸憋得通红,泪水瞬间涌得满脸都是。她语无伦次地说:“我儿子读高三,就等着我的工资呢,我下次一定小心……可不能全扣了呀……”她几乎就是在低声哀求了。
  
  逛街回来,遇上红绿灯。我们被交通协管员挡在警戒线内,等待车辆通过。这时,马路中间正行驶的车上,忽然有人扔出一只绿茶瓶子。瓶子里还有半瓶茶,在马路上骨碌碌转了几个圈,眼看就要被后面的车辗住。忽然,就见我身旁一个女人,猛地冲过交通协管员的指挥旗,几步跳到马路中间,探手捡起那只瓶子,迅速塞进身后的蛇皮袋里。她的身后,响起一大片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司机气急败坏地冲她嚷:“抢什么抢,不要命了?”
  
  她一边赔着笑往后退,一边扬起手中的瓶子冲着我们这边微笑。我回头,这才看到,我身后还有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孩儿,也竖着两根手指,在冲她笑。母子俩的笑容融聚在一起,像一个温暖的磁场,感染了所有的人。我明白了,她是一个贫穷的母亲。那个水瓶,不过一两毛钱,可对她而言,可能是一个做孩子晚饭的烧饼,或者是一包供孩子下饭的咸菜。
  
  生活中,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女人。天不亮就满城跑的送报工,满面尘土的垃圾工,摇着拨浪鼓收破烂的师傅,被城管撵得到处跑的水果小贩……她们身份卑微,为了一份微薄的收入兢兢业业。她们又无比崇高,为了孩子,胸腔里藏着震惊世界的力量。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母亲。

第164个、如果有一天,那两个人走了

  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

  这世间唯一与你有着最亲密血缘关系的人都不在了。所以。孩子们啊。人在世的时候。要对父母好点。别让父母总是为你们操心。父母不需要你挣多少钱但他们很需要子女的陪伴。因为子女是父母最深的牵挂。

  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

  这世间就再没有任何人会毫无保留的真心真意地疼爱你了。所以。孩子们啊。当你们再去回忆和父母的一点一滴的时候是不是会流泪满面?是不是在父母的坟前哭得肝肠寸断?没事的时候要常回家看看。看看父母。他们只需要你们回家而已。别把时间都花费在娱乐上面那些娱乐场所的朋友不值得你去深交。请记住酒吧不是你的家。KTV也只是消遣而已。别让父母眼睛望穿了。却还看不到你们。

  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

  这世间就再没有谁会在你不吃饭的时候。明明知道你会发脾气。而却还是要喊你吃饭的人了。所以。孩子们啊。不管外面有多大的事情都要记得回家吃饭。别让父母打了无数次的电话。你却依然不接。孩子们啊。别让遗憾留在心里。别到了以后父母都走了。想和父母吃饭。却没有了机会多遗憾啊。

  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

  这世间不会有谁会每时每刻地管着你了。管你工作怎么样了。管你瘦了还是胖了。管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管你吃得好不好。管你睡得好不好。因为管人是很累的。谁会愿意这样的去劳累呢?那还不是父母吗?所以。孩子们啊。在父母生病的时候。你们也要多去关爱他们啊。在他们生病的时候他们也需要你们的关爱啊。

  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

  这世间除开父母。没有谁会一生一世把你放在心上了。没有谁会暖暖地喊你的小名了。所以。孩子们啊。别做不孝之人。多问问父母最近好不好。如果不在父母身边。那么至少每个星期打给电话给父母。告诉父母自己的状况。别让父母为你担心。别不接父母的电话。

  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

  假如父母真的走了。就再也没有谁会心无杂念对待你了。所以。孩子们啊。别伤父母的心。在父母的有生之年里。多给父母一些快乐。别说自己没时间别说自己工作忙。别老是把时间都在了其他人身上。要知道爸爸和妈妈都只有一个。失去了朋友。可以再找。工作没有了。可以再找。甚至连心脏没有了都可以重新换一个。但是父母没有了。到哪里去找呢?

  别把不尊敬父母的人带回来。别跟不尊敬父母的人做朋友。别找不尊敬父母的男人或女人做老公或老婆。因为心里没有父母的人不值得去交往。

  照片是时光最好的证明。孩子们啊。至少要跟父母照一张相。以后他们即使真的走了。还有照片活在你的心里。如果还没有跟父母照相的。那么就别废话了。赶快去照吧。孩子们啊。你们有大把的时间跟别人照相。那么跟父母照相就那么没时间了吗?如果父母走了翻遍了照片却找不到和父母的合影。多遗憾啊。所以。孩子们啊。别等到你们想和父母照相了。父母却不在了。多痛苦啊。多遗憾啊。

  任何人都可以不是谁的谁。但唯一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偏偏就是谁的谁。任何人都有权利不再理你。任何人都有权利抛弃你。任何人都有权利不帮助你。甚至你都没有必要去抱怨男人甩了你。因为除开父母。谁都不是谁的谁。孩子们啊。父母是这个世间上最关爱你的人。

  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是血浓与水的亲情。还有哪种情会比父母之情来得深厚?想必很多子女对父母的感情都没有父母对待子女的一半吧。孩子们啊。你们光光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从小到大。父母为你们洗过无数的澡。为你们洗过无数次的衣服。你们不会走路。他们牵着你们的小手过马路。你们不吃饭。他们就喂饭。等到把你们喂饱了。饭菜都凉了。但你们呢?你们为父母洗过什么呢?你们为父母做什么呢?

  父母打过你们。骂过你们。你们恨他们。甚至跟他们吵架。然后几天不回家。孩子们啊。你们可以恨任何人。 但唯一不能恨的两个就父母啊。孩子们别傻了。别恨了。有什么好去恨的。他们是父母。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们想一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比父母更加疼爱你。

  父母在世的时候。多留点笑容与安慰给父母。还有谁的恩情可以大过父母。还有谁的关怀可以大过父母。是谁在你病重的时候抱你去医院?那还不是父母吗?你们难道以为还有其他人会在你病重的时候会带你去医院吗?别傻了我敢保证。除开父母。没有人会为了你的病急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只到你开心了父母才会开心。

  在复杂的社会里。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很单纯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爱可以大过父母。多看父母两眼。在爸爸难过的时候。你不要说出来。男人的脆弱不习惯被任何人看出来。你只需要默默地陪着他。在妈妈难过的时候。你不要走开。让她在你的肩膀上哭。在父母吵架的时候。你不要不闻不问。你要去帮助他们解决问题。父母为你们付出了这么多。你们难道不应该也为父母做点什么吗?

  父母是最真最真的人。父母是唯一不会抛弃子女的人。任何人都会抛弃你。但父母不会。所以孩子们啊。别和父母闹矛盾。有话好好说。他们会谅解你孩子们啊。别难过了。别傻了。你们做错了事。父母是不会跟你们计较的。父母对子女的情感大过天啊。

  孩子们啊。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真的走了。是真的不在了。他们再也不会说话了。再也不会喊你们的名字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和你一起吃饭了。那么。乖孩子。我们擦开泪水。我们不哭。我们要勇敢。我们要坚强。人总是要走的。我们要乖。要听话。

  孩子们啊。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真的走了。是真的不在了。那么我们要多烧点钱给他们。给他们烧一座大大房子。有很多父母甚至连好的房子都没有住上。如果他们真的走了。就别让他们再寒酸了。

  好好生活。善待父母。如果有一天。生你养你的两个人都走了。那么我们也就不会有遗憾了。因为在父母在世的时候。自己已做了该做的。

  珍惜眼前的一切。 

第165个、目送

  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树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时常,钩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四周。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结束,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的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的孩子在哪一个位置。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十六岁,他到美国做交换生一年。我送他到机场。告别时,照例拥抱,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腿。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他在长长的队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乎不见。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心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我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博士学位读完之后,我回台湾教书。到大学报到第一天,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长途小货车送我。到了我才发觉,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卸下行李之后,他爬回车内,准备回去,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头伸出来说:“女儿,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然后噗噗地驶出巷口,留下一团黑烟。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我还站在那里,一只皮箱旁。
  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推着他的轮椅散步,他的头低垂到胸口。有一次,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裙子也沾上了粪便,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护士接过他的轮椅,我拎起皮包,看着轮椅的背影,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然后没入门后。
  我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公尺。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掠开被雨湿了的前额头发,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第166个、爹给我的另类宠爱

  我爹叫我妈去买好烟,放在我旁边……
  
  我上高二那年,迷上了摇滚和现代诗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背书包上学后,就直接躺在操场上,看书听音乐看云,愤世嫉俗,不亦乐乎。与我做伴的是摇滚乐、帕斯的诗。
  班主任找我爹,教导主任找我爹,让我爹赶紧做我思想工作,千万别让我这么荒废学业。但当时的我心思颓废,对教育反感至极,哪里听得进,日日过我声色犬马的日子。我爹哭过,骂过,哀求过,最后我反驳了一句话:我会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他从此再无话可说,被我彻底坑蒙拐骗了。直到今天他还会带着希望地问:你什么时候去得诺贝尔文学奖,千万不能给我吃空心汤团啊。我叹着气,如今被房地产广告恶心得暗无天日的我,哪有心思钻营文学啊?现在想想,我爹那样答应我,—来是因为我实在情绪太差,二来也是我的语文老师写信说我是十年难遇的天才,三是他实在太爱我,不忍看我难受。
  记得我心绪低落的日子里,他努力去了解那个摇滚歌手科特·柯本的来龙去脉,努力了解他女儿成天要死不活闷在房里抽烟的原因。他督促我妈去帮我主动买好烟,放我桌上,所以我那一年,从来没有自己跑出去买过烟。有次倾盆大雨,我非要出门去离家颇远的公园,我妈以为我是去自杀的,所以不让我出门,就我爹说了一句:把伞带好,出门路滑,小心点,记得回家。
  我爹自命不凡,却怀才不遇。我爹没上大学,他说他一辈子记得我奶奶说的一句话:你们给我争气!我奶奶没文化,而且有点歇斯底里,她对子女不疼也不爱,教育起来也就这一句话,还是拍着大腿说的。
  我和我爹的关系,可以说水火不容,又可以说水乳交融。想当年我青春期伊始,胸部开始隆起,每每走路总是弯腰驼背,以求胸部不突兀于身体。我爹最看不惯这事,我记得他是这么对我说的:男人之美在于嘴须,女人之美在于乳房,你遮什么遮,要不你去砧板上拿菜刀剁下来好了。其实很多应该由母亲传授给女儿的事情,我爹都很自然地做到了,这在我们家非常正常。
  我爹这辈子最关心国家、国力、国势……家里堆满了他从报摊上买回的报纸杂志。他总是带着骄傲地说:美国人想压制我们中国是不可能的,我们国力强大。我常猜想,他这么热衷国力的评估,还有一点是为了那股市,他认为看股票就要看国际形势,这是根本。我不理解,只是觉得他太高太远。
  我爹—辈子宠我爱我,这爱这宠无理又暴力。直到今天,每次和他吃饭,他都要在我耳边唠叨,这菜是他从哪个菜场哪个菜贩那里买的,品质如何过硬,边说边盛好一大碗汤单独发放给我,要我务必喝下,鱼直接夹下半条放在我碗上,还要求饭桌上所有的人监视我全部吃完。这在我婚后依然如此,只是我男人比较了解丈人,每每在丈人动手前,先把老婆的汤盛满。
  我爹第一次见到准女婿和准亲家说的都是同—句话:“我这女儿心思简单,人善良,就是不会做家务,只会看书写诗。”他最担心我的就是我为人单纯,所以总想着他在世的日子要多挣钱,留给我,好让我过可以不用上班也能看书写诗的日子。

第167个、因为爱你,所以打你

  1987年是我人生的最低谷。那年,我高考落榜,虽然当时高考落榜的是大多数,而且就算报考公务员,高中文凭就可以了,但不能继续读书终归还是一件令人不爽的事情,特别是一个平时成绩还不如我的小姐妹居然考上了大学,***妈逢人便发糖的欢乐深深戳伤了我的父母。那段时间,父亲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堆过期的臭肉。
  
  应该承认,高考失利对父母的打击远大于我。父母在摇头叹息完之后,将希望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即将读高一的妹妹身上。我的哭丧表情和悲哀情绪也瞬间找到了下家,毫无保留地转移到妹妹脸上。
  
  我通过同学的父亲找到一份银行临时工的工作,那是家小庙一样的储蓄所,一共只有几个人,工资极其低廉,“转正机会”渺茫得近于无。
  
  父母对我的选择尽管不屑,但也没有多少言语。我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沉默还是从此走入淡然平和。我只知道,没有了无微不至、无所不在的关心,我感到万分的轻松与自在。
  
  但我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让一对历来对孩子指手画脚惯了的父母从此对孩子淡然处之,比让一列巨型火车不滑行便停下来更难。他们对我的隐忍和短暂放任其实是在等待我犯错,然后用这个所谓的错作为依据,否定我的选择。他们要等的所谓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当时的银行是年轻人聚集的地方,单位为了增加凝聚力和员工归属感,经常搞些联谊活动,最简单实惠的就是办舞会。当时的舞会还是青年男女们的最爱,是陌生男女们为数不多的认识与交流的机会。
  
  那时,通常是一家单位办舞会,全城年轻人齐上阵,巨大的灯光球场人山人海。口口相传引来的年轻人,在当时热门的琼瑶电影主题曲伴奏下翩然起舞的场景,只可以用壮观来形容。而年轻人多的地方,争吵与打架发生的几率也高。
  
  对于我去跳舞,父母没有像对我去银行上班那样“无为而治”。特别是父亲,他非常担心我会被“坏人”引上一条歪斜的人生道路。我本不热爱跳舞,但也不讨厌。偶尔跟着同伴们去别的单位办的舞会或舞厅,大多是因为无聊。发现父母反对得激烈时,则纯粹是为了品尝小反叛带来的片刻快感。
  
  我永远记得1987年12月28日,那一个并不算太冷的冬夜。由于我撒谎而出去参加舞会的频率越来越高,父母觉得我的行为值得怀疑,于是严禁我晚上出门。有天我与同事约好,并发誓谁不去就是小狗。眼见着舞会开场时间快到了,我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好装病,把枕头塞在被子里装睡,然后从窗户上顺着水管溜了下去。我家在二楼,虽然不高,但要突破这种极限也确实需要勇气。
  
  我突破极限的勇气也彻底越过了父母的底线。那天晚上,发现我逃跑之后的父母被半年来积在胸中的愤怒激发,寻遍县城里所有舞厅,并将正在跳舞的我揪了出来。突然受到惊吓的我被周围围观的人一起哄,像是被人抓了现行的小偷,羞愤难当之下就和父母顶起嘴来,这等于是往一堆燃得正旺的火上浇了一桶油。愤怒的父亲一抬手,他手里的自行车链锁正好砸在我的额头上。
  
  那链锁砸在额头上的伤只保留了一个月,但心上的伤口却保留了几十年。后来,我离开老家结婚,生了女儿,那伤口还横亘在我们父女之间,每次想起都会有阵阵悸痛。多年来,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故意用链锁打我,还是怒气之下失了手?但始终没有得出答案,这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结。直至去年他去世,如果不是丈夫和女儿的坚持,我也不会回到老家,不会听到他对那件事的最终解释。
  
  他说:“如果再有一次人生,我依然还会打你那一下,因为所有对你的愤怒,都不及对你从楼上摔下去的恐惧和担心……”

第168个、父子

  一家人靠采药度日,父亲天天都要爬山去采药。
  山大,山险,父亲风中雨中一日日爬,爬过了大半辈子。
  儿子一天天大起来,父亲让儿子也爬山。父亲拿一根绳子,一头拴了儿子,一头拴了自己,父亲在前面爬,儿子在后面爬。第一次爬山的时候,站在悬崖下面,父亲问儿子,你腰里的刀干什么用的?儿子说,到山上挖药用的。父亲说,还有呢?儿子看看前面的悬崖,看看悬崖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又瞪大眼睛看父亲。良久,摇摇头。父亲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一日,父子俩看见绝壁上一大片草成坟状隆起,严严密密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是参,是百年老参。父子俩奋力向上爬。父亲爬在前面,儿子爬在后面。没有路,只有陡峭的石壁,几乎无处可攀附手足。父子俩一点点往上艰难地移动,父亲抓住了一丛荆棘,离那棵参只有一步之遥了。突然,父亲感觉系在腰间的绳子猛地向下一坠,抓住荆棘的手几乎要脱开。紧接着传来儿子的惊呼。父亲低头看,儿子已经离开了石壁,被绳子吊着腰在半空里悠荡。
  儿子的喊声惊惧而又慌乱。儿子喊,父亲,救我呀!儿子的喊声在莽莽苍苍的山间传过去又传过来,传过来又传过去,久久不散。
  父亲不吭声,父亲只是奋力往上爬。父亲要攀住那棵荆棘。这时候父亲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老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十根手指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松下去,松下去。可是不能松,父亲对自己说,下面有那根紧绷的绳子呀!父亲什么都不顾,他只是向上,向上。后来他的胳膊攀上去了,再后来,他的整个身子都攀上去了。攀上去的父亲又一点点地把儿子拉了上去。
  在攀上去的过程中,父亲的腰被别在腰上的刀硌了,但父亲没有感觉到。这一次的爬山使父亲大病了一场,然后父亲就明显衰老了。
  衰老了的父亲仍然要坚持爬山。仍然是一根绳子,一头拴了父亲,一头拴了儿子。不过,父亲和儿子换了位置,儿子在上面爬,父亲在下面爬。
  儿子说父亲老了,不让父亲爬。父亲却坚持要爬,父亲不放心儿子。
  站在山脚下,父亲对儿子说,你该知道刀还能干什么用了。儿子瞪大眼睛看父亲,但父亲没有说。
  一日又一日,风中雨中。一日,父子俩又在一面绝壁上看见一棵很大的山参。父子俩奋力向上爬。在儿子快要爬近山参的时候,爬在下面的父亲的手松了,父亲离开了绝壁,在半空里悠悠荡荡。抓住一丛荆棘的儿子感觉到父亲很重很重,很重很重的父亲就要把他拉着坠下山谷了。儿子很惊恐地大声喊,天啊,怎么办呀?父亲不吭声,只是很吃力地从腰间抽出那把刀,朝绳子砍去。刀很锋利,一刀就把绳子砍断了。
  绳子断了之后,父亲就朝山谷里坠下去。父亲的身子刚刚接触山岩,便有很长的一截绳子也坠下来,落在父亲的身上。绳子在父亲的身上颤颤地抖,似一条长蛇。绳子两端的刀痕都是齐刷刷的,刀快极了。
  要是父亲能看到他身上颤动的那根绳子,他肯定会笑的——儿子到底明白了刀的用处——当父亲挥刀砍断绳子的时候,儿子也同时挥起了刀。儿子终于明白刀可以做什么用了。

第169个、最美的一封信

  妈妈既然让你诞生,就会让你健康地成长,可以给你眼泪,可以给你鲜血,也可以用我的生命让你再次诞生。
  
  那是多年以前的故事了,可它至今仍深深地震撼着我,一位名叫辛嘉艾文林的挪威妇女为了拯救身患癌症的女儿玛花,为她捐献了自己的肝脏后,从容开枪自杀。那瞬间划破欧罗巴夜空的枪声,足以震撼世界上许多善良的心灵和麻木的神经。
  这几乎是一个众人皆知的故事了,重新提起旨在唤醒人们对伟大母亲的爱,故事的情节不在这里作过多的叙述了,我只是怀着崇敬的心,揣摩她临终前想对女儿说的话。她有太多的话要对女儿说,反而无从落笔,最后竟只留下一句话:“宝贝,诀别是为了你更好地成长……”我知道,一支笔根本无法承担那份母爱的重量,但我依然要寻着爱的轨迹,梳理出人世间最美的一封信——
  宝贝,妈妈要和你变成一个人了。只能这样,否则我们谁也无法在这个世间存活下去。如果你不在了,妈妈的生命将毫无意义。所以,妈妈要把健康的肝脏留给你,让你好好地活着,而妈妈的爱,永在。
  宝贝,妈妈爱你,但妈妈只有这样才能救你,这是惟一的办法。妈妈既然让你诞生,就会让你健康地成长,可以给你眼泪,可以给你鲜血,也可以用我的生命让你再次诞生。所以,你不要为妈妈难过。不管怎么样,妈妈还有一样活着的东西在你的身体里,而且会一直跟随着你生老病死。
  宝贝,妈妈在你身体里,你不知道那样多好,可以在早晨叫醒你,免得你这个小懒虫总是喜欢赖在床上不起;可以提醒你吃早点,我早就知道,你有不愿意吃早点的坏习惯,总是偷偷地倒掉你的牛奶,偷偷地把面包塞进芭比狗的嘴里,芭比狗被你喂得臃肿不堪,难看死了,你该想办法让它减减肥了。
  宝贝,你在课堂上学习,妈妈就在你的身体里为你加油;你在操场上奔跑、玩耍,妈妈就在你的身体里跟着你跑,跟着你疯。那样多好!你要坚信:你比别的孩子都幸福,别人的妈妈只有放学的时候才来接他们,而你的妈妈总是随身携带着的。
  宝贝,妈妈会在每个夜里提醒你早点休息;妈妈会看着你睡觉,用我不息的搏动做你的催眠曲,做你的钟声。等你睡着了,妈妈就到你的梦里去。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我们拥抱的方式不同以往,妈妈再也吻不到你的头了,你不知道,你头发的味道有多好闻,清清的馨香就像我们后花园里的那些草叶和花瓣。
  宝贝,从今以后,妈妈就住进你的身体里了,那里就是妈妈的后花园。妈妈会帮你打扫里面的灰尘;帮你赶走害你疼痛的病菌,再也不让你生病,那该死的肝癌折磨了你那么久,妈妈也跟着你痛不欲生啊。
  宝贝,妈妈并没有远离你,妈妈把所有的爱都融进那颗肝脏里,会因你的存在而存在;会陪着你,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为了妈妈。只有你幸福地活在人间,妈妈才会在天堂做个快乐的天使。
  宝贝,妈妈短暂的离开,是为了以最好的方式靠近你。一会儿我们就会融合到一起了。阳光真耀眼啊!枪响了,但没有疼痛。世界一下子就黑了。
  宝贝,等着我,妈妈来了,一会儿就是光明……

第170个、给父母寄钱

  乡下的父母年岁大了,我便和妻子商议每月给家里寄一点钱。我俩认真地盘算了一下,除去我们日常的所有可能性开支,每月给父母寄500元还是可以做到的。春节回家的时候,我把这个想法给父母讲了。不待母亲开口,父亲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就按你们的意见办!”

  此后每到月初,我和妻子都会抽时间给家里寄去这笔钱。到了年底,母亲拿出一个大红包给我儿子:“孙子,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压岁钱!”我打开一看,一下子愣住了,居然是六千元!我问父亲:“干嘛给孩子这么多钱啊?”父亲说:“这一年你给我们寄了六千元钱,现在给你们拿回去,留着给宝贝将来念大学用!对了,专款专用,你们再难也不许动这笔钱!”父亲说完,母亲说:“其实我和你爸的日子过得挺好的,用不着你们寄钱!”

  回城以后,妻子问我:“以后还给不给家里寄钱了啊?”我说:“寄了钱爸妈也是攒着,然后再拿回来,干脆别寄了。”可是想不到的是,三个月后来城里打工的邻居柱子给我捎来了口信:“你爸让我问问你,说好了每月给家寄500元钱,现在为啥不寄了?”我一听有点发懵,赶紧跑到邮局一次寄了1500元钱。此后每到月初,照寄不误。

  又到了春节,回老家的时候,母亲又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这是给孙子的……”我有些哭笑不得:“爸,妈,咱这是折腾啥啊?”母亲看了一眼父亲:“这事问你爹吧!你爹最牛气的事儿就是拿着你寄的汇款单到处炫耀说没白供儿子念大学,现在儿子出息了,月月给老子寄钱买酒喝!”

  母亲说完,父亲竟像孩子一般脸红了:“这个算不上炫耀,本来就是儿子给咱寄钱了嘛!”妻子说:“那要是这样,以后干脆我们月月给家里寄1000元!”

  父亲听了,大手一挥:“行啊!那来年给孙子的压岁钱就是12000元!”

  父亲说完,我和妻子都笑了,竟然笑出了泪花。

第171个、姨娘啊!姨娘

  姨娘是我母亲的亲妹妹,小我母亲3岁。她从小就很聪明,特别是她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人见人爱。不知道的人,根本就看不出她是一个既聋又哑的残疾人。姨娘的心地善良,她常常把自己穿半旧的衣衫,送给衣不遮体的乞丐,也常常把到嘴的饭菜,送给那些孩子多,吃不饱的母亲,她知道,有嗷嗷待哺孩子的母亲吃不饱,哪来的奶水呀。
  母亲生下我第二天,我还未吃上母亲的奶水,母亲就与世长辞了,没有什么办法,父亲不能瞅着我活活饿死,就把我送到姥姥家,要把我送人,这样,也好留下一条性命。姨娘知道了要把我送人,说什么也不让。姥姥气急了,用手和姨娘比划着:“不送人,你养啊……”
  姨娘从姥姥手中接过我,用脸贴了贴我的小脸蛋。从此以后,姨娘就用小米面的糊糊喂养我,我四五个月大的时候,父亲为了让三个孩子能活下去,到大兴安岭挣钱去了。父亲一走,姨娘就走进了我们家,天—黑,我们就依偎在她的身边,像几只小狗崽儿,挤过来,又挤过去。姨娘就拍着我的小屁股,嘿嘿乐起来。那幸福的神态,恐怕只有做过母亲的人能分享吧。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姨娘再一次走进我们家。这一次,姨娘身份变了,她成了我的母亲。
  那时候,一家5口人,父亲长年在外,只靠姨娘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姨娘常常饿着肚子,可她总是让我们兄弟几个吃饱。后来,邻居们说,姨娘在生产队地里干活,常常喝水充饥。就是这样,姨娘也没有让我的两个兄长失学,她常常起大早,从邻居家借来米,为我们几个兄弟熬粥吃。一到冬天,大雪会把放学的路埋没,这时候,姨娘不管怎么忙,都会拿一把铁锹,在风雪中接我们几个。夏天,一到连雨天,姨娘总会看了天气,为我们准备雨具……
  记得两个哥哥相继考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没有充足的学费,姨娘乐呵呵地卖掉了当年陪嫁过来的一台织布机和一对儿暖瓶。
  父亲因为年轻时的劳累,40多岁就疾病缠身,家中的重担就压在了姨娘的身上。可姨娘从来也没有怨言,就那么一把泥水一把汗水地把我拉扯大。中学毕业的时候,我因为差几分与大学失之交臂。最后,我在征求姨娘的同意后,走上了穿军装的人生之路。
  入伍那天,父亲不能送我,他偷偷地躲到一边儿落泪。姨娘没有落泪,她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走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我远远地离开家乡,坐上火车,我示意姨娘回家,可她一动也不动;火车开走了,透过车窗,我还隐约看到姨娘站在与我分手的地方。
  因为积劳成疾,父亲在我参军后不久就去世了,刚强的姨娘没有告诉我,怕我分心,干不好部队的工作。一次,部队执行任务正好路过我们的村子。连长说,你回家看看你的姨娘吧。我高兴地跑回家,可姨娘因为养着一圈的猪,去割猪草了。邻居的孩子去找姨娘,姨娘匆匆往回赶。可是,归队时间到了,最终没能等到姨娘。当我们的军车离村子越来越远的时候,远远地出现了姨娘的身影,我们的车在走,跟在车后的姨娘在跑……连长开始喊,不一会儿,全连的战友都在喊:大——娘!你——回——去——吧!姨娘还在追赶军车,战友们都在喊,我急了:“别喊了!我姨娘——她什么也听不见……”战友们还是在喊;姨娘依然在追赶部队的军车。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跪在了军车上,朝着姨娘的方向磕了个响头……姨娘啊,姨娘!你是我的亲娘!姨娘一直没有听到我的呼喊,直到她离我而去。姨娘去世的那天,我久久地站在那里,久久地……无声的泪水里盛满了失去至亲的痛楚和对一个母亲的深深怀念。

第172个、今生,你注定是我的父亲

  A

  17岁,他离家时,父亲正醉得不省人事。15岁的弟弟小海跟着他转,他摸了摸弟弟的头,说:他喝多了,你就离他远点儿。钱我给你寄你们学校老师那儿。小海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他出门时,父亲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骂:你个小犊子,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把老子当仇人……

  他在一瞬间柔软的心变得很硬很硬,摔了门出去。

  两天一夜,他下定了决心不回家,死也要挣了大钱砸给他。还给他养育他17年的那份饭钱,然后两不相欠。

  3天后,他在郊区的一家砖厂找到了出砖的活,管吃管住,一个月拿450块钱,每天累得贼死,倒在大通铺上就可以睡着。这样很好,他不会想起父亲,不会想起那个家。只是,每次完了工,看到夕阳沉沉落下时,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别的工友唠叨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什么都不说,因为他是老史家的“野种”,他的家从来不曾温暖过。

  B

  那个叫史先昌的男人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不爱他。就像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酒鬼一样。他是他的大儿子,听周围的人说生他那天,老史正趴在东风车下面给人修车,传话的人远远地喊了一嗓子:老史,嫂子生了个带把的!就听老史的头“咣当”就撞到车底板上。

  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拉出来,好一会儿,老史才缓过来那口气,他说:我当爹了?老史顾不得洗去脸上的黑油,脸像包公一样跑进了医院。

  整个月子里,清炖老母鸡、熬鲫鱼汤、炖猪蹄,只要人家说下奶的东西,老史不怕麻烦。邻居对他说:大小子,那时你爸的脾气好得啊跟面捏了似的,哪成想就到了这步田地……

  史先昌变成酒鬼是从一个谣言开始的。他要上小学了,学校要交一张一寸照片。

  小城里的人接头碰脸,都熟悉。照相馆的老板看了看眉清目秀的他,说:你咋跟你爹一点儿都不像呢?爷俩我见多了,像你们这样没一点儿像的,没有!

  那晚天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他不知道啥是绿帽子,也不明白自己为啥会不像他,只是,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害怕。害怕什么,他也并不清楚。

  C

  他像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史先昌的儿子一样,越长越离谱。那些谣言让修车的老史变成了酒鬼加魔鬼。他经常撒酒疯,让他们娘仨跪着还不过瘾,还让小海起来在他们跪着的地面撒上沙子。跪一个晚上,他的膝盖肿得不敢碰,拳头攥得很紧。

  母亲是个沉默少语的妇人,任凭史先昌怎么打也不出声。母亲私下里劝他:别跟他一样,咱们欠他的。等你长大了,离开这个家,就好了。

  可是,先离开家的人是她。他13岁那个清晨被老史从炕上拉起来,他暴跳如雷,***死哪儿去了?他看到炕上的柜门开着,那里面空了好大的地方。酒鬼史先昌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母亲一去不回,父亲仍是逢酒必喝,喝酒必醉。只是,他不再打他们。而他,也拒绝跟他说半个字,不得不说时,他就叫弟弟转达。他看得出他眼里的怒火,他心里想:都是你自找的。

  只是,他从来没有让他们吃不上饭。他的时间一半清醒一半醉,清醒时就趴在车底下,三九严寒或者是三伏酷暑,别人不干的活,老史全接着,他的修车技术没挑的。只是,他受不了他喝醉了酒的骂和哭。

  他想自己迟早要离这个破家远远的,越远越好。

  D

  他是来到砖厂一个月以后出的事。

  他住的地方又阴又冷,他还不习惯北方的气候,感冒发烧。那天他从早上5点开始一直干了13个小时活,中间只吃了两个小馒头。临到晚上6点,赶出了最后一窑砖,他几乎是机械地往大垛上摞,却不想手里的小推车一下子撞到了砖垛上,砖块像雨点儿一样把他砸在下面。

  他醒过来时,已经是3天后了。他躺在窄小拥挤的病房里听着小护士数落:赶紧找你的家人,你们那个黑心老板把你送来,交了2000块押金就跑了……

  他想坐起来,腿却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的头嗡地就大了。他大声喊大夫,大夫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腿暂时没知觉了,能不能好起来,要看恢复情况。

  那天晚上,他说了自己家里的地址和电话。他想:说了也白说,史先昌巴不得他早点儿死呢!只是,他想见见弟弟小海。

  3天后的黄昏,他的病房门口出现了风尘仆仆的史先昌,他身上还穿着修车穿的那件油渍麻花的蓝衣服,他进门就骂: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欠了你八辈子血债啊?在家你不好好呆着,跑出来挣钱,这下挣大扯了吧?

  他受伤后第一次哭,哭得泣不成声。他说:我不连累你,你给我买包老鼠药,一了百了。我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史先昌使劲给了他一巴掌,他说:下辈子还?你想得美,想死,没那么容易。

  出院时,史先昌一米六出头的个儿背着一米七八的他,他的腿拖在地上,几乎快将他压倒了。他趴在史先昌的背上,看到他的头发白了好些,他的鼻子酸酸的。

  E

  回到那依旧破败不堪的家,他的心里再一次想到了死。他不吃饭,史先昌便用勺子撬他的嘴,往他的嘴里灌米汤,灌进嘴里,他还吐出来。

  如此支撑几个回合,父亲累得坐在床沿上喘粗气,他骂:你是怎么害我都害不够啊?你从小到大都晃在我眼前,让全镇子的人都知道我老史戴了绿帽子,你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那意味着什么吗?***把你扔下跑了,我让你吃让你喝,供你上学,结果呢,结果供出你个狼崽子,一声不吭你就走了啊!你腿砸伤了,伤了咱就治呗,你还不活了,我五十来岁了,我这是图啥啊?

  他骂着骂着,泪顺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往下淌。父亲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他终于忍不住了,很小很小声地叫了声:爸!史先昌抬眼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呜呜滔滔哭了起来。他想起这些年,他怨他,恨他,却从没站在他的立场上想过。他是个男人,被别人耻笑,而他,便是他的耻辱柱……

  从那天起,他开始每天拄着父亲给他做的木头拐杖练习走路。他扔掉拐杖那天,父亲买了两瓶酒回来。他这才想起,父亲好些日子都没喝过酒了。父亲说:咱爷俩今天喝点儿,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史的儿子。

  虽然他从没喝过酒,却很有酒量。父亲醉倒在土炕上时,他还能说出话来,他口齿不清地说:爸,你等着,等着儿子给你买瓶茅台喝喝。说着说着,他就哭了,那一回酒喝得真痛快,心里淤积了十几年的心结一下子都喝开了。

  爱谁谁,史先昌是他爹,这事他认了。

第173个、架子鼓声里的心跳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演奏技巧。只要有爱,即使是轰隆作响的架子鼓也能奏出让人感动的音乐!
  
  美丽善良的劳拉是电台的音乐节目主持人,她的丈夫杰拉德在一家地理杂志社工作,夫妻二人十分恩爱。不幸的是,当劳拉怀上孩子刚四个月时,杰拉德在一次惨烈的车祸中撒手人寰。
  一天,几乎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劳拉感受到了胎动。啊!生命,一种爱的力量让痛苦的劳拉决心振作起来,把孩子抚养成人。
  每天清晨,她在公园里散步,告诉尚未出生的宝贝,小鸟的歌声清脆悦耳,树影的身姿翠绿摇曳,淡蓝的湖水像一面银色的镜子充满梦幻……
  这种喜悦让劳拉忘掉了痛苦。她买了一个“婴儿知心仪”。通过这个带录音的小装置,劳拉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宝贝的心跳,以及他蹬脚的奇妙声音。
  终于,在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早晨,宝贝降临了,劳拉给他取名为蒂姆。不幸的是,蒂姆出生不久,医生诊断出他患有睡眠障碍症,这有可能是因为劳拉怀孕时过度悲伤造成的。
  医生用了很多种药物都不奏效。劳拉只得整夜搂着蒂姆,不停地用手抚摸孩子柔弱的背脊才能让他安睡。
  一天,医生无可奈何地对劳拉说:“看来您只能采取一些传统的方法试试了,比如使用舒缓的音乐,但我估计效果不大。”尽管如此,劳拉找了些帮助婴儿安睡的曲子,可蒂姆对这些音乐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哭得通红的小脸上挂满泪痕。夜深了,焦急的劳拉陷入了沉思,她感到市场上出售的婴儿音乐不一定适合每个宝宝。于是劳拉颇费心思地在电台制成了一张音乐CD。
  神奇的是,当如星星般闪烁,时隐时现的音乐在空气中弥漫开时,蒂姆逐渐停止了哭声。那优美的音乐里融合着一种独特的鼓音,纯厚的鼓点子一声又一声,像大海的潮汐一样充满了韵律,蒂姆在这宁静的节拍中睡着了。
  从此,这盘CD就一直陪伴着蒂姆成长。让人欣慰的是,蒂姆颇有音乐天赋,也许是受了那独特鼓音的影响,蒂姆9岁时就成了小鼓手。
  他的架子鼓绝活让伙伴们对他崇拜不已,他常常上电视节目,参加各种表演,蒂姆被各种荣誉和赞美包围着。中学毕业时,他被英国皇家少年乐队选中,成为一名鼓手预备队员。
  本来,蒂姆的前途一片光明。可不幸的是,劳拉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不得不放弃了工作,因此蒂姆希望自己能顺利被乐团录取,这样他就能接替母亲工作挣钱了,可要成为正式成员必须经过严格的考核。一向自信的蒂姆却遭受到了挫折,他的训导老师毫无情面地说:“你的架子鼓敲得没差错,但缺乏气质,也不能让人感动。”
  蒂姆从来没有想过,轰隆作响的架子鼓也能让人感动。他开始勤奋练习,可依然故我。训导老师点拨他说:“你还记得你开始对架子鼓感兴趣的原因是什么吗?”蒂姆立刻想到了什么。
  他回到家里取出收藏的那张CD。顿时,那温厚像海一样震动的鼓音从播放器里传出!正是这奇特的鼓音让他的人生拥有了第一个安稳的睡眠,也正是它让蒂姆对音乐产生了兴趣。
  蒂姆试图敲出那种节奏,可他发现根本无法模仿。蒂姆禁不住问劳拉:“妈妈,这鼓点子是怎么敲打出来的?”劳拉只是微笑着说:“大概是用爱吧。”蒂姆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爱。他不断倾听,反复练习,希望能掌握那奇特的演奏技巧。
  一晃半年,蒂姆即将参加进入皇家音乐学院的最后选拔。此时母亲劳拉却住进了医院,开支成了问题,而蒂姆的演奏技巧也并不理想,他感到前途渺茫。
  最终,蒂姆还是鼓起勇气参加了比赛。可就在他即将登台的前半个小时,蒂姆在比赛中心接到了医生约翰先生的电话:“孩子,你母亲劳拉让我转告你,她永远爱你。”随后,他有点哽咽地告诉蒂姆那盘CD的秘密。顿时,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动击打着蒂姆的心……
  轮到蒂姆演奏了,他站在舞台上含泪说:“对不起,我打算放弃原定的参赛曲目。我想用下面这支曲子纪念我的母亲,因为她在半个小时前刚刚去世了……”评委对蒂姆放弃原定曲目及其原因感到十分震惊,音乐厅的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静默中,一声由远而至的鼓音响起来了。那含带悲伤的气质携着一组别致的韵律逐渐向人们开启了一扇爱之门,那顿挫的鼓音让人感到——那就是蒂姆的心跳,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惊涛骇浪。鼓音越来越密集,就像和蒂姆的心跳一起合二为一。
  表演结束了,全场静极了。透过扩音器,人们听到蒂姆抽泣的声音。人们站起来为他精彩而真诚的演奏鼓掌,评委们激动地问他这支鼓曲的名字,蒂姆说:“它叫做《母亲的心跳》。”原来,当年劳拉为了让蒂姆安然入睡,用“知心仪”录下了自己的心跳,再把心跳声巧妙地制作在那张音乐CD里。
  蒂姆这才明白自己是听着母亲的心跳——这天然的音乐声安然入眠的,那是母亲用爱敲出的绝妙音乐啊!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演奏技巧。只要有爱,即使是轰隆作响的架子鼓也能奏出让人感动的音乐

第174个、粥语

  菜,炒得了。热好的馒头摆到餐桌上了。
  她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碗放到丈夫面前:”粥熬稠了。”她不好意思地解释,还吐了下舌头,脸上泛起少女般的羞涩。
  她理理花白的短发,坐到桌前:“我正式办理离休了。从今往后,我就天天给你熬粥。
  “你刚得病的时候,张大夫就告诉我,你的胃病最好顿顿喝粥;一晃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我要是早听张大夫的话,你的胃病也不能越来越厉害,更不会转成……
  “其实,我不是不想听张大夫的话,我真是太忙了。幸亏你理解我,从来也没埋怨我。那年去中央党校培训,我们几个女同学—说起家里,都是—把把的眼泪,多半是丈夫不理解,不支持。女人做点事多难,回到家再没个支撑。就难死了。和她们比,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有你啊。”
  她说得动了情,为掩饰情绪就低头去喝粥。半晌,她抬起头,盯住了对面:“你知道吗?我今天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心里就—个念头:回家熬粥!”她说着,呵呵地笑起来。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堆起。
  她真的开始熬粥。
  有人说糯米粥对胃病有好处,她就买了糯米。温水泡,慢火熬。吃饭的时候,餐桌上就有了浓浓的糯米香。
  夏天热,她熬绿豆粥,吃的时候加点冰糖。绿豆、冰糖都是败火的玩意。上秋了,她熬粥的时候,加了润肺的百合、杏仁。天气一转凉,她的小米粥里就多了枸杞、红枣。
  她还打电话请教在南方工作的党校同学,学会了做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青菜鸡米粥……每种粥熬好后,第一碗她总是盛给丈夫。
  她的粥熬得越来越好,花样越来越多。后来,她甚至可以按着自己的体会尝试着做些新花样,有的还真挺好。弄得女儿女婿和小外孙一到周末就往她这儿跑,进门第一句话准是:“今天喝什么粥?”
  一天,女儿来了,笑眯眯的脸上写着得意。她知道女儿有好消息要告诉她。果然,女儿在全省处级干部招考中考取了地区的第一名。
  她很开心,女儿比她优秀。她像女儿这么大时,还是工厂里的铁姑娘队长。她靠的是苦干,从青年突击手到劳模,从队长到厂团委书记、市团委书记、区委书记、市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一步一个汗窝。
  看着女儿踌躇满志的样子,她忽然沉了脸:“别光顾事业淡了家啊。啥时都要记着你还是妻子,还是母亲。”
  女儿就笑:“妈,小时候我看到的您可是只有工作,没有爸爸和我。”
  她的目光落到对面墙上,那里挂着她和丈夫的合影。“那时候,妈把事业看得比生命还重。其实,生命中还有很多东西一样也很重要,丢了哪一样,你都不是真正的成功。”
  “妈,什么都顾及到了,该有多累啊?”女儿有些困惑。
  她感叹:“是啊,是累,可是,那样你不会有遗憾了。”
  她发现照片上有一处脏了,就用手去擦。女儿递给她纸巾,她接了,却不用,还是用手一点一点把那地方擦干净了。那地方刚好是丈夫的脸,她手的动作很轻很轻。
  女儿突然想起什么:“看我差点忘了,明天是爸两周年的忌日,我去给爸送花,您还要做菜给爸吗?”
  她心里是早就记着这事的,女儿的话没让她感到突然。她缓缓地摇头:“今年不做菜了。”
  女儿说:“那您也别去了,我代表您得了。”
  她愠怒地扫了一眼女儿,便又去凝视那张照片。
  第二天早上,女儿女婿来接她。她打开冰柜,神色凝重地掏出一个个用保鲜膜封好的小碗,装到一个大旅行袋里。女婿拎着有几十斤重,却不敢问是什么。
  到了墓地,女儿献上花篮,还要摆水果什么的。她挥挥手阻止了女儿,拉开旅行袋,把一个个小碗去掉保鲜膜,摆到墓前。女儿女婿看清了,小碗里是各种各样的粥,一共三十五碗。她不让女儿女婿动手,自己一边摆一边低低地说着什么,就像平时在家里的餐桌上。
  三十五个小碗在墓前摆了好大一片。冬日的阳光照下来,晶晶的闪着光。

第175个、天涯兄弟

  1993年9月,我辞掉佛山雅丽酒店的工作,来到江门的伊藤精密制造公司,找到在那里当质检员的老乡张小红,希望能通过她的介绍,在公司找份工。
  我隔着黑色铁栅栏和张小红说了不到20分钟话,保安就朝我们厉声吆喝着。匆忙中,张小红塞给我50元钱,歉意地说:“你自己在外吃顿饭吧,我不能陪你。公司在11月上旬要招一批人,到时你再过来试试吧。”说完,她就边回头边碎步往公司里跑。
  我离开伊藤公司,来到一条河边,顺着水流的方向行走。我看见前面有一片葱绿的甘蔗林,决定在那里休息片刻。
  甘蔗林里密不透风,坐了一会儿,我就汗流浃背了。我四下张望没有发现一个人,便脱得一丝不挂地跳进河里。畅游一阵后,待正要上岸时,我骇然发现甘蔗林边上站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青年。他手中拎着我的衣服,口里发出“哈哈”的嘲笑。
  我狼狈不堪地僵立在浅水中。思忖后,我说:“兄弟,你也是替人打工的吧?我给你50元钱,请将衣服还给我。”
  青年将衣服往后一抛,叉开腿,傲慢地说:“你可以和我比武,你若打赢我,衣服就归你。”我打量他站立的姿势,不像是习过武的人,而我在家,好歹跟大哥学过几招。受此羞辱,火气就冒上来了。
  我爬上岸,侧身避开他一拳,左手在他裆部虚晃一下,趁他双手护裆的空隙,右手迅疾钳住了他的喉咙。青年立即软在地上。
  我穿上衣服,走出十几步远,只听见那青年在背后喊:“喂,你是找工的吗?我们老板要招守护员。”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不仅有了落脚的地方,关键是随时可以留心伊藤公司的招聘消息。
  那个青年叫张桦林,原是吉林省延吉市清河林场的一名伐木工人。因为他只有小学文化,除了一身力气,没别的技术,在广东打工3年,没有赚到什么钱。而他当初离家的目的,是想在外赚笔钱,然后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
  自河边较量,我“一手封喉”制服张桦林后,他对我就恭顺起来。后来,他发现我没事就掏出笔在本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个不停时,更是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称我是“文武状元”。
  我们的任务是在甘蔗林四周巡逻,一是防盗,二是防火。快成熟的甘蔗叶片枯黄,稍有不慎,就会发生火灾。
  常常,我俩巡逻了几圈后,就收集一些干枯的甘蔗叶子,铺在河滩上。我们头枕手臂,看满天繁星。桦林特别能睡,往往头一沾地,就鼾声如牛了。我因思念家人,忧虑前途而难以入眠。有一回,桦林醒来后,发现我坐在河边,就轻轻挨着我坐下来,说:“光明大哥,你是在想老婆了吧?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不要骗我。有了女朋友怎么还出来打工呢?我不相信。”桦林说,“我有一个妹妹,今年19岁,头发齐屁股,读了初中,林场有30名女工,就数我妹妹最漂亮、文化水平最高。我妹妹困在那深山老林里可惜了。”他说着,从口袋的铁夹里掏出一张照片,并揿亮打火机照给我看。当他确信我有女朋友后,边装照片边说:“如果你能娶我妹妹,我就放心了。”
  守夜守到第25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差点丢了性命。
  那晚,已是下半夜3点,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候。我和桦林朝两个方向巡逻,然后在中途汇合。大约凌晨4点,我发现有6个人从河里爬上岸后,其中两人各提一只塑料壶,沿着甘蔗林浇着什么。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一团大火就腾空而起。
  我提了砍刀就朝他们追过去。对方一个人朝我大骂:“你找死呀。”另一个说:“碎了他。”我大喊“桦林”,一边和围上来的人搏斗。对方人手一根一米长的铁棍,我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子,过了两招,我的刀就被他们打落了。同时,我的膝盖上挨了重重一棍,紧接着,背上又挨了两棍。“不要留活口。”对方吼叫着。
  就在我感到恐怖和绝望的时候,桦林带着另两组守护员奔了过来,他挥着砍刀朝对方猛劈。有一个人躲闪不及,大腿上挨了一刀,另5个人纷纷逃跑。
  “桦林,你若晚来一步,我就死定了。”我躺在病床上说。
  “如果是我碰上这伙人,你也一定会舍命相救的。”
  出院后,我在小酒馆里要了几样菜,用饭盒装了,来到河滩上。我举起一瓶啤酒,对桦林说:“桦林,谢你救命之恩。”桦林仰头灌了半瓶啤酒,拉着我的手说:“光明大哥,别说谢的话。认识你三生有幸。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这天晚上,我俩共喝了16瓶啤酒。临走时,我们将空酒瓶扔进河里。河水灌进酒瓶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隔上两三天,我就到伊藤公司门口打听有没有招聘信息。桦林也跟着我去,他想进公司,又担心没文化考不上。“公司那样大,干什么都要人,机会总会有的。”我安慰他。
  我在甘蔗林当守护员刚好满一个月的时候,伊藤公司贴出了招聘启事,共招20名。我和桦林报名时,门口已经有近百名应聘者。我先桦林进去面试,并顺利地被公司录用做一名铣工。轮到桦林进去时,他的双腿发抖。15分钟后,他垂头丧气地出来了。他低着头不说话,只顾往前走,走到河边,他突然蹲下去,抱着头呜呜痛哭起来,说:“他们说我四肢发达,只有一种本领:吃饭。”
  我无言以对,因为下午就得去公司上班,也就没时间顾得上去多劝慰桦林。进了伊藤公司后,我常常惦记着桦林,但公司管理非常严格,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迈出公司大门半步的。
  一天,门卫叫我去会客室。隔了铁栅栏,我看见桦林站在外面,看样子,他已经摆脱了没能进入公司的苦恼。桦林知道不能久留,就神情羞涩地求我办件事。原来,桦林爱上了甘蔗林作业组里的一位湖南妹,他们在一块约会过几次。那女孩读过初中很喜欢桦林。桦林想向女孩求爱,便来找我帮他写封求爱信。
  “你是真心爱她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她若要我的命,我立即给她。”
  “下午你来拿信。”
  下午,公司下班时,我远远就看见桦林站在铁栅栏外。他接过信,如获至宝,手舞足蹈地往回跑。大约过了十天,门卫通知我见一个人。推开门卫室的门,我看见桦林胡子刮得精光,白衬衣一尘不染地坐在长椅上。一个皮肤麦黄、头发浓密的女孩亲昵地偎着他。
  “光明大哥,谢你了。”桦林站起来,朝我鞠了一躬,同时用肘碰了碰女孩。女孩低着头,红着脸,轻轻叫一声:“大哥”,就将脸藏在桦林背后。“我今天是特地来告辞的,我明天带荷英回吉林老家。”
  “桦林,好好过日子,好好待荷英。”我朝桦林的肩上轻擂一拳。
  近年底的时候,我收到桦林寄给我的一个包裹:一袋三道眉葵花籽。足有20斤重。他曾告诉过我他的家乡家家户户都种三道眉葵花籽。葵花籽里面有一封信,信中有一张照片,那是桦林一家人的合影,桦林和荷英并肩站在他的父母后面。
  信写得很短:
  光明大哥:
  难忘你的真情厚意和大恩大德。有机会一定和嫂子来我家住一段日子。
  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家庭幸福!
  桦林 荷英
  1993年12月12日
  令我忍俊不禁的是,他们的名字上还按了两个浅红的手指印。看那娟秀的字迹,我猜想一定出自荷英之手;而那率真的口气,显然出于桦林之口。想到桦林口授,荷英执笔的情景,一股巨大的幸福热流奔向我的心房。

第176个、总有一条短信让你泪流满面

  几年了,他的手机里,一直保存着一条短信。他的手机换了好几个,但是,他的卡没有换,号码没有换,而那条短信,也一直保存着。

  5年前,他和所有拥有手机的人一样,每天做拇指族,每天发着短信,大多数都是给朋友发的,当然,也接了很多的短信,其中大多数都是网上下载下来的段子。

  他就这样丰富着手机文学,每天至少发十条以上的短信。谈了恋爱后,短信的数量更是多得无以计数,一条接着一条,全是火热的情话。

  那时他在一家银行做信贷工作,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再加上几个大学同学常常吹捧他年少得志,所以,自然就更轻狂了。

  就在这时,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哥们儿来找他,他说,只要20万,进一批货,一周之内可以赚5万,然后他们分钱,一周就行。

  他当时只犹豫了一下,因为借20万出去一周内回来,对他来说不是很困难,何况一周后他就可以分到两万五了!最重要的是,这个哥们儿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还是大学里最好的朋友!

  没有多想,他就把20万以不合理的手续贷给了他。他想,拿到这两万五不仅可以给女友买那条漂亮的钻石项链,还可以带父母去云南旅游一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能买一台不错的笔记本电脑,只要一周时间啊!

  事情在他的想像中变得如此瑰丽,他许诺给女友说:“一周之后,那条你看中的美丽项链就会属于你了!”

  但是一周之后的结果是,他朋友驾车时,不小心翻到山谷里,那20万打了水漂。他被停职后,女友怕他永无出头之日离开了他,父母几乎在一夜间也白了头发!

  他在床上整整睡了3天,几乎滴水未进,他的手机里再也没有那么多搞笑的短信,大家都知道他出事了。父母一直在他身边劝他,他们说事情总会过去的,母亲拿出了一生的积蓄为他弥补他给银行造成的损失,但他觉得自己一切全完了,甚至,他想到了死,毕竟这件事情对他是致命的打击啊!

  第四天,他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床上,父母在客厅里,他听到母亲小声地哭着,而父亲劝她说,哭有什么用?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天塌不下来。

  但于他而言,天是塌了的,他会被怎么处罚还不好说。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他想谁会在这时候想起他呢?他打开短信的刹那,眼泪就哗地下来了,短信,居然是父亲发给他的,因为那是父亲的号码!

  父亲写道:儿子,你一定要挺过去,因为你是爸爸心中的一根顶梁柱,爸爸不能没有你。

  他看着那条短信,泪流满面。他一直觉得,父亲一向对他有微词,说他不长进,但这条短信却让他明白,父亲的心是和他连在一起的。

  那句爸爸不能没有你的话让他心酸!虽然他犯了错误,可他仍然是父亲的儿子啊!为了父母,为了成为父亲心中的顶梁柱,他重新站了起来。一年之后他开了一家公司,业务不错,而且重新找到了爱情。

  但是那条短信他却一直保留着。后来他又收到了很多短信,发了很多短信,但是这一条,他从来没有删掉它,因为这是在他将要崩溃的时候,父亲用这条短信把他拉回来的啊!

  再后来,他娶妻生子,也成了个大男人。过春节的时候,他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他写道:爸爸,我爱你!因为在平时的生活中,他是说不出这种话的,两个大男人说我爱你有多煽情啊!

  自他有了儿子后,才感觉到做父亲是那样辛苦而又幸福。他想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是这种心情吧,所以,在除夕晚上他发了那条短信,而父亲并没有流露出收到短信的感动,照常坐在客厅里吸烟。

  但是有一天他偶然发现父亲的手机里也一直保存着“爸爸,我爱你”那条短信。而此时,距离他发那条短信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他想,那应该是他们父子之间的默契吧。

第177个、我还欠你一声“妹妹”

  我9岁那年,她被爸爸妈妈领回了家。

  晚上,妈妈让她和我一块儿睡。妈妈对她特别好,从箱子里翻出来一个绣花的枕头,揉揉搓搓好半天,然后轻轻放在床的另一端,对我们说:“这是我出嫁时候绣的,一个给大燕枕坏了,这个一直给二燕留着呢。”

  就这样,她被妈妈塞给了我。临睡的时候她问我:“姐,你睡里边还是外边?”我冷冷地说:“我睡中间。”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灯的开关在我这边,我躺下去就随手关了,听到她摸索着爬上床来。

  她比我小一岁半,开学的时候我读三年级,她读一年级。爸爸给她买了一个新书包。她一副懂事的样子说:“给姐吧。”妈妈说:“你姐有。”她就说:“谢谢爸!”爸爸咧着大嘴笑,好像第一次有人喊他爸爸似的。我抓起书包就跑出了家门,妈妈在后边着急地喊:“大燕,等着你妹妹!”一路上我不回头,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发现她竟然跟了上来。

  第二年,弟弟也去读一年级,妈妈让我们一起走。可我不想和她并肩,想牵弟弟的手快走几步,弟弟却说:“等着二姐。”我索性一个人走,她和弟弟留在后面,一路欢歌笑语。我发现,弟弟和她好得不可分割。她比弟弟只大一岁,所以他们两个玩得更融洽。

  她读四年级的时候,我读初中。镇上的初中距离我家3里路,我坚决要求住校,只是因为不想晚上和她睡在一起。

  老师允许每周三回家一次。期中考试过后,天气转凉,作息时间调整,我们周三便不能回家了。我也并不在意,我讨厌每次回家时,看到他们一起围在桌子旁边吃饭的情景。

  周三下午放学后,我刚走出教室,突然听到有人喊:“姐,姐!”声音像她,可我并没有回头。直到她走到我面前,气喘吁吁地喊:“姐,可找到你了。”我说:“你怎么来了?”她兴奋地说:“我给你送鸡肉呢,妈刚做好的。给你!”说着,热乎乎的饭盒就到了我的手里,一阵香气扑来。我终于想起来问她:“你怎么来的?”她说:“骑自行车来的,学校不让进,放大门口了。”

  她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对我说:“妈说让你趁热吃啦。”我赶到校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她只有136厘米,也许是生下来没有喝过妈妈奶水的缘故吧。妈妈为了生弟弟,忍痛把她放在了远房亲戚家寄养,直到她要上学了,爸爸才交了数额不菲的罚款,给她报了户口,把她接回了家。

  她骑的是妈妈的大号自行车,不能坐在座位上,只能站着蹬车,左腿蹬车的时候身子努力向着左边倾斜,右腿蹬车的时候又向着右边倾斜。她就那样左高右低,右高左低,一路摇晃而去。暮色苍茫里,我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觉。

  那年冬天,她小小的身影每周三在我放学后都会准时出现。同学们羡慕地说:“大燕,你妹妹真好!比我妈还准时呢。”我尴尬地笑,记起从来没喊过她妹妹。

  毕业时,我考上了县一中,她也考上了镇上的初中。

  高中只允许每个月回家一次,每个周末,她便又开始给我送饭。县城离家有30多里路,她还是骑车。她长高了一些,骑着我初中时骑过的自行车,可以坐在车座上很顺利地蹬车了。每次来,都是把饭菜放下就对我说:“姐,你换下来的衣服呢?”我不好意思,站在那里不动,她便自己张罗着找,连床底下的内衣和袜子都翻了出来,装在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转过头对我说:“你学习吧,我回家了。下次来给你带来。”

  她初中不住校,初一时自己来回跑,后来弟弟也去读初中住校了,她还是自己来回跑。她说,如果都住校了,妈妈会觉得空。秋收的时候她帮着妈妈摘花生、挂玉米,冬天里她帮妈妈剥棉花、陪她唠嗑。其实她挺聪明的,可每次考试只是中等。她却并不着急,笑呵呵地对妈妈说:“我姐学习好,有我姐给你们争光就行了。”

  我高考,她中考。她执意不读高中,去读卫校。结果,我去了省城的大学,她去了市里的卫校。爸爸妈妈请了街坊亲戚给我们送行,她忙里忙外帮着妈妈,我却插不上手。我第一次发现,虽然她比我晚来这个家7年,却像比我早来的样子。

  开学后不久收到她的包裹,里面是一身漂亮的运动衣。她信上说:“姐,这是我在学校运动会时得的奖品,送给你,等你不穿了我再穿。”我给她打电话,每次她都不在宿舍,同学说她去教室自修了。她不买手机,说用不上,还浪费话费。她在卫校的成绩和在小学一样好,每次都拿到一等奖学金。她还是经常回家,甚至开始治疗妈妈的肩周炎、爸爸的老寒腿。

  我大四的时候她毕业了,回到镇上的卫生所上班。她穿着白大褂,戴着护士帽,温和地笑着,简直就是白衣天使的化身。她把工资都交给妈,穿我大学里穿过的衣服。她说:“姐,省城的衣服就是赶潮流,我们这里还没有呢。”

  我准备考研,她高兴坏了,告诉我说:“你放心考就是,我会照顾爸妈的,你肯定能考上。”于是,我会经常收到她的短信,告诉我该吃什么,该注意什么。她还买了许多营养品寄给我。我问她:“你的工资都给妈了,哪儿来的钱?”她神秘地笑:“我还有加班费呢!”她的营养品还会同时给读高三的弟弟送一份。

  我如愿考上了研究生,弟弟也考上了大学。她欢呼雀跃,告诉我:“姐,你是咱村里第一个研究生呢!”

  读研的日子很忙,我假期里帮导师做课题,春节才回家。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把年货买好了。全家都换上了新衣服,我的那一份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妈说:“二燕买的,怕你不喜欢,翻来覆去地看,一遍一遍问:‘我姐穿不穿?’”

  大年夜她去值班了,她说:“今天也可能会有人生病,家里有姐和弟弟呢,少我一个没关系。”围在火炉边听爸妈讲今年的收成,我突然想去看她,便拉了弟弟一起去了她的卫生所。她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书,是自学考试的,已经是本科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姐,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拿到专科证书了。”

  研究生毕业后,我顺利留在省城,并很快找了男朋友。她来看我,我喊着男友一起吃饭。男友问:“这是谁啊?”我说:“二燕。”男友说:“是你什么人啊?”我停顿许久,还是没有说出是我妹妹。她欢快地拉着我的手说:“这是我姐!”

  她和我照了许多合影。她走后,我开始翻看,发现她笑起来眼角竟然有了一道细细的鱼尾纹。我打电话问她:“你怎么还不找男朋友?”她咯咯笑,调皮地说:“你放心,我嫁得出去。等你结婚了我就结婚。”

  我出嫁的时候她笑得最开心,对我说:“姐,你真美!”我坐在我们闺房的床上,她为我整理头纱,摸着我的头发突然说:“姐,我小时候真想让你给我扎一次马尾辫,因为我总也扎不好。其实你也扎不好,我想给你扎,你却总是让我走开。”我不敢去看她的脸,吸着鼻子说:“等我下次回家你帮我扎!”她笑着说:“现在都不扎马尾了,下次你回家我帮你盘头发。”我说:“好,我也帮你盘一个。”说完才想起她留着短发。

  我怀孕了,开始反胃,吃了吐,吐了吃,也知道了做妈妈的艰辛。我开始频繁和妈打电话,催问她的婚事。妈总是支支吾吾,说她不想找。我给她打电话,她声音软软的,不再咯咯笑。我问她:“你病了?”她反驳:“最近看病的人特多,累的。”她说:“姐,你不要老打电话,手机的辐射对胎儿不好。”

  宝宝满月的时候,爸、妈和弟弟都来了。我问二燕怎么没来,妈妈说:“她走不开,你过几天身体恢复了就回家住些日子。”我说:“好,反正我有产假呢,回家让二燕给帮着带孩子,家里有护士就是好。”妈不作声。

  宝宝两个月的时候,妈妈已经来了好多次电话,我终于决定回家。我以为她会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咯咯笑着迎接我。到家了却发现家里冷冷清清,也没看到她。我问:“二燕呢?”妈“哇”的一声就哭了。爸爸说:“其实二燕半年前就住院了。她老是感冒,我们问她,她说没事。可后来一次晕倒了,被同事们送到县医院,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大喊:“怎么不告诉我?什么病?”妈哭着说:“白血病。这孩子,怕是晚了,没救了。”爸揪着头发说:“我们要告诉你,可她说你怀着孕呢,不能受刺激。还说她自己是学医的,比你懂。”

  我到医院的时候,她正在睡觉,床头上放着一本中医书。她的头发稀稀疏疏贴在额上,脸色苍白苍白的。我想起考研时她寄来的那些营养品,想起她告诉我小时候不敢让我扎马尾辫,泪如雨下。

  我去找医生,要求为她做骨髓移植,与她做配型。医生问:“是你什么人?”我说:“我妹妹。”医生看了我好半天,疑惑地问:“亲妹妹?”我用力地点头。医生好半天说了一句:“你怎么才来呢?”急匆匆走了。

  她最终还是走了,没有能替我盘头发,也没等到我为她扎马尾辫。她走的那天还是微笑着,和我说了好多。她说:“姐,我知道我来到这个家你不高兴,我拼命为你做事,就是想让你喜欢我。姐,在别人家的时候,我做梦都想回到自己的家里。”她说:“姐,我也想念大学,可爸爸妈妈太累了。我知道是因为我家里才没有钱,是我拖累了全家。”她还说:“姐,我自学考试本科已经通过了,过些日子就发毕业证书,你去帮我拿回来啊。”

  妈妈说:“你妹妹就是来还债的,她上辈子欠我们家的,这辈子还完了就走了。”我想,如果有下辈子,真希望还做她的姐姐,我一定天天喊她妹妹。

第178个、盛满爱的房子

  他天生又聋又哑,一直悄无声息地成长,父母因他的残疾更加疼爱他。
  父母平时不让他单独出门,害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可他天生好动,爱到村西的小河旁和马路边玩耍,父母就把新房子建在了村庄最西头,并把房子的墙壁涂成了红色。在青砖绿瓦的村落里,红房子格外显眼。红房子,对他来说,是一个路标,指引着回家的路。
  14岁那年的夏天,他突然失踪了。父母急坏了,发动整个家族的人到处寻找,并报了警。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一直没有踪影。
  父母亲一夜间苍老了很多,邻居安慰他们说,听说一些黑心人开了工厂后,专门抓一些聋哑人做工,干上十年八载的,再放他们回家,二娃机灵,说不定哪天能跑回家呢!父母亲忽然来了精神,呆滞的眼睛溢满了惊喜,幻想他们的二娃突然跑回家来。
  等待,成了父母的使命。为了让回家的他看到家的位置,父母把房子涂得更红。为了让他从更远处一览无余地看到红房子,父亲砍倒了房前屋后的栅栏。可是,冬天过去了,春天到来了,他也没有回来。
  一年后,父亲去城市里打工,一边打工,一边寻找他。父亲把寻人启事贴遍了所到城市的大街小巷。寻人启事很特别,上面有照片和电话,还画有一座红房子。父亲相信,无论他失踪多少年,他的记忆中都会有一所红房子,他若看到了,一定知道故乡的红房子在等他回家。守在家里的母亲,每年都会求人把房子漆刷两次,让房子一直保持耀眼的红色。
  一直等了12年,在打掉了2007年那个闻名全国的黑窑主后,二娃终于回来了,而让这个又聋又哑的“煤奴”在多年后还能找到家,正是看到了他父亲画在寻人启事上的红房子。
  ——那栋盛满了爱的红房子。

第179个、他,托起我的手臂

     我和孩子经常在林间小路上散步,从前他总是抓住我的手一甩一甩,边走边跳的,而现在他常常把我的胳膊向上托,我奇怪地问:“妈妈很老了吗?”他笑嘻嘻地说:“没有啊,妈妈年轻得像小草一样呢!”“那你为什么要这样用力扶我呢?”孩子没有解释,笑着跳着跑远了。

  晚上,孩子的老师打来电话,告诉我,孩子几乎每节课都要去卫生间,而且每次都会迟到。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在幼儿园曾经有过这个毛病,在医生的帮助下调养了很久才好的。现在怎么会又犯了呢?放下电话我心急如焚,医生说过,治疗这种病不能有心理压力,我决定先观察几天。

  星期六是他的7岁生日,亲友们热热闹闹地聚在了一家餐厅,因为他是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惟一的孩子,几乎每个人都牢记着他的生日,各式各样的生日礼物,金灿灿的王冠,写着祝福的蛋糕,都让他兴奋无比,也让我忘记了他的病。

  真是凑巧,这天餐厅里还有两个孩子过生日,于是几家人建议让三个小寿星坐在一起,孩子们兴奋得高呼起来,引得饭店的老板也走出来了,他兴致勃勃地提出要给他们赠送生日礼物,但要求他们展示自己的才华。孩子们的即兴表演真的很精彩,吸引了许多客人的注意力。

  老板的礼物拿出来了,我看见我的孩子眼睛一亮,紧紧盯住其中的一件礼物,那是一枝蓝猫枪,他曾经给我描述过许多遍的一枝枪。

  老板提出,他将问一个问题,回答得最好的孩子,可以第一个挑选他最喜欢的礼物,因为三件礼物是不同的。

  第一个问题出乎意料的老套:你的理想是什么?要求说出理由。我看见我的孩子偷偷地笑了,眉目间是藏不住的得意,他以为一定会博得阵阵掌声的。我也笑了,冲他做了一个必胜的手势。

  第一个孩子说要成为一个警察,第二个孩子说要做警察局长,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轮到我的孩子了,他站起来,烛光如花朵般洒在他的脸上,那一刻,小小的餐厅显得异常安静,亲友们的目光格外殷切。

  他用清亮的声音说:“我的理想是,永远和安锐一起上厕所,但理由我不会说的。”

  哄笑声,惊呼声,大人们惊诧的眼神,交头接耳的议论,家人尴尬的脸,一些就餐的孩子边笑边做鬼脸,其中一个肆无忌惮地喊着:“他脑子有病啊!”我可怜的儿子,此时还没有把目光从蓝猫枪上收回来。老板不停地干咳,也许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带我的孩子离开这里。他刚刚7岁,他有权说愚蠢的话,有权做愚蠢的事情,但任何人都无权如此伤害他!我牵了他的手,这时候,他的手居然又轻轻地托起我的胳膊,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让我的心隐隐一痛,我们一起逃离了餐厅。

  我们没有回家,在那片姹紫嫣红的树林里走着,因为这里没有嘲笑,没有伤害,只有满地的落叶铺开一条金黄的路,圣洁而美好。

  “妈妈,你记得安锐吗?我上幼儿园的同学。”孩子握着我的手。

我当然记得,三年前,安锐从五楼的阳台上跌下来,伤得很重,媒体作了大量报道,许多人自发地到医院去捐款,安锐父母流泪的大幅照片,至今还烙在我的心里。

  儿子告诉我,安锐现在是他的同学,但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的腿软弱无力,在学校上厕所的时候,总要跪着上,而且他每节课都要去卫生间。有许多同学去帮助他,可是安锐无法忍受老师在表扬那些同学的时候,总是要提到他“上厕所”这几个字。安锐感到羞耻,他恼怒地拒绝别人的帮助。我的儿子告诉安锐,他会为他保密,他不要表扬,不要小红花,不要奖状,所以安锐接受了他的帮助。

  我终于知道了,我的孩子身体没有病,我也知道了,孩子搀扶安锐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所以才会那样去托起我的手臂,他的善良也成为一种习惯。

  我带他到许多玩具商店去搜寻蓝猫枪,可走遍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我握着儿子的手,心底充满歉意,但我同时也很骄傲,因为我从孩子这里,得到了一个做母亲所能得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第180个、声音的温度

  那年,一场变故悄悄潜入我家。先是母亲生病住院,体质本就羸弱的父亲,因为焦虑过度,也随即病倒,父母双双住进了医院。 

  太阳从西边落山,恐惧却从我的心头升起,那年我才十三岁。山村的夜色中,黑黢黢的远山像一副剪纸阴森地贴在窗户的玻璃上,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妹妹。山中的狼群,一声接一声凄厉地哀嗥,常常将我和妹妹从梦中惊醒。 

  我们住在一所山村学校,叫喊声未必能让远处的人家听见。忽然,我想起了口哨——母亲上体育课时用的口哨。鼓起胸腔,我拼命地让全部的气流吹出尽可能最大的声响。渐渐地,我听见了家门前由远及近嘈杂的脚步声,大声说话的声音。窗外交织着手电筒的光亮。我听见了乡亲们喊我的名字。开了门,一群人扛着锄头站在我家门前,他们都是周围我熟悉的乡亲。善良的黑脸,热切的目光,一群人由衷的关爱,驱散了我内心的恐惧。 

  “孩子,你睡吧!这一夜我们不走了。”一位大爷说。他们在墙根靠下了锄头,坐着,蹲着,吸着旱烟,大声地呱白……我渐渐地睡着了。直到天亮,他们才扛起锄头离开。 

  临近黄昏,乡亲们又来了,他们用锄头在石板上撞击出铿锵的声响,好像在告诉我:孩子,别怕,有我们在!谁也伤不了你! 

  从此,每天夜里,围绕这屋子的前后,会约定似地响起来来回回的脚步声,锄头的叮当声。脚步声断断续续要响一整夜,他们边走路边大声说话。我知道,这么黑的夜,他们不是要赶路或者侍弄庄稼,而是要用说话声给我驱赶恐惧,要用声音告诉我:我们都在窗外! 

  自此以后我开始相信声音也是有温度的,它能把一种至深的温暖传递给那些处在孤独和恐惧中的人们。 

第181个、不能忘

  这天,母亲打电话给我,说乡下老家的一个大姨得了老年性白内障,要做复明手术。母亲把话说到一半,但我已明白她的意思,是让我帮助找一家医疗条件不错的眼科医院。我在电话这端支支吾吾了半天,意思是让她别多管闲事。谁知,母亲一声没吭就把电话给挂了。这表明她认为我必须帮忙做这件事。不久,母亲带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妪找到了我。她指着身边的老妪说:“这是你大姨,我在电话中给你说过的那个。”老妪谦卑地笑笑说:“给你添麻烦了。”然后,使劲儿地扯着自己的衣襟。我仔细打量着这位乡下大姨:母亲说她70岁,看上去80岁也不止,门牙没几颗,背驼了,头发白得一根青丝也没有,脚是三寸金莲似的小脚,因为眼睛失明,看不清我是谁。我很不情愿地把母亲和乡下大姨安顿在家里,又去联系医院。
  3天后,大姨去了中山医院,当日就做了复明手术。这期间,我不停地忙前忙后。一个星期之后,大姨出院了,手术效果非常好。大姨脸上有了笑容。她回到我家里,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帮我做这做那,那利索劲儿一点也不像70岁的老人。我对这个陌生的乡下大姨似乎总是亲近不起来,要不是碍着母亲的情面,我想我很难叫她一声大姨。
  那天晚饭后,我把母亲叫到我的房间,问她:“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又老又丑的大姨?”
  “她老她丑是你可以笑话的吗?”母亲眼一瞪,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知道你不高兴我领你大姨来!你更不高兴她住在你家里。”母亲一针见血戳破了我的心思。
  我说我不是不高兴她住我家里,而是不明白她怎么会是我大姨。母亲说你不用辩解,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大姨也看出来了。她昨天就张罗着回老家,是我把她拦下来的。她一辈子这是第一次进城,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海,所以,我要留下她多住几天。告诉你,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你眼里要是还有你这个妈你就痛痛快快照应着。母亲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告诉你,她不是你什么大姨,她是你奶娘!是整整喂了你3年的奶娘!
  这又老又丑的乡下女人怎么是我的奶娘呢?我不能相信这个事实。然而母亲终于向我讲起了往事。
  那是35年前的冬天。母亲随父亲下放到农村,不久便病倒了。在母亲的病痛中,我提前一个月来到人世。但是,骨瘦如柴的母亲已经没有一滴奶水。眼看着襁褓中的我奄奄一息,就在母亲陷入绝望的时候,队长的女人也就是我这个乡下大姨做出了惊人的举动:每天背着自己的孩子给我送4次奶,当时,她已有一个半岁的儿子。因为父亲和母亲都是专政对象,父亲每天随队里的号子出工劳动,无暇照顾母亲和我。大姨动了恻隐之心,眼泪汪汪将我抱在怀里,像喂自己儿子一样喂我。
  有一次,不知怎么被她男人撞见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打得鼻青脸肿的,母亲一直过意不去让大姨别喂了。大姨说,一个娃儿是喂,两个娃儿也是喂,都是母亲,她狠不下这条心。母亲当时就给大姨跪下了,并拜她为干姐姐。
  后来,父亲的问题得到落实,我们举家回到了城里……
  母亲说完,已是泪流满面了。
  母亲呜咽地说你就是喊她一声妈,也不过分。她要是不喂你,你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很难相信这件事发生在我和大姨身上,但它的确发生在1971年冬天,发生在父母亲受难的日子里。我的眼睛湿润了。
  一个星期之后,大姨要回乡下的老家了。我极力挽留大姨多住些日子。大姨感动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儿地说给你添麻烦了。大姨说着话眼圈儿就红了。
  星期天,我去车站送母亲和大姨。火车缓缓启动的那一刻,也启动了我恋恋不舍的情感。我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隆隆启动起来,那一刻,我泪如雨下,“妈——”字终于脱口而出。

第182个、哥,今生欠你的还不完

  正在给病人取血样时,科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我的手一抖,血浆洒了。来不及给愠怒的病人道歉,同事已经侧身叫我了:“刘樱,找你的!”
  
  是放射科的同事。“小刘,片子出来了,他是你什么人?”我说:“是我哥。”他跟着问:“亲哥?”我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想了想,“嗯”了一声,电话那端一下子就沉默了。而我的心,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一点点坠了下去。
  
  等不及了,我“咔嚓”挂掉电话就往放射科跑。取了片子跑到呼吸内科,顾不得医生正在给病人看病,我推开门,急得几乎把胶片戳到了医生的眼皮上说:“我是检验科的刘樱,麻烦您快帮我看看!”
  
  只是过了十来分钟,我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我一口气冲下楼,在医院的一棵槐树下站了很久很久。然后我拿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嘟”了很长时间他才接听,我问他在哪里,他说:“你要的笔记本电脑我买啦,正在回家的路上。超薄的,保准你喜欢。”
  
  我咬住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哥现在开着车呢,有啥事咱回家了再说啊,好不好?”我昂头逼回眼泪,说:“好。”他笑了:“这才是乖妹妹。下班早点回家,今天是你生日,咱们要开开心心地过啊。”
  
  我闭上眼睛,靠着树缓缓地滑了下来,泪水慢慢爬了满脸。我没有告诉他,他患上的是肺癌,医生说已经到中晚期了,治愈的几率只有30%……
  
  他不是我的亲哥。妈妈婚后一直不育,是爸爸在一次赶集时捡回了尚在襁褓中的他。
  
  尽管有了他,妈妈还是坚持不懈地寻医问诊。他四岁的时候,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从此他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五岁的他就开始做家务。他那么小,洗碗碰掉瓷,扫地扫不干净,倒尿盆把尿撒在鞋上……每一件事都会让爸爸妈妈大动肝火。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耳朵可以被拉得那么长,像捏橡皮泥一样。天长日久,他的耳垂比常人的大和长,谁见了都说,这孩子生得多福气。
  
  他生病了是从来没有药吃的,发烧几天几夜也得靠自己退下来;割猪草时划破了手,随手抓把干灰往伤口一摁,血就止住了;馊了的饭菜给他吞下,他拉两次肚子就又活蹦乱跳了。有一次他咳嗽很长时间都没好,嗓子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他想起我咳嗽时妈妈喂我喝过一种药,那药装在一个褐色的小瓶子里。趁爸爸妈妈下地干活去了,他到处找啊找,终于找到了那个瓶子。只喝了两口他就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打滚。因为瓶子差不多,他把打棉花用的农药“助壮素”当止咳糖浆喝了。爸爸妈妈不但没有送他上医院,还将他一顿臭骂,骂他偷东西。还是邻居的奶奶舀了盆肥皂水给他猛灌,他喝了吐,吐了喝,吐得奄奄一息,最后竟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在爸爸妈妈面前,他是不敢大声说话的,更不敢和我逗闹。但只要爸爸妈妈一不在家,他就很快乐地追着我嚷:“妹,叫我哥,叫我哥。”
  
  一直到他九岁,爸爸妈妈才迫于闲言碎语让他和我一起上了学。村里的小学,一年其实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我始终没有叫过他哥,总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直呼他的名字。小学毕业的前一天,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他突然转过头神秘兮兮地问我:“有个字我不知道怎么念,你能告诉我不?”
  
  他刷刷刷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歌”字。我嘴一撇,不屑地说:“你真笨,歌呗。”他说:“啥?你再说一遍?”“歌!”我又大声重复了一下。他还是问:“啥?念啥?”我恼了,连声大喊:“歌!歌!歌!这下听清楚没有?”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说:“听清楚啦,嘻嘻,你这不是叫我哥了吗!”我不依了,“你狡猾,此歌非彼哥,一个有欠一个没欠呢!”他耍赖,“管他什么欠不欠,欠不欠你不都是叫哥吗?”
  
  他乐得手舞足蹈,胳膊和腿都在空中划摆。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他那么开心。我突然发现,他已经15岁了,手臂和腿怎么还那么细呢?他怎么那么瘦呢?他的手上,怎么有那么多新旧交替的伤痕呢?我年少纯真的心,像被蚂蚁咬了一口,轻轻地疼痛了一下。
  
  就从那一刻起,我决定叫他哥了。虽然爸爸妈妈多年来的言传身教已让我和他们一样,始终把他当做外人,无法亲近。
  
  我去镇上住读初中的时候,他辍了学。爸爸妈妈说,能供他读到小学毕业,就算是对得起他了,他该给咱们家挣钱了。
  
  仗着个子高,他向人谎报18岁,到我学校附近的一个小砖瓦厂上班。砖瓦厂灰尘漫天,呛得鼻子喉咙全是灰,一天活干下来总要先清清嗓子才能发出声音。爸爸妈妈对他说:“我们挣的钱是要给樱樱存着将来上大学的,你挣的钱就负责樱樱的生活费。”他听了,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除掉生活费,他把每月的工资都如数上交,可爸爸妈妈还在挖空心思从他身上抠。他们甚至承认我是他的妹妹了,常常对他说:“你妹妹的鞋又小了呢,你妹妹又要买学习资料了呢。”“你妹妹”这三个字,成了爸爸妈妈找他要钱的杀手锏,屡试不爽。于是他只能从牙缝里一省再省,到最后把早餐都省掉了。
  
  这样的日子,从我初中起,便日复一日流转到我高中毕业。六年的时间,他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只是仍然面黄肌瘦。长年累月的灰尘侵袭,他的支气管越来越不好,经常咳嗽,像个老头。他去学校找我,同学们都开玩笑:“你哥是从饥荒年代穿越时空而来的吧?”我过意不去了,对爸爸妈妈说:“你们对他也太狠心了,他是人,不是赚钱的机器啊!”
  
  他得知这句话,竟然感动得一塌糊涂。他说:“妹,你千万别怪爸妈,要不是爸妈捡回我,我这条命早没了,那我哪来的家,又哪来这么好的妹妹呢!”
  
  我到外地上大学,他向爸爸妈妈请求随我一起去打工,也好照顾我。大城市里消费水平高,像他这样没有学历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人,仍然只能做最下层的体力劳动,收入十分微薄,供我读大学,比在小城要吃力得多。
  
  爸爸妈妈却根本不给他留退路。他们说:“我们摸田打土块能填饱自己肚子就不错了,你妹妹开学就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你要负担不起她,那她只有卷铺盖回家种田。还有,你妹妹一没背景、二没后台,你还得想办法给她存点钱,她将来找工作时好打通关系,进好点的单位。”
  
  他愁得吃不下饭,每天四处找工作。自身条件那么差还要求高工资,他遭了不少的白眼甚至辱骂。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他兴冲冲地告诉我,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一份好活儿了。问他什么活,他笑着说:“保密,反正你哥没偷没抢,挣的钱你放心用就是了。”

第183个、煮一辈子的汤给爸爸喝


   “爸,这汤真好喝!”
   “好喝,我明天煮,再帮你送……”爸爸眼光里闪过一种茫然,好像极力寻思着他记忆里有关我的资料,然后遍寻不获般地焦急颤抖。
   “不用了,爸,我以后不要再叫你送汤了!”我坚决地说。
   “你……你不要喝我的……汤了?”
   “不是,我决定搬回家跟你一起住,好吗?”
   爸爸怔怔地望着我,我知道总有一天,他连我是谁都要忘记。不过,我已经决定要自己学着煮汤,我要煮一辈子的汤给爸爸喝。
 

第184个、妈妈走开一会儿

    一个妈妈有一对儿女,她简直拿这对儿女没办法。

  他们永远对她的劳动不屑一顾。表现在行动上,他们总是不耐烦地说:妈妈你真烦!真是罗嗦的妈妈!

  那个周末,妈妈留下了一张字条后走了。字条上说,外公病了,需要她去照顾。所以,也许三天,也许一个星期,她不会在家,希望两位宝贝能好好照料自己。

  第一天,兄妹两人尽情地打闹,把房间搞得天翻地覆。没错,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以自由地看电视打游戏,出去玩耍也没人管着。

  直到臭袜子爬满窗台,洗衣机被脏衣服塞得张大了口,用过的餐具在水池里泡得变色,床单不再给他们温暖洁白的拥抱。女孩小脸上全是沮丧的表情。

  这时候,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妈妈。罗嗦的妈妈,忽然变成了伟大的妈妈。他们从没发现妈妈原来这么重要,他们是如此想念妈妈。

  后来,在妈妈给他们和从前一样的照顾时,他们不再抱怨,而是会说几个字:“谢谢妈妈。”答案就是这样简单,长久地爱一个人,他会渐渐忘记那是爱,而会觉得,那是应该的。

  那么,想要你的爱被珍惜,你就得学会,走开一会儿。

第185个、背着爱上路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每年春节前都要出一趟远门,他要给居住在百里之外的奶奶送米送面。那时候家里没有车马,父亲头一天就称好50斤大米,50斤面粉,分装在两个布袋里,缚在一根扁担两头,第二天早晨鸡还没叫就起程。

  父亲每次回来,我都问:“爸,你要走多久才能到奶奶家呀?”父亲说:“太阳还没落山就到了。”我又问:“担子那么重,你哪儿来的力气呢?”父亲就笑着说:“想着你奶奶在盼着我,我就有使不完的劲,就忘记了肩上的担子。”每次听后我总感觉不可思议。

  我从黑龙江坐火车回千里之外的吉林老家过年,上车前,一个朋友送了一袋大米到哈尔滨火车站,朋友特意嘱咐说:“这是中国最好的大米,一定要带回去给你父母尝尝。”盛情难却,我就带着那袋大米上了火车。这趟车晚点了近2个小时,我下车时已经半夜12点20分,父母根本想不到我会坐这么晚的车回来,这是除夕的前夜,车站外没有一个人,打不到出租车,我就一口气背起那袋大米,奔向4公里之外的家,不知为什么,那天夜里,我腿上有使不完的劲儿,竟浑然不觉肩上的重负。推开家门那一刻,我听到那个老式挂钟突然敲响。

  第二天,父亲称了称那袋大米,足足有100斤呢,一个没干过力气活的书生,背着100斤大米赶了4公里路,这让干了一辈子庄稼活的父亲惊讶不已。
父亲笑着问我:“你是哪里来的力气呢。”忽然想到,这正是我儿时问过父亲的那句话。

第186个、大哥回家

  我们家那时很穷,兄妹3人的学费每学期都要拖欠。

  我和妹妹在村里上小学,大哥在距家20多公里的县城上中学。每周六,大哥坐公交车回家,车票是2角钱。全家人一周团圆一次,母亲总是要弄点好吃的,一家人虽然清苦,却过得亲热快乐。星期天是我们最盼望的时光,大哥会带着我和妹妹到村头小溪玩上大半天,疯疯癫癫地乐。所以一到周六的下午,我和妹妹都要站在家门口等大哥回来。

  一次周六吃晚饭时,父亲犹犹豫豫地对大哥说:“大强,学校离家远,往后就不要每个星期回来了,放大假的时候再回来吧。”我们都明白,父亲说这话的意思,是为了节约大哥每周往返的那4角钱车费。

  这以后,大哥几周没回家。又一个星期六,我们已吃过晚饭,屋外下着雨刮着风,大哥突然回家了,头发和衣服湿淋淋的。见到大哥,我们又惊又喜。父亲爱怜地看着大哥,脸上却有些不悦。大哥见父亲生气,气喘吁吁地说:“爸,我没坐车,是走路回来的。”父亲紧锁眉头,一言不发地烘着大哥的衣服,湿润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着晶亮的光。母亲赶忙为大哥热了一大碗汤饭和几个蒸红薯,大哥大口大口地吃着,咀嚼得那么香甜,吞咽得那么畅快。

  从此以后,大哥不坐车了,每周都走路回家,一家人星期天又过得团团圆圆。

  又是一个星期六,母亲在晚饭后迟疑了很久,对大哥说:“大强,不是妈不想你回家,你的鞋比以前费多了,你还是一个月回一次家吧。”我们都清楚,买一双胶鞋要花1元多钱,我的鞋是大哥穿后母亲补了的,妹妹还要接着穿。等到过春节,母亲才给我们每个人买一双新鞋。

  大哥两周没有回家。又到了一个周末,天已经很黑了,屋外下着小雪。我们刚吃完晚饭,大哥突然推门回来了,他赤着脚,脸冻得通红,头上冒着热气,手上紧攥着一双鞋。父母都惊呆了。大哥傻傻地望着母亲说:“我没有穿鞋,是光着脚一路跑回来的。”母亲一下把大哥揽在怀里,紧紧地握住他那双冻红的手,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父亲转过身去,拼命地抽着旱烟,半天没说话……

后来,大哥成了一名威武的武警警官,我和妹妹也参加了工作,兄妹3个都在城里买了房子安了家。家里的日子富足了,父母仍住在老家。每到周末,我和妹妹都要带着家人回到父母身边,共享天伦之乐。大哥却很少回家,他所在的警营年年被评为标兵单位。大哥回不了家的时候,就叫大嫂侄儿回家,还给父母买好吃的。大嫂总说,这些东西是大哥亲手买的。

  父母知道大哥很忙,没时间回家,总要说起他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脚大老远跑回家的事。提起那段经历,父亲声音涩涩的,母亲泪花闪闪的。

  今天夏天,大哥率领官兵参加抗洪抢险时被垮塌的房屋砸成重伤。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大哥苏醒过来,嘴唇嚅动着想说什么。战友们握住他的手,俯身听到大哥用微弱的声音说:“别送我去医院,我要回家,看我爸妈……”

  大哥再回家时,是部队用专车送他回来的。他被簇拥在洁白、芬芳的花瓣里,身躯化作一缕国旗的鲜红,音容化作一曲爱民的乐章。

  大哥回家了,他将永远守候着他的亲人,永远……

第187个、暖脚

  南方的小城。将军退居二线,门前冷落鞍马稀,日影陡然增长许多。
  哥从老家打来电话,说娘近些日子,拿东西使筷子都不方便了。于是,对娘的思念越来越执拗地浮上来,如丝如缕,扯不断理还乱,好多个梦也压向他,几乎每个梦里都有娘的影子,老家的风景。
  娘在梦里还是年轻时俏生生的模样,斜襟棉袄蓝底白色碎花,头发用水拭过,梳得光溜溜的,在脑后面绾了髻,团上黑色的发网,一根银簪一把簪住。娘站在满山满坡的杏树底下,笑盈盈的。那山他认得,就在老家的村子后面,儿时他没少往山上跑。他还在梦里看到了自己,五六岁的样子,捡柴割草,在娘身边跑前跑后。
  他小时候很踢腾,像只调皮狗,只有娘能降住他。娘不打他也不骂他,只在他乖的时候,给他讲故事。娘认识字。娘的爹是一位私塾先生,她跟着她爹识了不少字,《三字经》《龙纹鞭影》都溜溜熟,知晓不少故事。娘说:“有孝才有德,有德才无敌。”他被那些故事吸引着。60年后仍然记得一个叫黄香的男孩,冬天的夜晚,给他爹爹暖冰凉的被窝。那时,他听了这个故事,就坚持着天天给娘暖被窝。五六岁的他,把光溜溜的身子蜷在冷硬的被子底下,像搁在石板上一样,冻得上下牙齿打战,身子好半天伸展不开。娘说:“俺孩儿懂事理,将来一定干大事!”
  果然被娘说中!十三岁那年,他悄悄离开家,跟着征兵的队伍走了。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等他再见到娘时,娘鬓发已苍,岁纹丛生,他则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军官,英姿飒爽,在南方的一个城市娶妻生子,呼风唤雨,落地生根。娘看他的眼神,客客气气小心翼翼,像看一个大人物,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后来,他又回过老家两三次,电话打了无数遍,想把娘带出去,可是,娘都婉言拒绝了。做了将军以后,他身不由己,再也没回过老家。娘已经进入耄耋之年。他南征北战几十载,保家卫国,暮年真该回去行点孝啊!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临,不知娘跟前的儿孙们,会不会有谁给娘暖一回被窝?
  如今的将军少了许多的顾忌,说走就走。他急急火火下了飞机,风尘仆仆,回到山村。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好多干部、乡亲簇拥着他,众星捧月一般。娘眼巴巴地站在村口站在寒冷的风中迎接,不知道站了多少时辰!娘扎着黑色的绑腿,深蓝的棉衣棉裤,身子又瘦又小,看上去很轻飘,不经风吹。再近,看清娘黑瘦的脸,如一枚干巴巴的红枣,满嘴的牙齿掉得光光,微张着,像老屋的破窗户洞开。那梦里的乌发银簪,俏生生的容颜,全部遗失在岁月深处!他泪花闪闪,腿一软,大老远跪下:“娘!儿子回来孝顺您了!”娘早已泪涌如泉。
  晚上,他说什么也要跟娘睡在一床,给娘暖一回脚。娘把电热毯开上,他又不声不响地关上。哥嫂孝顺,给娘盖的被子很柔软,可他的身子触到时,还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娘的气息蕴上来,是陌生的。他蒙上头,抽动着鼻孔,使劲儿嗅,搜索童年时的记忆,末了,无声地哭了。像一只倦怠的鹰,穿越五六十年光阴的山川河流,他又回到生命的起始地。他心里说,娘,儿子再不离开您了!
  直到他把被窝暖得没有一片凉的地方,才服侍娘在床的另一头脱衣睡下。娘腿脚冰凉,碰到了他,被他一把搂住,焐在腋窝底下,暖。
  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他又梦到了娘,娘依然俏生生的,站在满山满坡的杏树底下。这次,娘是向他告别。娘说:“娘该走了!”他急,追着娘跑,又追不上。撒泼,哭号,顿时惊醒。娘的身子像一块冰,抱在怀里凉飕飕的。再看娘,鼻息全无,驾鹤西去。

第188个、了解你的宝宝

第6个月的宝宝
  
  * 最简单的游戏就可以引发他的观察力

  你把一个小玩具给6个月的宝宝看,然后,用布把它盖起来,宝宝多半会显得很迷茫,他搞不明白刚刚在眼前的玩具到哪里去了。但是,到了9个月时,他就会掀开布、找到布下面的玩具。现在开始,爸爸妈妈最好经常和宝宝玩藏东西、“躲猫猫”的游戏。

  * 开始认生

  在这个月,不少宝宝看见陌生人靠近会紧张,直往妈妈怀里躲,要不就大哭。此时,千万别责怪宝宝,这说明宝宝长智慧了,能辨别亲人和陌生人的不同了。认生,表明宝宝有记忆了。
  * 可以自己坐稳,转动小脑袋看周围了

  宝宝的身体越来越灵活,动作越来越自如,而且他开始对其他婴儿发生兴趣了,会兴致勃勃地观察别的宝宝。妈妈不妨经常带宝宝到户外活动,和同龄小伙伴一起玩耍。最新研究发现:早在2~3个月时,婴儿就会互相注意,慢慢地,他们会发展到互相模仿。

  * 对巨大的响声及突然靠近的东西感到恐惧这个月,宝宝对巨大的响声和突然靠近的东西会感到恐惧,应避免给他玩“汪汪”大叫的电动狗或者或忽闪发亮、声音大作的玩具。

  当然,宝宝最感恐惧的是被母亲拒绝。当他被某种东西吓到时,母亲应抱住他,安抚他,以温柔的声音对他说话;半夜啼哭吵闹,妈妈千万不要不耐烦地弃之不管。

  这个月的小话题—— 尿布

  你知道吗:据统计,在宝宝学会上厕所前,大人大约要给他换5000块尿布。

  换尿布——最好的亲子互动

  换尿布的时候,宝宝躺在妈妈的面前,妈妈注视着宝宝,这是相互了解,相互亲近的时刻。宝宝通过妈妈的一举一动,接受了各种基本信息——爱、身体接触、语言和人际关系的互动。

  妈妈可以做些什么——

  * 亲热地和宝宝说话,温柔地触摸宝宝的身体,“妈妈多么喜欢我,和妈妈在一起多么快乐。”纯粹的生理照顾,就这么被转换成正面的社会经验。

  * 拍拍小屁股,摸摸小肚子,挠挠脚底心,告诉宝宝这些身体部位的名称,妈妈的触摸不光让宝宝感到放松和惬意,宝宝认识自我也由此开始。

  * 念儿歌,说闲话,哼歌曲,喃喃自语,妈妈的说话声宝宝是喜欢的,他需要练习听母语的发音,这有助于宝宝的语言发展。

  * 松开尿布,可以让宝宝的双脚自由动弹,让宝宝光着屁股和妈妈玩一玩,站一站,跳一跳,再做一做婴儿体操。一个性格开朗、体格健壮的孩子也许就是这样慢慢长大的。

  蚊子咬一口,又痒又痛。宝宝得了尿布疹,就像被成百上千个蚊子各咬一口,再给闷着捂着,这对屁股来讲,简直无法忍受。而且,它对宝宝心理层面的影响,还常常被忽视。宝宝睡不稳,吃不香,干什么都不专心,暴躁易怒,时间长了,还会影响宝宝的脾气和性格。

  让宝宝自个儿和尿布说“拜拜”

  妈妈都有一个毛病,喜欢拿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比,比吃饭,比胖瘦,就连谁的宝宝尿布丢得早也要比一比。其实,啥时和尿布说“拜拜”,每个孩子都有自己“主张”。有的孩子2岁半了,尿布还“骑”在胯下,有的孩子1岁半就把尿布丢得远远的。如果妈妈整天盯着宝宝的尿布发愁,满脑子想着如何给宝宝“戒”尿布,结果,反而弄得自己神经紧张,宝宝也变得神经质起来。

  宝宝总有一天会自个儿和尿布说“拜拜”,妈妈尽可放宽心,该干什么干什么。你和宝宝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是最重要的。

  特别提醒:勤换尿布

  勤换尿布能培养宝宝爱干净的习惯。替宝宝换下湿热的尿布,换上干爽的尿布,这种舒适的感觉会帮助宝宝成为一个爱干净的孩子,养成习惯后,宝宝尿尿后会主动要求换尿布。

  妈妈的困惑:换尿布时,宝宝调皮,手脚乱动不配合

  信不信由你,换尿布的时间也是宝宝最开心的时候,手脚乱动是难免的,那些调皮的宝宝还会把身体动来扭去,好像存心和妈妈捣蛋。这里是一些妈妈提供的办法供参考:

  * 在换尿布的上方挂一只旋转玩具,换尿布时转动它;

  * 给宝宝一样他喜欢的玩具或者一样令他感到好奇的东西;

  * 做夸张的鬼脸、发出特别的声音,让宝宝注意你的脸;

  * 边换尿布边和宝宝玩身体游戏,这是宝宝最喜欢的;

  * 对付已经会爬会翻身的调皮宝宝,干脆就在地板上给他换尿布,不妨让他先光着屁股玩一会儿。 

第189个、儿子,我无法对你不残酷


  终于,他成为我国伟大的翻译家。他有一个响亮亮的名字——傅雷。
  

第190个、家书

     多年前,我在一所民族学院读书。班上除了少数几个汉族学生外,大部分同学都是少数民族,他们来自偏远贫困的山区。也许是家乡偏僻的缘故,几乎所有少数民族同学都很少与家人通电话,信件往来倒是很常见。 

  作为班长,我的一项工作,就是每天午休前站在讲台上发信。念一个名字,上来一个同学取回自己的信。我留意过,“王强”这个名字从我口中吐出的次数最多,每周必有。王强是布依族,来自贵州黔南自治州。那些信正是从黔南寄来的,估计是家书了。 

  那一日,我又在讲台上分发信件,王强听到名字后喜滋滋地上讲台来取信。大概是信封边沿破损了,我的手刚抬起,里面的信飘了出来——竟是一片树叶,只见那片叶子在空中翻转几个来回,缓缓地落到了地面上。 

  大家惊异地看着王强,他的脸腾地一下便红了。 

  “……我父亲不在了,只有娘,但她是个瞎子。我家就我一个儿子,娘很想我,我也想娘,我用勤工俭学的钱,给她准备了上百个写好地址的空白信封。对娘说如果她平安,就寄一片桉树叶给我。 

  “我收到信后,又将桉树叶寄回去,但不是一片,而是两片,干枯的桉树叶在水中浸泡湿润后,两片合在一起,我娘能吹出很清脆的声音。我娘说,那样的话,她就知道我平安了。还有,桉树叶发出的声音像我呼喊她的声音……” 

  一时间,教室里寂静无比。我听到几个小女生抽起了鼻子。 

  那天,我第一次深切理解了一个词语:大爱无言。

第191个、我不是个好儿子

  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是名字被千万人呼喊,母亲的名字我至今没有叫过,似乎也很少听老家村子里的人叫过,但母亲不是大人物却并不失却她的伟大,她的老实、本分、善良、勤劳在家乡有口皆碑。
  
  母亲一生都在乡下,没有文化,不善说会道,飞机只望见过天上的影子。她并不清楚我在远远的城里干什么,惟一晓得的是我能写字,她说我写字的时候眼睛在不停地眨,就操心我的苦,“世上的字能写完?”一次一次地阻止我。前些年,母亲每次到城里小住,总是为我和孩子缝制过冬的衣物,棉花垫得极厚,总害怕我着凉,结果使我和孩子都穿得像狗熊一样笨拙。她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嫌吃油太多,来人太多,客厅的灯不灭,东西一旧就扔,说:“日子没乡下整端。”最不能忍受我打骂孩子,孩子不哭,她却哭,和我闹一场后就生气回乡下去了。母亲每一次都高高兴兴来,每一次都生了气回去。
  母亲姓周,这是从舅舅那里知道的,但母亲叫什么名字,12岁那年,一次与同村的孩子骂仗——乡下骂仗以高声大叫对方父母名字为最解气的——她父亲叫鱼,我骂她鱼,鱼,河里的鱼!她骂我:蛾,蛾,小小的蛾!我清楚了母亲叫周小娥。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是名字被千万人呼喊,母亲的名字我至今没有叫过,似乎也很少听老家村子里的人叫过,但母亲不是大人物却并不失却她的伟大,她的老实、本分、善良、勤劳在家乡有口皆碑。现在有人讥讽我有农民的品性,我并不羞耻,我就是农民的儿子,母亲教育我的忍字使我忍了该忍的事情,避免了许多祸灾发生,而我的错误在于忍了不该忍的事情,企图以委曲求全而未能求全。
  7年前,父亲做了胃癌手术,我全部的心思都在父亲身上。父亲去世后,我仍是常常梦到父亲,父亲依然还是有病痛的样子,醒来就伤心落泪,要买了阴纸来烧。在纸灰飞扬的时候,突然间我会想起乡下的母亲,又是数日不安,也就必会寄一笔钱到乡下去。寄走了钱,心安理得地又投入到我的工作中了,心中再也没有母亲的影子。老家的村子里,人人都在夸我给母亲寄钱,可我心里明白,给母亲寄钱并不是我心中多么有母亲,完全是为了我的心理平衡。而母亲收到寄去的钱总舍不得花,听妹妹说,她把钱没处放,一卷一卷塞在床下的破棉鞋里,几乎让老鼠做了窝去。我埋怨过母亲,母亲说:“我要那么多钱干啥?零着攒下了将来整着给你。你们都精精神神了,我喝凉水都高兴的,我现在又不至于就喝着凉水!”去年回去,她真的把积攒的钱要给我,我气恼了,要她逢集赶会了去买了零嘴吃,她果然一次买回了许多红糖,装在一个瓷罐儿里,但凡谁家的孩子去她那儿了,就三个指头一捏,往孩子嘴里一塞,再一抹,孩子们为糖而来,得糖而去,母亲笑着骂着,“喂不熟的狗!”末了就呆呆地发半天愣。
  小时候,我对母亲的印象是她只管家里人的吃和穿,白日除了去生产队出工,夜里总是洗萝卜呀,切红薯片呀,或者纺线,纳鞋底,在门闩上拉了麻丝和绳子。母亲操持家里的吃穿琐碎事无巨细,而家里的大事,母亲是不管的,一切由当教师的星期天才能回家的父亲做主。在我上大学的那些年,每次寒暑假结束要进城,头一天夜里总是开家庭会,家庭会差不多是父亲主讲,要用功学习呀,真诚待人呀,孔子是怎么讲的,古今历史上什么人是如何奋斗的,直要讲两三个小时,母亲就坐在一边,为父亲不住吸着的水烟袋卷纸媒,纸媒卷了好多,便袖手打盹。父亲最后说,“***还有啥说的?”母亲一怔方清醒过来,父亲就生气了:“瞧你,你竟能睡着?!”训几句。母亲只是笑着,说:“你是老师能说,我说啥呀?”大家都笑笑,说天不早了,睡吧,就分头去睡。这当儿母亲却精神了,去关院门,关猪圈,检查柜盖上的各种米面瓦罐是否盖严了,防备老鼠进去,然后就收拾我的行李,然后一个人去灶房为我包天明起来要吃的素饺子。
  父亲去世后,我原本立即接她来城里住,她不来,说父亲3年没过,没过3年的亡人会有阴灵常常回来的,她得在家顿顿往灵牌前贡献饭菜。平日太阳暖和的时候,她也去和村里一些老太太们打花花牌,她们玩的是二分钱一个注儿,每次出门就带两角钱三角钱,她塞在袜筒里。她养过几只鸡,清早一开鸡棚一一要在鸡屁股里揣揣有没有蛋要下,若揣着有蛋,半晌午打牌就半途赶回来收拾产下的蛋,可她不大吃鸡蛋,只要有人来家坐了,却总热惦着要烧煎水,煎水里就卧荷包蛋。每年院里的梅李熟了,总摘一些留给我,托人往城里带,没人进城,她一直给我留着,“平爱吃酸果子”,她这话要唠叨好长时间。梅李就留到彻底腐烂了才肯倒去。
  我成不成为什么专家名人,母亲一向是不大理会的,她既不晓得我工作的荣耀,我工作上的烦恼和苦闷也就不给她说。一部《废都》,国之内外怎样风雨不止,我受怎样的赞誉和攻击,母亲未说过一句话,当知道我已孤单一人,又病得入了院,她悲伤得落泪,她要到城里来看我,弟妹不让她来,她气得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后来冒着风雪来了,她的眼睛已患了严重的疾病,却哭着说:“我娃这是什么命啊?!”
  我告诉母亲,我的命并不苦的,什么委屈和劫难我都可以受得,少年时期我上山砍柴,挑百十斤的柴担在山岭道上行走,因为路窄,不到固定的歇息处是不能放下柴担的,肩膀再疼腿再酸也不能放下柴担的,从那时起我就练出了一股韧劲的。而现在最苦的是我不能亲自伺候母亲!父亲去世了,作为长子,我是应该为这个家操心,使母亲在晚年活得幸福,但现在既不能照料母亲,反倒让母亲还为儿子牵肠挂肚, 我这做的是什么儿子呢? 把母亲送出医院, 看着她上车要回去了,我还是掏出身上仅有的钱给她,我说,钱是不能代替了孝顺的,但我如今只能这样啊!母亲懂得了我的心,她把钱收了,紧紧地握在手里,再一次整整我的衣领,摸摸我的脸,说我的胡子长了,用热毛巾捂捂,好好刮刮,才上了车。眼看着车越走越远,最后看不见了,我回到病房,躺在床上开始打吊针,我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第192个、母亲的婚纱照

     母亲去照相馆照了张婚纱照。照这张照片的时候,与母亲16岁结婚做新娘的时候已经相隔57年。而我的已经作古的父亲在地下已安睡16年。

  母亲完成的是一个人的婚纱照。母亲去照婚纱照之前,曾经颤颤巍巍地问过我,小区里有几个老年的朋友邀她去照相馆照婚纱照,可不可以?我几乎什么都没想就说:当然可以。

  夕阳红呢。你就是。我搂着我矮小的母亲说。

  得到我的鼓励,母亲像完成一件大事似地舒了口气。

  那天,我开着车把她的几个老姐妹送到照相馆取照片。平常开车,我很张狂孟浪。那天,我的车开得很小心。所有的车我都小心避让着。因为车上坐着我的母亲———我的去取婚纱照的并不年轻的母亲。

  取照片的地方不是很远。从我住的望月湖小区开出,不出20分钟就到了一个叫碧湘街的地方。母亲相携着几个老姐妹快快活活地去取照片。

  我把车停在路边买了份报纸等候。

  但坐在车上,一张报纸我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母亲73岁了。73岁的母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照了一张婚纱照。我有那么多搞摄影的朋友,长沙有那么多漂亮的婚纱影楼,所有认识母亲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活得风采阳光的儿子。但母亲的婚纱照是自个儿找到一个收费最低廉的照相馆给完成的。

  为什么所有人生里重大的事情到了母亲那里,就变得不那么庄重?不那么重大?仅仅因为她是母亲吗?

  我的头耷拉下去。过了一会,母亲和几位老姐妹取着照片回来了。照片上的母亲穿着白白的婚纱,脸上打了很浓的腮红,还描了她一辈子不曾描过的眼线和口红。不太高的身材在高跟鞋的衬托下也显得高挑了不少。惟一无法修饰的是母亲额上和眼角的皱纹,像深壑并且苍老着。

  母亲有些满足又有些难为情地说,就图个时新,不挂的。

  我突然变得言辞笨拙了。看着母亲紧捂着的一个梦想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完成,我心有不甘但又无能为力,我觉得做儿子的在母亲身上真的使不上一点儿劲。

  我不说话。启动了车。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冲动,很想紧紧地拥抱我的母亲。

第193个、那一滴泪,落在那里

那一滴眼泪,留给了谁
九月的季节
梧桐泛黄了金色的阳光
幸福的脸庞
依偎了欢笑
安静的土壤
浸透了血浓于水的慈爱
稚嫩的声音
穿过空气
悄悄进入了你的耳朵

偷偷的
偷偷的
我溜进了你无边的世界
续写生命的春夏秋冬

翻开记忆
蓦然回首
那走过的岁月
看过的风景
快乐的,不快乐的
是谁一路陪伴
情意绵绵
母爱无声
那一滴眼泪
无私的留给了谁?

淡去的岁月
梧桐飘洒着爱
倚在渐渐老去的角落
物是人非
闻着那方的气息
睁开一双落叶褶皱的眼
闪亮而坚信

万水千山
泪眼无数
是谁还在荒凉的视眼里
一直默默地
默默地
等着你归来
饱满的泪光
一粒一粒的滴着
长出思恋的芽
盛开着四季的花
慢慢的
直到眼泪风干的那一天
花不再开
季节不再为谁停留·

第194个、割舍不了的亲情

       我今年十二岁,是一个[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为了抚养一个孩子,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烦不烦啊!我吃了几十年的苦,也该享享福了吧!” 

  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见了没,这是一张巨额支票,是你父亲作为十二年抚养你的报酬给我的。好多的钱啊!哈哈,今晚我就要上飞机了,去我梦想已久的夏威夷。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爸爸笑开了怀。 

  “这是真的吗,爸爸……”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爸爸无语,转过脸去,走出了门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我痛哭失声…… 

  我终于被我的亲生父亲领回了。过了半个月,我再也按捺不住,从父亲的家里偷跑了出来。来到了我和爸爸曾欢乐地共度过十二年的小屋,可是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邻居说爸爸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我走出小屋,在屋外的垃圾筒里,看到了一堆碎纸,那是一张支票…… 

  我狂奔在各条小巷里,找寻着爸爸的身影。爸爸,你在哪儿啊……我想你啊,爸爸…… 

  尾声 

  在超市走廊的一角,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他满面胡渣,蓬头垢面,已经奄奄一息了。人们只能听到他微弱的梦呓:我想你啊,孩子……

第195个、闺中密友多 健康亦多多

  它既不在药瓶里,也不在体育馆。不妨看看你最亲密的朋友——他们,也许是让你更加健康的关键。友谊,对于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来说也许意味着很多。

  “那是我在孩子们出生后度过的最糟糕的一段。真是可怕!当电话铃响时,我没法去接;即使接了,孩子可能又开始哭喊,我就只能说''等我下次给你打过去吧'',但是我却一次也没再打回去
过。这就是始终令我无法释怀的母亲生活的一部分。”

  故事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对于许多整天忙碌在工作、家庭及各种家务活中的妇女们来说,友谊正视逐渐淡忘。在现代生活中,作为一个从事八小时工作日的职业妇女,她们甚至没有太多闲暇与精力去安排质量高一点的家庭生活。当然,不可避免地,友谊就只能被她们抛诸脑后了。

  但是现在,一项调查结果将会鼓励你重新把友谊列入到你优先考虑的各项事情的首位。此项关于身体发育的研究报告说,忽略友谊不仅会降低你的生命质量,而且会给你的健康带来灾难性的损害。亲密的关系,作为一种预防性措施,一种对于免疫系统的支持,能够降低疾病对你的威胁,无论是头疼脑热还是心脏疾病以及各种严重的身体失调等。也就是说,一个人要保持身体健康,不仅需要锻炼身体和正确的饮食,同时更需要加强对友谊的维护。那么,如果才能做到这一点呢?非常简单,你只要做你想要做的;留一点时间给朋友。永远不要让你自己因为忽视了朋友而感到内疚。

  而且很多研究都为我们提供了充分的证据。研究者们发现,当一个孤独的医科学生感到压力太大时,他们自然的杀菌细胞活动水平要比社会活动多的学生的水平低得多,也就是说,孤独的学生的免疫系统功能没有得到充分地发挥。同样,他们还发现,那些需要照顾患慢性疾病配偶的人,当他们感觉自己得到了支持时,他们的免疫系统功能也要比那些得不到帮助的人强得多。这种免疫反应对于保护人们免受传染及某些癌症的侵袭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当你感觉到孤独和被孤立时,尤其是在压力很大的情况下,生病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然而,如果得到爱心关怀,人们就会显得精力充沛,身体健康。

  为什么友谊有助于健康?

  直到现在,科学家们仍然不知道为什么爱情和友谊能使人容光焕发,热情洋溢。一种说法认为,爱情和友谊就像一个压力缓冲器,当它感觉到不适时,就会在体内敲响警钟。另一种说法则是,当人们感觉到被爱时,他们更乐意去做一些危险性小,不危害健康的事。在一次超过三千人的测试中,研究者发现,那些有好朋友的人可能较少抽烟,而且那些与教堂、某一专业群体或父母有着紧密联系的人也很少剧烈吸烟和酗酒。那些与家庭、朋友、同事、社会保持着紧密联系的人往往比那些孤独的人长寿得多。研究者们甚至得出一个令人相当震惊的结论:缺乏支持性联系就像吸烟、高血压和肥胖症一样对人体有着极大的危害。

  那么,什么样的关系才是真正的健康良药呢?应该是能够提供真正的亲密和友谊的人,也就是说,你的朋友接受并喜欢的是真正的你,而且,朋友在真不在多,拥有一个真正的知己远比拥有很多对你虚情假意、两面三刀的朋友强得多,因为他们往往只是为了利用你,而并非能在你有困难的时候伸出他们的援手。

  然而,在你的生命中培植多种不同的关系也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朋友、家庭、工作伙伴、配偶以及社会群体等等,都能帮你建成一个种类不一的网络系统。因此,当你在某一方面(如工作中)遇到麻烦时,你还可以求助于其他对象。

  因此,首先你应该去结交朋友。如果暂时还没有你所希望得到的那么多的朋友,你可以先去参加一些比较喜欢的活动。如参加一个俱乐部,一次与他人一起的郊游,一次文体活动等。

  其次,如果你的生活太忙,可以制定一个比较积极、有创造性的时间安排表。如一周一次的午餐约会;每个周末花半小时与一个不同的朋友联系;或者当你和家人有活动时,不妨叫上一个朋友一起来参加;也可以偶尔与你最喜欢的老友吃上一顿便餐等等。

  最后,你可能还需要调整你的期望值。一位朋友这样说:"以前,当有朋友来访时,我总希望一切都很完美。而现在,我使自己放松下来,即使家里乱七八糟或桌上没有食物也没有多大关系。朋友顺路来看看,很好,他们可以为自己冲杯茶,坐下来,聊聊天足矣!而不必向他们炫耀我的房子或厨艺"。

  你需要更多的朋友吗?

第196个、母爱无声

  他的母亲两岁的时候,因为生病发了高烧,打青霉素针退烧的时候导致药物中毒而致聋。母亲的耳朵聋了。因为听不到声音,刚学会说话的母亲因为长时间没办法与人交流,也就变成了哑巴。
  
  他出生后没多久,父亲就出去打工了,长年不在家,主要是母亲养活他,从记事开始,母亲就打手势与人家说话,慢慢地,他懂得了母亲的哑语。
  
  母亲虽然是聋哑人,但是,她心灵手巧,编织的毛衣特别漂亮。母亲怕误了他学说话,就常常主动给邻居家的孩子打些线衣、线裤,还经常把自己地里种的瓜果一篮子一篮子地送给邻居家,与邻居的关系处得很亲密了,母亲就领着他去邻居家,指指他的嘴巴,然后讨好地弯着腰,邻居明白这是请自己教他说话。于是,就教他说话,看着邻居教自己的孩子说话,母亲很是欣喜。她不停地帮人家干例如煮猪食、喂猪等农活,以便给邻居腾出时间与精力来教他说话。
  
  母亲特别注意别人家的孩子喊妈妈时的口型。当他被别人教会喊***妈的时候,母亲立刻就从口型中判断出这是儿子叫自己妈妈,母亲立即流了眼泪,她一下子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久久不愿意放开……
  
  他六岁的时候,多年不见的父亲从南方打工回来了,带回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父亲是回来离婚的。
  
  母亲哭了半天,点头同意离婚,她指指他,又用手掌做出刀抹脖子的姿势,意思他是她的生命,坚决要自己带着。父亲不以为然,但是奶奶却不愿意母亲把他带走,坚持要把王家的苗苗留下来。母亲跪了半天,奶奶就是不点头。母亲愤怒了,指了指房梁,做了个上吊自尽的架势。奶奶依然板着脸,母亲就死拖着不离婚。父亲见她不同意离婚,急了,就打母亲。母亲被打得死去活来,依然坚持把孩子带走,要不然就不离婚。后来,父亲得到村中“高人”的指点,就到镇上法庭起诉离婚。母亲跪在法官面前打手势,她做个拉棍乞讨的动作,然后指了指他,又做了个背书包的姿势,“告诉”法官,自己就是拉着打狗棍讨饭,也得供儿子读书。她跪下来,左手搂着他,右手指指房顶,又做了数钱的动作,最后,坚决地摇摇手,坚决地表示自己只要孩子,房子、钱什么的一切都不要。法官被她深深的母爱所感动,把他判给了她抚养。
  
  离姥姥的村子不远处有条河,河边有个小码头,每天都有几艘船运来沙子、石子。需要一些人力把沙子以及石子挑到河岸上。母亲就每天前去河边当挑工,风雨无阻。
  
  从船上搭个半尺余宽的长木板,挑工一不小心就会从木板上掉下来。挑筐是统一大小的,每担沙子(石子)有百十斤,挑一担两角钱。挑着百十斤的重物,通过将近二十米的窄木板,然后再顺着岸边的斜坡挑到二百米远的高处,这个劳动量是很大的,很多壮年劳动力都吃不消,可是,母亲坚持了下来。十多个挑夫中,只有母亲一个女的。
  
  长年的劳累,母亲双手的骨骼粗大,手指干裂。
  
  老板是本村的,结算工钱非常规矩,每天按每人挑的担数结算工钱。母亲每天晚上在灯下数着那十多元钱,然后小心地包在一个旧手帕里,放在枕头下。这个时候,母亲总是显出很幸福的神情,母亲无数次地做着手势,表达着同一个梦想:她要多多地攒钱,以后供他读大学。村西头亮子在上海读大学,母亲表达上大学的意思就是用手往村西头亮子家指。
  
  作为穷人家的孩子,他早早知道母亲带着自己过日子的艰辛,懂事的他学习很刻苦,成绩很好。
  
  初中毕业的时候,他考上了城里的重点中学。母亲很是高兴,把家里的几只长毛兔卖了,把十多只正在下蛋的母鸡卖了,还把两头正在长膘的半大猪也卖了。
  
  村里人劝阻母亲,因为把这还可以继续挣钱的家禽家畜卖了非常可惜。母亲指指儿子,又指自己的胸口,打着手势告诉这些好心的娘家人,卖了不可惜,她要陪儿子去城里读书去,儿子是她的心肝。
  
  母亲到了城里,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问小房子住下来,然后找了一家餐馆打工。
  
  母亲找工作的方式很特别,她指指别的顾客正在吃的面条,要了一碗面条,吃完了,付了钱后却不走,帮助擦桌子,扫地,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一直干到晚上,然后走人。第二天,她又来了,老板娘是个好心人,母亲打手势要了碗面条,再付钱的时候,老板娘没有要。母亲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就更加卖力地干活。
  
  饭店只管吃饭,不给工钱,母亲也不计较,为了儿子,她想一切都慢慢来,容不得半点着急。
  
  母亲很能干,早晨,饭店还没开门的时候,她已经来了,老板娘开了门后,她立刻进去干活,把整个饭店打扫得一尘不染。慢慢地,厨师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开始要让她帮忙切土豆或者洗菜之类,只要厨师往要干的活一指,她立刻心领神会地去干。她整天不说一句话,像台永远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并且是快乐的工作机器。因为她总是微笑着,很快乐的样子。
  
  她快乐的原因有两个:儿子在城里最好的学校读书;她找到了工作,并且相信以后老板会开工资的。
  
  以前老板娘感到人手紧张。母亲来后不久,本来不卖早点的饭店开始卖早点了。熬稀饭、包馄饨、包包子,母亲干得又快又好,一点也不偷懒。两个月过后,老板娘觉得再不给她开工资,良心上就过不去了,于是,每月给她开了八百元的工资。
  
  母亲拿到工资非常高兴,她让儿子给自己在城里一家银行开了个户头,存钱的时候,她不会在存单上签字,她专门找人刻了个私章,平时,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以方便给儿子存钱时用。
  
  儿子住在学校,她每个月给儿子四百元做伙食费,然后去银行给儿子存了剩下的四百元。至于自己平时的零花钱以及房租,她每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从路边的垃圾箱翻捡出的矿泉水瓶子以及易拉罐,卖了就够了。
  
  母亲在饭店干得很累,一天十五六个小时,其他的服务员一个星期可以轮休一天,她却主动一天也不休息,为了儿子,任何苦都能承受……
  
  儿子高中毕业,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学。
  
  那年的整个八月份,母亲都在看着小城里的一些修鞋师傅怎么修鞋。然后买了机器,用自己家的一些旧鞋做试验,反复练了很多次,手指不知道被针头扎过多少次,练了半个多月,终于练好了修鞋技术。
  
  在上海的这所大学的门口,她摆了个修鞋摊,母亲事先打手势告诉儿子,不要在学校认她,她一直不想让儿子受到伤害,她总是想,只要儿子过得幸福,她愿意承受这世间的所有苦难。她严肃地警告儿子说,如果在这里母子相认,她就要回家去,从此再也不来上海。
  
  儿子妥协了。
  
  她让儿子帮她在银行办了个存折本以及银行卡。银行卡,儿子拿着,以方便儿子用钱;存折,她保管着,以方便她存钱。当她攒够一百元的时候,她就把钱存上,她知道上海消费高,不想让儿子受委屈。为了让母亲经常都能看到自己,儿子每天都会从她面前经过两趟,看到儿子,疲惫的她总是像被打入强心剂一样重新振作起来……
  
  儿子毕业后,进入了上海的一家外企工作,与本地的一个女孩恋爱结婚,女孩的父母虽然是郊区的农民,但是,靠着养殖鳗鱼,家里比较有钱。儿子结婚的婚房就是岳父给买的。
  
  儿子不想让母亲劳累了,结婚后,他把母亲接到家里来住,想让母亲安享晚年。
  
  母亲住在儿子家里,她明显地感到媳妇的不高兴,不但对她不理睬,还常常找碴儿与儿子吵架,动不动就很任性地对儿子大喊:“你住的是我爸买的房子,小心我赶你走……”母亲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她从儿媳妇气急败坏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
  
  母亲重新租了间小房子,从儿子家搬了出去,然后又重新在儿子以前读书的大学门口摆起了修鞋摊。当儿子找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做了个坚决不回去的手势,她用哑语告诉儿子,只要他们夫妻过得好不再吵架,就比什么都强!她要继续努力地挣钱,帮助儿子早日买上自己的房子。然后,母亲把两个手掌展开并列在一起,告诉儿子,那个时候,他就与妻子平等了。
  
  他望着母亲两只粗糙的手,想着这双手一直把自己从农村托进了大上海,并且还要不知疲倦地继续托举下去,他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第197个、从爱到爱的距离

  10岁
  
  父亲是那种沉默寡言的男人,除非喝了酒。
  她记得,她是从10岁那年开始恨父亲的。那年,父亲喝多了酒,狠狠地打母亲,她和弟弟在一边看着,幼小的心里,细细密密地织满了仇恨,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父亲在村里,是村委会主任,在普通的老百姓眼里,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了。但在她眼里不是,她看过很多书,知道有上一级的领导,知道有比父亲大得多的官。所以,她看不上父亲在村里的举止,别人一点儿小事,他就拿架子,说,啊,这是个原则问题,这是个党性问题。她在日记里写着:我的父亲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村委会主任,我恨他。
  父亲嗜酒,村里人家每每有大事小事,总会喊父亲过去帮忙。这种事情他还是比较热心的。喝酒之后的父亲,常常和村里人坐在一起,红着眼睛猜拳。她看不懂,但有一点她知道,那是一种很令人讨厌的活动。
  父亲也请乡里的大小领导在家里吃饭,母亲便忙里忙外地伺候。她看不惯那些人,隐隐觉得那些人就是来破坏她的生活的,让她写不成作业,看不进去书。
  她想,长大后,自己绝对不会做父亲那样的人。
  所以,幼小的她便学会了顶嘴,学会了伶牙俐齿地还击。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每当父亲说是,她便想尽理由说不,说到父亲无言。彼时,他会狠狠地瞪她,说:“看我打你。”她会倔强地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但总是在三四秒钟后败下阵来——父亲的眼神里面,有她看不透的东西,也有一种令人害怕的权威。
  邻居对父亲说:“你这个闺女厉害,从小就这么会讲理。”父亲狠狠地说:“不成材的东西,就会顶嘴。”
  她暗暗听到,更觉难过。她更恨他。
  
  18岁
  
  她在城里的高中上学,每个星期或两个星期回家一次。
  父亲依旧在村里面做着村委会主任,每次回到家,都能看到他陪着下乡的干部喝酒。这种情形,往往让她厌恶地走到一边。她宁愿坐在小屋里想心事,也不愿意看到那屋里的场景和父亲有点儿谄媚的笑容。
  她更加心疼母亲,这个小女人,从来都是父亲的附庸,不大声说话,言听计从。
  那个时候,她心里隐隐会想到自己的以后,自己绝不会像母亲那样,找一个这样的男人;为了点儿小事,请人吃饭;气不顺的时候,拿自己家里人撒气;在外面,永远是一副好人的模样。
  于是,星期天的时候,她借口学习忙不回家,除非没生活费了,去家里拿一次,但她都是张口向母亲要。对于父亲,她很少说话。父亲也很少为了一件事而说她了。如果母亲不在家,她就找借口出去,到同学家里,避免和父亲单独在一起。
  有时候,父亲到城里来公干,也会到她学校里看看她。他在传达室那里等着,半天的工夫,总是能与传达室的那个看门老头聊得火热。她慢慢从教室出来,走到那里,淡淡说一句:“来了?爹。”
  父亲会回过头来看看她,眼睛里没有亲切,只是平淡地答一句,回过头去继续跟老头聊点儿话尾。完了之后才转过身来对她说:“***说让我来看看你,一切都好吧?”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母女连心。父亲这次来,恐怕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才来的吧。她想起母亲在她每一次回家的时候,都在自家的门口向她来的方向张望,心里一酸,眼睛有些湿。
  “那你好好学习。”父亲的话还是很简单,他心里是没有这个女儿的,她想。看他蹬上车子,然后热情地同老头打招呼,看她一眼,就走了。
  有时,父亲会带点儿钱给她,说是母亲让带给她的,她更感激母亲。她在日记里写道:父亲有点儿虚伪。
  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她拿给母亲看,母亲激动得将手擦了又擦,又将通知书拿给父亲看。她注意到父亲脸上的变化,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成功的标志,起码值得他拿去炫耀一次。她隐隐觉得,父亲的嘴角有点儿抖,说了句:“真是的。”
  她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接下来的几天里,父亲将乡亲们聚在一起请吃饭,邻居又说:“你看,你这闺女真是有本事。”她期待父亲能说几句夸她的话,但他只是笑了两声。她有点儿失望。
  走的时候,父亲送她到城里坐车。临上车时,他对她说:“上车别多说话,到地方后马上打电话过来,你娘想你。”
  她狠狠地咬嘴唇,女儿是娘的心头肉,怎么能不想呢?
  
  27岁
  
  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了省城,在一家小公司上班。男朋友是另一个城市的,大学同学。
  她结婚时,父亲坚持要男方从家里娶亲,她有点儿生气。男朋友家里并非权贵,还要找车,还要跑近二百公里的路程,她试着与父亲商量,却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父亲是保守的,相信一贯的传统,女儿家,就要从家里出嫁。
  她说不通父亲,只好与男友商议,男方家里倒也爽快,男友说:“只不过是多花些钱罢了。”
  成亲那天,她一早就听到父亲起床,接待乡亲们。她一个人躲在屋里,有村里以前的小姐妹进来,笑着同她闹,喜气很快就在小房间里漫开来。等到她上车的时候,却看不到父亲,母亲将她送上了车,她哭得泪人一样。上了车,她悄悄地问坐在车上的弟弟:“咱爹呢?”
  弟弟的回答让她吃了一惊,他说:“咱爹去屋后了,我看他抹着眼泪走的。”
  她心里一酸,父亲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掉过泪。
  按乡里的规矩,新娘子上了车,是不准再下车的。她觉得难过,却没下车。出村的时候,远远的,她看到屋后,父亲蹲在那里,身形很单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似乎在擦泪。她的心里有些疼,但很快,车子远行,将那个背影落得远了。
  新婚的日子很快乐。回家的日子毕竟是少数。每一次往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总是母亲。有时,母亲将电话给父亲,说:“孩子的电话,你也接一下。”
  父亲接过电话,两边往往都会有一两秒钟的沉默,这种沉默是尴尬的。父亲总会说那两句:“工作还好吧?生活还好吗?”她在这边说:“好。”听着父亲越来越苍老的声音,她往往会觉得心酸。
  闲下来的时候,她在日记里写道:父亲老了,我长大了。还记得自己曾经恨过他,只是每一次看到他又多了白发的时候,便忍不住想,哪一根是由于思念这个不在身边的女儿而变白的呢?
  
  32岁
  
  弟弟也上了大学,家里的田也少了。秋后,父亲打电话,说要到城里来,看看她和小外孙。
  丈夫出差去了,她一个人在家。本来说好是上午的车,可是到了中午,父亲还没来。她将孩子放到邻居家,去车站接父亲。刚走到车站,听说一辆出租车撞倒了一个乡下人。她猛地惊呆了,拼命地向出事地点跑过去,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哭喊着跑到那里,见围了一群人,她不顾一切地挤进人群。出租车前坐着一个乡下人,正在那里同司机讨价还价。
  见她哭着挤进来,那司机和乡下人都怔住了。她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众人都看她笑话,说:“这个女人怎么了?”她顾不得,挤出人群,正好看到了一边的父亲。
  “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说。
  父亲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举一举手里的礼品说:“转了一上午,想不起来买什么礼品,也不知道小外孙喜欢不喜欢。”看着父亲手里大大小小的许多包,她又笑了,说:“爹,你还用买什么礼物?”心里酸酸的,看父亲有点拘谨地笑着,她忍不住想哭着抱抱他。
  走到街上,阳光从身后照过来。什么时候起,父亲的腰也变得佝偻起来了?父亲小心地躲着身边的车,眼睛却看着她,嘴里说:“小心,你看你,走路怎么不看车呢?”她说:“城里人不怕车,就像乡下人不怕狗一样。”
  父亲笑了,眼角的皱纹在瞬间拧成了绳。
  父亲看到小外孙,也像个孩子一样,将小外孙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说:“姥爷最疼你,只疼你一个。”眼睛里的疼爱,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她有些愣怔,往事如粉尘一样散开来:记得在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将她抱在怀里,说疼她,用带胡子的下巴扎她的脸……她觉得心酸,想起以往的种种,想起母亲对她唠叨说父亲半夜起床,说是做的梦不好,非要母亲打电话给她,他自己总不好意思打过来。母亲对她说:“你爹想你,但总是要推到我身上。”
  泪当时就落下来了,她借口准备饭,跑到厨房去。在那里淘着米,眼泪却不住地流下来。晚上,她在日记里写:从爱到爱的距离,是忽然间的发现,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那从不说出口的关怀。 

第198个、破了更温暖

  去年冬天,我们这个南方小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寒冷。我的服装店进了一批羽绒服,生意不错。
  这天上午来了一对母女。两个人的穿着虽然干净整洁,但很廉价。进店后,女儿先看款式,母亲先看价格。母亲被衣服标签上的数字吓了一跳,连声说太贵。女儿压低声音,附在母亲耳边说:“妈,试试吧,反正试又不要钱。”
  可能不忍拂女儿的心意,母亲一边诚惶诚恐地试穿,一边说着款式太时尚、颜色太鲜艳等等。她在试穿一件墨绿色羽绒服时,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喜欢。做女儿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轻描淡写地说:“不好就算了,我们走吧。”
  望着她们的背影,我摇了摇头。
  晚上6时,我正要关店门,一个人匆匆进来了,是那个女儿。她看着我,指着那件墨绿色羽绒服说:“我要了。”
  我暗自好笑,看来,她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等她付过款,我找出包装袋准备装衣服,她突然说了声“等等”,低下头,在手袋里翻找着什么。最后她找出来一把小剪刀,瞅了好半天,小心地在羽绒服的腋下剪开一道指甲盖大小的口儿。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听:“嗯,妈妈,我正准备打电话给您呢。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下班后我陪同事逛街,在另一家店里发现了您上午试过的那种墨绿色羽绒服。100元不到……当然是真的,这衣服腋下破了一点点,商家只好降价处理……嗯,破的地方很小,也不打眼,您补上两针保证谁也看不出来。是呀,我买了,是呀,运气可真好……”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模糊了……

第199个、背父亲出山

      听了不少的歌曲,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崔京浩的“父亲”!!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登天的梯,父亲是儿拉车的牛”每当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父亲,想起小时候,坐在父亲的肩头,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的家乡是一个偏僻而又荒凉的小村子,三面都是山,只有一面是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小路!!我们这里的很多人几乎一生都没走出过家门,更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封闭的山村封闭了一代一代的父亲,在勉强可以维持生活的天空! 

    在我们那里上学是一件难事!! 记得小时候,每天都要爬几个山头,走十几里的山路,所以我们那里的孩子学习都是最好的,在他们的心里都有着一个走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梦!!很多的却都中间辍学了,每当高考那到通知书的时候,那是父母们做伤心的时候,总是泪流满面的看着渴望上大学的孩子!!是无奈,是忏悔,还是抱怨!!! 

    就这样,一个一个的孩子被阻隔了,被那大山阻隔了他们走出去的脚步!!今天我走出来了,我清楚的记得,我上学的学费是父亲卖了家里那只唯一拉车的牛凑上的!!走在大学校园里,虽然穿着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但我一点都不自卑,反而心里很平静,我自己知道,在家里还有当牛拉着车的父亲!! 

    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坐在父亲的肩头上,到那条唯一通往外面小路的路口,使劲往外看,我指着小路的尽头对父亲说:“等我长大了,我就带着你出去!”我记得父亲当时就流泪了,我用稚嫩的小手摸着父亲的脸问“爹,你不想出去吗?”爹说:“想啊,做梦都想!” 

    渐渐的我长大了,真的走进了大学的校门,在大学里我在充实着我自己,我知道,在我们的村子里都在看着我这只唯一的金凤凰!!大学几年我几乎没回过家,为的是节省路费!!但我知道,父亲一定在盼着我回来!! 

    今年我回家了!!看到了我已经苍老而满脸皱纹的父亲!! 

    坐在火车上,我一直都在流泪,泪眼模糊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正站在小路旁,那已经不在健壮的身躯和泪水晶莹的双眼!!我差点而叫出来,但抽噎声早已淹没了我!!今年家乡下了很大的雪,小路上没有任何的足迹,我踏着皑皑的白雪,一步一步接近着我的父亲!!家乡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在大雪的覆盖下显的那么洁白!!我感觉自己好象是一个罪人,抛弃了亲人自己去了外面,站在小路上我伫立,凝视着,父亲啊,我象您忏悔来了!! 

    推开门,父亲正在坐着,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期盼和宽容!!我一下子扑进父亲的怀里,父亲想起来,但又突然坐了下来,我知道那是父亲的关节炎又犯了!!不知道我在父亲的怀里哭了多久!那天我吃了世界上最好的晚餐,父亲亲手制的咸萝卜!! 

    假期过的很快,没多久我便离开了家!离家的时候,我是和父亲一起走的!! 

    背着父亲,还是走在那条小路上,不再是开始离开家时的激动,而又是一种难言的平静!!大雪掩盖了我留下的足迹,回头看看自己生长的地方,心里有不可名状的苦涩!! 

    朝上拖拖父亲,头也没回的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第200个、烈日下的守望

  一位考生家长突然在考点门前晕倒了。这个家长很古怪,考试一开始,他就带着个马扎,坐在考点门口那块开阔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考场的窗口。这几天气温特别高,他却一直晒在烈日下,身子像生了根,一动不动,后来终于受不住烈日的炙烤,晕倒了。
  记者到医院采访这位家长,问他为什么要坐在考点门口开阔地的烈日下,他说女儿的考场正对着大门,自己坐在那里,女儿透过窗户就会看到他。女儿才15岁,平时胆子就小,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么大的考验,难免会心慌意乱。如果她能看到爸爸,考试时就会很镇定,很从容……
  记者告诉他,考场靠窗一侧是走廊,不可能直接看见门口的开阔地,这位家长直摇头,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离开的,因为我告诉过孩子,我会一直坐在那里。
  记者心里发出声感叹,这世上有多少位父亲,就有多少份对儿女的爱。

第201个、亲情感动的瞬间

记得有一篇文章讲的是父亲的叮嘱,其中最后一句话是:“亲人只有一次的缘分,无论这辈子我和你会相处多久,也请好好珍惜共聚的时光,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1、    妈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以后,第一句话问“多高”,第二句“长的怎么样”,第三句“家里怎么样”,接着说,“该谈了就谈吧,妈就是担心你吃亏,你高兴就好。”



2、    记得从上高中起我就开始住校,每次从学校回家,即使再忙,爸总是去车站接我,不论多晚,从没一次间断。今年放假在家时,收到自己喜欢的人打来的电话,兴奋的让我爸抱着我转起圈来。。。但放下我后,爸却平静的问我“那个男生有那么优秀吗?比我优秀?”



3、    今年寒假回家,待了两星期,我妈又让我胖了十多斤,每年如此。只是有时候她也喜欢找我茬,后来我妈说,儿子二十一,早晚闹独立,酸……送我去车站的时候她又哭了,也是每年如此,我爸说别理她,她就这样,酸……要走的时候,我爸硬要跑到我房间睡,睡前说话,问我有没有交女朋友,我骗他说没有,我爸说,有女朋友了就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我开玩笑说怕你们养不起,他说就是两个也养得起……我记得我爸一直是个很古板的人。



4、    从小老爸就溺爱我,老妈管的紧,他偷偷塞我钱那是常事。我上大学在江苏南京,家在河南,一次放短假回家,妈妈出差去了只有我和爸爸,爸爸要加班一直没空陪我,我就一个人在家爽歪歪了三天。临走之前去超市买了200多块钱的零食,准备回学校慢慢消磨。爸爸在我要走的那天下午下班后一直帮我收拾东西,我回南京只有夜车可以坐,晚上九点多发车。爸爸执意要送我去火车站,通过关系进入站台,一路上扛着我那一大包零食(至少有五十斤),我的车厢在十几号,我们就从二号车厢一直走到十几号,他在前,我两手空空在后。当时我看着爸爸的背影,就泪流满面了。爸爸把我送上车,把行李放好就开始给坐在我旁边的叔叔发烟,让他们一路照顾我一下。爸爸下车后还一直在车窗外朝我招手,给周围的叔叔阿姨作揖说谢谢,我捂着脸放声大哭,我***太不是东西了,在家三天一直玩电脑,都没跟爸爸好好聊过天,隔着车窗看爸爸,似乎最近苍老了很多。车上的人都说这闺女真孝顺,离开爸爸哭成这样,我真不是东西……



5、    曾经跟妈妈说:我如果得了绝症,就不治了,去旅游一圈,回来做自己想做的直到死去。妈妈很平静的回答:“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爸爸妈妈倾家荡产都会给你治,要让你留下来!”



6、    想起有天和我老爸看电视放欧式婚礼,爸爸挽着女儿走进礼堂郑重的把女儿交给那个他的情形~老爸突然说了句,不喜欢欧式婚礼~~我辩解道说,很浪漫啊~~一向大男子主义的老爸突然温柔无比的说了句,亲手把女儿交给别人的感觉真是不好,这环节不好!!~~~听的我内心翻滚连连。



7、    记得跟妈妈说我有男朋友以后,妈妈说先不让告诉爸爸,说先暗示一下再告诉我爸,后来说告诉我爸的时候,我爸很沉默,半天以后叹了口气说:“你说咱家闺女以后不会不要咱俩了吧”。



8、    后来被男朋友甩掉,郁闷的要死,疯狂购物,一个月不到花了两千,跟妈妈说了,妈说“没事,女人心情不好了就该买东西了,没钱了跟家里说,给你打。”(家里普通条件,花的这些钱差不多是妈妈一个月的工资)



9、    以前,在学校夜不归宿的时候从不敢跟家里说,现在唱歌会是什么的说了以后,妈总是让我早上回到学校给她发个短信。每次坐半夜到的车,妈总是等我给她发了短信才会睡。想一想,有差不多6年没有在家了,爸妈生病、姥爷去世我都不在,很后悔。突然发现,爸妈马上要五十了,想到他们,爱情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曾经告诉过自己,如果嫁不到自己爱的人,就加个有钱人,让爸妈过的好好的。这辈子,不要嫁人了,就一个人努力赚钱,养爸妈,一辈子做他们的女孩……但是,我一定要做妈妈,生一个像我一样的小怪物,体会一下父母的心情。



10、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说:“你以后嫁人了不在家了,我跟你爸爸怎么办?”然后就对爸爸说:“老家伙你要对女儿好一点!”我转过头笑着说:“你们俩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呗~”其实眼睛已经红了。



11、    独自在外面漂2年了,每次爸爸妈妈发短信来说:只要你开心就好,不开心就回家……眼泪就止不住想掉下来……



12、    一次大学期间五一,说好去男朋友那边玩。爸发信息问我回不回去。我说:就几天不回去了吧!他又回了条,只有4个字:“樱桃熟了”(我家院子里有个樱桃树)。我的泪突然就像开闸的洪水……



13、    那时候很叛逆,急于离开家,证明自己可以。一个月没有联系家里,妈妈晚上给我打电话:妈妈想你了。让我妈说这种话,真的是意外……同时明白了:爱,其实一直都在。



14、    小时候

爸喜欢叫我和他一起买菜

遇到卖水果什么的我就直接要

他喜欢买吃的给我

他总是把小手指给我牵着

高中住在姨家了

一次回家

他让我跟他去买菜

我走在他后面

看到他的小手指翘着

一如我小时候牵着的样子

我真的忍不住了……



15、    为了个男人不顾爸妈反对跑了大半个中国去找他。我还是独生女,爸每次发短信都是那句:爸妈怎么都行,就怕你过的不开心。好在我及时醒悟现在打死我都不离开父母身边。



16、    刚毕业工作过一次,老板有点色,老是怪里怪气的。和爸爸打电话,爸爸说:“不做了!爸爸养的起自己的女儿!”泪奔……很没志气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跑回家了。



17、    在外地上学,生活费都是妈妈负责,爸爸是不过问的。一天爸爸喝醉,打电话给我,说 “你想吃什么买什么,就买,我们过的紧点没关系。你要是过的不好,整天担心钱的,不是打你爸爸的脸么!”



18、    你爸不在家,不想做饭,猫在陪我吃饼干。

我妈这条短信我一直存着



19、    我在外地念书,每次开学爸妈都送到车站。一般一张火车票只能买一张站台票吧,如果买两张就要借别人的车票买。上次送站的时候由于时间紧,只买了一张站票。于是只有爸爸一个人送我进站,和妈妈隔着玻璃门遥遥相望。我脸上笑着,心里就哭了。因为我看见我妈妈哭了,她一直看着我……真受不了!车开的时候爸爸的眼睛也红红的,我从来没在他们面前哭过,每次都是笑嘻嘻的,但其实是强忍着眼泪,都快憋死了!等车开到开不见爸爸了,我就哗哗哗~~~~呵呵……

其实挺搞笑的~



20、    我爹说不管以后怎样,家里都给我备副碗筷……



21、    大二生日的时候,正和同学在酒吧玩,收到老爸短信说:“二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和***刚把你从产房里抱出来,你哭得特别大声,我们看着你,觉得那是一辈子最快乐的一天。”

接着我就在酒吧里哭得一塌糊涂。



22、    第一次在外地,工作2个月回家。和家里人说了男朋友接我。早上到了以后,就接到老爸的电话:“我来给车做保养……顺便请你俩吃个饭啊?

第202个、坚硬的牵挂

  如果老汤还活着,现在也该是60多岁的老人了。我当片儿警那会儿,老汤不过40多岁,留着分头,高高大大的身材,干瘪的嘴角总爱咬着半截烟,眉头总爱凝在一起,似乎总有满腹的心事。

  老汤每天晚上在单位看夜。白天我常在楼群里看见老汤那悠闲的身影。老汤曾经有过老婆和孩子,可老婆多年前与他离了婚,然后就带着儿子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从此,他再也没见过儿子的面,独自过着平淡而寂寞的日子。

  老汤曾多次与我谈过他与妻子之间的恩怨,其实没有根本原则问题,都是夫妻间琐碎的积怨。我去过他家几次,两居室的单元房没什么像样的家具,惟有一对旧沙发和一个书架给他的生活平添几分生气。每次到他家,老汤总是如招待贵宾那样,刷杯沏茶,然后蹲在我面前开始诉说他心中的忧愁。老汤絮叨的样子很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

  老汤惟一的愿望,就是想看看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一次,我到他家核实身份证,他又谈起他的儿子,接着他打开茶几上的一个铁盒子说:“张民警,不怕您笑话,每年的中秋节,我都给儿子买上一块月饼,你看看,这是我存的月饼。”我低头一看,5块月饼坚硬得如石头一般,在铁盒子里轻微碰撞着,看着让人心酸。

  我决定帮他一把,于是通过他提供的电话号码,给他的前妻打了一个电话。那个女人知道我是片儿警,态度相对缓和一些,但是她仍坚持不让孩子与他见面,理由是孩子已经把他彻底忘记了。我一再劝她,最好让他们父子能见上一面,可是那女人还是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那年冬天的一天夜里,老汤出事了,他被人杀死在单位的院子里。我与刑警赶到现场时,看到浑身是血的老汤,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身中十余刀,死得很惨。

  根据现场分析,初步断定老汤是与盗贼搏斗时被杀死的。

  我们通知老汤的亲属来料理后事,并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前妻。可是直到老汤的遗体火化完毕,也未见老汤的前妻和他儿子的面儿。

  两个月后的一天,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男孩儿突然来到派出所,自称是老汤的儿子。我接待了他,他说自己无意间从母亲与别人的谈话中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于是一个人偷偷坐火车赶来。他没别的要求,只想到父亲的家看看。我忙喊来老汤单位的领导,带着男孩儿来到老汤生前住的那个单元。

  屋里基本和从前一样,只是墙上悬挂的老汤的遗像让人感到几分凄凉。男孩儿看着墙上父亲的遗像许久,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从随身的提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呜咽着说:“爸爸,我真想您啊,这是我留给您的……”

  我惊愕了,因为男孩儿手里托着的竟也是5块干裂的月饼。

第203个、如果“完美”在悄悄发酵

   一个台湾的医生,在家门口附近开了一所私人医院。因为他的医术高超,又勤恳努力,到了不惑之年已是腰缠万贯,与他结交的也都是上层名流,门前常常是车水马龙。医生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儿子是一表人才,眉清目秀,女儿则是婷婷如花。医生有个习惯,晚饭后散步,而且只要儿子陪同。每次散步,都是和独子广谈人生。他指点了江山,又指点自己盛名在外的医院,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你要壮志在胸,切不可耽误。你的完美人生,我已经给你画好了蓝图:进最好的学校,然后进最好的医学院,然后到国外读书,回来后当第一流的医生!”
  这样的散步,从儿子小学到中学毕业,果真功效非凡。儿子不仅听话乖顺,从不打弹弓扔石子,而且的确聪明过人,一直没有让家人尝过第三名的耻辱。进了台湾最好的医学院以后,他更是面目灿烂彬彬有礼,孜孜不倦加捷报频频,交往的都是未来俊杰。
   可是到了大学就出现了问题,台湾有一项规定是每一个男儿都必须服兵役一年。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对于被儿子未来的绚丽映得满眼通红的爸爸来说,这实在是一件重大损失。为了让儿子逃避兵役,他仓促奔走,频频拜见,不过还是丧气而归。
  儿子出门上小岛服役的时候,医生劝慰自己:就算是完美人生中减去一年吧。他送儿子送到十里长亭,殷殷叮咛:“儿子,下了操你一定要找个墙角苦背英文单词。记住啊!”()
  儿子走的那一年,日子比一个世纪还长,医生给人看病的时候甚至精力有些不能集中。但是岁月毕竟如流水,看似不动其实在淌,转眼就逼近了期满的时限。突然有一天,有人送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医生的儿子不幸在军营身亡!
  身亡的事情一直是个谜。军营上上下下地调查,只查出一次小小的口角。换了别人,睡一觉不忘,睡三觉也该忘了。可是医生儿子,偏偏眼睛盯着这件小事,忘记了远大前程,他一时隐忍不下,愤然举枪自饮。
  医生如何咽得下这样的打击!他于是更加仓促奔跑,愤愤拜见,非要查出“迫害”的线索不可。几年下来,他业务荒疏,服务下降。钱囊也日渐干枯了。他自己更是销魂落魄,眼神黯黄,日渐衰老。终于有一天,他不得不把医院的招牌摘了下来。家门前的罗雀景致,他也无心理会了。又一年的冬天,郁闷已久的医生在家突发雷霆,砸碎了精贵的玻璃柜。老伴颤颤地将碎物拾到房外,可是转眼却被反锁在外。老伴顿觉不妙,奋力砸门,但是为时晚矣,只见火光如柱,又闻惨叫人声……
   这是近10年前发生的真实故事。可是细想起来,难道这样的事,不是还在悄悄地酝酿、发酵、升温,时时有可能重演吗? ()
   今年美国有一项民意调查:“你愿不愿意用克隆的方法获得一个完美无缺的孩子?”
   民意调查的结果是,只有6%的极少部分人欣然应允,76%的人则毫不动心:“我不要破坏自然。”有对夫妇回答:“我们领养了4个孩子,他们有着不同的肤色和家庭背景。不要说‘完美’,他们相貌上、智力上都和完美有太大的距离。其中两个孩子,因为智力的障碍,需要长期耐心地辅导。但是,要是有人用完美的克隆儿和我们的孩子交换,我们只有一个回答:‘不!’”
   接受“不完美”,如同接受不同的色彩。有不同的色彩,才有可能拥有多彩的人生。而且,生活中的几个“不完美”的斑点,正是让人谦卑、同情和珍惜的原因。
   想想看,要是医生的儿子并不聪敏过人,又不幸天性调皮捣蛋、逆忤难管,哪天医生要是遇上某个病人,那人或因儿女不顺操心过度,或因自己的旅途艰难险阻,从而得了高血压或是肺气肿,医生肯定会生出深切的同情和感慨。他为人治病的同时,也会传递理解的温暖。
   如同生过病的人,才会对生命产生一种特别的敬意。

第204个、炊烟的味道

  “很喜欢炊烟的味道!”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说。她说出了我心底的话。炊烟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我爱曲曲弯弯从村落农家升起的炊烟,更爱炊烟的味道。

  每次乘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总是会经过很多村庄。我总是会睁大眼睛,很惬意地欣赏村庄。瓦房、村鸡、村狗、牛羊,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村人脸,我都爱看,都有种亲切感。正午前后或黄昏,如果我还没有进入城市,就还有幸看到一缕缕的炊烟,袅袅悠悠地从一个个农家小院升起来。我羡慕这些庄户人,一家人守着一缕香喷喷的炊烟,就是守着幸福。离开一座城市,我总是很激动,因为我又可以靠近一缕缕温暖的、香喷喷的炊烟。每当接近一座城市时,我总是会不断地回头,目光总是不愿离开那远去的炊烟,就好像每次离家时,总不愿放开母亲温暖的手。

  十三岁以前,我曾拥有过一缕炊烟。那是从滇中的一个小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守住一缕香喷喷温暖暖的炊烟,当然也就守住了一个温暖幸福的家。从十三岁开始,我离开家乡,离开乡村,到城里读书,就离我所熟悉的炊烟越来越远了。

  我爱吃腊肉。腊肉是庄户人家挂在梁柁上晾出来的。它久经炊烟熏炙,自然有了炊烟的味道。上大学的时候,尽管偌大的食堂里有几十种菜,只有角落里那位大妈常摆的一小盆腊肉最受我的青睐。吃着腊肉,我可以暂时忘记孤独,会想到炊烟,想到家乡的村庄和亲人。

  工作后,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这冷冷的城市,我常常会怀念小时候扶着灶头,一边添柴,一边煮腊肉的日子。腊肉香,炊烟也香。炊烟香,我知道这只是我心理上的感觉。那时家里有时烧辣椒秆、烤烟秆,烟常常熏得我眼睛生疼,鼻涕涟涟。

  冬季农闲,每天母亲总要去离村几公里外的山里砍柴。背回柴后,母亲还得忙着做饭。放学回家临近村口时,我们就看到自家屋顶上浮起的一缕炊烟,知道母亲正在做着饭,顿时浑身有了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当了老师后,每隔二三十天,我都得回家一趟,否则我就会无心做事。那是因为我离炊烟、离村庄、离家、离母亲太久了。我骑着自行车,急切地赶回村庄,随着村庄和一缕缕炊烟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就越来越好。我一踏进家门,母亲就会急急地去拾柴,生火,为我做饭。尽管我一再表示自己吃碗开水泡饭就行了,但她仍旧会急急地到地里去拔蒜苗,因为她知道我爱吃腊肉炒蒜苗。不一会儿,一缕温暖的、喷香的炊烟就会从我家的房顶上升起来。

  也许,在各种清洁、高效能源走入了千家万户的今天,已很少有人对炊烟有什么感情,但我对炊烟的情感依然如故,万分牵挂。没有炊烟,我总有种漂泊无依的感觉。人在故乡袅袅的炊烟里,做个黄粱梦,也美得很。

第205个、母爱如海深

  我爱吃鸡排。就是把鸡架放到油锅里炸到金黄,骨脆,肉嫩,油香,漫天飞舞鹅毛大雪的冬天吃它最爽——没办法,天性好吃,这充分说明了我为什么会长成这么一个胖胖的小姑娘。
  
  我妈很懂我,专拣我的软肋捅。
  
  她最会翻脸不认人,虽然我是她的独生女,哪怕刚才还亲亲热热搂着叫我“小美女、小宝贝、小乖乖”,可一听说我没完成作业,调皮捣蛋,马上就抡着鸡毛掸子往我屁股上打。我挨了打,憋气带窝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哄死不开门。爸爸悄悄让她喂我两句好话听听,她不肯,反而在门外高声大嗓商量晚上吃什么饭:
  
  “涮火锅吧,宽粉、豆腐、红薯、油麦菜、菠菜、大白菜,再蒸一锅大米饭,谁不吃饭是傻蛋。”
  
  我乖乖探出头来:“有没有肉?”
  
  “没有!”
  
  没有我也吃。谁不吃饭是傻蛋。
  
  其实我早就知道没肉,只不过自找台阶下。“素食”是我们家的传统饮食习惯,大概从我七八岁就这样,吃个火锅都是素的。美其名曰为了健康,其实我知道她是为了省钱。
  
  因为我们家除了现住的小单元房外,又斥巨资另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这下子好了,罗锅上山——前(钱)紧。
  
  按说卖小买大,再加上手里的积蓄,差不多就够了,可是我妈太贪,大的买了,小的又不肯卖,就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虽然一只鸡排才三块半,她也轻易不肯给我买:“鸡排这种东西,要多脏有多脏,病鸡、死鸡,地沟油……”
  
  恶心透人。
  
  所以说,爸爸妈妈是大房奴,我是小房奴,他们生活水平下降,我的零花钱也剧减。一次我给我心仪的超级男声投票,花了十块钱的手机费,被我妈发现,她怒气冲天,一路把我从客厅搡到饭厅,又从饭厅搡到卧室,再把我推倒在床上:
  
  “你个败家子,你老爸老妈挣多少钱也填不满你这个无底洞!放着学不好好上,天天迷这种东西,想我卖房子帮你去追星!没出息,没志气,窝囊废,养你不如养个棒槌!告诉你,我就养你到十八岁,然后你就给老娘自食其力……”
  
  太过分了。我已经十五岁了,居然骂人家是棒槌。瞅着她带上门出去,我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变态!”没想她耳朵尖,居然又给听见,回身“咣”一脚把门踹开,抬手就给了我一记耳光:“谁变态?啊?你说谁变态!”
  
  我不敢吭声,捂着脸,等她走远才敢脑瓜里偷偷转圈:“四十岁就到更年期了?这德性!母老虎都比她温柔些,恶娘——比孙二娘还恶的娘!”
  
  其实,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家里日子好过的时候,我也把自己吃得胖胖的,她也把自己吃得胖胖的,一尊笑眯眯的弥勒佛样。现在却动不动电闪雷鸣,倾盆大骂瓢泼而下。没事就数钱——数数还欠人家多少钱。我爸劝她:“咱们把小房子卖了吧。”她把眼一瞪:“你懂个屁!前脚卖了,后脚就买不回来!你有本事,别出这馊主意,给我往回挣钱!”
  
  一顿夹七夹八,骂得我爸摸门不着,悄悄钻屋里去睡觉——他失业两年了,靠做小本生意挣他自己的饭钱。至于还房贷,我的花费,还有一个家的水、电、煤、气、米、面、粮、油、肉、蛋、菜,全凭我妈一个人挣钱开支,难怪她心理不平衡——这也是她自找罪受,活该。
  
  我生病了。
  
  一连十几天,一直不明原因地发烧,打针、输液,百般无效,学也上不成了,人也萎靡不振,病恹恹躺床上,什么也吃不下。妈妈趴在我的床边,脸对脸的跟我说话:
  
  “我的姑娘受罪喽,真可怜,你想吃什么,妈去买。”
  
  我真有点受宠若惊,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慢慢的,一个物件在脑海里像云彩一样慢慢积聚,成形,我知道我想吃什么了:鸡排。
  
  她如奉圣旨,转身出去。
  
  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我都睡着了,爸爸忍耐不住,打她电话,老是关机,老是关机。外面风大雪大,爸爸出去找她。全城十个菜市场全转遍了,哪里有她的影子!到最后居然找到了医院——她横穿马路,被一辆农用三轮车撞翻。
  
  当爸爸带着昏昏沉沉的我赶到医院,她正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脸色惨白——医生说伤了内脏。妈妈神智清醒,拉着我的手挣扎道歉:“对不起,乖,没能给你买鸡排,妈妈看见马路对面有卖袜子的,一块钱一双,想先买两双袜子……”
  
  我的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三天,妈妈痛苦了三天,最后一天,她拉着爸爸的手,附耳低低说了两句话,我恍惚好像听见有两个字:“鸡排”。
  
  妈妈去世了。
  
  妈妈,你爱我吗?你是爱我多一些,还是爱房多一些?你是爱我多一些,还是爱钱多一些?你临死的时候,是不是告诉爸爸要天天给我买鸡排,来弥补你少给我的爱?要不然,为什么每次爸爸上街都会带一个回来?可是他不知道,我把鸡排全部扔进垃圾桶,那上面沾着你的血。
  
  我越来越沉默、成绩直线下跌,常常一个人发呆,有时不能控制地自言自语——这个问题成了扎在我心上的刺,拔不出来。
  
  直到有一天,我和爸爸整理妈妈的专用书橱,从里面搬出一摞日记本。
  
  爸爸不说话,拾起,翻开,拍拍上面的灰,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读,嘴唇默默翕动,渐渐从立到坐,头埋进膝盖,抬不起来。我接过来继续读。越读,答案越如一轮明月,照见一个人心里幽微壮阔的山河世界。
  
  “宝宝今天又吃撑了,真奇怪,这孩子怎么这么贪吃?真像饿死鬼投胎。医生早就警告过了,不许她再吃撑,尤其不许吃油腻食品,她的胃膜很薄,再猛吃会得胃穿孔。我见过一个胃穿孔病人,是活活疼死的。怎么办?我得想办法把她的嘴巴‘捆’起来……”
  
  我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从我记事起,是有过好几起这样的事,饭桌上抱碗大吃,饭桌下抱盆大吐,一边吐一边忏悔:“我以后再也不多吃了,我以后再也不吃肉了。”可是一好起来就万虑皆忘,照吃不误。怪不得我妈老把我当兔子养,就是素菜吃多了也会遭她讽刺打击,直搞得我没有胃口了事。
  
  可是,房子呢?她爱房好像就是比爱我多一些。
  
  接着往下翻,答案如潜水艇浮出水面:
  
  “要买新房子了,旧房子怎么办?卖掉吗?现在卖掉,当然会把日子过得轻松些。可是,我有更长远的考虑。将来宝宝若是有出息,出国留洋,那敢情好,不用我这当妈的再多操心;可是她要是没大出息怎么办?将来只能守在这个小城里,做个小店员,一个月挣几百块人民币,还不够她塞牙缝,怎么能买得起房子?再找个没有钱的男朋友,小两口难道喝西北风?为房焦虑的事我见多了,我现在就在焦虑,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医生说,焦虑伤身,我可不想让她也活活急死。我现在咬牙紧一紧裤腰带,将来就能有她一处容身之地……”
  
  可是,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还天天恐吓我,说只养我到十八岁?
  
  热泪如泄,我强撑着翻下去:
  
  “宝宝这孩子的毛病我了解,有了后路就不肯努力。一旦知道连房子都给她准备下了,准定丧失斗志,混吃混喝混日子。生活中的快乐是要努力争取得来才有价值,所以,这件事先不能告诉她,怕她既不知道努力,又不晓得珍惜。”
  
  实在读不下去了,可是,我的心里还有最后一根刺,不拔出来一生不能安宁。日记本上没有答案,答案在爸爸的心里。鼓起勇气,我问了爸爸一个问题:“爸,妈既然疼我,为什么明知道我在病床上盼她买鸡排回去,她还有心思去买便宜袜子?她的心里,对我是不是并没她想象的那么爱?”
  
  “住嘴!”我爸大叫。他嘴唇哆嗦:“她就是为给你买鸡排才让车撞的!她找了好几道街也没找见鸡排,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在马路对面,她想赶紧过去,就没看见车来。她根本没想买便宜袜子!她嘱咐我别告诉你实情,怕你对她的死有愧疚。她宁愿你没心没肺地快乐一辈子,也不想让你在不安和痛苦里过一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就是所有疑问的答案,它排山倒海而来,冲得我立脚不稳,目瞪口呆。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妈妈,她的爱不是柔情似水,一口一个叫“乖乖”;也不是敞开怀抱,让孩子扑进来。她的爱只如男子,两军阵前跃马挺枪,为孩子挡住所有的灾。可怜我啊,一直以为没有得到妈妈十足十的爱,却不知道她的爱早就像葡萄根,在地底下有多深,就埋多深。

第206个、风雨中的菊花

      午后的天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风。乌云压得很低,似乎要下雨。就像一个人想打喷嚏,可是又打不出来,憋得很难受。 

  多尔先生情绪很低落,他最烦在这样的天气出差。由于生计的关系,他要转车到休斯敦。 

  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随便在站前广场上漫步,借以打发时间。 

  “太太,行行好。”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循着声音望去,他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男孩,只见他手捧鲜花,一步一步地缓缓前进,他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瘦小的身体更显单薄。多尔看到他的前方是一块公墓,他手中的菊花迎着风雨怒放着。 

  火车撞击铁轨越来越快,多尔先生的胸膛感到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撞击。他的眼前模糊了。

第207个、深爱无痕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深秋,满眼都是飘零的落叶,我的心也如季节一样渐渐凉了。
  当我把苦恋了三年的阳正式推到我父亲面前时,母亲对于眼前这个出身农村的苦孩子没有半点好感。那时的阳又黑又瘦且极不擅言辞,母亲冷冷的,只有一句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那段日子我在母亲的泪水和唾沫里漂浮。阳很固执不肯退半步,常常在星期天坐上一小时的车赶来,在母亲白眼的探照之下看看我就走。
  我心中很苦,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一边是疼我爱我的恋人,都无法割舍,常令我心烦意躁。而阳居然求我一定去趟他家,他说就做好朋友吧,他母亲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没见过城里的闺女,我就算了却她的一段心愿吧。
  我知道阳很心疼他母亲,他母亲很苦,没念过书,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3岁死了娘,13岁死了爹,没有依靠,孤苦伶仃,靠自己的刚毅撑到19岁,招了个老实的穷后生上门做女婿,成了家,仍受村里人欺负,有一次为争水,被村支书的儿子打破了脑壳,血流了一地,没有谁出面讲个公道……
  看阳讲得动情,我心里也难受,去就去吧,算是去看看他那苦命的母亲。
  阳的家里很穷,但我没想到会穷得如此彻底:几间土砖屋空荡荡的,只有两张床,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两个斑驳得如同出土文物似的屉柜。
  阳的母亲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瘦弱:黑黑红红的脸,矮矮壮壮的身体,粗粗大大的手脚,浑身散发着阳光和土壤的气息,惟有从她已斑白的头发中能寻找到几缕辛酸与艰难。她的嗓门又高又亮,隔了几间屋子都能听到她与阳说的“悄悄话”:“这妹子生得好,水葱似的招人疼。”
  晚餐很丰盛,鸡肉、鳝鱼、豆腐摆了一桌子。我最喜欢吃那碗用茶油煎得又香又焦的大鳝鱼,可我不太会吃,桌上的骨头依然是一条鳝鱼模样。阳笑我不会吃,把又香又酥的骨头扔了,倒是她护着我:“骨头刺口,她又没吃惯。”阳便撕了鱼肉夹给我,自己嚼骨头。
  农村的夜晚很静,能听得见树叶落地扑扑的声音,山里冷得早,秋虫早已噤声。我的身体一直较虚弱,一年四季手脚冰凉。我悄悄上床,惟恐把早睡的她吵醒了。被子里暖烘烘的,我没想到,她竟然摸索着抱住了我的脚,用她那粗硬而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哎呀,这么凉。”我能感到她手掌上一条条凸起的纹路,似老松树的皮,“我的手割人吧?”也许是我羞涩的缩脚让她误会了,她一把把我冰冷的脚紧紧地搂在了她柔软的肋下……
  那个夜晚我睡得很沉,梦里尽是五彩缤纷的落叶如蝶一般憩在我的身上、脚下,温暖而清香。
  后来,我找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把暖脚的故事讲给母亲听,母亲听了半晌无言,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她对阳白眼相加了。
  也许母亲更理解母亲吧,也许母亲也有了一份感动吧,叶落虽有声,深爱却无痕啊。总之,一年以后,那个秋夜替我暖脚的粗朴的农妇真的成了我的婆婆。

第208个、姐姐

  我们四个兄弟姊妹,只有姐姐还在农村。
  
  我们小时候,母亲说因为只有一个女儿,她要好好管教。她管教的题材实在是太广了,其结果就跟她自己说的一样,一天骂十二顿收工。比如,姐姐到了爱吃零食的年龄,找不到吃的,就抓一把稻子慢慢剥,骂;一家人看电影电视,不太清楚的剧情姐姐就要问,骂;到了喜欢打扮的时候,姐姐用自己挣的钱买了条牛仔裤,更是破口大骂。
  
  骂并没有骂出一个大家闰秀来,但姐姐很勤快。初二她成绩不好不愿意读书了,就辍学回家种田。14岁的她肩膀挑不起担子,疼得直哭。后来父亲出钱送姐姐上了裁剪班。冯阿姨叫姐姐给她打下手,每天用自行车驮着沉重的布匹赶集去卖,因为是学徒,没给工钱。而且冯阿姨很精明节俭,再晚总要姐姐回家吃饭。这么跑了两三年,母亲终于开口说还是别去了吧。
  
  接着,姐姐先是学打竹门帘,后来又学编筛子。农民用的大抬筛两块钱一个,买竹子只需要一块二左右。母亲买来竹子,剖成篾条,手把手地教会了姐姐。从早到晚,母女俩每天盘踞在院子中间,像两只蜘蛛。她们的手指伤痕累累,常常直不起腰来。我有时去帮着编,姐姐说:“快去看书吧,妈妈看见了要骂我。”
  
  姐姐就这么跟母亲学着一个农村妇女的全套技能:做饭、喂猪、割草、种地、做针线、织毛衣、酿醪糟、做豆瓣酱……姐姐的鞋垫做得十分精美,她用各色的碎布拼成漂亮的图案,用彩线在上面绣出花和字来,跟画一般。我都舍不得用,可母亲说做得那么慢,跟姐姐人一样中看不中用。
  
  十七八岁的姐姐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媒婆踏破了门槛,母亲一个个亲自把关。有个小伙子高中毕业,家境还算殷实,人很聪明肯干,全家都觉得不错,姐姐还让我去他家侦察过。到了谈婚论嫁,母亲说自家三个儿子都考出去了,想让女婿上门,小伙子不干。母亲生气了,说他家在山上,你嫁过去累死你。父亲不大同意母亲的观点,就问姐姐。姐姐哭了,说她舍不得离开爹妈,一辈子不嫁也要守着父母。
  
  如果姐姐爱过,唯一的一定是这个人。
  
  我大一时,一个远方来的小伙子被母亲选中在我家和姐姐成了婚。父亲出钱让小两口在镇上开了个卖玉米和饲料的铺子,后来还盖了小洋楼。
  
  大二暑假我回到家,姐姐正大着肚子,每天走七八里路到镇上去守铺子。我说怎么不交给姐夫?父亲怒气冲冲地说:“同样的生意,你二伯一年赚了一万多,他刚刚保本,你说咋敢让他接手?”不久姐姐生孩子,铺子就关了门。那年我帮家里收了稻子才走的。我第一次作为主力干农活儿,累得浑身连手指尖都疼,倒在田里就不愿意起来。
  
  我继续在学校虚度青春,可家境渐渐不行了,原因是养猪亏钱。一个假期里我回到家,吃午饭了姐姐还不回来,母亲说你去叫她吧,她在路上拾煤渣。我到两里外的一条在建公路上找到了姐姐,在她身边蹲下,一边捡一边说,回去吃饭吧。烈日下她已经捡了两个月。
  
  后来我毕业、工作、成家,只是回老家时会看到姐姐。
  
  有一年,姐姐鼻子上有个疮烂了一个月了也舍不得花钱治,我就把她接到城里。那时我还没房子,在岳母家吃饭。老人家特意给她拿了一个大碗盛饭,吃完一碗,她在过道里偷偷问我:“小弟,我还想添一碗,行不?”
  
  父母年纪大了,经我们动员到城里来住在大哥家里,剩下姐姐一家在农村。春节回去,我们知道姐姐得了咽炎、食道炎、胃炎,还神经衰弱,就是不愿意去医院。
  
  后来听母亲说她病得起不了床,我就给大哥打电话,接她到城里来治。她去医院查了,拿了一点药,就回去了,说因为儿子还没有成人,不是癌症她就放心了。

第209个、我们曾这样受父母虐待

  当我们是婴儿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接收到父母亲给我们无条件的爱,但是这样的爱对我们而言,接受的时间及分量都太少了!很快地,我们就开始接受有条件的爱。我们的父母亲在内心深处受到整个社会价值观的影响,他们也认为我们必须成为什么样的人才会是有用的 、有价值的,才会被喜欢、被尊敬、被爱。于是父母为了爱我们,开始用他们的爱来控制我们、塑造我们。为了适应这个环境、避开惩罚和痛苦、得到认同和爱,我们必须开始做些不是出自内心的行为。
  我们长大成人后,也毫不知觉地用同样的方法爱我们的孩子,我们无法告诉孩子:“你是最棒的。我是爱你的。我晓得你充满知觉,你知道自己的生命,也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也许我们不能了解,但是爸爸妈妈一定支持你。”
  印度有一个寓言:一个国王用大量的黄金,还有搜集全国最名贵的珠宝,打造了一张黄金的床,床上镶满了名贵珠宝,因为这张床是如此名贵,所以他要做出一个合乎全国人民尺度的标准长度来,于是他量了全国所有成年人的身高,除上全国人口的总数,得到了全国身高的平均值。照着这个平均值,打造了这张床。每天晚上他一定要请一位大臣或百姓,夜宿寝宫 ,让他睡这张名贵的床,如果他太高,躺不下这张床,国王就会叫一个刀斧手量量这个人的身高,然后用斧头砍下双脚多余的长度,好让他能刚好躺在床上。假如躺下的人,身高不够 ,国王也会叫出二位大力士,一个人拉住他的肩膀,一个人拉住他的双脚,用力的往外拉,将这个人刚好拉到这张床的长度,当然有时候会拉断他的双脚,有时候会一命呜呼,但是, 国王一定要让躺在床上的人符合床的长度,这是国王每天一定要做的事。
  看到这里,你对这个国王有什么看法?他是个神经病?他很残忍?不可理喻?你觉得他实在太残酷?但是让我告诉你,所有你对这国王的感觉和形容词,都可以加诸在你自己身上,因为你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甚至不自觉。
  在你心中,也有一张如此名贵而又标准的床,有时候你会为了自己太高,而把你自己砍下一节,有时候你又会因自己太矮而抬起脚尖,挺起胸膛,让自己感觉高一点,这是大多数人在生命中呈现的状态,我们为了要符合社会订立的名贵而又有价值的标准,有时候膨胀自己,有时候委屈自己,我们每天都在心中对自己做着这个国王对他的臣子、老百姓所做的事情却毫不知觉。
  相对的,那些在充分接受无条件的爱之下长大的孩子又会是如何?西方国家从十九世纪存在主义开始,对人权、民主及对孩子的重视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再加上六十年代初期潜能运动发展的兴起,在那个时候有很多的父母接受人类潜能的一些新观念,开始去给孩子一些无条件的爱,现在这些孩子都已经长大;在许多观念区你会经常碰到这样的西方年轻人:他们大学毕业但不急着找工作,或逼自己马上要做些什么。他们没有汽车、没有洋房、没有钱,也不曾拥有什么,就只是背着布包,有时骑脚踏车,有时步行,到世界各国走一走。没钱时就到餐厅打工,或者当英文家教,等存一点钱,再往下一站迈进继续旅行。他们在大学毕业以后,可能会花三四年的时间,到世界各地走一走,看一看。对他们而言,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伟大、有用的事情,或者拥有一些物质金钱的享受,可是,这些受到丰富无条件爱的青年,心中有一个自我价值存在的中心,对认为自己存在有价值的人而言,他们今天眼睛能看,耳朵能听,能够闻到许多味道,能够活着,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当中,能够感觉到自己和外面世界的存在,就是生命里最喜悦的事情。
  我想再说一遍,真爱中没有牺牲,没有控制;真爱中没有操纵。对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而言,没有一样价值观,或其他的人、事、物的价值,会超过你的存在。 在真爱中只有敬重及真正的接纳,去接受你就是本来的样子。不是符合社会的价值观 ,而是回到你的中心,回到你的存在。你不需要成为王永庆或卡耐基,才有人会爱你,你本来就是最棒的,你只要成为自己。当然这个过程,充满困难与恐惧。我自己这八年来自我成长的路途走得非常辛苦,但是我相信,当有一天能真正回到自我的中心,呈现自己的存在, 跟自己每一个刹那存在的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像一颗珍珠一样放射出光芒,会有人看到你,会有人来爱你,而这个爱你的人,是因为爱你的人而来爱你。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最有价值的,同时你也会真正的去爱别人,爱他们如他所是,而不是爱他们如你所想。

第210个、至爱无言

  一天,在校园中无意听到一首歌曲《父亲》。“父亲是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耕田的牛,父亲是孩儿背后的大山,父亲是孩儿避风的港湾……”一句句歌词重重地击在我的心坎上,我的脚步再也迈开不来。回到寝室,我满怀愧疚之情拨通了家中那个久违了的电话……

  父亲一生命运不济。小时侯家境贫寒,学生时代又碰上那个令我们这一辈永远无法理解的时代,尽管成绩十分优秀却不得不离开学校。19岁去当兵,参加过越南自卫反击战,在部队上曾经被嘉奖13次。退伍后参加工作,在改革的大潮中成为下岗大军中的一员,便又回到了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上,操起了爷爷留下来的农具,成为一个农民。

  也许是由于父亲自身经历坎坷的缘故,我和我妹妹小时侯,他对我们要求就十分严格,几乎到了“残暴”的程度,他留给我唯一的印象是狠。由于工作的原因,他一个星期在家里的时间通常只有一天,这一天便是我最难熬的一个日子。在那一天里,我尽量避着他。记得4岁时有一次我在哭,他对我大怒:“再哭一下,我就一脚踩死你。”吓得我马上就闭嘴了,再也不敢吭声了。童年时期我从来就没有在他怀抱里撒过骄,甚至没有和他主动说过话。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造成了我内向的性格。但是尽管如此,我却从来都认为他是爱我的,因为他对我的学习很关心。
  好在我的学习成绩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从小学到初中都很好。在初三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好好读,上了高中就不必每个星期都要见到他了。在那个一届只能考上几个高中的乡村中学里,我考进了重点高中。在我上高中的那一天,我竟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解脱。

  在高中时,也许是自己压抑得太久,再加上骨子里的那点反叛性格,年少不更事的我好象故意要和父亲作对似的,完全改变了从前好学生的模样,整天和一帮自认的哥们混在一起。从此,逃课成了我的家常便饭,大错没有,小错不断,成绩自然一落千丈。父亲开始以为我不适应新的环境,后来到学校一问,便怒气冲冲地回家了。那次在家里他对我举起了椅子。我以为椅子会砸在我身上了,但是他又重重地放下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起烟来。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地伤了他的心。

  也许他注意到了和我沟通的不足,以后就主动和我交谈。关于我学习方面的话,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我又厌烦了。有一次和他顶撞了起来:“不要说了,你说的那些如果我用笔写出来的话,绝对要生动一百倍。”他脸色铁青起来:“是呀,你文化比我高了,可以在我面前炫耀了。要炫耀就用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炫耀。”我语塞了,要知道凭我那个时候的成绩,上专科都差一大截。我的心凉了起来,第一次感到了放纵自己所带来的可怕后果。

  但是此后,我依然是父亲眼中不争气的儿子,老师眼中的差学生,哥们当中的好兄弟。父亲没有再说过我,好象只是在尽义务似的每个月给我生活费。但是高二暑假时,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自己。那是父亲的一个同事来我家里玩,告诉我们他儿子今年考上了大学,并且问我高中的成绩怎么样。父亲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我赶紧低下了头。那夜,父亲睡下后,我因为有事到他的屋里去了一下,竟听到他在说梦话:“考上了,终于考上了……”我呆住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了很多很多。作为儿子,我至今还没有体味到他的那份苦心。我给他带去的失望、伤害,他都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在梦中的时候,才能梦见自己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才能释放出来。愧为人子呀!那夜,我没有睡好。在暑假中,我破例第一次翻开了课本复习起来。

  高三到校时,我对我的那帮兄弟表明了态度:我不再想混了,我要好好地读一年书。在老师和同学惊异的眼神中,我脱胎脱骨般地改变了。高中时代的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初中时期勤奋好学的我。高考后,在被人看来是一个奇迹之中,我接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要知道,我高一高二的班主任都认为我能上专科线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而我的成绩却高出一批录取线26分。
  接到通知书那天的晚饭桌上,父亲第一次给我递过来一个酒杯:“来,陪我喝两口。”我们父子俩就边喝边聊,说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话。“以前是我不懂事。”“过去了,都过去了,这不,考上了。哈哈。”那晚,我从来没有看到他那样开心过。最后,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孩子,你也已经长大了,我也要把你看作一个大人了。”我望着父亲,白发已经爬上了他的头,脸上也尽显岁月的沧桑。父亲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的追求了,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过上另外一种生活,并且活得很幸福。

  上大学后,不管怎样忙,我都会时隔不久就写一封信回家。家里有什么事,父亲也打个电话要和我商量一下。现在回想起来,伴着我21年的父爱尽管显得很沉重、很别样,但是,却使我在这种无言的至爱中,从一个懵懂少年走向了成熟。

  奥古斯丁说:人的一切都是为着不确定的东西而努力的。而我的奋斗,我的挣扎,却是为了换取我父亲的欢欣,减少父亲的遗憾。六根当中,最难悟空的,大概就是这个“情”字了。

第211个、梅花毛线衣

  18岁那年,他因为行凶伤人,被判了6年。从他入狱那天起,就没人来看过他。母亲守寡,含辛茹苦地养大他,想不到他刚刚高中毕业,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母亲伤透了心。他理解母亲,母亲有理由恨他。
  入狱那年冬天,他收到了一件毛线衣,毛线衣的下角绣着一朵梅花,梅花上别着窄窄的纸条:好好改造,妈指望着你养老呢。这张纸条,让一向坚强的他泪流满面。这是母亲亲手织的毛线衣,一针一线,都是那么熟悉。母亲曾对他说,一个人要像寒冬的腊梅,越是困苦,越要开出娇艳的花朵来。
  以后的四年里,母亲仍旧没来看过他,但每年冬天,她都寄来毛线衣,还有那张纸条。为了早一天出去,他努力改造,争取减刑。果然,就在第五个年头,他被提前释放了。
  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裹,里面是他所有的财物———五件毛线衣,他回到了家。家门挂着大锁,大锁已经生锈了。屋顶,也长出了一尺高的茅草。他感到疑惑,母亲去哪儿了?转身找到邻居,邻居诧异地看着他,问他不是还有一年才回来吗?他摇头,问:“我妈呢?”
  邻居低下头,说她走了。他的头上像响起一个炸雷,不可能!母亲才四十多岁,怎么会走了?冬天他还收到了她的毛线衣,看到了她留下的纸条。
  邻居摇头,带他到祖坟。一个新堆出的土丘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红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他问妈妈是怎么走的?邻居说因为他行凶伤人,母亲借了债替伤者治疗。他进监狱后,母亲便搬到离家两百多里的爆竹厂做工,常年不回来。那几件毛线衣,母亲怕他担心,总是托人带回家,由邻居转寄。就在去年春节,工厂加班加点生产爆竹,不慎失火。整个工厂爆炸,里面有十几个做工的外地人,还有来帮忙的老板全家人,都死了。其中,就有他的母亲。
  邻居说着,叹了口气,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件毛线衣呢,预备今年冬天给他寄出去。
  在母亲的坟前,他捶胸顿足,痛哭不已。全都怪他,是他害死了母亲,他真是个不孝子!他真该下地狱!
  第二天,他把老屋卖掉,背着装了六件毛线衣的包裹远走他乡,到外地闯荡。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四年过去了。他在城市立足,开一家小饭馆,不久,娶了一个朴实的女孩做妻子。
  小饭馆的生意很好,因为物美价廉,因为他的谦和和妻子的热情。每天早晨,三四点钟他就早早起来去采购,直到天亮才把所需要的蔬菜、鲜肉拉回家。没有雇人手,两个人忙得像陀螺。常常,因为缺乏睡眠,他的眼睛红红的。
  不久,一个推着三轮车的老人来到他门前。她驼背,走路一跛一跛的,用手比划着,想为他提供蔬菜和鲜肉,绝对新鲜,价格还便宜。老人是个哑巴,脸上满是灰尘,额角和眼边的几块疤痕让她看上去面目丑陋。妻子不同意,老人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舒服。可他却不顾妻子的反对,答应下来。不知怎的,眼前的老人让他突然想起了母亲。
  老人很讲信用,每次应他要求运来的蔬菜果然都是新鲜的。于是,每天早晨六点钟,满满一三轮车的菜准时送到他的饭馆门前。他偶尔也请老人吃碗面,老人吃得很慢,很享受的样子。他心里酸酸的,对老人说,她每天都可以在这儿吃碗面。老人笑了,一跛一跛地走过来。他看着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母亲,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一晃,两年又过去了,他的饭馆成了酒楼,他也有了一笔数目可观的积蓄,买了房子。可为他送菜的,依旧是那个老人。
  又过了半个月,突然有一天,他在门前等了很久,却一直等不到老人。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老人还没有来。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无奈,只好让工人去买菜。两小时后,工人拉回了菜,仔细看看,他心里有了疙瘩,这车菜远远比不上老人送的莱。老人送来的菜全经过精心挑选,几乎没有干叶子,棵棵都清爽。
  只是,从那天后,老人再未出现。
  春节就要到了,他包着饺子,突然对妻子说想给老人送去一碗,顺便看看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星期都没有送菜?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妻子点头。
  煮了饺子,他拎着,反复打听一个跛脚的送菜老人,终于在离他酒楼两个街道的胡同里,打听到她了。
  他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门虚掩着,他顺手推开。昏暗狭小的屋子里,老人在床上躺着,骨瘦如柴。老人看到他,诧异地睁大眼,想坐起来,却无能为力。他把饺子放到床边,问老人是不是病了。老人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他坐下来,打量这间小屋子,突然,墙上的几张照片让他吃惊地张大嘴巴。竟然是他和妈妈的合影!他5岁时,10岁时,17岁时……墙角,一只用旧布包着的包袱,包袱皮上,绣着一朵梅花。
  他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老人,问她是谁。老人怔怔地,突然脱口而出:儿啊。
  他彻底惊呆了!眼前的老人,不是哑巴?为他送了两年菜的老人,是他的母亲?
  那沙哑的声音分明如此熟悉,不是他母亲又能是谁?他呆愣愣地,突然上前,一把抱住母亲,号啕痛哭,母子俩的眼泪沾到了一起。
  不知哭了多久,他先抬起头,哽咽着说看到了母亲的坟,以为她去世了,所以才离开家。母亲擦擦眼泪,说是她让邻居这么做的。她做工的爆竹厂发生爆炸,她侥幸活下来,却毁了容,瘸了腿。看看自己的模样,想想儿子进过监狱,家里又穷,以后他一定连媳妇都娶不上。为了不拖累他,她想出了这个主意,说自己去世,让他远走他乡,在异地生根,娶妻生子。
  得知他离开了家乡,她回到村子。辗转打听,才知道他来到了这个城市。她以捡破烂为生,寻找他四年,终于在这家小饭馆里找到他。她欣喜若狂,看着儿子忙碌,她又感到心痛。为了每天见到儿子,帮他减轻负担,她开始替他买菜,一买就是两年。可现在,她的腿脚不利索,下不了床了,所以,再不能为他送菜。
  他眼眶里含着热泪,没等母亲说完,背起母亲拎起包袱就走。
  他一直背着母亲,他不知道,自己的家离母亲的住处竟如此近。他走了没二十分钟,就将母亲背回家里。
  母亲,在他的新居里住了三天。三天,她对他说了很多。她说他入狱那会儿,她差点儿去见他父亲。可想想儿子还没出狱,不能走,就又留了下来!他出了狱,她又想着儿子还没成家立业,还是不能走;看到儿子成了家,又想着还没见孙子,就又留了下来……她说这些时,脸上一直带着笑。他也跟母亲说了许多,但他始终没有告诉母亲,当年他之所以砍人,是因为有人污辱她,用最下流的语言。在这个世界上,怎样骂他打他,他都能忍受,但绝不能忍受有人污辱他的母亲。
  三天后,她安然去世。医生看着悲恸欲绝的他,轻声说,“她的骨癌看上去得有十多年了。能活到现在,几乎是个奇迹。所以,你不用太伤心了。”
  他呆呆地抬起头,母亲,居然患了骨癌?
  打开那个包袱,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崭新的毛线衣,有婴儿的,有妻子的,有自己的,一件又一件,每一件上都绣着一朵鲜红的梅花。
  包袱最下面,是一张诊断书:骨癌。时间,是他入狱后的第二年。
  他的手颤抖着,心里像插了把刀,一剜一剜地痛。

第212个、红色的保温饭煲

  那年,因在井下工作而染上硅肺的父亲离开了人世。为了供我和哥哥读书,妈妈要求从矿灯房调到了井下开绞车——对女人来说,虽然那是一份非常危险的工作,但也是惟一能让女人干的、可以得到井下补贴的工作。 

  妈妈的工作是“三班倒”,从地面走到工作地点得花两个小时左右,工人不干完活是不会出井的,所以妈妈经常在井下一呆就是十多个小时。又忙又累的妈妈顾不上家务了,将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了哥哥,哥哥成了我们这个三口之家的家长,经营着我们的生活。 

  每天我和哥哥得坐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到矿务局中学上学。一天天还没亮,哥哥就起来做好饭,然后叫我起床。我埋怨道:“还早呢,你发什么神经啊。”哥哥将我拉了起来:“从今天起我们走路上学。”我极不情愿地问:“为什么?”“你算算,每天我们坐车得花六毛钱,一个月是多少?如果我们把这笔钱节省下来,一年就有一百多块呢!” 

  一百多块,这是多大的一个数目啊!可一想到每天来回两次走那么长的路,我就害怕了。“妈妈每天都给了车钱的,你想走路你走。”刚才还笑眯眯的哥哥突然拉下脸说:“你不走也得走!”如果是在往常,我早就爹呀妈呀地叫了起来,可现在没有父母来呵护我了,我只得哭着一张脸起了床,吃完饭背上书包,跟着哥哥出了门。 

  两个小时后,我和哥哥赶到了学校,踏着铃声跨进了教室。我趴在课桌上,汗水淋漓,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我暗暗发誓:下午放学回家打死我也不走路了。岂料,我的“阴谋”在哥哥的严密监视下,根本没法得逞。 

  放学回家,我倒床便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哥哥推醒了,他端着一碗饭站在我面前。看到哥哥额头上的汗珠,我嘟哝道:“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好困啊。”“哥不怪你。哥还有事跟你商量呢。从明天开始,我们中午自己带饭去学校。我问过了,把饭交到食堂蒸热需交五分钱,我们两个人就交一毛钱。我们平时在学校吃饭,再怎么也得花八毛,这样就可节约七毛,一年又是一百多块,再加上节约的车费,就有两百多块呢!”我简直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哥哥了。虽说以前他也很节约,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斤斤计较。他这是怎么了?哥哥边收拾饭盒边叹息:“如果早点用这个方法,我们可以节约好多钱出来,可以让爸爸多吃些营养品,他也不至于离开我们了。”说到爸爸,我们都沉默了。爸爸在世时,妈妈给他买的好东西他总舍不得吃,总是要分给我们兄弟俩。想到这儿,我没再反对带饭到学校。 

  虽然节约下不少钱,可我却一直不知道哥哥把节约下来的钱用到哪儿去了,按我的想法,他就应该把那些钱拿来买些肉吃才对,可哥哥一星期最多买两次肉。他将不多的瘦肉剔下来炒好放进妈妈的饭盒里,再用剩下的肉熬油炒菜,供我们俩吃。每天中午我打开饭盒看到那几乎被熬干了油的肉片时,心里对哥哥充满了愤恨又充满了好奇:他节约钱到底为了啥? 

  那天放学回家后,哥哥说去买米。等他一出门,我就在家里翻腾,抽屉里,枕头下,立柜顶上,终于在床头柜里翻出了哥哥存下来的钱,有一毛两毛的,也有一块两块的,整整齐齐,好大一沓呢!看着那些钱,我心里怦怦乱跳,最后鼓足勇气从中抽了两张一元的。我知道若被哥哥发现,定会遭他一顿暴打,可我又鼓励自己,这些钱里也有我节约的一份呀,凭什么就不该我用? 

  至于这两块钱要用来做什么,我一时没想好。一会儿想买一枝钢笔,可又想若被哥哥发现,我不好交代它的来历。又想去买两袋花生糖,可学校里没有小卖部,放学出了校门又时刻与哥哥在一起,没有机会去买。两天过去了,那两块钱还揣在口袋里,被我的手攥得湿漉漉的。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考试,我提前做完交了卷子出了教室,到食堂去取饭盒。平常因为取饭的人多,我挤不到里面去,都是哥哥将饭盒取出来给我。食堂的师傅见到我说:“刚才看见你哥在上体育课呢,你给他带过去吧。”我取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铝制饭盒往操场去,看到哥哥还没下课,就蹲在操场边吃了起来。白生生的米饭上铺着肉片炒青椒,我几口将肉片消灭掉,心里仍有不甘,就想从哥哥的饭盒里再挑点儿肉吃。打开了哥哥的饭盒我呆住了,哥哥的饭盒里除了青椒就是几片白菜,连肉片的影子都不见! 

  我看着哥哥的饭盒,愣了好久。我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非要在我的饭盒上拴一根红线,为什么每天中午他将饭盒递给我后就快速离开,从不和我一起吃饭……我起身跑回食堂,拿出口袋里的钱买了一碗粉蒸肉,然后全扣在了哥哥的饭盒里。 

  哥哥接过饭盒的一刹那愣住了。我掏出剩下的一块五毛钱递给哥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偷钱了……” 

  那天回家的路上,哥一直搂着我的肩。他说:“你晓不晓得,我节约钱用来干啥?” 

  “干啥?”我好奇地问。 

  “你记不记得妈第一天出井后回来,说饭带到井下不一会儿就凉透了,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我当时就想给妈买个保温饭煲装饭菜。我去问了,一个能装饭也能装汤的保温饭煲要十八块钱,我们走两个月的路,把车费节约下来就够了。我还想给妈买件毛衣。你晓得井下又冷又潮,妈穿的毛衣都是七八年前织的,不保暖。我们不给她买,她自己是舍不得买的。爸爸走了,我们不疼妈,这世上就再没有别的人心疼妈了。哥晓得让你天天走路很累,等哥把买饭煲和买毛衣的钱攒够了就让你坐车……” 

  看看比我高一头的哥哥,我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哥说的那句“我们不疼妈,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别的人心疼妈了”,让我平生第一次有了心酸的感觉,也第一次体会出“骨肉”这两个字里所包含的那种生命相依的感觉。我说:“哥,我现在喜欢走路了,走了这么久的路,我都长结实了,以后我们天天走路。”哥没再说话,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些,两个人合着同样的节拍,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那个月底,当我和哥哥将那个装着饭菜的红色保温饭煲递到妈妈手里时,妈妈先是惊讶,然后眼里一下蓄满了泪,她摸着我们的头说:“我的娃娃长大了,知道疼妈了……” 

  很多年过去,我每次回家看望母亲和哥哥,总会看到那个已褪色的红色保温饭煲,数年如一日干干净净地立在客厅的博物架上,散发着柔情的光芒……  

第213个、学会放手

   凌晨一点左右,在书房内听音乐的儿子,忽然走进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恳切地对我说:“很久都没跟你聊天了,我们聊聊吧。”
   我看他兴致不错,便取下眼镜,放下手上的书。聊些什么呢?
   “什么都行啊!刚刚听了好棒的音乐,感觉神清气爽,不想马上去睡觉。”
   儿子问起我和他爸爸的近况,也略略说明了他的工作,并意气风发地再三强调他在职场上所受到的重视,让我恍惚以为养了个商场上的旷世奇才。忽然,他口风一转,很稀罕地以极为感性的语气朝我说:“今天,我若有些许的成绩,都得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从小时候就努力栽培,我怎能在职场上受到这样的另眼相看。平时我都没说,但是,心里真的好感谢爸爸妈妈。”
   我骇笑着,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只频频说着:“我知道,我知道。”
   儿子拉了一把小椅子,坐到我的前方,拉起我的手,眼里泛着泪光,坚持说:“我敢保证你是不知道的。妈,我的人生如果像一颗洋葱,从外头一层一层地剥,剥掉的可能先后是娱乐、朋友、工作、女友……剥呀剥地,最重要、最核心留下来的就剩你们了。”
   说完,将头埋在我的膝盖上,等抬起头来时,竟然双颊满是泪水。说实话,我真是被大大吓了一跳。儿子一向嬉皮笑脸,跟我没大没小的,眼前的言行举止,实在太反常了。
   儿子不理我,兀自接下去说:“射手座的人,不轻易吐露真心话,今天若不是感觉超棒,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都要记得,我有多么爱你们。”
   那夜,磨蹭到3点多钟,经我再三保证了解他的爱后,儿子才依依不舍地放我去睡觉。我心里有些激动,更多的却是不安,“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中午打开电脑,一封缠绵悱恻的e-l呈现眼前。“昨晚跟妈妈聊天很开心。以前,有好多次,感谢的话已然挂在嘴边,却又一溜烟地溜了回去;昨晚,25年来没讲的话瞬间争抢着从舌尖弹出。25岁是个尴尬且矛盾的年龄,也正因如此,我正享受这尴尬与矛盾给我的感受。你的怕,我知道。妈妈,别怕,我爱你。Jt nn tnk y。你们把我生得太正点了,谢谢!” []
   到底是为什么呢?夫妻二人日思夜想,不得要领,开始战战兢兢地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惟恐出了什么差错。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具体的变化,先前警戒的心情又逐渐松懈了下来。直到一个半月后的晚上,我和外子陡然想起儿子竟外宿多日,未曾回家,两人一琢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搬出去自立门户铺路,怕我一时之间承受不住,所以,先行给我打预防针来了。
   “可是,他未免太抬举自己了。我巴不得他赶紧搬出去呐。”
   我一边在背后调侃着儿子,一边不由得想起3年来的种种奋战。自从儿子退伍进入职场,却常在星期六深夜出入台北的夜店起,我便患了严重的焦虑症。每隔一段时间,焦虑积累到无法遏抑的阶段,我就会在夜深的客厅里,对着晚归的儿子咆哮:“你难道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改变一下生活秩序吗?不然,请你赶紧搬出去住吧。再这样下去,迟早你们要到精神病院去找我。” []
   那段日子,我的神经紧绷。儿子总劝我去看心理医生,坚持他一个20多岁的男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们反复辩证,以各自训练出来的犀利的逻辑,相互抓漏,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萎顿地靠在墙角,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为止。
   就这么反复拉锯了3年,他终于当真将我的要求付诸行动了。
   我坐下来,慢慢回想恳谈过后的这一个半月。经过那夜大震荡式的沟通,他仍旧显得小心翼翼,以不着痕迹的方式,逐渐增加不回家住宿的频率,并将衣服化整为零,一件一件运走,然后,就在一不留神间,自立门户已然成为事实。一向大而化之的儿子在这件事上的细心体贴,让我思之不觉眼红心热。看来,我必须体谅儿子已然长大的事实。然而,松开手何其难啊。
   “家里有剩菜吗?我可以回家吃晚饭吗?”其后,儿子有时会在下班的途中打电话回来探问。
   “当然有啦,赶快回来。”
   挂下电话,外子和我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急慌慌地冲向一点剩菜也无的厨房。退冰的退冰,洗菜的洗菜,锅碗瓢盆一起动员起来。因为放手真的很难,所以,我们希望以热腾腾的饭菜迎接儿子自立门户后的每一次归来,让每隔一阵子的牵手,掌心里都仍保有前一次的温暖。

第214个、妹妹,你是否还记得

  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妹妹不在了,我问爸爸妈妈,说你走了,我哭了、、、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从小你总是跟在我身后,像个尾巴。我那时还小,朋友们想在一起说说悄悄话,你总是粘着我,甩都甩不掉。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因为我们相差十岁,因为妈妈的眼睛,从小都是我在照顾你,包括你的学习,你的穿戴。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你上初中是我送你开学报到,是我给你交粮食,交伙食费,你生病了,是我给你送药,你毕业了,是我接你回家。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你升高中那年,我已经怀孕七个月,也是我送你考试,你是否还记得?开学的头一天,你也和我吵架了,那天晚上,妈妈楼底楼上跑了好几趟,你就是不肯低头,最后,妈妈给我最后通牒,第二天,在你不理我的情况下,我都厚着脸皮去送你了,一路上你都没理我,在学校办好手续,安排宿舍的时候你才和我说话,妹妹,你还记得吗?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你对新的环境很难适应,我不放心,隔三差五就去学校看你,每次都给你买好吃的,弄得同学们都羡慕你。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你因没能参加英语竞赛,而伤心哭泣,是我这个没文化的姐姐,语重心长的劝解你,直到你止住眼泪,端起碗,我才放心。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高考之前学校让办身份证,为给你改名办证,我学校教育局派出所公安局,跑了多少趟,生怕误了你的事。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高考三天,是我考前陪在你身边,是我在考场外等候,是我陪着你经历了你的灰色七月,你落榜了,差几分,我比你还要难过,虽说是你在读书,我却感觉是我在用力,因为我没有走进大学的校门,我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你身上,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心情,包括爸爸妈妈,他们也许对你的落榜不以为然,而我很痛苦,对我打击很大。所以坚持复读一年,那一年,我仍像往常三年一样,以我的方式默默地支持你,关心你。第二次高考,仍然是我陪着你一起走过。就在填志愿的时候我们发生争执,我一气之下回家了,就在去车站的路上,坐个三轮翻车了,把腿碰了一下,你连个电话也没有,我想如果当时后果严重的话,你恐怕就见不到我了。在回家的车上我哭了。。。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当你拿到通知书,我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你出人头地会给我带来多大好处一样,我像傻瓜一样地在心里乐着,我开心地为你准备着开学需要的一切东西。直到把你送到学校,直到把你安顿好。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你一次次向家里要钱的时候,是我去给你汇钱,你说领奖学金了,我比你还高兴,一直以来,你是我的骄傲。我一直坚持让你继续读书,是为了让你将来有个好出路,我不指望你给我什么,只是想让你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只是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就是听个名声我也高兴。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在我感觉你恋爱的时候,曾小心翼翼地试探过你,因为我知道,那个成天跟在我后面的妹妹已经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感情,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我也曾经年轻过。我不会嫌贫爱富,只是希望你能找到真爱,找到属于你的幸福。我不在乎你会走多远,只要你能更好的发展自己。

  妹妹,你的一切似乎都是我在陪你一起经历,虽说我只是姐姐,可我已经尽到了做父母的责任,所以你每次顶撞我,我会很难过。如果不是我在你身上付出太多,我不会太计较你的不懂事,我能容忍姥姥的蛮不讲理,怎会记怪你,所以,不是姐姐小气,是我真的很伤心、、、这么多年,我为你付出的难道不值一个手机吗?

  妹妹,今天你走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我更难过,这几天心里堵得慌,那种心情难以言表,我不能对别人说,我不能让别人笑话,也许有一天你会看到,也许你会理解姐姐的伤心,可你是否能看到我流在键盘上的泪?你是否能听到我心碎的声音?你是否能理解我明明心碎了,还得把碎片一片片粘起来?我还得去面对一大家人?你是否知道强颜欢笑的滋味?

  妹妹,你是否还记得?曾经的一切,不是让你回报,只是让你记得,我们是姐妹!

第215个、母亲的姿势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他们就住在一套用木板隔成的两层商铺里。母亲半夜起床上厕所,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便意识到家中出事了。等丈夫从梦中惊醒,楼下已是一片火海,全家两个女儿三个儿子以及两个雇工都被困在大火中。孩子们被叫醒后,各个如受惊的小兔子,逐一聚拢到母亲身边。幸好阁楼上的天花板只有一层,砸开它,就可以攀上后墙逃生。绝望之余,父亲带着两个雇工砸开天花板,并第一个抢先翻过墙头。父亲出去后,再也没回来,他只顾呼唤邻居救火。高墙里面,大火离母亲和五个孩子越来越近了,5个孩子中,最高的也只有154厘米,而围墙竟有两米多高,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单独攀上去。幸运的是,墙头上有一个雇工留了下来。他一手抓紧房顶横梁,另一只手伸向墙内的母亲和孩子。“别怕,踩着妈妈的手,爬上去!”母亲蹲在地上,抓牢大儿子的脚,大儿子用力一蹬,抓住雇工的手攀上墙头翻身脱离了险境。用同样的办法,母亲把二儿子和小儿子一一举过了墙。

    此刻,火舌已舔到脚掌,母亲奋力抓起二女儿。此时,她的力气已用尽,浑身不停地颤抖。大女儿急中生智,协助妈妈把妹妹举过了墙。火海中,仅剩母亲和大女儿。大火已卷上了她们的身体,烧着了她们的衣服。大女儿哭着让妈妈离开,但母亲坚决地将大女儿拉了过来,拼尽最后一口气,将大女儿托过墙头。当雇工再次把手伸向母亲的时候,她竟然连站立的力气也耗尽了。转眼间,便被大火吞没了。墙外,五个孩子声泪俱下地捶打着墙,大喊着“妈妈”。而墙内的母亲再也听不见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消防人员赶到,20分钟便将大火扑灭。人们进去寻找这位母亲,看到了极为悲壮的一幕:母亲跪在阁楼内的墙下,双手向上高高举起,保持着托举的姿势。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深圳,人们也将永远铭记这位英雄母亲的名字——卢映雪。

第216个、记着给爸爸妈妈发短信

    刚上大学时,爸妈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因为我上大学之前一直没离开过他们,他们担心我一个生活。真是烦,烦,烦!

    开始,对于他们的信息我偶尔抽空回一条,其实他们那些问候和担心都是可有可无的。毕竟是一个大学生了,羽翼丰满了,不用老是在他们的天空下罩着。逐渐地我厌烦了给他们回信息,再加上后来与男友忙着给电信部门做贡献,每天十几条信息,更是对他们的信息熟视无睹。

    “三子近况如何?”

    那一天,我收到一条信息:“很是挂念,百忙中抽空回一条信息。”前不久我还收到老同学的信息说我上了大学忘了她呢,莫非又是哪位……于是,我立即转发了一条短信:“有一把伞撑了许久,雨停也不肯收;有一束花嗅了许久,枯萎也不肯丢;有一种朋友希望能作到永久,即使黑发变成白头,也能在心底深深保留!”

    回家后,才知那是爸爸新换的手机号。爸爸说:“***妈长久没收到你的信息,突然收到这么一条,又排比,又抒情,还忠贞不渝,一时让她激动得心脏病反了,送去医院抢救治疗……”

    我的眼睛里刹时泪雨纷飞,只有自责自己给予他们的太少。其实父母对子女的爱是简单而朴素的,没有任何雕饰。做子女的要知足,要善解人意,要经常的维修和保养,才越发显得这种爱的魅力。

    此刻,我希望每一个在外地的孩子,每天给爸妈发一条短信。

第217个、母亲珍藏一生的秘密

  母亲一辈子就生了我与哥哥兄弟俩,按理说,娘疼幺儿,可她疼的偏偏是哥哥。我的惟一特权就是每年春节跟着爸爸回老家。有时哥哥想跟着去,爸爸总以他腿不方便拒绝了。
  哥哥大我1岁。他两岁时患了一场病,那时我们家才从广西迁到重庆。父母都很忙,把哥的病耽搁了,哥就成了个瘸子。
  从小学到初中,我总穿哥哥的旧衣服。过年时,母亲到供销社扯几尺布,也是给哥哥做新衣,每年都没我的份。有一次,我忍不住了,哭个没完,冲着母亲喊:“他一个瘸子,能穿出什么样来,还给他买新的。”母亲一听,像被马蜂蜇了,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我哭得更凶了,哥哥过来哄我,说:“别哭了。衣服做好了,你先穿行吗?”
  哥哥为人老实,在村里人缘好,却一直找不到对象。想想也是,谁愿把姑娘嫁给一个瘸子呢?父母只有干着急。
  那年,我从师范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家乡县城教中学。半年后。我与女友领了结婚证,高高兴兴回家,把结婚证往父母面前一送,说我们已在城里找好了房子。
  母亲从箱底拿出1000元钱给我。一旁瞧着的父亲说:“太少了,多拿些吧。”母亲说:“说不定老大遇上合适的女娃子,也要钱用呢。就这些吧,你们俩都上班挣钱,日子孬不了。”我发现妻子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满。
  我们结婚3个月后,哥哥终于说妥了一门亲事。母亲一下子拿出1万多元钱,很风光地为哥哥办了婚事。
  这下,妻子的脸拉得苦瓜似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妈。”我嘴上不说,心里也很别扭。
  打这以后,没什么事,我和妻子很少回家。有时,母亲一个劲儿地捎信让回去过年,可我们总是去岳父家。
  妻子生了儿子后,母亲有时想孙子,颠颠儿地来到城里,进屋就从兜里掏出—把糖,放在孙子面前。妻子总是面带愠色抢过去,说糖吃多了坏牙。母亲指着电视:“电视这么大,新买的吧?”妻子话里带话:“刚买没几天,一点点儿置办呗。我们结婚时什么也没有,现在不也全了。人哪,到啥时都得靠自己。”
  母亲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脸有些红,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后来,哥哥告诉我,母亲回家后,坐在床上抹了半天的泪。
  那年,父亲患脑血栓,很重。把母亲和我叫到跟前交代:“老幺结婚时,我们没帮上啥。等几年村北咱家那片林子成材了,也值万儿八千的,就归老幺吧。他娘,别忘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不久,父亲就去世了。我和妻子都觉得爸好,不是为钱,就为他老人家这颗心还念着我们。
  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身体也一落千丈,很快消瘦下来,咳嗽不止。
  一晃三年过去,村北的林子成材了。母亲把林子卖了1万元,然后,马上用这钱将她与哥合住的房子翻修了—遍。起初,哥哥坚决不同意,说这钱是爸留下来给弟弟的。母亲就瞪起眼睛,说:“我还没死呢,这钱怎么用,我说了算!”
  这下激怒了妻子,她把一腔怨气全撒向我:“没见过这样的妈,心眼长在肋巴骨上了,连老爸留给咱们的,也要变相给老大。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生的。”面对盛怒的妻子,我只有沉默。
  房子刚修好,母亲就查出了肺癌。
  母亲一日不如一日。那天晚上,母亲知道自己不行了,特意请人把我叫到身边,拉着我的手,看了我半晌,眼角淌下泪来。我说:“妈,您有啥话就说,我会听的。”妈点点头,说:“娃呀,你哥苦啊,以后,你一定要多照应他!”
  闻听此言,我心里真有点儿不是滋味,但还是对母亲说:“您放心,只要我锅里有,哥碗里就有。”母亲这才舒了口气,说:“娃,别怨娘偏心,你哥苦啊。”我没说话。母亲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一松,人就去了。
  按老家规矩,老人过世,儿孙们要拿一床老人们用过的被子,取“辈辈相传”之意。嫂子要我们也拿一床,可妻子执意不要,说生前就没得过老人的好处,死后更不用了。我知道妻子的心里有疙瘩,也没强求,为了让哥哥感觉好受些,就说:“别的不用了,只是爹在世时有几本书,我看着还好,哥要是不要,就给我吧。”哥哥连连点头,说好。
  母亲去世1个月后,我无意中翻看着父亲留下的《康熙字典》,没想到,从里面掉出一封信,那纸早已泛黄,脆脆的。我一看内容,不由愣了——原来,哥是爹和一位女知青的孩子。知青返城时,她抛下爹和哥哥,并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要爹重新给哥找个妈。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带哥哥回老家,因为老家人都知道哥的亲娘在北京呀!还明白了母亲死前的话。母亲一生对哥哥如此偏爱,因为他没有亲娘,而母亲生怕对哥哥不像亲娘啊!
  我想了很久,最终把那封信撕了。我相信母亲心里是宁可我与哥哥都不知道真相的,就让这个真相随着老人们的去世消失吧。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我找到哥哥,向他要了一床母亲的被子。盖上它,就好像母亲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第218个、我等你

  电话响起,他听到她那熟悉的声音:“回家时小心,我等你!”

  “台资企业的员工跟日本人一样,是典型的工作狂。”来深圳工作后不久,他就深有体会。不只一次跟妻子说。他每天六点半起床,洗漱完毕,就去公司吃饭、上班,五点钟下班。通常下班后并不马上回家,大多数情况下要加班,少则两个小时,多则四、五个小时,甚至通宵达旦。另外,每周要抽出六个小时的上课时间。有时他感到很累,可很有意思:加班使他又多了一份除工资外的收入,这个收入相当于他在内地时的正常工资;每周六小时的上课学习,让他增长了不少知识,他明显地感到比刚来这里时进步了很多。况且,免费学习,何乐而不为?他常对妻子说这点加班不算什么,我们老总每天只休息三四个钟头,那些大大小小的台(湾)干、中(大陆)干们也是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他很佩服他们的敬业精神,尤其他的老总。这和内地那些懒懒散散的工作作风是多么大的反差啊!

    他感到很幸福,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妻子为了他舍弃内地的工作,携女儿来这里与他团聚。找了一份工资不高但有很多空闲时间的工作,这样既解决了她长期呆在家中郁闷心情的问题,又让她有更多的时间照顾这个家和孩子。每晚加班或下课回到家,总能看到妻子温和的笑容和一句温柔的“回来啦”问候语,有时女儿也在等他,一声“爸爸”,然后小鸟般张开双臂扑到他的怀里,这一切让他感到家是多么的温馨,有家的感觉真好!让他卸去一身的疲劳。他去洗澡,妻子给他做夜宵,他说晚上吃多了要发胖的,妻子却说男人胖了有风度。吃着香喷喷的夜宵,他总想起他的同学小刘:小刘毕业于北京某名牌大学,比他早来深圳四年,如今已是一家公司的部门主管,年薪十几万,比他多五六倍,也许小刘择偶的条件比较高,也许深圳的女孩不够清纯,不能令他满意,如今还孑然一身,每天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空荡荡的家中,便蒙头大睡,第二天又开始了繁忙的工作。有时加班很晚了,回到家连一个知冷知热问寒问暖关心问候的人也没有。更可怜的是生病,再潇洒的男人这时也觉得分外凄苦。比起小刘,他觉得虽然钱没有他挣的多,但很知足:他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今天又要加班很晚,妻子曾说晚上加班超过十点要打电话报平安。看看将近十点,掏出手机,刚要打,听到电话响起,传来她那熟悉的声音:回家时小心,我等你!

第219个、世上最完美的爹娘

  结婚那天,妈问我:坐在角落里那两个要饭模样的人是谁?

  我看过去的时候,有个老头正盯着我,旁边还有个老太太,发现我看着他们时赶忙低下头。我不认识他们但也不像要饭的,衣服是新的连折印都看得出来。妈说像要饭的是因为他们佝偻着身子,老头的身边倚了根拐杖的缘故。妈说天池是个孤儿,那边没亲戚来,如果不认识就轰他们走吧。

  我说不会,叫来天池问一下吧。天池慌里慌张把我的手捧花都碰掉地上了,最后支支吾吾地说是他们家堂叔和堂婶。我瞪了妈妈一眼:差点儿把亲戚赶走。

  妈说天池你不是孤儿吗?哪来的亲戚呢?

  天池怕妈,低头说是他家远房的亲戚,好长时间不来往了。但结婚是大事,家里一个亲戚没来心里觉着是个遗憾,所以……

  我靠着天池的肩埋怨他有亲戚来也不早说,应该把他们调一桌,既然是亲戚就不能坐在备用桌上。天池拦着说就让他们坐那儿吧,坐别桌他们吃着也不自在。

  直到开席那桌上也就坐了堂叔和堂婶。敬谢席酒经过那桌,天池犹豫了一下拉着我从他们身边擦了过去,看到他们的头埋得很低,想了想我把天池给拽了回去:堂叔、堂婶,我们给您二老敬酒了!

  两人抬起头有点儿不相信地盯着我。二老的头发都是花白的,看上去应该有七八十岁的样子,堂婶的眼睛很空洞,脸虽对着我但眼神闪忽不定。我拿手不确定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原来堂婶是个盲人。

  堂、堂叔、堂婶,这是俺媳妇小洁,俺们现在给你们敬酒呢!天池在用乡音提醒他们。

  哦、哦。堂叔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左手扶着堂婶的肩右手颤巍巍地端起酒杯,手指上都是黄黄的茧,厚厚的指甲缝里留着黑黑的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让他们过早地累弯了腰。我惊讶地发现,堂叔的右腿是空的。

  堂婶是盲人,堂叔是瘸子,怎样的一对夫妻啊!

  别站了,你们坐下吧。我走过去扶住他们。堂叔又摇晃着坐下了,无缘由地堂婶眼里忽然就吧嗒吧嗒直掉泪,看到堂叔无言地拍着她的背。

  本想劝他们两句,但天池拉着我离开了。

  第一年除夕,天池说胃疼没吃晚饭就回房睡觉去了。我让妈妈熬点儿大米粥也跟着进了房。天池躺在床上,眼里还憋着泪。

  我惊讶地问天池原因,天池闷了半天说,他想起堂叔和堂婶还有他死去的爹娘。他怕在桌上忍不住悲伤,惹爸妈不高兴才推说胃疼。

  我搂着他说:真是个傻孩子,想他们我们过完年看他们去就成了。天池说算了,那条山路特别难走。你会累着的,等以后路通了我们生了小孩再带你去看他们吧。

  第二年的中秋期间,我正巧在外出差,中秋节那晚,我们煲电话粥直到把手机聊得发烫没电为止。

  躺在宾馆的床上,看着窗外圆圆的月亮,我怎么也睡不着。想到天池估计也没睡着,说不定正在网上神游,于是我申请了一个QQ号名叫“读你”想捉弄一下天池。把他加为好友后,我问他: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好日子,你为什么还在网上闲逛呢?

  他说:老婆在外出差,想她睡不着觉所以就上网看看。接着他问我:你怎么也在网上闲逛呢?

  我说:我在外打工,现在想爸爸和妈妈。刚刚和男朋友通完电话还是睡不着,就上网了。

  我也想我爹和娘,只是,亲在外,子欲养而不能。你叫“读你”,今天就听听我的心里话吧!

  我有点儿莫明其妙,天池怎么说这样的话?于是,我意外地知道了天池一直隐藏在内心的事情—

  30年前,我爹快五十了还没娶亲,因为他腿瘸加上家里又穷,没有姑娘愿意嫁他。后来,庄上来了个要饭的老头还搀着个瞎眼的女人。老头病得很重,爹看他们可怜就让他们在自己家歇息。没想到一住下那老头就没起来过,后来老头的女儿就是那瞎眼的女人嫁给了我爹。

  第二年生下了我。

  我家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可我从来没饿过一顿。爹和娘种不了田,没有收入就帮别人家剥玉米粒,一天剥下来十指全是血泡,第二天缠上布条再剥。为了我上学,家里养了3只鸡,两只鸡生蛋卖钱,留下一只生蛋我吃。娘说她在城里要饭时听说城里的娃上学都吃鸡蛋,咱家娃也吃,将来比城里的娃更聪明。

  但他们从来都不吃,有回我看见娘把蛋打进锅里后用嘴舔着蛋壳里剩下的蛋清,我搂着娘号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肯吃鸡蛋了。爹知道原委后气得要用棍子打娘。最后我妥协,前提就是我们三人一块儿吃。虽然他们同意了,但每次也就象征性地用牙齿碰一下。

  庄上的人从来不叫我名字,都叫我瘸瞎子家的。爹娘一听有人这样叫我必定会跟那人拼命。

  那年中考,瘸瞎子家的考了全县第一的喜讯让爹娘着实风光了一把。镇上替我们家出了所有的学杂费,送我上学的那天爹第一次出了山。上车的那会儿,我眼泪扑簌簌地直掉,爹一手拄着拐一手替我擦泪:进了城要好好学,以后就在城里找工作娶媳妇。别人问起你爹娘你就说你是孤儿,没爹娘,不然别人会看不起你。特别是娶不上媳妇,人家会嫌弃你。误了你娶媳妇,我都无脸去见老祖。

  爹!我让爹别再说了,这是什么话,还没有用呢,咋就不认爹娘呢?娘也说这是真话,要听。以后,你带了城里媳妇回家就说俺们是你的堂叔和堂婶。娘说完就在那儿抹泪。

  —我的眼泪也扑簌簌地往下掉,残疾不是他们的错,那是老天对他们的不公。但他们却生了一个完美的天池给我。这个傻天池,这样的爹娘,无法再完美了。我很生气,他怎么就这么小看我呢?

  那后来,你就告诉你媳妇他们是你堂叔和堂婶?我敲过去这句话。

  我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当我认为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就带她回了趟家。谁知到家后,她晚饭都没留下吃就走了,我追出去,她说,和这样的人过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后来,我遇上了第二个女朋友,就是我现在的老婆。我很爱她,做梦都怕失去她,她们家又很有钱,亲戚都是些上等人家,有了前车之鉴我很害怕,只能不孝了。但是一到逢年过节我就想他们,心里堵得慌,难受。

  那你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你老婆?也许她不计较这些呢?

  我没说过,也不敢说……

  天将放亮时,我敲开了部门经理的门,告诉他下面的事情请他全权处理,我有点儿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尽快办。然后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我就直奔火车站。还好,赶得上头班列车。

  那条山路确实很难走。刚开始腿上还有点儿劲,后来脚上磨起了泡我就再也走不动了。正是中午时分,太阳又晒得厉害,我只有喘气的份儿。背来的水差不多快喝完了,我也不知道下面还有多少路程要走。但一想到天池的爹娘此时还在家劳作着,腿上忽地一下就来了劲,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当老村长把我领到天池家门口的时候,那一片烧得红红的晚霞正照在他们家门口的老枣树上。枣树下坐着堂叔,哦不,是天池的爹,爹比结婚时看到的老多了,手上剥着玉米,拐杖安静地倚在他那条残缺的腿上。娘跪在地上准备收晒好的玉米,手正一把一把地往里撸。

  我一步一步地往他们跟前走着,爹看到了我,手中的玉米掉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老大,吃惊地问:你,你咋过来了?

  娘在一旁摸索着问:他爹,谁来啦?

  天、天池家的。

  啊!在、在哪?娘惊慌失措地找着我的方向。

  我弯腰放下行李,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对着他们,带着深深的痛重重地跪了下去:爹!娘!我来接你们回家了!

  爹干咳了两下,泪无声地从他爬满皱纹的脸上流下来。

  俺就说,俺的娃没白养啊!娘把双手在自个儿身上来回地搓,然后一把抱住我,一行行的泪水从她空洞的眼里热热地流进我的脖子里。

  当天池打开门,看到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的爹和娘时吃惊不小,怔怔地愣在那,一语未发。

  我说:天池,我是读你的人。我把咱爹娘接回来了。这么完美的爹娘,你怎么舍得把他们丢在山里?

  天池泣不成声,紧紧地抱住我,像他娘一样把一行泪流进我的脖子里。

第220个、我找媽媽,你是媽媽嗎?

1995年6月的一天,我獨自一人在燈下備課,突然響起一陣急促電話鈴聲。
我拿起話筒喂了好几聲,那邊才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你是媽媽嗎,媽媽!
一個女孩的聲音,稚嫩而低婉。
你找誰呀?也許是受了那聲音的感染,也許是怕驚嚇了那端的孩子,我用極輕極細的聲音問道。
我找媽媽,你是媽媽嗎?聲音極為倔強,充滿一種渴望,顯出幾分凄涼。
我明白了,這是一個正在尋找母親的孩子。我故意拖長了聲音:你是...
我是安安呀!顯然,孩子有些迫不及待了,是怕我掛了電話,聲音也大起來。
安安,你在哪兒呢?我以母親的情懷叩問。
我聽到電話的那一邊哇的一聲,女孩放聲慟哭起來。
我大聲喊道:好孩子,快告訴媽媽,你在哪兒?
電話裡傳來嚶嚶的抽泣,她哽咽道:媽媽,我一個人在家裡,好害怕。也沒有吃飯,爸爸還不回來。我作業也做完了。我很聽話。媽媽,你為什麼還不回家呢?爸爸說你去了好遠好遠的地方,說我懂事了,你就會回來。媽媽,我現在懂事了,我各門功課全是班上第一名,可你怎麼還不回來呢?

我揪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但孩子的話卻使我陷入了一種悲涼和迷惘。
我望著窗外襲來的沉沉暮色,不知是怎樣結束那場談話的。
只記得我以母親般的慈憐對著電話說:好孩子,如果你害怕了,如果你想媽媽了,就給我打電話,記住,媽媽永遠想著你。
她高興了。告訴我,她是通過電話簿找到我的名字,查出電話號碼的。
她很得意地說:媽媽,你真難找。有一次,我聽到的是老奶奶的聲音,就馬上放下了電話。
又一次,是一個叔叔的聲音,我說我要找媽媽,他就使勁地吼開了,好兇的聲音呦,嚇得我差點哭起來,但是我不怕,你是我撥了第九次電話才找到的。我真高興啊!
我實在不忍心聽下去了,這是一個具有怎樣遭遇的孩子呢?她有多大?上几年級?家住哪裡......但這一切我都不敢去詢問。既然是媽媽怎麼會不知道女兒的一切呢?孩子會懷疑的。

此後。一連好幾天,家中的電話一響,我就搶著去接。漸漸我知道了女孩的情況。
她在武昌一所小學讀二年後,和我女兒一樣大小。
每天要乘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去那裡讀書,中午用一塊錢吃午飯,爸爸常常很晚回家。
她是班上最優秀的學生,數學課代表......而且,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黃瑩,乳名叫安安。
安安很會唱歌,常常在電話裡唱些剛學會的新歌給我聽。

8月,學校放假後,我和丈夫帶著女兒去北京旅遊,整整一個月。
旅遊回來的當天晚上,電話玲響了,是安安!那頭是她很委屈的聲音。
她說她每天晚上都給我打電話,就是沒人接。
她問:媽媽,你去了哪裡?學校放假了,別的孩子,有的去了夏令營,有的跟媽媽旅遊去了。可我總一個人在家裡,連說話的人都沒有,好孤獨。媽媽,我真想你帶我去玩玩,同學們都看過了長江大橋,說可好看啦,可沒有人帶我去。
我的心在顫慄,可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可憐的孩子,我能告訴你我帶女兒去北京了嗎?
我開始編造起謊言來:媽媽暑假裡太忙,出差去了。以後有了時間,一定帶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玩。

期中考試結束後不久,安安就來電話向我匯報她的成績了。她說語文考了99分。是全班第一。第二名是葉麗麗,98分,她媽媽還獎了一大塊巧克力。她同桌張華才考了72分,挨了爸爸的打,屁股都被打紅了。
我問道:爸爸獎勵了你什麼呢?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
許久,她才說:爸爸從來不管我,有幾次老師要家長在作業本上簽字,可爸爸很晚才回來,我就模仿他的字跡簽了,結果老師狠狠地批評了我,說我是撒謊的不誠實的孩子。媽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媽媽,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呢?你回來了,我就有人簽字了。

我的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下來:安安,乖孩子,好好學習,等媽媽回來,一定獎勵你很多很多巧克力,給你簽字。當然,如果成績不好,媽媽也會打你屁股哦!
那邊是一陣歡呼,接著是甜甜的一聲:媽媽,拜拜!

兩個星期後,安安又打電話,她以一種歡愉的聲音對我說:媽媽,數學測試卷發下來了,我才考了72分。真的,媽媽,你快回來打我屁股吧!
我被這種喜悅震驚了。我明白安安的苦心,為了媽媽打屁股的懲罰多麼癡迷的童心啊,為了一個溫馨的夢,竟做出如此可歌可泣的壯舉!
自然,我很嚴厲地批評了安安。責備她如何不理解媽媽,讓媽媽為她的學習操心。並再次撒了個謊,說我又要出差,根本抽不出時間回來看她。
她哭了,很委屈地哭了。她嗚咽著說:我錯了。其實,我又撒謊,本來,我是很想考個79分的,可我還是了97分。我只是想見到媽媽才撒謊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叫媽媽操心了......

一連五天,我每晚都等著安安的電話,第六天深夜兩點,電話機突然急促地響起來。
是一個男子尷尬而遲疑的聲音:請問,請問...對不起...我是安安的爸爸。孩子病了,發高燒,說胡話,一個勁要給媽媽打電話,我知道這樣太冒昧,我們素不相識,可是,我不知道安安怎麼牢牢地記著您>這個電話號碼,她說,還有幾天...幾天,11月13日...她要過生日,她說,她希望見到媽媽......
我的心陡然揪起來:安安她,她怎麼樣了?告訴我,你們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狀況?為什麼...為什麼她媽媽不在身邊?
電話那邊突然壓低了音量:請,請您別著急,安安患的是肺炎,情況已經好轉。我們的情況以後再告訴您。只是,我...我對不起孩子。
我說:別說了,讓安安接電話。
媽-媽--!一聲期待已久的呼喊,把我的心喊碎了。
媽媽,我病了在醫院。別的孩子都有媽媽,打針還哭。我很堅強,只是想,想媽媽來陪陪我。媽媽,您能回來看我嗎?
我的喉嚨哽住了。半晌,我才結結巴巴地說出一句:好孩子...我......媽媽一定回來看你。我決定在安安生日的那一天,買一大堆禮物送給她。

11月13日星期四的下午,我買了一大盒巧克力,用精美的彩紙包好,上面寫著:祝我心愛的小安安生日快樂!
我來到安安就讀的小學,找到了她的班主任楊玉霞老師。
我說明來意,也說了我和安安的電話奇緣,整個辦公室一片靜穆。
楊老師告訴我,黃瑩同學是她最疼愛的學生。不僅學習成績好,人也懂事。
不幸的是在兩歲那年,媽媽由一位親戚擔保去美國留學,本來講好一年後在把丈夫和孩子也辦過去的,但兩年後她卻提出了離婚。
此後黃瑩的處境變令人心酸。她的父親因此變得情緒低落,酗酒,不管孩子,幾次家長會都不見人影,黃瑩完全靠自己的毅力學習,沒有人指導她,她自覺、發憤學習,真是少見的女孩!
楊老師抽出一個作業本遞給我。這是一篇字跡娟秀的作文。
題目是《我的媽媽》:我沒有見過我的媽媽,爸爸說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但我經常在電話裡聽到媽媽的聲音,媽媽的聲音很甜很甜,比鞠萍姐姐的聲音還好聽。我想我的媽媽一定很美。一定比蘇雅的媽媽還美。
她說她會從很遠的地方回來看我。她還說我是世界上最懂事的女孩子。我有一個願望,這個願望只能告訴楊老師,就是有一天我的媽媽能在我的作業本上簽名,能看見我在藝術團的表演,媽媽一定會高興的。

讀著讀著,我的視線模糊了。我對楊老師說:請你找出安安所有的作業本,我全給簽上字。

我在那篇作文後面,寫下了一段批語:女兒,你的作文寫得棒極了,媽媽看了心裡都流了淚。好孩子,你一定要相信,媽媽時時刻刻在你身旁。你的生日,媽媽送給你一盒巧克力,這是對你最好的獎勵。明年你的生日,媽媽會來到你的身邊。

我不知道,我這樣做能不能帶給孩子一些慰藉,但我發誓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會盡力把那份溫馨的母愛,一點一滴地滲透到孩子的心靈。

第221个、弟弟

   我弟弟生得很美丽,我一点也不。从小我们家里谁都惋惜着,因为那样的小嘴,大眼睛与长睫毛,生在男孩子的脸上,简直是白糟蹋了。长辈就爱问他:“你把眼睫毛借给我好不好?明天就还你。”然而他总是一口回绝了。有一次,大家说起某人的太太真漂亮,他问道:“有我好看吗?”大家常常取笑他的虚荣心。
  他妒忌我画的图,趁没人的时候拿来撕了或是涂上两道黑杠子。我能够想象他心理上感受的压迫。我比他大一岁,比他会说话,比他身体好,我能吃的他不能吃,我能做的他不能做。一同玩的时候,总是我出主意。我们是《金家庄》上能征惯战的两员骁将,我叫月红,他叫杏红,我使一口宝剑,他使两只铜锤,还有许许多多虚拟的伙伴。开幕的时候永远是黄昏,金大妈在公众的厨房里咚咚切菜,大家饱餐战饭,趁着月色翻过山头去攻打蛮人。路上偶尔杀两头老虎,劫得老虎蛋,那是巴斗大的锦毛毯,剖开来像白煮鸡蛋,可是蛋黄是圆的。我弟弟常常不听我的调派,因而争吵起来,他是“既不能命,又不受令”的,然而他实在是秀美可爱。有时候我也让他编个故事:一个旅行的人为老虎追赶着,赶着,赶着,泼风似的跑,后头呜呜赶着……没等他说完,我已经笑倒了,在他腮上吻一下,把他当个小玩意。
  有了后母之后,我住读的时候多,难得回家,也不知道我弟弟过的是何等样的生活。有一次放假,看见他,吃了一惊。他变得高而瘦,穿一件不甚干净的蓝布罩衫,租了许多连环图画来看。我自己那时候正在读穆时英的《南北极》与巴金的《灭亡》,认为他的口味大有纠正的必要,然而他只晃一晃就不见了。大家纷纷告诉我他的劣迹,逃学,忤逆,没志气。我比谁都气愤,附和着众人,如此激烈地诋毁他,他们反而倒过来劝我了。
  后来在饭桌上,为了一点小事,我父亲打了他一个嘴巴子。我大大地一震,把饭碗挡住了脸,眼泪往下直淌。我后母笑了起来道:“咦,你哭什么?又不是说你!你瞧,他没哭,你倒哭了!”我丢下了碗冲到隔壁的浴室里去,闩上了门,无声地抽噎着。我立在镜子前面,看我自己的掣动的脸,看着泪滔滔流下来,像电影里的特写。我咬着牙说:“我要报仇。有一天我要报仇。”
  浴室的玻璃窗临着阳台,啪的一声,一只皮球蹦到玻璃上,又弹回去了。我弟弟在阳台上踢球。他已经忘了那回事了。这一类的事,他是惯了的。我没有再哭,只感到一阵寒冷的悲哀。

第222个、一场爱恨交织的往事

  有人说我是私生女
  第一次听别人说我是私生女那年我10岁,上小学4年级,为了一块心爱的橡皮我和那个高出我半个脑袋的同桌吵起来。我说橡皮是我的,他说橡皮是他的,像我这样穷的孩子怎么买得起那样的橡皮。那时正是下课的时间,不一会儿我们两个就被看热闹的同学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老师来的时候我正拼命地撕扯着同桌的手,他紧握的手心里有我的橡皮,一瓣西瓜的样子,翠绿的皮包着鲜红的瓜瓤,上面还有几粒黑色的瓜子。
  “5元钱,前几天期中考试我考了第一,杨姨买给我的奖品。”经过了仔细的验证老师把橡皮还给了我。老师离开后我洋洋得意地看着同桌笑,同桌撇撇嘴不屑地说:“神气什么?你不就是个私生女么?”
  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私生女。回家后我问杨姨:私生女是什么啊?听了我这话正在做饭的杨姨愣了一下,饭勺从她的手里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我和我的杨姨
  我对妈妈的概念是模糊的,从小我就被杨姨和姨夫呵护着长大,那时候我的杨姨快50岁了,她有一儿一女,我叫他们哥哥姐姐,他们一家叫我老丫头。小时候杨姨和姨夫常对哥哥姐姐说:让老丫头多吃点吧,她还小。那时候我们很穷,杨姨在小镇上的卫生院做清洁工,姨夫在工地做泥瓦匠。我的快乐却没有因为贫穷而减少,哥哥姐姐让着我,杨姨和姨夫宝贝着我,姨夫常用他宽大的手掌高高地把我举过他的头顶放在他的脖子上。说实话,如果不是杨姨时常地指着照片告诉我说:老丫头啊,她是你的妈妈,她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我是不会有丝毫的怀疑我是他们的孩子的。
  后来哥哥姐姐去了外地读大学,家里只剩下我们3个,日子更艰难了。杨姨常在暮色降临的时候去菜市场拣一些菜贩子丢掉的菜叶子,回来撒上些盐面就是杨姨和姨夫的菜了。而我,杨姨常给我单独做一碗手擀面,上面浇上肉沫鲜蘑的卤,那个香啊。天冷的时候,她会把我冰凉的小脚塞进她的怀里,她柔软的乳房抵着我的脚丫,温暖就顺着脚丫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杨姨就这样把我养大,一天都没离开我,她对我的爱大到无形。
  有淘气的同学开始跟在我身后喊:私生的孩子不要脸,有妈生没爹管。尽管我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从同学那嘲弄的表情中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句好话。我哭着跑出了校园。
  杨姨威风凛凛地牵着我的小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我的班级。我的班主任正在上课,在向老师表示过歉意之后杨姨叉着腰吼道:谁说我的老丫头是没爹的野孩子?她是我生的!因为她从小爱生病算命的说我们娘俩八字不合,不叫我妈妈就会好起来的,我才让她叫我姨的。我愣在那里,看着激动得脸通红的杨姨我幸福地笑了。可不是么?不是自己的孩子谁又能十几年如一日地去疼去宠去养啊!原来杨姨就是我妈!
  那天杨姨又坚持让那几个淘气鬼向我道了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我了才罢休。杨姨走后我听见老师说:这老杨也太护孩子了。
  晚上我钻进杨姨的被窝娇滴滴地叫——妈妈。昏黄的灯光里我看见杨姨的眼角闪闪发光,她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说:“老丫头,我是真想听你叫这声妈啊,可是……”“可是你怕我生病。”我接茬儿。我听见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姨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照片上的女人
  见到照片上的女人时我13岁了,小学毕业的暑假,出去疯玩了一个上午肚子饿了跑回家吃饭。一进门我看见那个照片上的女人坐在我们家的小客厅里,旁边的杨姨红肿着眼睛刚哭过的样子。
  杨姨告诉我那个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的妈妈,她叫杜枚。13年前她在杨姨工作的卫生院里生下了我就直接把我托给了做清洁工的杨姨。那时她对杨姨说:“一定要告诉她我才是她的妈妈,将来我挣了钱来接她”。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杨姨面前哭着喊:“你们胡说!我就是你的女儿,你怕我生病才不让我叫***妈的”!
  这就是事实,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那个叫杜枚的女人就是我的妈妈。她现在在沿海的一座现代化城市里做生意,她来是要接我去她那里读中学。她紧紧地搂着我说:“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今后我要补偿你。”我很坚决地推开她的手说:“不,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要在这里读中学。”
  夜里杨姨挤到我的小床上把我的头抱在她的胸前,我的脸紧贴着杨姨的乳房,我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杨姨说:“老丫头,你跟妈妈走吧。”我说:“不。”杨姨说:“你看我现在也老了,我的儿子也大学毕业了,我要去城里找他享福去了。”听了这话我只是哭,知道杨姨不是我的妈妈,似乎没有了可以赖住不放的理由。那夜,我一直哭,一直哭到天亮。
  早晨我看见杜枚把厚厚的一沓钱塞给杨姨,杨姨推回去说:“我带老丫头不是为这个。”杨姨出去抱柴的时候,我看见杜枚把钱塞进了杨姨的被子里。
  我终于要离开这个家了,尽管我是那样地不舍。我扯着杨姨的手说:“你不许进城去找哥哥,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长大了回来养你。”杨姨说:“傻丫头,我不是你的妈妈。”我说:“我知道,可我还是会回来找你。”
  
   我的新家
  杜枚接我时从来没有说过家里还有别人。开门的是一个男人,戴着近视镜,他说:“你好!”我呆头呆脑地被杜枚推进屋子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大概7、8岁的样子。杜枚说:“帅帅,叫姐姐。”然后又指着那个男人对我说,“老丫头,叫刘叔叔。”
  我在电视里见过这样的房子,一个客厅就比得上杨姨家的整个房子大,地上的长毛地毯雪白雪白的,我甚至不敢踩上去。我有一间自己的屋子,里面有电视、电脑、一张漂亮的床,窗帘床罩全是淡淡的粉色,我坐在屋子里面觉得这豪华中透着疏离的房子实在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满脑子都是那个熟悉的小院子还有那热热的火炕。
  帅帅是杜枚和那个男人的儿子,他才9岁就会弹钢琴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刘叔叔常含着笑意看帅帅,我知道那眼神,里面装满了宠爱,从前杨姨就是这样看我的。
  我开始在这里读初中。早上,刘叔叔负责开车送我去学校,晚上再接我回来,一路上我们谁都不说话,空气里充满了尴尬。我开始更强烈地想我的杨姨,我受不了刘叔叔那客气和冷漠,更受不了杜枚那过分的热情,常让我觉得虚伪。
  我偷偷地溜出校园给杨姨打电话想告诉她我要回去,可是传来的却是电话号码是空号的通知。我只能哭着盼望自己快点长大,长大到可以跑回去找我的杨姨。
  
   后来
  我选择了北方那座城市读大学,那里离我的杨姨更近一些,杜枚知道后开始说一些白养了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接我回来之类的话。这些年我从不曾叫过她一声妈妈,在我的心里我是那么恨她,恨她给了我这样尴尬的身份,恨她把我和我的杨姨生生地分离开来。我的冷漠让她的耐心受到了极大的考验。她在不该生我的时候生下了我,在不该抛弃我的时候抛弃了我,在不该找我的时候又找到了我,她开始知道,当初那个丢掉的女儿再也找不回来了。
  大一开学之前我回到了小镇,走进那条我熟悉的小胡同,走进那个我熟悉的小院子我呆住:我看见了我的姨夫,他坐在轮椅上晒太阳,他微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在他身边有一位年轻的少妇,手里拿个毯子正盖在姨夫的腿上。
  我的杨姨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换掉了电话是怕我联系了她就再也不能跟我的亲娘好好生活。我上高二那年我的杨姨就得了乳腺癌,去世前哥哥姐姐想叫我回来,可她怕影响我学习没让通知我。我的杨姨去世两年了,哥哥告诉我,其实他也不是杨姨的孩子,若干年前杨姨在孤儿院领养了他和姐姐,她就这样把一生给了3个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的孩子。
  为了姨夫哥哥已经去了小镇的中学工作并在小镇娶了妻子,姐姐已经被保送去了国外……姨夫得了脑血栓,他似乎不认得我了,尽管我趴在他的腿上哀哀地叫:我是你的老丫头啊。
  我去了杨姨的坟上,漫天飞舞的冥纸中我失声痛哭:如果知道当初的分离就是永别,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的。疼我爱我宠我养我的杨姨就这样变成了我永远的思念和痛。
  离开时我对哥哥说:我会回来的,回来和你一起照顾我们的爸爸。哥哥含着泪水点头:好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杨姨的爱会变成我们手里的接力棒一直传下去。 

第223个、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今天又是一台比较大的手术。
病人42岁,低位直肠癌。
开腹的时候,主刀把手伸进腹腔,发现已经肝转移了。
对于这个年龄,这个病,手术对存活年限的意义已经不太大了。无非是给病人一个安慰而已。

16床的叔叔,胰头癌。伴肝转移,无法手术。
39床的阿姨,胃癌术后。发现肝转移,伴小肠不完全梗阻。生命还剩两个月。
40床的爷爷,低位直肠癌,伴肝转移。最多能再活一年。
41床的的婆婆,胃癌手术一年后癌细胞转移,形成栓子,造成门静脉栓塞,腹水让她像揣了个西瓜。

事实上,我们小组只管八床病人。
对比他们,另外三个甲状腺囊肿的阿姨,急性化脓性阑尾炎的少年,右腋窝下囊肿的姐姐有多么幸福。

上轮待过的科室,有个老师的先生刚刚查出恶性淋巴瘤,同时他也是本院的一个麻醉师。
他拒绝任何治疗。
老师请了长假,准备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三个月大的生命。
昨天从放射科过,看见老师蹲在地上,手里拿着CT片,哭得仿佛天地失去了重心。

生命真的是很弱的。
当很多人在你面前垂危,特别是你做出努力却又无能为力只有看着他们死去的时候。

崽崽有次回来,哭得很厉害。
她与老师管床的一个病人死了。
她和老师做了半个小时的CPR,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只是程序。
尿毒症晚期的18岁痞子少年,前一天溜出病房抽烟喝酒吃烧烤。第二天连续腹泻,继发电解质严重紊乱。
“他昨天输液的时候还调侃我呢。”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每一天,都要好好的吃早饭。
规律的饮食。
食物清淡。
不抽烟,少喝酒。
不喝超市贩卖的饮料。少吃精加工的零食。少吃烧烤,不吃西式快餐。不要大鱼大肉,不要餐餐饱食。吃本地的,应季的食物。知其寒热温凉。
频繁小口的喝温水。多饮茶。
每天定量的运动。
久坐的时候要站起来活动肩背颈部。
不睡过软的床,枕头要让颈部舒服。要多多晒被子。很多人对螨虫过敏。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温良恭谨。正直善良。无愧于心。怀有理想。

第224个、喊一声妈妈 我泪流满面

  一 我是她的男人和情人的私生女

  我8岁那年,被我的妈妈扔在她家门口。这个生了我的女人说,你若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你爸爸死了,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那天,风很大,雨也很大,我妈紫色的衣裙在拐角消失的时候,我已经连泪都流不出来了。我在雨里大喊着追她,跑了好几条马路,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便站在马路中央,期望着有哪辆车把我撞倒,让我离开这个世界……

  傍晚的时候,我还是坐在了这个叫李春花的女人家门口,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冷得发抖的孩子,一个装着几件衣服的箱子。她紧捏着我的胳膊,脸阴沉许久,一语不发地把我带进屋。

  给我换了干净的衣服,她问我,***还要你吗?这话将我隐藏的泪全部引出来了,我点头又摇头,咬着唇,泪流了一脸。她有些不知所措,过后,把我拥在怀里,许久没说话。

  我仰头的时候,看到她眼角的潮湿,她拿着吹风机帮我吹头发,她的手指柔软,怀抱里有浅浅的薄荷香。她说,你看你的头发,和他一样,又直又硬。她忽然丢了吹风机,“呜呜”地哭了。她说,小暖,从今往后,有大妈的一口饭吃,就有你的一口。

  我觉得这世界怪得很,她的男人在一个夜晚,为了给他的情人去买一份糖炒栗子,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而我,她的男人和情人的私生子,竟然来投奔她,并被她接受。

  二 我怎么可以亵渎她的善良?

  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爱情,我相信再没有一个人会比她更爱我爸爸。她常常会抚着我的头发,吃饭的时候,也会盯着我的眉眼走神。她说,你怎么这样像他呢?

  她给我转了学,领着我去报到的时候,她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告诉大妈。

  8岁的心,已经为她的话语无比惶恐,只不过半天的时间,我便跑回来找她。她在上班,机器“轰隆隆”地响,她跑出来着急地问我怎么了。我只顾着哭,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张口告诉她,班里的孩子都鄙视我,我的同桌,那个扎着花蝴蝶结的小女生,撇着嘴巴骂我无耻。她说,你一个私生女,还厚颜无耻地来找人家养你。

  我咬着唇,反驳不出一句话,她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她问了半天,看我除了哭没有任何的回答,不禁有些上火,借了自行车到学校去找我的班主任。晚上回来的时候,她说,这边房子价格涨得很好,我想把它卖掉或者租出去……我扒着碗里的饭没做任何回应,白日里那个孩子的话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回想,扎得我的心生疼。

  夜里,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的房门半敞着,我看到她辗转着在床上没有睡着。我蹑手蹑脚地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听到她很警惕地起了床。

  坐在小区的椅子上,夜这么黑,世界这么大,我已经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我听到她一声声喊我的名字,看到她着急地从小区里跑出去。我把自己躲在黑暗里,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不过一个星期,我已经知道她的善良,她给我买了漂亮的床,很多的衣服和发夹;她每天都要从存折上取钱出来,为我“哗啦啦”地花出去;她还无比细心,才不过七天,我吃饭的喜好便被她摸得一清二楚,做饭不再放姜,西红柿记得剥皮……

  她的好,让我惶恐,我以为她对我应该是恨呢,因为我的出现,眉眼里全摆明了她男人的背叛。我怎么可以留在她的身边,亵渎她的善良?

  天快亮的时候,她在我母亲的小区门口等到了我。她说,你母亲说你没回来过,我知道你会来。

  她只穿着一个外套,里面是单薄的睡衣,这个女人,在冷冷的石板上坐了五个小时,而我的母亲却在她离开后始终没有出来问过。

  她说,大妈对你不够好,是吗?我摇头,说,是我配不上你的好。她摸摸我的头发,小暖,我们搬家。

  只不过两天的时间,我们就从城西搬到了城东,我知道她的意思,因为这里没人再知道我的一切,没人会笑话我。城东的房价普遍要高,我们的房子租给了别人,每月还要再拿出一部分来租我们现在的房子。她给我找了学校,并和班主任谈了很久,送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她竟然蹲下来亲了亲我的额头。那天的阳光那样好,她的身上像是披了金色的彩霞。

  三 她那简单却复杂的爱情

  我没想到会惹她生那么大的气,15岁的那年夏天,巷子里的一个李姓男人送了我一串珍珠项链,光泽晶莹而诱人。他带我去他家,给我削水果,倒饮料。

  我们刚坐下几分钟,她便砸响了房门。原来她下班早,邻居家的阿姨告诉她看到我进了那个男人的家,她便发疯一样追进来,冲着我大声吼,拉了我就走。我嘟囔着,她却急了,回手给我一巴掌。

  打完之后,我们都愣了。她伸出手,想拉我,却又空空地收回去,转身回家。

  第二天,她拿了很多钱,带我坐长途车,到了省城的一家西餐厅。看了半天菜单,点了芝士披萨、烤土豆、黑菌鹅肝牛排,还点了香浓的百利甜酒,一杯就30元。每个都是小小的一份,她自己却不吃,她说,先前怪大妈了,女孩子是要富养的,什么样的世面都见过了,在诱惑面前才不会迷失。那个男人劣迹斑斑,你怎么可以要他的东西?

  这个女人,花了几百块钱带我吃这一餐饭,想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我真的懂了,却不是因为这一餐饭,而是因为她满眼的焦急。我说,妈,我知道了。我叫得有些含混,她依然听清了,她突然哭了。

  回来的路上,她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很多。她说,她始终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理解他,恨过,爱过,最终选择了原谅。

  我纠正她,不是爱过,是爱着。

  彼时,我15岁,已经明白了她的爱情,并为此震撼。家里依然有他的东西,他的衬衣领带都整齐地摆在衣橱里,他的父母她依然每隔几个周末会去看望,他的女儿她在养着……如果不是爱情,谁可以做到这些?

  四 她期望我过上的生活。

  我18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回来找我,我的生母。

  她在我的学校门口,让我跟她走。她说,我现在一切都稳定了,你继父答应给你办出国手续,你大妈在给你收拾东西。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这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情。她说,那时候,我真的很难,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摇着头,此时,心里想的全是她,李春花,这些年,她也真的很难,但是,她竭尽所能地给了没有任何血缘的我。

  母亲说,我已经给她说了,她同意了我带你走。我的心轰然而响,怎么可以?她真的如此舍得我?

  我一口气跑回家的时候,她在我屋里,坐在我的床上,摸着我的枕头,只这一个动作,便让我的心疼了再疼。她说,***给了我好多钱,你看。

  那叠钱醒目地放在桌子上,她拿着它们,挤出来笑容。她说,你走吧,要不然,这些钱***要收回去的,我现在退休了,这些钱对我有用。

  我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给她行了大礼,跪在地上,磕了头。她低着头,直到我离开都没有抬起来,我看到她的脚面上有东西“滴滴答答”地砸下来,湿了一大片。

  我没出国,只是去了离她几百里的城市。很快,我便收到她的汇款单,那些钱,她一分不差地给了我,附言上,她说,谢谢你陪我这些年。我是哭着去邮局的,坐在邮局的台阶上,抱着那些钱不停地哭。妈妈,我何尝不知道她说那些话是让我离开,而我哪能不懂她……正因为懂她,我才乖乖离开,过她期望我过上的生活。

  五 妈妈,生日快乐!

  我每日坐地铁去上班,这个城市的人很多,立交桥复杂得很,常常让我迷失了方向。每次,我都会想起她牵着我手一路走的温暖。

  我终于留在了这座城市,买了小小的房子。生母跟她的男人去了国外,她说,你不去,我也做不了你的主,反正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我对她,那个养了我十年的女人仁至义尽了吗?

  我们像是有心灵感应,我买了车票回去看她的路上,接到了她的短信。她说,小暖,我很想你……我最近身体特别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晕过去两次,这种时候,你知道我是多么多么想你啊!

  她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她用了很多的感叹号,让我的心全部揪起来。我退了火车票,改乘最快的一班飞机,其实再赶到机场,辗转着只能快半小时而已……我发现我怎么有那么多的泪水,从安检到候机室,从起飞到降落,我不停地流泪。

  邻座的孩子悄悄地问妈妈,这个阿姨为什么一直在哭啊?***妈说,因为她想妈妈了吧。我咧开嘴对她笑了一下,我真的是想妈妈了!

  回家后,她正躺在我的床上,手里翻着我小时候的影集,看到我,竟然是满脸的愧疚,她说,啊,你真的回来了?你看,我怎么这么麻烦呢?

  夜里,我躺在她的怀里,一直想告诉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北京吗?其实,只是因为她一直向往那个城市。她说,爸爸曾经带她去过一次,她说,那是她最美的一段时光,于是,便喜欢上了那个城市。她说,只要想起那个城市,便会觉得温暖。

  我把这话牢牢记住了,我想让她跟着我去那个城市,我想给她我父亲欠她的一切,我想让她一直温暖幸福……

  今天是她的六十大寿,写下这篇文章,送给她,我最爱的妈妈!

第225个、38元钱,我买回了亲情!

       我跟我妈的感情不好!为啥?我是我妈生的,脾气都犟到一块去了。那些年我还没嫁,只要我跟我妈一起在家呆着,我爸一准到别的地方去喝茶。为啥?娘俩谁也不听谁的,都犟呗!

  其实我并不是那种跟父母特犯混的人,我知道我妈也是一样。我只是不太喜欢我妈对我的教育方式,心里明明气吧!还是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好,有时自己都觉得矛盾。我爸妈这辈子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每当我跟我妈生完气之后,我的心也都酸酸的。但我的嘴特硬,说什么都不会把头低下去。我爸也总是说,有什么事你们娘俩有一个人后退一步,也就风平浪静了。老爸说的有道理,但当时就我妈那表情,她会指着鼻子冲我喊:“***我说话,对就是对的,错了也是对的!”我只记得我当时怒发冲冠,觉得我妈简直不可理喻。这一年我跟我妈在犟嘴中跨过了新世纪。

  后来,我发觉我们母子间越来越生疏了,争吵也日益严重起来。那一年,我堵气嫁了。按说,父母嫁女儿,三个人心里应该都不是个滋味,尤其是母女俩,没想到,我跟我妈,楞是没掉半滴的眼泪。就这样,我嫁走了,离开了父母,到属于我自己的家庭里去爱情。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用38元钱买回了我的亲情,买回了无价的亲情……

第226个、关于羞辱的禁忌

   大街上,两岁左右的儿子在父母身旁边跑边喊。
   这对夫妇在路边买了两支棒冰,边走边吃,小男孩也想拿一支吃,母亲说:“宝贝,你可以从我这儿咬一口,但不能吃整支,因为太冰了。”可是,小男孩伸出手来要整支,母亲再次把手拿开,他失望地哭了,父亲又重复母亲的做法。小孩边哭边向前跑去,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很快又跑回来,嫉妒又难过地盯着两个正吃得起劲的大人。一次又一次,他伸手去要整支棒冰,但大人紧握着宝物的手却一次次缩回去。
   小男孩越是哭,他的父母越觉得有意思。他们不停地笑着,并跟他开玩笑:“你看你,这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吵闹?”于是小男孩坐在地上背对父母,朝母亲方向扔小石子,但他又突然站起来,焦虑地四下张望,想知道爸妈是否还在那里。父亲吃完自己的棒冰后,把小木棒递给儿子,自己继续向前走。小男孩期待地舔着小木棒,看了看,把它扔掉,又想捡起来,但最后还是没有捡。他一脸失望,孤独又伤心地哭起来,全身颤抖。然后驯服地跟在父母身旁。
   这是著名的精神分析家艾丽斯·米勒亲眼见到的景象,写在《幸福童年的秘密》里,她非常惊骇于父母可以如此羞辱小孩。
   这个小孩成年后可能也会对弱者施加轻蔑行为。小男孩并非因为“贪吃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而伤心,而是他的情感不断受到伤害和打击。不但愿望无人理解,更糟的是,他的需求还被开玩笑。
   但是,很多大人不自觉地犯着这些错误。

第227个、千千阙歌

    十七岁那年上大学,母亲本说好了要送我,但在临走的那一刻却变了卦,兴高采烈、满怀着闯世界念头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她挥完手转过身去眼角的那一瞥闪光。父亲送我到车站,我还穿着那个夏天一直穿着的短裤和背心,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种孩童似的想装潇洒的幼稚。父亲把钥匙从我的脖子上摘下来,说:“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要学会照顾自己。”这时开车铃响了,父亲朝我挥手,然后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变成我十七年中一直不变的风景。

  那一路上我有初脱樊笼的快感,一直与人侃着,少年老成的似的。而火车离父母是越来越远了。

  第一学期有着新生通常的求知冲动,把饭钱省下来买书,弄得面色黄黄的,头发又很长时间未理,在脑后飘着。寒假回家,母亲来接站都没有认出我,直到我走到她身边,哑着嗓子喊了声“妈”,她才回过神来,接着便是夺眶而出的眼泪了。在这个冬天里,母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集贸市场买肉,给我煨最喜欢吃的排骨汤补身子。当我狼吞虎咽的时候,她总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我,露出高兴和满足的样子。

  然后便是暑假、寒假、暑假……,岁月悠悠而过,让我历练出几分自以为是的“成熟”,有了几次离别之后,便对这套仪式看得比较淡了,每次都不要送,但他们每次都坚持要送,这似乎也成为一种仪式,没有的意义,在我看来。

  某次快放暑假的一天,我穿过午后的校园,广播里响起了这首《千千阙歌》,心的硬核被音乐冲触出一个漏洞,并从那一点上开始破碎,那是我一直都萌动着的一种感觉,一丝情愫。在缠绵悱恻的音乐声中,我的眼前浮现出母亲眼角的闪光,父亲摘下我的钥匙串,冬夜里的排骨汤,我十七岁那年夏天的短裤、背心……音乐陪伴着我走过整个午后校园,那结尾的Repeat还在一直响着,响着,使我感觉自己从未像今天这样长大,在我生命里一直回旋着这首歌曲。

  原来离别总是美丽的,即使是眼泪,也“祈望可体恤兼见谅”,幼稚和无知也许是感触不到这种美丽的唯一错误。过去的十几年总以为自己已长大得足以去忽视这种[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情感,这种美丽在父亲看来,只要他们在,我就永远是孩子。母亲听取批评而浓浓的爱,父亲严厉而淡淡的爱,纵使远隔万水千山,也一直伴随着我,激励着我,只是自己感觉不到而已。

  这以后的几次离别都让我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每次坐在38次列车上,我总听到列车播音室播放这首《千千阙歌》。也许以前一直有,只有我感觉不到而已。每次我总会在心底轻轻合唱着,以前那些在父母膝下承欢的美丽岁月,如花一样地在脑海中次第绽开,是一生中最最美好,最最温柔,最最无瑕的回忆。

  上次寒假为了一件小事和父亲怄气,并且粗暴地拒绝了他的“讲和”。到上车的时候,本想一个人偷偷溜走,却不知父亲已把行李包背在身上,去火车站的路显得如此漫长,父亲不停地叮嘱:“回去后一定赶快来信,免得我们挂念”,“要注意身体,晚上十一点钟睡觉,别熬夜”,“要舍得吃,营养要跟上,钱不够家里寄”,同样的话听了五年,我都听烦了,只是机械地应和着。上车后,我检查背包,发现里面偷偷塞了一袋水果和饼干,知道我有洁癖,不喜欢在火车上吃东西,父亲特地用消毒液把浸泡一遍,还有一篇我即将要写的论文的参考书目,是父亲的笔迹,怕被水弄湿,他细心地用一个塑料皮套起来。我几天来努力营造起的矜持与冷漠一瞬间如破碎的面具簌簌落下,我急忙朝车窗外望去,是一片黑暗,已离开站台很久了,我又忽视了父亲的道别。我静静地坐了许久,列车上的“点歌台”开播了,如同往昔一样,又有那道《千千阙歌》,又是那熟悉的曲调,我哭了,像个孩子似的,流着泪大声唱起来,周围的人都以诧异的眼光看着我,而我却并不在意,我为无知的冷漠而流泪,为平时觉得很“婆婆妈妈”的爸爸的细心流泪,为我迟到的愧疚流泪,让我在歌声中大声地再哭一次,再重温属于我们的彼此的晚上,不管明天怎样,就让我再做一回不懂得事的孩子,一个创造性的孩子,一个穿着短裤和背心,挂着钥匙串上大学的孩子……

  歌声越来越弱,渐至消失,但在我模糊的泪眼中,整个的晚上、整个的天空、整个的我二十一年的岁月都充溢着这首歌曲,唱上千千遍,永不停止,阙阙回复……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第228个、藏在牙膏里的爱

  父母的家在离北京大约两小时车程的小城,我稍有空闲就可以回去。
  有一年“五一”长假,我和先生因为搭一个便车回去,没来得及带洗漱用具。晚上,我找来一支干净的牙刷,准备挤牙膏,一看父母用的居然还是那种老掉牙的白玉牙膏,而且挤得干干瘪瘪的,我使劲挤了半天才挤出来,往嘴里一刷,不知是什么味儿。我平日是个生活极其讲究的女人,每日要用的东西一定是买最好的,牙膏牙刷我是非佳洁士、高露洁不用,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种口味:薄荷清凉型的、茶树香型的、金银花的,只要有什么新品种我都要试一试;牙刷也是那种波浪形手感好的,连刷牙的杯子都是白亮透明的那种。这样想着的时候,牙刷有些硬,一不小心我的牙齿就出血了,我含着满嘴的泡沫冲着妈妈喊:“妈,你这是买的什么牙刷呀,咱家又不是没钱,这点小钱都舍不得花,你看你们过的什么生活!”妈妈笑笑,并没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睡到太阳晒得老高,我才不情愿地起床了,妈妈早把红枣稀饭小泡椒端到了桌上。我找洗脸毛巾,绕到门后一看,父母的毛巾用得都发硬了,我用妈妈的毛巾擦了一下脸,扎得脸有些疼,我赶紧在开水里泡了半天才用。我平时用的毛巾都是ESPRIT,二三十元钱一条,特别熨帖,到稍微有些发硬了,我就会换掉做抹布,换掉的时候通常还有几成新,一条毛巾使用绝不会超过一个月,而妈妈的毛巾好像已经用了大半年了。我用泡好的毛巾一边洗脸一边抱怨地对先生说还是自己家里舒服。
  秋天到来的时候,妈妈来我们家小住,我给她准备了新毛巾牙刷,她都舍不得用,还是坚持要用她带来的旧毛巾。
  有一天,一位很多年未见面的外地朋友突然要来串门。我开始整理房子,一看卫生间里挂的旧毛巾,与洁白的盥洗池很不相称,我有些不高兴地说:“妈,赶紧把旧毛巾扔掉吧,到时候朋友来咱们家看到了像什么样子。”妈妈没说什么,只是把毛巾塞到包里,把我的新毛巾挂在上面,但是她却一直没用。等朋友走后,她又把旧毛巾拿出来了,还说:“好好的为什么要扔掉?”我摇摇头,觉得妈妈真是不可理喻。
  12月份的时候,单位进行最后一批福利分房,先要交3万元。我们一下子还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我不属于会存钱的那类人,平时的消费项目太多了,吃要好的用要好的,哪知道什么备用?那一天,我一筹莫展,背着妈妈小声地和先生商量办法,最后和先生互相埋怨,差点吵了起来。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
  没想到,第二天妈妈就急着回去了。当天晚上,妈妈再次敲响了我家的门。一进门,妈妈突然拿出了一个大纸袋。我疑惑不解,在妈妈的示意下打开一看,原来是2万元钱。妈妈说:“这是我和你爸为你们准备的,孩子年轻总有用钱的时候,我和你爸老了,不为儿女们存点钱还能干什么呢?”我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我想起了妈妈挤得干干的牙膏和带着破洞的毛巾……
  我们用父母给的钱顺利地交了房款。不久后妈妈又回老家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怅然若失,也第一次想到了该为父母做点什么。
  一个秋日的周末,下班后我拒绝了朋友的邀请,去了一趟超市,精心挑选一些妈妈喜欢的那种薄荷味的牙膏,还有那种长长刷柄和软软刷毛的牙刷,另外还选了几条不同色彩宽大的毛巾,贴在脸上无比熨帖,花费也就不到50元,可我知道它们将每天陪伴父母就觉得很欣慰。
  那天回家后,我趁妈妈没注意,悄悄地把门后的毛巾牙刷都扔掉了,然后挂上了几条焕然一新的毛巾,并且贴上了小纸条:妈妈洗脸、爸爸洗脸、妈妈洗澡……我让先生重新钉了一排挂钩,一共9条毛巾。妈妈晚上洗脸的时候显然很意外,不过,她没问我,只是对父亲说:“女儿有这份心意,我们就领了吧,别说,好东西就是不一样。”
  那以后,我悄悄地为父母换着洗发水、牙膏、内衣等等。
  其实,现在想想做这一切并不难,只要你用心去发现那藏在牙膏里不起眼儿的爱。

第229个、上帝派我来爱你

  当时我帮他记录下来的时候是笑着的,不想往后的日子里每次看到都会流眼泪。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而美好。
  
  “妈妈,人死了以后,去了哪里?”
  ——都去了天堂了,然后变成天上的星星。
  “妈妈,那我老了死了以后也要上天堂,去找你。”
  ——可是,天上的星星都一模一样,你怎么才能找到妈妈呢?
  “我会找最漂亮的星星,那最漂亮的星星就是妈妈了。”
  ——可是天上的星星都很漂亮,你又怎么能找到“妈妈星”呢?
  “妈妈,我会一颗星星一颗星星地去问:请问,你是童素心吗?请问,你认识小老虎吗?”
  小老虎对我说这段话的时候,我刚过完30岁的生日,遇上了人生中的最低潮。父亲病危做了开颅手术,母亲因为心力交瘁患上神经性耳聋。而孩子的爸爸,又刚刚被派到国外常驻。
  我一直都记得父亲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剧烈头痛,喷射性呕吐,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在核磁共振室的门口。他看见母亲在哭,我在哭,小老虎因为害怕也在哭。父亲就笑着安慰我们,说不过是感冒引起的头痛,待会儿就可以回家了。说完后就从容地摘下手表和钥匙,又把手机和钱包交给我……父亲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还拍拍母亲的手背,还有一头黑发里夹杂着少许白发的头发……然后,十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里推出来的那个光头上缠满血渍斑斑的纱布的人,我们都很陌生。
  父亲的病是脑溢血,手术对脑神经的损伤很大,他的一切几乎都改变了。父亲本是一个沉稳的人,现在却成了性格暴躁的急脾气,又好像小孩子一样,受不得半点委屈。母亲这样评价父亲:有时候他过于保护自己,有时候却又不懂得保护自己。
  我听了后,很悲哀,很悲哀。
  待到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母亲随之也倒下了。先是神经性耳聋,医生说主要是心理上的压力造成的,紧接着又是急性胰腺炎,病危通知单也发了下来。手术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外面,什么都不敢想,又把什么都想过一遍。出了一身的汗,人几乎崩溃。
  几个小时之后母亲出来了,整个人却因失血过多而惨白无色,脸是肿的,手是僵硬的。
  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很害怕,很害怕。
  就这样,整整一年,我在同一所医院的神经外科和内科之间度过。两次开颅手术,一次胰腺炎手术,还有若干次儿科门诊。30岁那年,仿佛一生一世。
  出院后,母亲明显地变老了。过去她是一个风风火火的人,热情开朗自信,学了三年的钢琴和书法,还是夕阳红歌唱团的成员,并且天天都去游泳。但是现在,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情。我也没什么表情,嘴里却生了疖,上了火。我想大家都和我一样,心里不是不急的,只是,我们都开始了沉默。
  哀,莫大于心死。
  还没有老,却开始了回忆。
  父亲和母亲是大学同学,毕业分配一起来到了三线的军工厂,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年。贫瘠的山区里没有奶粉和肉,平日里吃的是自家小院里的蔬菜,最大的幸福就是春节的时候能穿上母亲亲手给我做的棉袄罩衣……后来,我们返城了。有一年中秋,父亲在家里剁排骨,不小心剁到手指头上,那时候我才上五年级,太小,还不会骑车带人,说是陪父亲看病,却让父亲骑车带着我……还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和母亲对着干。青春期吧,自尊心很强,结果总是伤人,再加上早恋和追星,完全就是一个问题少女……
  ——我的青春期很长。懂事,也是结婚以后的事。
  因为有了小老虎。并且,他让我学会了感恩。
  小老虎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却因为我的忧虑,格外地懂事。
  父亲生病住院的那段日子,小老虎还没有上幼儿园,我和他几乎每天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父亲出院不久,小老虎开始惧怕生老病死。他这样问我:妈妈,好多年好多年以后,我会不会死?还问:妈妈,天上到底有没有天使?
  我这样安慰他:小老虎,天上当然有天使了。因为你就是天使。
  “不对!天使要有羽毛和翅膀才行。”
  我告诉他:有一种天使是没有翅膀的。
  小老虎于是很高兴,洗澡的时候一个人在浴室嘎嘎地笑。我问他有什么高兴的事,他回答我说:妈妈,你看我的小手啊,小脚啊,胖乎乎的,好可爱啊,像天使一样。
  小老虎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孩子。我笑的时候,他会比我更开心,并且说:妈妈,你为什么天生就那么漂亮啊!我哭的时候,他会悄悄地一个人去看书。然后在我不生气的时候告诉我:妈妈,刚才你没看见我的时候我哭了。
  小老虎很聪明,因为我没有耐心,他问我生字从来都不敢问第二遍,结果他在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了3000多个汉字,这样就可以自己独立看书了。
  小老虎对我很宽容。在他的面前,我更像一个不负责任的小孩。想亲就亲,想骂就骂。于是他这样评价我:妈妈,你性格真怪。刚才还笑呐,一下子又骂我了。
  他的话,让我深感惭愧。
  每天晚上我都逼着小老虎写日记。有一天他幻想了一下暴富之后的分赃:姥姥耳朵聋了,给她买好多好多耳朵;姥爷脑袋坏了,就买好多好多脑袋;自己买好多好多人,有的做饭,有的洗衣服,有的收拾房子,这样就可以让妈妈只陪我一个人玩了……
  当时我帮他记录下来的时候是笑着的,不想往后的日子里每次看到都会流眼泪。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而美好。
  今年暑假的时候,小老虎需要做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虽然是门诊手术,但是却要全麻。手术当天需要禁食,小老虎从早上九点开始就滴水未进,一直等到下午快六点了才进的手术室。别的病人最多20分钟就出来了,可是小老虎却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医生说因为他麻醉反应得很厉害,所以观察了很长时间。小老虎被推出来的时候,刚刚清醒,眼角挂着一滴泪,见了我软软地叫着“妈妈”。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尤其是看见了小老虎眼角的眼泪,顿时泪如雨下。我知道这个样子会让小老虎有压力,可是,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啊,忍不住。
  几天以后,小老虎又开始活蹦乱跳地满地跑了。已经读小学一年级的他给我写了张小纸条,上面是这样写的:妈妈,我喜欢高高兴兴的妈妈。你不是说我是天使吗?那么,我就是上帝派来爱你的。
  我想,我们小的时候,应该是一样的天真,一样的可爱吧。在父母的心中,应该都是天使吧。小的时候我们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们的父母,看不见的时候会哭,睡觉的时候要听故事,撒娇的时候就要他们抱。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眼睛开始被别的人吸引,我们的心开始为别的人伤心。而父母,因为话不投机,一桌“爸爸妈妈味道”的饭变成他们惟一的表达方式。
  而往往又是在中年之后,当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时,当我们经历了许多人许多事之后,我们才幡然醒悟。
  但是,父母已经老了。
  爱,就这样开始了循环。
  爱,简单爱,深爱。
  自此,我终于懂得,也学会了感恩。
  谢谢小老虎,因为他对我说,妈妈,我是上帝派来爱你的。
  也谢谢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会永远记得,上帝派我来爱你们。

第230个、和父亲掰手腕

     每个男孩子征服世界的欲望从战胜父亲开始。

   儿时,我喜欢与父亲掰手腕,总是想像父亲的手腕被自己压在桌上,一丝不能动弹,从而在虚幻中产生满心胜利的喜悦。

   可是,事实上,父亲轻轻一转手腕,就将我的手腕压在桌上。他干这些事时轻而易举,像抹去蛛丝一样轻松。直到我面红耳赤、欲哭无泪,父亲才心满意足、收兵罢休。

   本想得到父亲的安慰,可是父亲每每都将我痛骂一顿。他指着门前的一棵树:臭小子,想跟我较劲,除非你能将门前的那棵树掰弯!

   于是,我从十岁一直掰到十三岁。开始那棵树纹丝不动,渐渐地树叶乱晃,直到后来树向我弯腰臣服。期间,有与父亲的“明争”,更有与树的“暗斗”。直到有一天,我竖起胳膊,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瘦瘦如丝瓜般的胳膊上,竟长出了肱二头肌。

   我喜出望外,庄严地举起瘦瘦的胳膊,向父亲发出挑战。我一点点地将父亲的手腕压下去。到了关键时刻,顷刻间,父亲故伎重演,终于又将我的手腕压了下去。这次,我沮丧得哭出声来。母亲走过来,嗔怪地问父亲:你比孩子大还是比孩子小?你就不能让他赢一次?

   “让他?”父亲翻翻眼睛,“除了我能让他一次,这个世界,没有第二个傻瓜会给对手一次赢自己的机会。”

   但在我的力量足够强大之前,我十三岁那年父亲早早地病故了。这十几年来,我没少跟一些人和事掰手腕。与时间,与困境,与失败,与沮丧,甚至与自己。时而输也时而赢。靠的全是信心、毅力、耐力和实力来说话。没有一次心存侥幸,赢得明白,输得坦然。

   因为,我心里一直明白: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一旦成为对手,他都想赢你;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愿意输给你,哪怕是一次!

第231个、亲爱的小螃蟹

  我给妈妈打电话,聒噪了一通,敛容说:“螃蟹呢?”仿佛这才进入了正题。
  我妈就恨我这一点,说我对狗比人好。她老人家小时给狗咬过,因此大半辈子心怀对狗等的深仇大恨,永远与之保持半径10米开外直距。可是现在,我回家去的时候,看见螃蟹正趴在她的棉拖鞋上,棉拖鞋在她脚上。
  螃蟹是在一个早春来到我们家的。之所以在芸芸众狗中选择了她,第一——那个女狗贩说了,你看她长得多么平均啊!前白后棕,在狗身中部一刀两断泾渭分明;狗头棕,又以一条白杠纵向劈为两半,好像人的头发缝。还有就是,北方的早春,旁的狗纷纷哆哩哆嗦很不体面——当然,螃蟹也哆嗦,可是当女狗贩将她从一只劣质黑皮包里拎出来,她立刻挣扎着要下地,一下地就甩开四条短腿儿昂首——不,闷头前行,分外活泼喜人。当然还有,她天生一双气死赵薇的大眼睛,以至后来我爸尚不知她芳名时,本能地就叫她“薇薇”。不过也许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便宜。这是一个使人沮丧的理由,可它是真的,螃蟹比那天在座的其他狗都要便宜,确切地说,它时价200元(非美元)。体重约07k,芳龄2个月,身高……在一只鞋盒中游刃有余。
  现在她已经1岁零8个月了,在她小狗家孜孜不倦的饕餮下,直线上升的体重即将突破7k大关,正日益向一条察言观色、左右逢源、极尽阿谀能事、非常擅长伪善的哈巴狗接轨。当然,她一直被当哈巴狗养来着,但她显然是冒牌货,顶多她二奶奶有1/4哈巴血统。据我走乡串户深入调查显示,她们家祖上一贯风流成性,起码跟蝴蝶、狐狸、宫廷狗一度交往甚密,甚至连土狗也没放过亦未可知。
  螃蟹大约深知这一点,在得到这个家众人认可之前,她一直楚楚可怜地夹着尾巴做狗。除了江山易改狗性难移地啃坏了所有家具腿儿、在沙发上撒过若干泡尿、义务充当了三五回碎纸机外,基本上是给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感激涕零(包括草莓和空心菜);除了有回差点儿给一枚大个草莓噎死从不得病;见谁都跟见到组织似的飞奔过去热泪盈眶;对来访客人严察密访,发现可疑之处必呜汪有声……
  俱往矣!那都是过去的好日子了。如今的螃蟹那是:第一回洗澡其“平均”优点就丧失殆尽——她尾巴后面的棕毛分明夹着一块白,难为女狗贩染得那样天衣无缝;非肉、奶不食——肉得是不沾酱油九分熟的肋排里脊,奶毫无疑义是100%新鲜纯奶;欢迎仪式须看本小姐(伊尚待字闺中)心情,被隔壁男狗多看一眼那日自然活蹦乱跳,反之则待理不理郁郁寡欢;再三教诲,仍连打滚儿这一基本狗德懵然无知……可是我仍然爱她。
  我妈说我贱,说这要是个人我肯定挑三拣四嘟嘟哝哝表示绝交。其实不。要搁从前我多半儿能拍了他,可现在,有祸害精螃蟹垫底儿,任谁气不着我。我妈操碎了心也没拧过来的我那点小性儿,愣砸在螃蟹手里。
  其实我妈说得对,当你真爱上什么的时候,你顿时尊严扫地。要命的是你往往还说不出什么理由,连他不扫一屋也是鸿鹄之志,蛮不讲理成了个性鲜明。
  经常在外边走,螃蟹也惯了,走时不再呜咽得人心酸,惟有归时仍然雀跃狂欢。有回出去了快一个月,走得急,将她胡乱交与了一个陌生环境。忘不掉她一回眸的凄楚无助,一路惴惴不宁,午夜梦回怀里好似有个暖暖的毛团。
  好几篇小说里的狗都叫小螃蟹。有时编辑朋友一期用我的稿太多,要我想个新笔名,亦是脱口而出:小螃蟹。伊渐次成为一方名狗。本想下一世也做狗,与螃蟹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整日太阳底下追逐嬉戏,然而想想,那么谁来相顾螃子螃孙呢?假如两者有其一必须做人,那么还是由我一力承担吧!
  一个人,一台电脑,一本书,一支歌,一条狗,一根骨头,很多个有月亮或者不的夜晚就那样溜走了。给她说,给她笑,给她哭,她回给我的是一对占脸面积1/4的凝注的大眼睛,清澈、无辜、无比依赖。我的女友杜杜说她不大敢直视螃蟹的眼睛,因为她承担不起这份毫无功利的毕生忠实。
  我说我因了爱螃蟹而爱天下的狗狗,因爱天下的狗狗而爱天下。然而这一回决然走得更远更久。我冠冕堂皇的本意是:赚更多一点钱,给螃蟹买八辈子吃不完的骨头。可是妈说螃蟹不大玩那伊心爱的、睡觉也要埋在身下的肯德基棉布大脸猫了,也不再日日守住门口等——她等得太久了,只是吃吃睡睡而一天天瘦下去。很想接她出来,用朋友的车,可是,接她来为自顾不暇的我守住一间空房双眼鳏鳏吗?我由此不大敢回家了,我怕,怕我们彼此相见而不再相认——我几乎忘了,螃蟹她只有一辈子。

第232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等你

  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等你
  
  “呼吸兴奋剂,立刻,马上,多巴胺上调,血压测不到吗?心三联上了没有……”
  
  医院病房一群人拥挤不堪,众人屏息看着心电图上微弱的波形,唯有冰冷的机器有规律地持续响着,输液器里滴答的液体,像悬在人心头上的摇摇欲坠的希望。
  
  这时医生突然叹息着摇摇头,然后眼底带着哀悯说了几话,就转身离开了。像洪水爆发似地,我的耳旁传来一声声嘶声裂肺地哭喊,我被一股外力拉的向后退了三大步,右手打在治疗车上的时候,很尖锐的疼透过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可是,我始终忍着没有说话,但一阵疲倦感侵袭而来,我缓缓地转过身去。
  
  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空间,听到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我默然的离开,把所有的情绪留给想释放的人。
  
  面对生死,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我们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将眼睛睁开,可是仍然说着很多徒劳无功的话。
  
  “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爸……”
  
  “爷爷……”瞬间,一房间的人,哭声滔天。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一屋子的人或站或跪紧靠着床旁,心底死寂一般的,哭泣声伴着死亡的气息,浓烈而悲鸣。我压抑着心底最真实的情感,我告诫自己,转过身去。
  
  突然……
  
  “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于是,病房又乱成一团,哭声夹杂着医生的指挥声。“医务人员留下,家属都出去。”医生一面有条不紊的掌控着全局,一面清除着“闲杂人等”。
  
  当一切归于平静,望着心电监护上面平稳的波形,我已经筋疲力尽地斜靠在墙壁上,什么形象都顾不上,杨医生会意的点点头表示我休息一下,他先出去。
  
  “爸这一走,妈怕是也撑不住了。”
  
  “医生,我妈妈她没事吧?”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杨医生被一群家属团团围住,我安安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他们,不上前也不言语。
  
  “老太太没事,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昏了过去,你们别太紧张。”杨医生安抚的话语无疑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我缓缓渡到走廊的尽头,感觉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大家纷纷转向房间和李奶奶说话,有人在小声的嘀咕着是不是要准备两口棺材。听到这样的话,觉得异常难受。
  
  “爸累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有好好休息了,可是妈呢?”我怔怔的看着身旁的一个美丽少妇,她不同于其他人那般难过,可是强忍的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立刻会意了,原来是怀孕了,难怪情绪不似那般激动。
  
  “爸这一走,妈怕是也撑不住了。”说完这句的时候,少妇转身离开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竟然一句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生命是这般脆弱,仿佛上一秒还鲜活着,这一秒便不再哭不再笑,死如灰烬。
  
  “人这一生啊,一定要等到晚年才算是真正的生活。”
  
  今天是第6天,走进李奶奶病房的时候,我照常做着每天该做的事情,打完针,还是会习惯地陪她说会儿话。
  
  “杨医生说您只不过是受到了刺激,身体其他功能都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醒呢?那么多人都在等您醒过来,您却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免受伤害,不醒过来就可以假装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吗?”我安静的调节心电监护的数值,望着那微弱的波形,我知道,李奶奶是听得到的。
  
  “赵树丛强调,要认真贯彻党的十七大和十七届三中、四中、五中、六中全会精神,认真贯彻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和刚刚闭幕的“两会”精神……”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扉,总能看到李奶奶拿着报纸很吃力的念着。每每我想帮忙的时候,她总是会说,我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可是有些事情只能她自己来。
  
  “老伴啊,外面的槐树发新芽了……”李奶奶总是悉心的帮张爷爷按摩身体,每每经过他们病房总是会被这温暖的一幕打动。
  
  “老伴啊,今天外面出太阳了,我推你出去走走吧?”天气好的时候,李奶奶总是会和张爷爷重复这一句,而我只是笑着离开。
  
  “老伴啊,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我们也是该享享清福的时候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总是能在医院回廊里看到李奶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张爷爷,她总是一遍一遍不言其烦的重复一些可以倒背如流的句子。
  
  “老伴啊,人家说,人这一生,一定要等到晚年才是真正的生活。你看看,我们现在是晚年了,我们过过自己的生活吧。操了一辈子的心,我们也该放放心了……”病房里,李奶奶总是紧紧抓着张爷爷的手,有时候,会打来一盆温热的水,一遍一遍帮张爷爷擦拭身体。按理说,我见惯了生死,应该不会这样轻易落泪,可是每每经过他们的房间都会偷偷抹掉脸上不知名的液体。
  
  要不是每晚凌晨时分看到李奶奶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窗外的樱花树偷偷抹眼泪,我以为她是足够坚强的。
  
  每每闭上眼睛的时候,这一幕幕总会在脑海里放映,眼睛总是会涩涩生疼。我多希望张爷爷还能坐在轮椅上,被李奶奶一步一步缓慢推行的模样,那个时候,即使没有言语,背影也是温暖的。人这一生会经历多少,生、老、病、死是一个自然规律,我们能做的有多少,在有生之年,能和最亲爱的的人携手相伴,品人间百态,也就够了。
  
  “老来伴老来伴,一定是要等到老了,才能深切的体会到。”
  
  今天是第9天,陪杨医生查完房,我照旧一个人停留片刻,望着心电图上平稳的波形,冰冷的机器持续的响着,输液器里滴答的液体。
  
  有那么一刻,我想到1年前的一个孩子,只活了二岁就离开这个世界的孩子。因为ICU里不能时刻守在病房前,每天他妈妈总是会把录音器放在他的耳畔,一遍一遍的说着,亲爱的宝贝,妈妈带你回家,宝宝也很想家的,妈妈知道。听着他妈妈哽咽的声音,我们谁都知道,他欠她的拥抱再也给不起。来生,如果他还记得,他定会化为最爱她的人,将她守护,不再淘气,不再有永别,常伴她左右。
  
  李奶奶,如果有来生,你定会在想,如果可以,要做一株和张爷爷比肩的花,一生长伴左右,为君零落为君开吧?
  
  望着窗外的生意盎然,樱花似乎开了呢,我微笑的转身离开病房……
  
  写在后面:
  
  这个真实的故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描绘的出那般的真情;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晚年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离不弃的守在身旁,悉心的搀扶,无微不至的关怀,无论贫贱还是疾病。可是我知道人世无常,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必经的路程,这个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珍惜你的泪你的笑,他想要好好的将你守护,悉心珍藏。他先离开了,并不代表他失信了,他只是想将你最美的一幕牢记在心底,来世,你一定要相信,他会找到你,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第233个、孝顺的关门声

  搬进新居不久,每天凌晨时分,楼上都会想起很大的关门声。接着,便是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几天下来,关门声每天准时响起,我受不了,要上楼理论。先生劝我说:“我们刚刚搬来,你这样贸然上去,会伤了和气。”我想了想,就征求先生意见:“要不,我们去找找居委会主任,请她去帮忙说说?”先生同意了。
  居委会主任听了投诉后,劝慰我们说:“你们还是先忍忍吧。 那是一户不幸的人家,半年前,爸爸出了一场车祸,妈妈又患了癌症,卧床不起。我猜关门的准是那个毛小子,想来也怪可怜的,大家就多多宽容吧!”
  是的,准是那个男孩,十六七岁的样子,很是清秀。我想,就再忍忍吧。
  又是几天,关门声依然如故,我终于敲响了楼上的门。是那个男孩开的门,他很是惶恐,一个劲儿地道歉:阿姨,对不起,下次我一定小心……
  但第二天晚上,那关门声又响了起来。我刚要动身,先生却说:“再忍忍吧,也许他是习惯了,慢慢就会改过来的。”
  几天后,果如先生所料,关门声消失了。我躺在床上,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楼上的脚步声也跟先前大不一样了,很轻很轻,极小心的样子。“老公,你算得真准啊!”我话一出,却发现老公的眼中含着泪水。
  他哽咽着说:“楼上那个妈妈死了,这些天来,男孩白天上学,晚上去一家酒楼打工。他想治好妈妈的病,但妈妈还是死了……”
  又是一个晚上,在楼道口,我碰上了那个男孩。他垂头丧气地向我走来:“阿姨,您一定又是失眠了。前些日子,影响您睡觉了,真是对不起。”过了一会儿,他又颤声说:“其实,那关门声我是故意的。妈妈就快不行了,不能说话,听觉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大声关门,就是想让她听到儿子回来了,好放心地睡去。以后再也不会了……”
  男孩还说了些什么,我已听不下去了。泪水涌上我的眼眶……

第234个、最深沉的爱

  一、是他害死了母亲
  
  一年之前,我开始和他冷战,不称呼他父亲,不和他说话,他成了我的世界里最鄙夷的人。在这之前的17年,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母亲工作忙,他包揽了家里所有的体力活,母亲的汽车都是他来擦洗和保养,母亲累时他帮她捏肩,有时候连洗脚水都给她准备好,我的家长会从来都是他参加,有时候连衣服都是他帮我买。姥姥家的人却不是那么喜欢他,或者是因为母亲是学校当年的校花,而他穿了内增高鞋垫才和母亲一般高,或者是他不像别人家的丈夫那样精干,而是只能每月拿回固定的工资,家里的奢侈品和绝大部分的花销都是优秀的母亲凭着自己的能力挣来的。可是,我和母亲知道他是一个好男人,这足够了。
  我一直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幸福地过下去,可是,一年前,由于他,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
  时值年末,母亲正为单位的年终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日夜不能眠,而他自作主张地订了车票要母亲和他去海南旅游,母亲一直在说不去,他却那么坚持,确切地说,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那么的坚持,坚持到整夜地不睡,做母亲的工作,最终母亲跟他去了,而这一去,母亲再也没能回来。
  而这一切,我归咎于他。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失去了亲爱的妈妈。
  
  二、丢了最后的情意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像个仇人一样愤恨他。
  我以为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母亲去世后,他会无比地痛苦或者心疼。可是,我看不到他的痛哭和内疚,反而看到他以超常的热情去争取母亲事故后的赔偿金,他跟肇事者去交涉,并且两天便处理完了,领到了赔偿金。母亲的遗体只在太平间里待了51个小时便被火化了,有朋友给他出主意,让他晚些处理,这样还可以向事故方多争取一些赔偿,他却犹豫着,说:“每天的冰冻费用要二百多块。”这句话让我开始恨他,即使他在夜里跑到母亲的遗体旁跪着哭泣,我也把这些看做是虚伪的造作。
  母亲的葬礼,他操办得简单至极。
  我拿出母亲最爱的一枚钻戒想埋在母亲身边,他思忖了半天,最终拿去装在自己的衣兜里。我在母亲的灵堂旁握紧了拳头,为母亲百般地不值。她若是知道自己嫁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是这样的嘴脸,九泉之下该是怎样的凄楚,而他这样的一个动作,把我对他最后的情分也弄丢了。
  实际上,这次事故之后,母亲的家人全都和他断了来往,小城里知道这事情的人都把这个叫做刘湘强的人称为刘想钱。
  心里的感觉由厌恶成了愤恨。我退了学,喝酒,打架,他在夜半找到我的时候,我要么是醉得一塌糊涂,要么是伤痕累累地睡在马路上。
  他总是沉默着把我带回家,给我擦洗伤口,煮蜂蜜水,我醒来时便看到他的眼光,有着祈求还有着无法掩饰的愧疚,我为自己能带给他这样的折磨而觉得安慰。
  
  三、我要为了母亲振作
  
  他终于决定要和我好好地谈一次。他说:“你的母亲一直希望你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为了她,你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这是母亲去世后,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我冷冷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在为了那些赔偿金草草地处理了母亲的后事之后,有什么样的资格来对我说这样的话。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眼里竟然还有了泪花,他说:“不管你理解不理解,我都是为了你和这个家。”
  我不理解,也不能理解,但是他的话也触动了我,是的,母亲一直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为了母亲,我也要振作起来。我再没有像以前那样叛逆,我凭借自己的努力找了一个工厂,踏踏实实地在车间里开始干起,半年的时间便从工人干到了带班班长,我的话依然很少,听到别人偶尔提到他的名字时我依然很窘迫,然后把这些窘迫的情绪带回家,跟他大吵大闹。
  即使我如此,也没有人同情他,他们反而觉得我是个仁义的孩子,只有奶奶袒护他,说我不懂事,甚至搬出古训来教育我,她说:“‘子欲养而亲不待’是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你那么对待他会后悔的。”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确实不会,他生了病,整夜地咳嗽,开始我还有一丝丝的担心,后来习惯了便开始烦他的咳嗽声。
  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忘记关卫生间的门,我进去洗脸,发现他手里的纸巾上面有醒目的血块,我才知道他病得很厉害。我心里一紧,到底这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只剩了他,我还没有修成他那样的狠心,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去医院查查身体吧。”他一连声地答应着,竟然很开心的样子。
  又一个冬天来了,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我看到他吃大把的药,却不见有效果,他总是咳,咳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咳得脸一天天黑下去,身体瘦了一大圈。
  我开始讨厌起这个冬天来,怎么这样长,他老也不见好起来。
  
  四、最沉默的爱
  
  第二天,正在上晚班,门卫说有人找我,跑出去看,是母亲的领导,他说:“我早上在医院看到你父亲了,思量再三,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说:“你一定很恨你的父亲,但是,别人有任何的理由鄙夷他,唯独你不可以。年末的时候,你母亲不是因为工作忙着急,而是她挪用了公司大量的现款去炒股,亏空了近50万,即将年末审计,你母亲为此慌了手脚,而你父亲根本不是约了你的母亲去旅游,而是同她一起去找亲戚借这笔钱,没想到却出了车祸,而公司的审计部门那几天已经开展了工作。当初,你父亲着急取回死亡赔偿款,是因为要把亏空归还给我们公司。
  “你的父亲不是没有计算过,缓些时日处理你母亲的丧事,可是,如果能早些拿到钱还给公司,你母亲的名誉就不会受损,可一旦时间拖长了,她亏空公款的事就会曝光。他爱她,所以,不希望她死后还背上这样的罪名,于是,他选择了拿不多的赔偿金,并草草地办了丧事,甚至卖了你母亲最爱的钻石项链,填补了她的亏空,这一切都是我帮他办的。其实,他说过要我为他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可是,医生说他已经到了肺癌晚期。对于这样的好人,让他背负着你对他的恨离开这个世界,我不忍心。”
  这个消息像炸雷一样在我耳边炸裂开来,我没来得及换下工作服便朝着家里疯了一样地跑。
  我回去的时候,他还在床上躺着,看我回来,着急地起床要给我做饭,我叫了声“爸爸”,在他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他想扶我起来,因为用了力,又开始咳,每一声,都咳在了我的心坎上。
  我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对这样平凡的父亲情有独钟,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男人,隐忍而厚重,他给我们的爱宽厚如山,似溪流,润物而无声。

第235个、爱到无力

  母亲踅进厨房有好大一会了。
  我们兄妹几个坐在屋前晒太阳,等着开午饭,一边悠闲地说着话。这是每年的惯例。春节期间,兄妹几个约好了日子,从各自的小家出发,回到母亲身边来拜年。母亲总是高兴地给我们忙这忙那。这个喜欢吃蔬菜,那个喜欢吃鱼,这个爱吃糯米糕,那个好辣,母亲都记着。 端上来的菜,投了人人的喜好。临了,母亲还给离家最远的我,备上好多好吃的带上。这个袋子里装青菜菠菜,那个袋子里装年糕肉丸子。姐姐戏称我每次回家,都是鬼子进村,大扫荡了。的确有点儿像,母亲恨不得把她自己,也塞到袋子里,让我带回城,好事无巨细地把我照顾好。
  这次回家,母亲也是高兴的,围在我们身边转半天,看着这个笑,看着那个笑。我们的孩子,一齐叫她外婆,她不知怎么应答才好。摸摸这个的手,抚抚那个的脸。这是多么灿烂热闹的场景啊,它把一切的困厄苦痛,全都掩藏得不见影踪。母亲的笑,便一直挂在脸上,像窗 花贴在窗上。母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要到地里挑青菜了。却因找一把小锹,屋里屋外乱转了一通,最后在窗台边找到它。姐姐说,妈老了。
  妈真的老了吗?我们顺着姐姐的目光,一齐看过去。母亲在阳光下发愣,母亲说,我要做什么的?哦,挑青菜呢,母亲自言自语。背影看起来,真小啊,小得像一枚皱褶的核桃。
  厨房里,动静不像往年大,有些静悄悄。母亲在切芋头,切几刀,停一下,仿佛被什么绊住了思绪。她抬头愣愣看着一处,复又低头切起来。我跳进厨房要帮忙,母亲慌了,拦住,连连说,快出去,别弄脏你的衣裳。我看看身上,银色外套,银色毛领子,的确是不禁脏的。
  我继续坐到屋前晒太阳。阳光无限好,仿佛还是昔日的模样,温暖,无忧。却又不同了,因为我们都不是昔日的那一个了,一些现实无法回避:祖父卧床不起已好些时日,大小便失禁,床前照料之人,只有母亲。大冬天里,母亲双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给祖父洗弄脏的被褥 。姐姐的孩子,好好的突然患了眼疾,视力急剧下降,去医院检查,竟是严重的青光眼。母亲愁得夜不成眠,逢人便问,孩子没了眼睛咋办呢?都快问成祥林嫂了。弟弟婚姻破裂,一个人形只影单地晃来晃去,母亲当着人面落泪不止,她不知道拿她这个儿子怎么办。母亲自己,也是多病多难的,贫血,多眩晕。手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疼痛,指头已伸不直了。家里家外,却少不了她那双手的操劳。
  我再进厨房,钟已敲过十二点了。太阳当头照,我的孩子嚷饿,我去看饭熟了没。母亲竟还在切芋头,旁边的篮子里,晾着洗好的青菜。锅灶却是冷的。母亲昔日的利落,已消失殆尽。看到我,她恍然惊醒过来,异常歉意地说,乖乖,饿了吧?饭就快好了。这一说,差点儿 把我的泪说出来。我说,妈,还是我来吧。我麻利地清洗锅盆,炒菜烧汤煮饭,母亲在一边看着,没再阻拦。
  回城的时候,我第一次没大包小包地往回带东西,连一片菜叶子也没带。母亲内疚得无以复加,她的脸,贴着我的车窗,反反复复地说,乖乖,让你空着手啊,让你空着手啊。我背过脸去,我说,妈,城里什么都有的。我怕我的泪,会抑制不住掉下来。以前我总以为,青山 青,绿水长,我的母亲,永远是母亲,永远有着饱满的爱,供我们吮吸。而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母亲犹如一棵老了的树,在不知不觉中,它掉叶了,它光秃秃了,连轻如羽毛的阳光,它也扛不住了。
  我的母亲,终于爱到无力。

第236个、没有父母会站在原地等你

  节目主持人杨澜曾经讲过一个自己在采访生涯中遇到的感人至深、结局又令人惊讶的故事。那一次,她采访的对象是1998年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美籍华人崔琦。
  崔琦出生在河南农村,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但是***妈颇有远见,咬紧牙关省吃俭用,在崔琦12岁那年将他送出村,出外读书。这一走,造成了崔琦与父母的永别。后来他到香港、美国,成了世界名人。
  谈到这里,杨澜问崔琦:“你12岁那年,如果你不外出读书,结果会怎么样?”结果会怎样?结果当然就是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也许现在还在河南农村种地。
  可是崔琦的回答大大出乎人的意料,他说:“如果我不出来,三年困难时期我的父母就不会死。”崔琦后悔的流下了眼泪。在他拼搏奋斗的生涯中,他肯定不止一次地想过他的父母,也想过有一天终于和父母相守在一起。但世事不如人意,蓦然回首,父母已经离他而去。从此,人生无论怎样辉煌,终究无法弥补父母已经不在的遗憾。
  我想起了前不久从美国归来的的一位朋友。接到他的电话时,我颇感意外。因为这位朋友远在美国,工作学习都很顺利,我们都以为,他在美国定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现在有好多人不是都想方设法跑到国外去吗?
  朋友说,他本来也一直打算在美国定居的,父母也很支持他的决定。每次打电话回家,父母都告诉他两位老人身体都很好,心情也很愉快。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儿子在身边的生活,每天和一帮老人在一起下棋、锻炼,生活自得其乐。
  他相信了父母的话,可是渐渐的,他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了。他身边的朋友,不断地有人急匆匆地回国,不是这个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赶着回家探病,就是那个收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哭着回家奔丧。他们再回到美国,一说起父母便是摇头叹气,还有就是不尽的懊悔。这个说,真应该早点回家陪在父母身边,那个说,假如母亲还健在,我一定怎么怎么尽孝心。朋友越听越心惊,他是幸运的,因为他的父母都还健在,可是这种幸运能有多久呢?父母都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边的人了,他开始害怕接到国内的电话。他害怕一拿起电话,听到的就是不好的消息。这么多年来,父母一直全力支持他求学,他也成为父母的骄傲。可是这个让父母骄傲的儿子,从18岁到外地读书开始,和父母相守的日子屈指可数。父母日渐老去,他何曾为他们端过一杯水,煮过一顿饭,洗过一次衣?
  在这种不断的拷问中,他终于下了回国的决心。他要回到父母身边,安慰他们的老年,好好和他们一起享受生活。他说,对父母而言,子女在身边是一种幸福,可是对子女而言,能够陪着父母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何尝不是幸福呢?我们完全可以杜绝“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和痛苦。
  对于父母,我们并非没有孝敬之心。但我们常犯的错误是,等我有了钱一定好好孝敬他们,等我买了大房子一定接两位老人来住,等我忙过这段一定回家看他们。可是父母却等不起我们啊。
  单位有位同事,每个周末都带妻子女儿回乡下看望父母。有时一些娱乐性的聚会,我们极力鼓动他参加,说乡下乏味得很,再说了,你以后再找时间也可以的。他笑笑,却说,没有父母会站在原地等你。
  那个周末,我们取消了聚会,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了父母家。

第237个、世上最好的地方

  母亲总说,这世上最好的地方就是家。

  我不这么想。

  最早的时候,我的家在大院中,里外两间的平房里。我记得小院里的槐花香,记得在大树下跳皮筋时唱的儿歌,记得母亲在公用的自来水龙头下洗一大盆的衣服,父亲在家门前的空地上刨木板做家具。

  那时候我对家的理解就是院儿里那间挂着竹帘的小屋。

  院子里的房子都是相同的结构,惟一不同的是各家挂在门口的竹帘。父亲把买来的竹帘细细打磨光滑,以免扎着人;母亲用旧的格子布将竹帘的边包上,既好看又耐用。

  父亲是那种闲不住的人,就那两间小平房,也被他动着脑筋规划过。家具都是比照屋的尺寸做的,我实在不知道父亲如何有这样的手艺,只是觉得天底下没有他做不了的事儿。原先屋里的地上铺着砖,父亲弄了水泥来,将地抹了一遍。那在全院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夏天里,我最得意的事就是在地上铺了席子,摆上跳棋,然后请同伴来玩,并让他们参观我带着书架的小床。

  我一直认为我的家是全院最好的家,直到有一天,我去了同学住在高楼里的家。

  当我站在阳台上看着都市的车水马龙,看着远处暗红的云彩和一点点落下去的夕阳,突然觉得我的家和这里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我的愿望不再是躺在水泥地上看小说,而是在高楼的阳台上支一张椅子,看风景。

  这样怀想了许久,我的家就真的到了高楼上。

  楼房建造的那段日子,只要一有时间,我就跑去看,然后想着阳台的位置和摆一把什么样的椅子在阳台上。在家搬进高楼的那天,我几乎在阳台上站了一下午。我不仅有了可以看夕阳的阳台,还有了一间自己的小屋。

  家真的不一样了。

  母亲不用去公用的水龙头下用手洗衣服,我也不用去院里看公共电视,父亲算计的是给家具配什么样的壁灯而不是做多长的一张床正好够放。当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悠然自得地看着楼下的人群和远远的树影时,觉得再也没有比家更好的地方了。

  初夏的黄昏,风轻轻吹着,天气好极了,能见着远远的一抹青山。

  那一抹青山让我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幻想。那应该是秦岭的一点影子吧,山这边的景色我知道,山那边呢,是什么模样?

  由此而来,想像也一天一天地扩大,这种不着边际的幻想终于使得我离开家去了他乡,因为我重新觉得有比家更好的地方。

  我在江南江北穿行了几年之后,找到一个停留的地方,开始自己的生活。与我的家,我的父母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挑选明快的装饰布,让屋里的色调一致,而不是像母亲那样计算哪一种布做窗帘更耐用或是哪一种床单的价格更实惠;我打掉卧室的墙让客厅适应我喜欢的家具,而不是比照屋子的大小买家具;我找小时工做家务;我甚至不做饭,而是今天肯德基明天麦当劳。我按照自己的想像构建着自己的生活和幸福。

  突然有一天,当我在西餐桌上舞刀弄叉对付意大利通心粉的时候,猛地记起父亲说的一句话:还是自家的手擀面好吃。母亲的笑和家的影子就在不知不觉中到了眼前。

  隔着电话线,听母亲的乡音。北方的冬日,阴着天,风很冷。母亲在问:过年回家吗?

  冬天的晚上,我回到了家乡的城市。车晚点了,当我远远地看到家时,长长地舒了口气。天黑了,楼道里的灯都熄了,走到家的那层时,却见那盏灯亮着。猛然间明白,我只是飘在天上的风筝,线牵在家的手里。

第238个、父亲眼中是儿子

  徒步穿越中国的余纯顺,倒在罗布泊的那年,社会对他的赞扬达到了极点。那年我恰好在上海,他的家乡。
  经人指点,我找到他的家,上海一条弄堂里一间简陋的房子。房子虽小,但因为只有他父亲一人而显得空荡荡的。老人低着花白的头,正在凝视儿子背着行囊的照片。此刻,市内举办的余纯顺徒步走中国事迹展览正观者如潮。当时正午已过,听说老人还没有吃午饭,我走进厨房,发现只有一把青菜。我帮老人煮了一碗清汤面,老人端着碗仍吃不下,他睁着昏花的双眼望着我说:“人们夸倒下的是个英雄,对我这个父亲来讲,死去的是一个儿子啊。”
  我永远记住了那句话,正如我难忘亲人注视我远去的背影一样。 

第239个、奔跑的小狮子

  她常回忆起八岁以前的日子:风吹得轻轻的,花开得漫漫的,天蓝得像大海。妈妈给她梳漂亮的小辫子,辫梢上扎蝴蝶结,大红,粉紫,鹅黄。给她穿漂亮的裙,裙摆上镶一圈白色的滚边儿,还有鞋头上缀着花朵的红皮鞋。妈妈带她去动物园,看猴子爬树,给鸟喂食。妈妈给她讲童话故事,讲公主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王子了。她问妈妈,我也是公主吗?妈妈答,是的,你是妈妈的小公主。
  
  可是有一天,她睁开眼睛,一切全变了样。妈妈一脸严肃地对她说,从现在开始,你是大孩子了,要学着做事。妈妈给她端来一个小脸盆,脸盆里,泡着她换下来的衣裳。妈妈说,自己的衣裳,以后要自己洗。
  
  正是大冬天,水冰凉彻骨,她瑟缩着小手,不肯伸到水里。妈妈在一边,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小手按到水里面。
  
  妈妈也不再给她梳漂亮的小辫子了,而是让她自己胡乱地用皮筋扎成一束,蓬松着。她去学校,别的小朋友都笑她,叫她小刺猬。她回家对妈妈哭,妈妈只淡淡说了一句,慢慢就会梳好了。
  
  她不再有金色童年。所有的空余,都被妈妈逼着做事,洗衣,扫地,做饭,甚至去买菜。第一次去买菜,她攥着妈妈给的钱,胆怯地站在菜市场门口。她看到别的孩子,牵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走过,那么的快乐。她小小的心,在那一刻涨满疼痛。她想,我肯定不是妈妈亲生的。
  
  她回去问妈妈,妈妈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埋头挑拣着她买回来的菜,说,买黄瓜,要买有刺的,有刺的才新鲜,明白吗?
  
  她流着泪点头,第一次懂得了悲凉的滋味。她心里对自己说,我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去找亲妈妈。
  
  几个月的时间,她学会了烧饭、炒菜、洗衣裳。她也学会,一分钱一分钱地算账,能辨认出,哪些蔬菜不新鲜。她还学会钉钮扣。
  
  一天,妈妈对她说,妈妈要出趟远门。妈妈说这话时,表情淡淡的。她点了一下头,转身跑开。等她放学回家,果然不见了妈妈。她自己给自己梳漂亮的小辫子,自己做饭给自己吃,日子一如寻常。偶尔地,她也会想一想妈妈,只觉得,很遥远。
  
  再后来的一天,妈妈成了照片上的一个人。大家告诉她,妈妈得病死了。她听了,木木的,并不觉得特别难过。
  
  半年后,父亲再娶。继母对她不好,几乎不怎么过问她的事。这对她影响不大,基本的生存本领,她早已学会,她自己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如岩缝中的一棵小草,一路顽强地长大。
  
  她是在看电视里的《动物世界》时,流下热泪的,那个时候,她已嫁得好夫婿,日子过得很安稳。动物世界中,一头母狮子拼命踢咬一头小狮子,直到它奔跑起来为止。她就在那会儿想起妈妈,当年,妈妈重病在身,不得不硬起心肠对她,原是要让她迅速成为一头奔跑的小狮子,好让她在漫漫人生路上,能够很好地活下来。

第240个、哥,我是小贝……

  父母不是亲的,是养父母,她跟着他们的时候,已经6岁,什么都记得。

  她6岁那年的清明节,父母回乡下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再也没有能够会回来。他们乘坐的客车出了车祸,父母一同遇难。

  6岁,她尚且不能阅读人生苦难,只是为父母的不再归来任性哭闹。14岁的哥哥董小宝、一个已经和父亲差不多高的倔犟少年,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不哭,不闹,只是紧紧地箍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怀里睡去。

  父母的丧事,包括养父在内的一些同事帮忙着料理了,她不再哭闹,但总是追在董小宝后面要爸爸妈妈。她不爱吃董小宝做的半生不熟的饭,不喜欢董小宝洗完后皱皱巴巴的衣服,不喜欢董小宝给她梳得乱七八糟的小辫儿……

  那天晚上,很晚了,她不肯睡,爬起来又一次扯着董小宝喊:"我要妈妈!"

  董小宝忽然把她从被子里面拉出来,用力握住她小小的肩膀:"妈妈死了,别再找她了,他们都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董小宝的声音很大,大到让她因害怕而住了口。然后,几乎是在一刹那,她明白了她的爸爸妈妈不会再回来,知道了她的世界里,从此只剩下董小宝一个亲人。

  董小宝猛然扑在床上,嚎啕大哭。那是父母离开后,她第一次听到他哭。

  这次反倒是她没有哭,然后,她慢慢俯下身去,趴在董小宝的背上,用她的小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和父母一样温暖的身体。

  她开始像依赖父母那样依赖董小宝:上学,她要他送;放学,他一定得来接。

  董小宝读书的中学离家远些,每天上午,董小宝骑着单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她的学校门口,总是满头大汗。然后她就牵住董小宝的衣襟再也不松开。她一声一声地叫着哥,不再哭闹和任性--小小的她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从她知道父母真的不再回来的一刹那,她的内心就被一种恐惧填满,她害怕有一天董小宝也会离开她。

  那种恐惧感,让一个6岁的小女孩变得乖巧顺从。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尽管如此,董小宝最终还是抛弃了她。

  那天是周末,一大早,董小宝破天荒地用了半个多小时耐心地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给她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为她买的白色连衣裙。然后,他带她去了公园,并坐了她眼馋了许久的那个旋转木马。他还买了她爱吃的冰糕,把零食塞满她的小背包……

  那天,巨大的幸福感让她丧失了一个孩子的警惕,她欢快地在那一天忘记了父母忘记了恐惧。吃饱了,玩累了,她爬在小宝的背上睡熟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别人家的床上,而小宝,已经不见了。

  那个她一直叫婶婶的邻居告诉她;小宝出去打工了,从此,她就和他们一起生活。虽然她知道叔叔婶婶是父母生前的好朋友,但是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一种比失去父母时更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小小的心――在给予了她一整天幸福的假象后,抛弃了她。她认定,她被小宝卖了。然后,他拿着卖她的钱跑了,不要她了。

  知道小宝和父母一样不会再回来后,她迅速地接受了彻底被改变的生活。那种迅速,长大后她知道那是一种悲伤的妥协。

  她主动学习做家务,洗自己的衣服,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家,他们不是她的亲人,在小宝离去后,她已经彻底丧失了一切撒娇和任性的权利。她又有了一个哥哥,那男孩大她一岁,很顽皮,有时候会偷偷欺负她。

  好在养父母是疼爱她的,会在她每一年长高的时候,为她添置新衣,好吃的也总会为她留下。她对他们,有爱,更多的是感激。可是成长,在年少的时光里,总是显得如此漫长。

  二、

  养母又一次提起董小宝时,她已经11岁,读小学四年级。

  那天晚上,她帮着养母缠毛线,缠着缠着,养母忽然说:"这些年了,你不想小宝?那时候他那么小,怎么养活你?"

  她紧闭着嘴不说话,是的,她不想他。她想起来心里就是恨,恨的感觉很不好,她宁可不想。于是她说:"妈,别说他。"

  养母叹了口气,还想说几句,但她已经放下毛线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屋。

  没错,她恨他,她不怕跟着他过艰苦的日子,哪怕不读书,和他一起去讨饭。但是他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带走了她对最后一个亲人的依赖――那是她来说彻底不留任何余地的摧毁。为此,她不能原谅。

  16岁,她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高中,大她一岁的哥哥在读高二。

  一年后,哥哥面临高考时,养父下岗了,在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青菜。那天晚上,她做功课累了,到客厅喝水时,听见隔壁养父母的卧室里,哥对养母说:"妈,我不管,反正我得上大学。"

  "不行!小贝成绩比你好,她能考上好大学。"养父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

  "哪有那么多钱供你们两个?"是养母的声音。

  哥还在嘀咕着什么,她已经退回到自己的屋子。什么都不想再听,她在那一刻打定主意,让哥去上大学,她读完高中就出去找工作。在最后的亲人把她抛弃后,他们给她的,已经太多。她不想他们再为她付出更多。

  可惜哥的高考成绩非常不理想,没考上大学,于是哥与养父关于复读的问题又开始争吵,但是养父的态度依然坚决――小贝必须上大学。

  她同样坚决:"我不考,我决定了。"

  正挣执不下,养母从厨房走出来说:"小贝,你必须考,你知道吗?小宝已经给你攒够了学费,你必须上大学,别辜负了他,他不容易。"

  她愣住了。

  三、

  11年后,她终于第一次让自己重新在记忆里寻回了董小宝这个名字。

  养父母告诉她:当年,小宝自知一个14岁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照顾6岁的妹妹,于是决定自己外出打工自食其力,而将妹妹托付给他们。他把房子卖了,将一点可怜的钱交给了养父母,他知道他们是好人,会好好照顾她爱护她。离家的那天清晨,他看着仍在熟睡中的妹妹流着眼泪郑重承诺:婶,我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那时候一定回来接妹妹!

  "从你读小学四年级开始,小宝他每个月都会寄钱来,我们都给你攒下了。是爸爸妈妈没本事,这些年,让你跟着我们受委屈了……"养母再也说不下去,握着她的手,哭了。

  这些年他在哪里?如何生活……她的心里一下被太多的问题噎得满满的,那些问题一点点填补着她心里那个深深的黑洞,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被亲人所爱的幸福感。原来小宝从来没有抛弃她,原来他一直在爱她,以她当年所无法理解的方式。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看自己?他不是说过要来接自己吗?

  钱,寄自广州,没有具体的地址。邮戳上的邮局地址甚至也是不固定的。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到广州找到他!

  一年后,她考上了大学,去了那个有凤凰花的城市。可是,在喏大的广州找一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这期间,小宝依然将她的学费寄回老家。

  大学毕业了,她留在了广州,找到了份推销保险的工作,为的就是利用一切机会寻找他。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她竟然在网上看到了一组新闻照片:一个窄小的书报亭前,一个瘦弱的男子用嘴叼着工具,用仅有的一只手在修理自行车……当目光落在那个男子的面部特写上时,她有瞬间的眩晕感,进而血脉愤张――那不是董小宝是谁?!(www.limaogushi.com)没错,他的目光依然那么清澈,他眉角上的神情依然那么清晰!

  当她看完整片新闻时几乎心痛得无法呼吸了:那个她恨了十多年的董小宝,早就在19岁时在建筑工地打工时就因机器操作失误失去了一只手,从此辗转街头,四处流浪,想方设法谋生:捡破烂,卖报纸,发广告传单……直到三年前开了这个简易的书报亭,一边卖书报,一边修理自行车,他乐观生活的唯一动力就是妹妹……

  当她出现在董小宝的报刊亭前时,董小宝正忙着给一辆自行车换胎:嘴里叼着扳手,右手将车胎定位,锁紧,然后把扳手从口中交付给右手,这一切,董小宝做得相当熟练。细密的汗珠在他粗糙的脸上小河一样流淌着,却看不出他有任何愁苦。读着他脸上的淡定,从容,甚至隐约的笑意,她仿佛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18年前,那个抱着她坐旋转木马的14岁少年正向她缓慢走来。

  "姑娘,你……"她良久的沉默引起了董小宝的疑惑,当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她时,他楞住了:眼前亭亭玉立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泪流满面凝视着他!

  "你……你……"此刻,他的眼前迅速幻化出一个个渐渐放大的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白衣少女的形象……

  "哥!我是小贝……"

第241个、“失去”的记忆

  很高兴飞机出事的那天,姐姐也出了车祸。我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很残忍,但是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是上帝在冥冥中给姐姐的一种恩惠,因为她失忆了。我和妈妈都很伤心,但是又淡淡地为姐姐高兴,失忆了也好,什么都不知道了。
  经历了父亲的突然去世,我和妈妈都清楚地知道那种最亲的人忽然离开的那种无助与悲哀,更何况姐姐失去的是正在飞回来要和她举行婚礼的准姐夫。
  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看着姐姐一天比一天好转,我很高兴,很庆幸除了失忆,车祸没有给姐姐带来其他任何不妥。一个星期前,姐姐已经重新开始工作。
  放弃外企市场部经理的职位很可惜,但是没有办法。在那里很多人都知道姐姐和他的故事,只要略微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触动埋在姐姐记忆深处的某根神经,带来的将是一场不可弥补的伤害。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的家也搬了,老房子在胡同里,一个院子中好多户人家,长长短短,大家都知道。虽然一直想搬,但是对于我们三个女人,房价真的是不菲。这个月为了姐姐,我和妈妈咬咬牙——搬,一定要给她一个崭新的环境,怎么也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
  姐姐恢复得很快,工作也很出色。本来就是,堂堂一个著名外企的市场部经理去一个不怎么知名的小公司怎么会不得心应手呢?看得出,姐姐的老板很喜欢她,借故晚上加班太晚已经好几次送姐姐回家。话虽然没有挑明,但是他眼里看着姐姐全是甜意。
  我问姐姐:“感觉怎样?是不是考虑一下?”
  姐姐满是笑容:“小丫头,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你呀再不嫁,当心成为老女人,哈哈。”
  说得姐姐翻了个白眼:“什么和什么呀,我会成为老女人,我看你倒是有可能。我这叫宁缺毋滥,挑爱人是一辈子的事,你以为可以随便了得。”
  ……
  我和妈妈相视笑了,姐姐真的完全失忆了,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我那已经葬身海底的准姐夫。我的心中五味俱全,失忆是可怜的,但是对于姐姐的未来,也许这是上帝对她的最好补偿。
  一日,我在姐姐的床头找东西,无意间看到她的日记本没有上锁,好奇中我看了姐姐的日记,那是她前天写的:“失忆是我惟一不再让我的家人为我担心的办法。天佑,你走了,我的心也走了,我的一切都已经和你一起埋葬在海底。但是为了爱我的妈妈和小妹,我会快乐地活下去。原谅我,天佑,我不能遵守你我同生共死的诺言。”
  我惊呆了!原来姐姐什么都知道,失忆仅仅只是姐姐表达她爱情与亲情的独特方式。

第242个、母爱不会有盗版

  朋友当年家里非常拮据,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是个钳工,工资微薄,每月很少能有节余。

  朋友的生日到了,他害怕母亲在这天会因为没有能力为孩子过一个美好的生日,而感到伤心和愧疚,所以那天他很晚才回到家中。原以为母亲已经睡了,谁知母亲仍在灯下织着毛衣,等他回来。

  等儿子吃完长寿面,母亲拿出了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余秋雨文集》。他经常透过书店的玻璃窗长久地凝视着这套书,这一细节被母亲注意到了。他接过书,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正版书太贵了,这是一本盗版书,不过不碍事,里面的内容和正版书上的都是一样的。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一套正版的。”

  听说书是盗版的,朋友的笑容凝固了。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他还是假装如获至宝地接受了母亲的礼物,只不过一回到卧室,就将书扔进了抽屉里。

  随后,朋友就投入到了紧张的高考复习中。高考过后,朋友有一天在整理复习资料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那本盗版书。随着书页的翻动,朋友的双眼渐渐被泪水打湿了。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啊:书中的每一个错字都被母亲抹去,然后又用圆珠笔一笔一画地订正过来,书中的每一处缺漏都被母亲在空白处补全。厚厚的一本书中,每一页都有朋友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第243个、澄明的心

   母亲刚过了50岁,眼睛便慢慢地看不清楚,偶尔两个人拌嘴,我一生气走出去了,她还一个人坐在床边,边摸索着找手绢擦眼泪,边絮絮叨叨地数落我的百般恶行。

   我看了常不忍心,又退回来将手绢递给她,她当然看不见,继续在床头上找,直到我颤着声,喊她,这才循声转过身来,“看”我一眼,怔一会儿,便高声地,继续“抨击”我。

   找到第二个男友的时候,当然要遵守她的命令,带回家来给她“看”。她高声地与男友说话,又很认真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满是欢喜和幸福。好像,被爱宠幸着的,是她自己。我看得出她对这个男友还算是满意,否则不会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而不像对上次那个男友,看也不看一眼。

   顺理成章地,我和男友便要结婚。把这个消息说给母亲听时,她没言语,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取出一对银镯子来,戴在我左手腕上,这才低低地,恳请似的说:你们在这儿住上一星期,再商量结婚的事不行吗?不愿意惹她生气,只好从命。男友却是不怎么高兴,说给我一大堆住起来不方便的理由。我知道他其实是自由惯了,不愿意有人在眼边晃来晃去地监督着,便说:怕什么,反正,你做什么事,我妈都是看不见的。他很是吃惊,悄声说:可我明明觉得,她的双眼,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我只当他这是心理作用,便叮叮当当地走开去,准备午饭,任母亲又过来,“缠”住他,滔滔不绝地说。没过两天,男友便明显地烦了,尽管声音依然是温和,脸色却鲜明地难看起来。有时候母亲正与他拉着家常,他便要起身走开,被我用满是洗衣粉泡沫的手哀哀地挡住了,这才烦乱不安地又陷进沙发里去,继续听母亲的唠叨。

   我那时已经28岁了,迫切地想将自己嫁掉,所以事事都学会了忍让;而且一改往日的大小姐作风,洗衣做饭,端茶倒水,都是近乎讨好般地殷勤去做。其实只是想在青春将逝的时候,抓住爱的尾巴,给自己找个温暖一些的归宿。有了这样的心理,当然不愿让这即将到手的幸福飞掉,处处小心,处处留意;走路的时候,都一改往日的懒散,总有一丝丝的慌乱和紧张。手腕上的镯子,也是快节奏的叮叮当、叮叮当,来不及发出最后一个悠闲的“当”,便被我的急躁啪地扭到下一个音节上去了。

   而男友,知道母亲看不见后,便将他火暴的脾气消了音,施给我看。我温柔递过去的橘子,他不想吃,不像以前那样来一句“别烦我”,却是用胳膊硬生生地一推,便不再理我。我却并不怨他,想着全是因为母亲,拿了让我都烦的啰嗦惹他生气。终于有一天,在男友又拉长了脸给我看的时候,我向母亲撒谎,说公司里忙,请假不能太长,否则领导有意见。母亲又是没吱声,伸手取下我左手的一个镯子,戴到我的右手腕上。我不懂她的意思,站起身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打算下午坐车去男友的家。

   没了“叮叮当”的碰撞声,心也一下子安静下来,想起这几天里,男友无声的呵斥和不满。想起突然话多起来的母亲。想起七八年都气定神闲地自己过来了,怎么在30岁临近的时候,这样没出息地想抓住一个其实自己并不满意的男人?想起即便两个人都是质地上佳的银镯,如果放在一块儿不能碰撞出美丽和谐的音符,不如分开各自走路的好……

   终于知道母亲这么反常地让人“生厌”的原因,原是为了帮我看清,这个男友,是否会让我一生都不生厌。打开卧室的门,听见母亲很平静地对我这个坏脾气的男友说:我家小安从没有为一个人,这样匆忙过,所以,你也不必这么匆忙地把她娶回家去。我看那个男人摔门而去,习惯性地要追上去,却终于努力止住了,默默地,任泪水浸湿了银镯。

   我原以为母亲什么也看不见,却没想到,澄明清透的心,她自始至终,都有一颗。

第244个、像宠宝贝一样宠你

  遇到他那一年,我19岁,他49岁。

  我叫安小东,他叫金小林,我和他是一对冤家,不吵架的时候少,吵架的时候多,见了面就吵,吵得天翻地覆,吵得乌烟瘴气,吵得别人都不得安生。

  那一年暑假,我放假回到家里,家里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男人,我觉得很别扭,进出都不方便,冷着脸不跟他说话,也不跟他在一张饭桌上吃饭。

  但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会讨好地笑,喊我过去吃饭,我没好气地说,看到你,我就饱了,还吃得下吗?他的笑僵在了脸上,两只手在衣襟上擦来擦去,好半天叹气说,小东你这丫头,我在你眼前消失还不行吗?说着,他真的去街上转悠半天才回家。

  他不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但是成熟、稳重,做事情有条理。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令人温暖,偶尔也会像轻狂的少年,不管不顾地做事和说话,挺可爱的,但我就是看不惯他。

  有一天去图书馆回来,找一本书找不到,才发现凌乱的卧室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我生气地对他喊,金小林,谁让你动我的东西?我一边说一边生气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把床上的被褥扯乱。他站在边上,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好脾气地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以后不敢乱动你的东西了。

  我生气的时候,总会很严肃地喊他的名字:金小林。我的手指几乎指到他的鼻尖上,说,别嬉皮笑脸的,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忍不住笑,说,大小姐,你什么眼神,我这态度还不够好吗?

  他的笑容不经意间触怒了我,他的笑,那么像父亲,小的时候,父亲也是这么纵容我,对我笑,可是金小林不是我的父亲。我往街上狂奔,他拉不住我,跟在我身后跑。我穿过两条巷子,仍然没有甩掉他。他气喘吁吁地喊我的名字,囡囡,别跑,回家吧,小心车。我的心中忽然动了一下,慢慢停下脚步。

  那一晚,我没有回家,跟着同学去迪厅蹦迪。

  走出迪厅时,天已经快亮了,晨风一吹,我清醒了很多,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树下,金小林坐在台阶上打盹,衣服上头发上结满晶晶亮的露珠。我悄悄地注视着他,他不是一个特别让人讨厌的男人,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看样子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一宿,我有些感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可以好到不计回报,除了父母,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吗?胸中酸涩难抑,眼睛里有湿湿的东西涌动,我抬起头看天,硬生生地把眼里的泪忍了回去。

  时光像流水一样,转眼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为了避免看到他,我不经常回家。后来我认识了个男孩子,叫安生,有些病态的苍白和忧郁,但我疯狂地喜欢安生,挣的钱几乎都给他花掉,并无怨言。

  带安生回家,金小林还是盛情地款待了他,特意做了很多菜,还买了红酒,弄得很隆重。我的心中是温暖的,是感激的,但说出来的话仍然像小红辣椒那么辣,充满敌意,一副并不领情的样子。好在他并不介意,甚至早已经习以为常。

  安生走后,他很正式地跟我谈了一次话,是19岁那年遇到他之后,第一次很正式地对话。他不同意我跟安生来往,他以阅人无数、老辣的江湖经验说,安生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和他断了吧!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没错。

  我挑衅地看他,说,我知道你见不得我幸福,可是我偏要跟他在一起。再说,你根本没有权力管我的事儿。他不眨眼地看着我,我的话刺伤了他,他受伤的样子令我有了轻微的快感。

  决定和安生结婚之前的那几日,他几乎天天跟我谈这件事。

  我说,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他很自信地笑,说,如果你知道安生是什么人,你是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他把一沓照片递到我的眼前,全是安生的。我惊呆了,傻掉一样看着他,原来安生吸毒,怪不得他那么苍白忧郁,怪不得安生要花那么多的钱。我扼住他的手腕,狠狠地说,多管闲事,哪里来的这些照片?他说,你带他回家之后,我刻意跟踪过他,才得到这些一手的资料。安生知道我知道他的老底,他威胁我不准告诉你,可是不告诉你,你这个傻瓜一定会往这个火坑里跳的,我心不安。

  我捧着那些照片哭了,他像哄孩子一样拍着我的背,说,孩子,乖,不哭。

  后来,我找了一个普通的男人嫁掉。

  后来,我怀孕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后来,我和他和解了。

  那时候,他刚退休,没有我和他作对手,所以他很空闲,有了大片的时间,养鱼种花上网,给我发E-mail,他给每一条鱼都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其中有一条非常漂亮的热带鱼,他给它起个名字叫囡囡。害得我每次回家,听到他喊囡囡,就以为是在叫我。

  有时候,我像个大人一样,和他闲谈、下棋,没有了争吵,日子过得安静平和,像流水一样。

  有一天夜里,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忽然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哭了,哆嗦着说不清楚前因后果。我急了,说,把电话给金小林。母亲这才说,金小林出了车祸,在医院里。

  我的心忽然就开始“扑腾”起来,出了门,竟然忘记打车,一路狂奔到医院。我并没有见到他,他已经被推到了急诊室里,只等着我去签字。我想都没想就在家属签字那一栏写下“安小东”三个字。然后就是度日如年的等待。等待的时候,我想起那些过去的事,初次遇到他,他笨拙地笑,我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可是他从来没有计较。他吃了我很多苦头,我刻意捉弄他,为了赶走他,我甚至捉了毛毛虫放在他的床上,因为他怕软体动物。想起那些过往,我一边笑,一边流泪。很多东西其实已经深入到血液里,哪怕是以吵架和敌对的方式相处。

  我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我怕失去,怕得厉害,我在心中祈祷,让他活,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与他交换,只要他平安。

  这一次意外其实并不严重,只有轻微的皮外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甚至想谢天谢地。每天,我到医院里给他送饭,喂他吃,给他洗脸,擦手。怕他寂寞,我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到医院里给他玩。

  出院之后,我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金小林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他的智商出了很严重的问题,看见人就笑,过马路时,要扯住我的胳膊,有时候会跟我三岁的女儿抢一个玩具。但他始终认得我,认得我是囡囡。

  去西藏的时候,我非常喜欢一幅布达拉宫的挂毯,在八角街上跟人讨价还价买了下来,千里迢迢背回来,没过一个星期,竟然被他剪成粉末。他开心地问我,你看像不像下雪?我精心准备了半年之久的论文,竟然被他折成纸鹤,在客厅里放飞,问我,好不好玩?我气得全身发抖,呵斥他,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你以为很好玩吗?他竟然听懂了,生气,撅了半天的嘴,我没理他,他竟然不见了,离家出走。我到处找,找了一个晚上,他竟然蛰伏在楼下的大树后面。

  想起那些往事,我的眼睛湿润了,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伸出手来给我擦眼泪,问我,你怎么哭了?我做错事了吗?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你很乖。

  是的,他是我的继父。10年前,他宠我,像宠宝贝一样,任我胡闹,妄为,任性,他包容我,接纳我,爱我。10年后,我宠他,像宠宝贝一样,牵着他的手过马路,喂他吃东西,帮他抢我女儿的玩具,纵容他,怜惜他,爱他。

  是上天让我做了他的宝贝女儿,是上天让他做了我亲爱的父亲,我要珍惜这段缘,我要把他给我的所有的爱都回报给他,让我们做一生一世的父女。

第245个、发给爸爸妈妈的短信息

    我跟现在所有的孩子一样,是家里唯一个颗明珠,由此我养成了倔强的性格,得理不饶人,为一点小事我会发脾气跟母亲大声嚷嚷(一般都是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因为我怕父亲,虽然我现在张大了,但他的威严还没在我的脑海里消失。

    对母亲和父亲的改变是我毕业后在外边工作的时候变的,那时候工作忙的关系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待想到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父亲接电话就吼到“你怎么不打个电话,你不知道***妈很担心你啊?....”还没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也不管别的就把电话挂了,我又气有屈,我工作时忙的连饭和觉都不饱,能打个电话不错了还吼我!可过几天还是得打电话,还好妈妈也没再提前几次挂电话的事,为了方便用节省下的钱给妈妈买个手机寄回家,这样就算我忘了母亲也可以打电话,可时间一长我有烦恼了,母亲每次来电话都要唠叨个不停,什么吃饭吃好点要多喝汤,多睡觉注意身体,出去别随便跟不认识人走,别吃别人给的东西什么的,这样两头都花电话费不说,我啊讨厌妈妈老把我当小孩子,我都工作了啊,于是我终于有一天告诉母亲:没事别打电话,浪费钱。母亲问是不是有那个什么信息的省钱?我回答是,然后又说可你不会发信息,就不要没事老打电话了!可母亲说的话让我很吃惊:“放心我能学会的,到时候跟你聊天啊!”我当时就觉得好笑,母亲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子,她都不会拼音怎么学啊?难不成要从上小学?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唉我也没再想下去把这事也淡淡的忘了,过了几天,我的电话少了短信却多了起来,都是妈妈的我都不敢相信,在猜想是不是找人代发的啊?为了弄明白我找时间给家里打个电话,是爸爸接的:“***妈去奶奶家帮忙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吧!”父亲不变的口气让我不愿意听,但为了要弄明白我问:“那么,你们找谁发的短信?”“哦那是***自己,没找人,你母亲买个拼音表,一边发一边看,慢的很呢。”“哦那没事了,不浪费电话费了”我就把电话挂了。没去注意父亲那骄傲的语气,我在想母亲前几天说的那句话“我能学会,到时候跟你聊天!”短短一个星期母亲就应征了她的话,我心里不是滋味,因为母亲告诉我什么叫毅力什么是爱!

    晚上短信又来了:“霞妈妈想你所以没睡,你这时候下班了吧早点休息吧,天气冷了多穿点注意身体!”一句话妈妈用了半个小时发过来的,是慢了点,我点下回复:“妈妈,我很好,你跟爸爸也注意身体,放心吧,快过年了工作忙不要担心我了。”就这样我跟母亲通过短信把心结打开,聊了一个晚上谈起我的工作跟感情问题,那天晚上我发现母亲也像一个少女一样有羞涩和幽默。回味着那天晚上我上班都很激动。

    快过年了我就没再给家里打电话或发信息,过完年,我想起来该给家里打个电话问候下了,接电话的是父亲,说话的口气依旧没变还是那么生硬:“喂,谁?”“是我,爸爸..”可能是从不跟父亲聊天的关系,父亲也有感觉没什么可说的就接到电话听是我的声音时放下话筒喊到:“英,你女儿的电话!”然后妈妈走过来接过电话!“我很高兴跟妈妈说话能像跟姐妹那么聊天了,“妈妈过年好,替我跟爸爸说声吧!”母亲问“为什么不跟爸爸说话呢直接被爸爸拜年不更好?”“我任性的说才不呢,说不到两句又好吵起来了”母亲听完没说话过了好长时间用我从没听过的那种平静的与亲跟我说:“你爸很关心你,每次给你发信息他比我还紧张问你怎么样,过年我跟你爸爸没去你奶奶家过,我们在家包的饺子,包饺子的时候我谈起你,你爸他跑厕所去了,我不放心过去看,你爸他在哭,其实他也想你只是不会表达!”听到这里我鼻子酸酸的,和妈妈简单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桌上的电话我拿起它给母亲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

    妈妈告诉爸爸,女儿也不会表达不会说话,其实我也想他,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我想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女孩,因为我有你们这样值得骄傲的父母,原谅我以前的倔强跟不懂事好吗?我爱你们“爱学习的妈妈”跟“爱哭的爸爸”,等我回家好好的抱抱你们--我最爱的人!

第246个、嫂子我长大了娶你

  我三岁那年,父母亲在一次沉船事故中不幸丧生。哥哥与我相依为命。
  日子虽然过得艰辛,却因了哥哥的关爱,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没想到,十二岁那年,一场矿难又夺走了我唯一的亲人,哥哥也撇下了我。那时候,嫂子刚刚嫁到我家。没过多久,就有人给嫂子说媒,对方是一个死了老婆的屠夫,家境不错,人也结实。嫂子问了一句,“带着康明行吗?”那个穿红戴绿的媒婆便再也没有登门。
  此后,又有几家相继来说媒,嫂子始终只有一个要求,带着康明可以,不然就不行。嫂子是殷实人家的女儿,当初嫁给大哥时,遭到了家人的竭力反对,甚至要和她断绝关系,可是嫂子仍然嫁了过来,她看重的是大哥的人品。大哥去世后,嫂子没少受娘家人的奚落,逼她早日改嫁,她那蛮横的弟弟甚至扬言要烧了我们的房子。嫂子还是那句话,“改嫁可以,必须带上康明。”尽管嫂子美丽贤慧,但谁家又愿意她拖着个累赘嫁过去?她的家人气得直跺脚,再也很少来往。嫂子在一家毛巾厂上班,一个月才一百多块,有时厂里效益不好,还用积压的劣质毛巾充作工资。
  那时,我正念初中,每个月至少得用三四十块。嫂子从来不等我开口要钱,总是主动问我,“明明,没钱用了吧?”一边说一边把钱往我衣袋里塞,“省着点花,但该花的时候不能省,正长身体,多打点饭吃。” 我有一个专用笔记本,上面记载着嫂子每次给我的钱,日期和数目都一清二楚。我想,等我长大挣钱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嫂子的养育之恩。中考之前,我对嫂子说,“嫂子,我报考了中专,可以早一点出来工作。”嫂子一听,愤怒地看着我,“你怎么能这样,你将来要考大学的。不行,得给我改过来。”第二天,嫂子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去找老师,硬是将志愿改了过来。我顺利地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嫂子得知消息,做了丰盛的晚餐庆贺,“明明,好好读书,给嫂子争口气。”嫂子说得很轻松,我听得很沉重。
  第二天,嫂子是红肿着眼睛回来的。我问她怎么了?嫂子沙哑地说了声,没事儿,刚才让沙子撞进眼睛里了。说完赶紧去打水洗脸。第三天她弟弟过来嘲讽她我才知道,嫂子为了给我筹集学费,去向娘家借钱,被娘家人赶了出来。看着嫂子还有些浮肿的眼睛,我说,“嫂子,我不念书了,现在文凭也不那么重要,很多工厂对学历没什么要求……”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嫂子一巴掌打了过来,“不读也得读,难道像你哥一样去挖煤呀!”嫂子朝我大声吼道。嫂子一直是个和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发火。 那段时间,嫂子总是回来很晚,每次回来都拎着一个大编织袋,疲惫不堪。我问她袋子里装的什么,嫂子始终不给我看。有一天晚上到同学家取书,远远的看见路灯下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前铺着一块白布,上面摆满了鞋袜、针头线脑什么的。是嫂子。我没有走过去“揭穿”嫂子。我远远的看着她时而躬着身和别人讨价还价,时而把零碎的钱理了又理。昏暗的灯光下,嫂子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十一点半,嫂子才提着编织袋回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脸疲惫,却绽满笑容。看见我坐在桌前书,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明明,饿了吧?嫂子做饭给你吃。”我背对着她点点头,不让她看见我眼里盈满的泪。那天晚上,嫂子晕倒在了厨房里。我听见轰隆一声之后冲进厨房,她侧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我赶紧将她背往医院。医生说嫂子是因为营养不良引起贫血,加上劳累过度才导致晕厥。我要在医院照顾她,被嫂子轰了出来,“快回家习功课,就要开学了,高一是很关键的一年。” 嫂子住了一天院就回家了,脸色仍然苍白。但她照常上班,晚上依然拎着那只编织袋去摆地摊。我实在忍不住,跑过去一把将编织袋夺了下来。嫂子似乎知道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微笑着对我说,“明明,还差一点,再挣些就够了。”说完轻柔地从我手里拿过编织袋,斜着肩膀走进夜色。 靠嫂子每晚几块几毛地挣,是远远不够支付学费的。嫂子向厂里哀求着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还是差一点,她又去血站卖血。
  嫂子本来就贫血,抽到300cc的时候,护士实在看不下去,才自作主张地拔了针头。这些嫂子都不曾说,是后来那位护士——我同学的姐姐说的。嫂子亲自把我送到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又到宿舍给我铺床叠被,忙里忙外。她走后,有同学说,“***对你真好!”我心里涌过一丝酸楚,“那不是我妈,是我嫂子。”同学们吁嘘不已,有人窃语,“这么老的嫂子?”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家离学校很远,每个月我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去,嫂子都会准备丰盛的饭菜招待我。临走还做好多的菜,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告诉我哪些要先吃,哪些可以后吃。每次都是看着客车走远,嫂子才放下挥动的手。而每次回家,都发现嫂子又比上次苍老了许多。发现她头上竟然有了白发时,我念高二。为了供我上学,嫂子不光在外面摆地摊,还到纸箱厂联系了糊纸盒的业务,收摊回来或者遇上雨天不能外出摆地摊,她就坐在灯下糊纸盒。糊一个纸盒四分钱,材料是纸箱厂提供的。那次回家,看见她在灯光下一丝不苟地糊着,我说,“嫂子,我来帮你糊吧!”嫂子抬起头望了我一眼,额头上的皱纹像冬天的老树皮一样,一褶一褶的。失去光泽的黑发间,赫然有几根银丝参差着,那么醒目,像几把尖刀,锋利地插在我的心上。嫂子笑了笑,“不用了,你去书吧,明年就高三了,加紧冲刺,给我争口气。”我使劲地点头,转过身,眼泪像潮水一样汹涌。
  嫂子,您才二十六岁啊!想起嫂子刚嫁给大哥的时候,是那么年轻,光滑的脸上白里透红,一头乌黑的秀发挽起,就像电视里、挂历上的明星。我跑进屋里,趴在桌上任凭自己的眼泪扑簌簌直落。哭完,我拼命地看书、解题,我告诉自己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嫂子好好读书。
 我以全县文科状元的成绩考入了北一所名牌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嫂子买了很大的一卷鞭炮,长长的一溜铺在地上,像条红色的火龙。嫂子点燃一支香,递给我,“明明,你去点鞭吧!”我接过香,就像接过嫂子所有的期盼和祝福。噼哩叭啦的鞭炮声引来了四乡八邻的人们。那天,嫂子的爹娘还有弟弟也来了,站在人群中。嫂子看见他们,走了过去,扑在她母亲肩上,失声痛哭。晚上,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吃饭。她弟弟拍拍我的肩膀说,“康明,你真该好好读书。” 我挨个敬了嫂子的家人,真诚地感谢他们给了我一个好嫂子。最后敬的是嫂子,她站起身,笑着说,“明明,一家人,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大学里的生活和学习比在高中轻松得多,每年我都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学校的助学金。而且,还有许多课余时间去打工,半工半读,基本不需要家里的钱。嫂子却仍然每个月寄钱给我,要我吃饱穿暖,注意身体。某一天我对着那个记载着嫂子每次给钱的笔记本时,突然恨起自己来。嫂子给予我的,岂是一个笔记本可以记载?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将笔记本撕得粉碎。
  大三没念完,我就被中关村的一家IT公司特招了。我将消息电告嫂子时,她激动不已,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嫂子也不用为你操心了。康英也可以安息了。” 我突然迸出一句话来,“嫂子,等我毕业了,回来娶你!”嫂子听完,在那边扑哧笑出了声,“明明,你说什么混帐话呢!将来好好工作,争取给嫂子讨个北弟媳。”我倔强地说,“不,我要娶你。”嫂子挂断了电话。 终于毕业了,我拿着公司预付的薪水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时,嫂子已经备好了饭菜,只等我回来。饭桌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见我回来,嫂子说,“康明,快叫张大哥。嫂子以后就去跟他过了。”那个男人站起来,和我握手,一边啧啧地说,“真不简单,大学生呢!”我和他只握了两秒钟,就跑到房间里去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饭。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在心里问,“嫂子,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照顾你的机会?”
  没过多久,嫂子和那个姓张的男人就结了婚。我去了,喝了很多酒。嫂子也喝了不少,隐约听见她对别人说,“看,这就是我弟弟康明,名牌学校的大学生呢!在北工作。”言语之间充满了自豪。后来,因为工作繁忙,我不能时常回家,只将每个月的工资大半寄给嫂子,可每次嫂子都如数退回。她说,“明明,嫂子老都老了,又不花费什么,倒是你,该攒点钱成家立业才对。”还时不时给我寄来家乡的土特产,说,“明明,好好工作,早些成家立业,等嫂子老了的时候,就到你那里去住些日子,也去看看首都北,到时可别不认得老嫂子啊!” 我的眼泪就像洪水一样泛滥开来,我亲亲的嫂子,弟弟怎么可能忘记您?!

第247个、微不足道的事情

  朋友的母亲突患脑溢血去世了,他的生活马上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原先,他每天可以睡到八点,但现在必须六点起来,叫醒上学的孩子,给他穿好衣服,烧好早饭,在七点半之前送到学校。晚上,他五点半下班,他让孩子先在学校做作业,然后等他去接。每次去,孩子常常委屈地掉泪。
  于是,他买了一辆摩托车,不再乘坐公交车,可以节约半个小时的路程。
  第三天驾驶摩托车就撞了一个人,幸亏那人没大伤,赔了医药费。但那人表示“这事没完”。
  朋友对我诉苦,家中一个人都不能少。
  知道朋友和母亲的关系一直不甚好,朋友总是责怪母亲对他的帮助不大。但现在,等到醒悟过来才发现,母亲其实承担了太多他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情,每一件事都足以令他头痛万分。
  以前还有一位同事,妻子多年前失业一直找不到工作,于是在家当了家庭主妇。每次去他家,屋里井然有序,地板光洁照人,我常常为此感叹自己的屋里像个猪圈。同事说:“她呀,没工作,闲着没事干。”
  后来,他们离婚了。他娶了一位在工厂当会计的女人。后来有事去过他家,他正在泡方便面,屋子里乱糟糟的。
  他从沙发上整理出一堆脏衣服,腾出一块地方供我坐。他说:“她工作太忙,没时间收拾。”说完,把那碗方便面倒进嘴里,弯腰拾起脏衣服、整理散落在地上的书报、果壳。
  从他的家里出来,我觉得他现在的生活很不对劲。我知道他有很高的收入,不在乎现在的妻子那几万元的薪水,我想他更需要回到家后有一个整洁的环境,有可口的饭菜,还有干净的衬衣。这对他的生活更重要。
  我们总是忽略家人为你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你在心里总是认为那都是些举手之劳。其实,等到你失去了,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微不足道的事情,每一件事都至关重要。

第248个、不一样的幸福

  认识三位母亲,第一位的女儿去国外留学,刚拿到绿卡;第二位的女儿在机关工作;第三位的女儿下岗了,正艰难创业。
  
  三位母亲常常聚在一起聊天,第三位母亲的女儿常常回家,听见她们的闲谈后,内心有些酸楚。一天,女儿轻轻伏在母亲背后,说:“妈,对不起,女儿不争气,不能让您像她们一样幸福。”
  
  母亲放下手里的针线,认认真真地说:“傻孩子,幸福只是一种感觉,妈每天能看见你,你带给妈的是和她们不一样的幸福。”
  
  三年后,第一位母亲提起出国的女儿,总抱怨说,三年了,朝夕翘首以待却没盼回女儿的身影,女儿在电话里说,国外生活压力太大,暂时不能回家……
  
  第二位母亲也不再提起女儿的官职,而是抱怨在这三年中,她每天得接送女儿那调皮的儿子上学、放学,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还难得见到晚归的女儿。女儿说,现在是工作的关键时期,不能放松……
  
  惟有第三位母亲,依旧常常面带微笑,幸福而祥和。她的女儿,在三年中不仅成功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而且坚持只要不出差就每天回家看望母亲,哪怕一小会儿也好。母亲也总是准备一些女儿爱吃的东西,满脸爱意地看着女儿吃下去……
  
  这第三个女儿就是我。
  
  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女儿,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母亲所说的“不一样的幸福”。
  
  幸福其实就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远远高于它的含义。一位母亲,不一定非得要自己的孩子大富大贵,能经常见到孩子,并且看到孩子平安、健康、快乐,母亲就会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249个、奔跑的父亲

  里克·范贝克是美国密西根州一位工程师,他和妻子婚后不久,女儿迪妮出生了。

  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啊!金黄色的头发自然卷曲,圆圆的小脸蛋上闪烁着蓝宝石般的眼睛,这让夫妻俩深深地陶醉。他们不停地亲吻着迪妮的小脸蛋,憧憬着将迪妮培养成一名舞蹈家,让她用优美的舞姿,展现自己的美丽和快乐。

  很快,迪妮快一岁了,可是,范贝克和妻子却发现迪妮与别的小朋友有许多不一样:她的两眼总是那样无神,对外界的反应很迟钝,她的四肢无力,甚至无法站立。这些反常表现,使他们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范贝克赶紧带着女儿来到医院检查身体。医生告诉范贝克,迪妮是先天性脑瘫患者。这种病,现代医学暂时还无能为力。

  范贝克紧紧地抱着迪妮,泪水涟涟,“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医生看着范贝克停顿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地说道:“有一种办法,那就是你要给予她更多的爱,也许会有奇迹发生。记住,爱才是一种最科学、有效的治疗方式。”

  范贝克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深情地说道:“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我一定会让你快快乐乐地健康成长。”

  从此,范贝克每天帮女儿按摩,和女儿絮语。尽管女儿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但范贝克从不会感到失落和沮丧,他要用爱打败女儿身上的疾病。慢慢地,这位父亲发现只要将女儿带到室外不停地跑步,女儿就会露出甜甜的笑容。

  于是,为了女儿那短暂的甜美笑容,他抱着女儿在外面不停地跑。这一跑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为了有一个强壮的体魄,范贝克戒掉了烟、酒,改变了不良生活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范贝克身体越来越强壮,迪妮在范贝克的怀抱里也渐渐长大。每天,当范贝克抱着她走向室外时,迪妮脸上就会露出甜甜的笑容。她知道,爸爸又要带她跑步了,她又可以看到蓝天、白云,感受到徐徐和风了。

  从2008年起,范贝克开始带着女儿参加户外比赛训练,并为慈善机构募捐善款,这是一项艰难和信心的较量。他在博客中写下:“迪妮这种情况驱使我去做这些,你可能称之为灵感、动力,或者其他。我称之为爱,这是一条漫长的路,前方障碍重重,但是我会越来越好。”

  许多人感动于他的付出,并加入到他长跑的行列中去。他说:“是女儿迪妮改变了我的生活,她甚至比我知道的还多。不是我在鼓励大家,是她。”

  女儿彻底改变了范贝克的生活,由于每天都带女儿参加户外跑步,他成了一名铁人三项健将。他独创了一种铁人三项比赛跑。在自行车赛段中,范贝克用自行车拉着手推车,手推车里睡着迪妮;长跑赛段时,范贝克推着手推车前进;在游泳赛段中,范贝克把迪妮放入一艘小艇中,拖着小艇向前游。

  这震撼一幕,深深感染了每一个人,人们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爱的力量和强大,亲切地称他为“世纪父亲”。

  范贝克说,女儿是我的心,我是她的腿,我要带着她一直跑下去,永不停息。

  如今,迪妮已13岁了。她仿佛知道了父亲一颗伟大、博爱的心。尽管她还无法用语言表达,但她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就已经让父亲范贝克读懂了一切。

  范贝克说,我要带着女儿一直跑下去,同时,为慈善机构募集到更多的款项,让大家都来关注脑瘫患者,对他们不放弃、不抛弃,他们就会有一个灿烂的明天。

第250个、女儿,听爸爸对你说

  宝贝儿,现在你已经10岁,暑假开学后你就要升入五年级了。眼看着你这棵“小树”一天天的长高长大,且慢慢的懂事,***妈和我感到无比的欣慰和莫大的幸福!同时又对周围的一切乃至整个世界都充满了不尽的崇敬和感恩!尤其是教过你的每一位老师,是她们采得百花成蜜后,为你辛苦为你甜!

  女儿,你现在身心各方面每一天都在发展变化着,你有时候令老爸老妈感动。这是因为你幼小的心灵已懂得心疼父母,并主动为老爸老妈分忧担担子了,虽然你的小肩膀还很稚嫩微弱,但爸妈很是知足!很是欣慰!

  那年,我去省委宣传部挂职锻炼一年,期间很少回来,家里就你和***作伴。那天夜里,***妈高烧不退,浑身酸痛,当时已是深夜,是你给***妈倒水并帮她服得药,可是烧还是退得那么慢,你想起来我曾给你物理降温的办法。你端来半盆温水,用浸透的湿毛巾给***妈擦头,擦脖子,擦咯吱窝,并给***妈按摩胳膊和腿,***妈竟一时忘记了疼痛!这可是***妈亲口告诉我的哦。

  还有,你现在已经能做简单的饭菜了,因为工作忙,我和***中午不能回来时,你自己就开始你的美食“杰作”,你一小碗面粉,两个鸡蛋,些许葱花儿,混在一起,加水搅成糊糊,然后就能烙成金黄薄脆的鸡蛋饼了。

  你还懂得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前些日子,你跟我要10元钱,说要练习当一次“管家婆”,负责管理咱一家三口的中午饭,可是10块钱能干什么呀?你骑着你的小车,到五四街菜市场,讨价还价买回来三块钱的猪肉片,一块钱的豆腐和一块钱的绿豆芽,两块钱的湿面条,还剩三块钱。七块钱的午餐我们一家三口竟然吃得津津有味!剩下的一点面条,我刚要倒掉刷锅,你立刻拦住我说:“君岂不闻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说得老爸立时颜面扫地,我可是正宗的农民的儿子啊!上查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看来老爸老妈要退位了,让你当家好啦!你个小精猴儿,呵呵呵!

  此外,你的衣服除了棉服等厚重的外,你基本都能自己洗了,并且洗的很干净。

  有时候你又好令老爸惊奇、惶恐、无奈……!

  常见你上网、查书搜集材料、制作玩具、学习某种特长等。但是你知道吗?爸爸仔细观察后,觉得你有些地方做的不好,应引起注意和思考哦。

  你有时候见异思迁,朝秦暮楚,比如:有一回我刚给你报了你喜欢的儿童书法培训班,你见了小朋友的书画展就又要练画画;早上说好的不买小兔子了,家里没地方养,下午你却非缠着***从公园东街买回来不可,理由是观察小动物写几篇生动的日记,结果兔子在咱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你就送给了同学,因为小兔子尿了你的红粉小屋一地腥臊臭。

  有时候感觉你追星追得过于痴迷,你看了《还珠格格》、《美人心计》、《唐宫美人天下》《宫》等影视剧后,就开始盲目的崇拜林心如、杨幂、等明明星,有空就到书摊、书店翻看有关她们的新闻画报,并说自己以后若有机会也要演戏当演员,红了中国,红美国,让地球人都眼红。我说:“你这是做梦吃枣卷—不现实”。你说:“人不能没有梦想,实现不实现是另一回事,可悲的是一辈子连个梦都没做成,你不是也演过《不灭的圣灯》里的刘秉忠吗?为了你所谓的艺术还剃了大光头!你咋只管州官放火不叫百姓点灯呢?”!爸爸哑然,爸爸哭笑不得,我还能说什么呢?没想到你这个小精灵鬼这么小就成了人家的“铁杆粉丝”。

  你的独立意识越来越强,常常认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比大人们还高明,因此爱自作主张,常常顶撞你老爸老妈妈,老爸让你往东你往西,给你苹果你偏要梨。

  还记得那次给小猫洗澡降温吗?我说先给它穿上衣服再下水,你不听,你说那是“隔靴搔痒”不痛快,还说是什么“六指挠痒痒——多一道”,你抱起它来就往水里摁,结果让它将你的小手抓破,害的我蹬着咱家的那辆破车,带着你和***去市卫生防疫站找医生给你打预防狂犬病的针。

  你的自我评价意识日益增强,老会给自己摆理由讲道理,对我和***的行为提出这样那样的不是,有时还偶对老师不公正的处理发泄不满情绪。比如:那次你在育红小学不小心磕破了膝盖,两条腿都破了,爸爸妈妈看到后很心疼,叫你以后别那么莽撞冒失鬼,别再傻小子似的瞎跑乱闹,多多稳当点,淑女点,你上来就说:“我就是我,我干嘛要成为别人的影子,你不觉得那很无趣吗?”你的小手指着老爸我的鼻尖儿才说。老爸无奈,只好给你念佛,默默恳求神灵保佑你永远不再受伤!

  爸爸还知道你尊重强者,愿意同水平相当者竞争,自尊心、自信心、好胜心强,但是你往往对自己的能力估计过高,不止一次的犯了眼高手低的毛病。你看你的刘飞人刘翔叔叔拿金牌真的很容易吗?还有那飞上太空的神舟9号里的叔叔阿姨,那都非一日之功。

  老爸要告诉你的是,你的所作所为是一个小女孩成长道路上都会经历过的,对于你的优点,老爸老妈希望你能保持,并继续发扬,以至于形成习惯。这个很重要,你想想,我推荐你读的《哈佛教子圣经》,里面的《皮斯阿斯的结局》、《把鲜花送给对手》等好多名人小故事都说明一个人的好习惯可以给他带来很多好机遇,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他她可以生活的更开心幸福!

  你不必自责,我和***更是不会揠苗助长,急于求成的做些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的,你知道嘛,有时候你的调皮捣蛋,你的溴事、你偶尔得逞的小阴谋还是老爸老妈的“开心果”呢!但是爸爸说的话你也不要置若罔闻,你需要思考,需要慢慢的消化吸收,更需要慢慢懂事成熟的时间!相信你会有空静下来认真思考爸爸说的话的。

  女儿啊!人来世上,自强才有自尊,而它的前提是自信、自立、自爱!当今这个世界里,竞争激烈,优胜劣汰,很残酷的现实!老爸老妈虽然爱你百分百,但不会跟你一辈子,你自己刻苦读书的同时,要多些历练,因为“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山外青山楼外楼”,许多事情,决定着你一定要有实的基础、专业的知识和多次的实践才行得通。同时,你还一定要戒骄戒躁,谦虚做人,因为天从来不言高,地从来不会说自己厚,但事实在哪儿摆着!

  最后老爸要对你说的是一个字“善”字,它的外延广阔,内涵深刻,包涵当前的诚信、道德、仁义等精神文明建设内容,这也是为人之根本,你需要醒悟和践行。“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善行天下”,“上善若水”,要与人为善,善待一切!这是我小时候听你爷爷奶奶的谆谆教诲,他们笃信佛!他们还说善良小可以拯救一个灵魂,大可以拯救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乃至一个世界!我深信不疑!你看现在的社会上的食品药品安全事故、海豚妈妈拖着死去的小海豚不离不弃等,都有一个很揪心的“善良到底在哪儿?”的话题!

  相信我的宝贝女儿以后会越来越懂事,越来越可爱的!

  老爸老妈永远祝福你茁壮成长!幸福快乐!早日成才!

第251个、母亲的作业

   驱车从千里之外的省城赶回老家。“我母亲得了什么病?严重吗?”他急切地问主治大夫。
   大夫看看他说:“胃癌晚期。老人的时间不多了……”
   杨帆顿时泪如泉涌。
   出了诊所,杨帆立即用手机通知副手,从今天起由他全权负责公司事务。杨帆要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陪伴在母亲身边。 <>>
   父亲早逝,为拉扯他们兄妹四个长大,母亲受尽了千辛万苦。母亲的腹痛是从两年前开始的,杨帆兄妹曾多次要带母亲到省城医院检查,每次母亲都说:“不就是肚子痛吗,检查个啥,吃点药就好了,妈可没那么娇气!”母亲总是这样,生怕拖累儿女,生怕影响儿女们的工作。
   杨帆开始守在母亲的病床边。母亲每天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杨帆想方设法转移母亲的注意力,减轻母亲的痛苦。他跟母亲聊天儿,给母亲讲一些有趣的事情,用单放机让母亲听戏……有一天,陪母亲闲聊时,母亲忽然笑道:“你兄妹四个都读了大学,你妹妹还到美国读了博士。可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竟然也过了一辈子。想想真是好笑……”杨帆脑海里立刻跳出一个念头,就对母亲说:“妈,我现在教你认字写字吧!”妈笑了:“教我认字?我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还能学会?” <>>
   “你能,妈。认字写字很简单的。”
   杨帆就找出一张报纸,教母亲认字…… <>>
   他手指着一则新闻标题上的一个字,读:“大。”
   母亲微笑着念:“大。”
   他手指着另一个字:“小。”
   母亲微笑着念:“小。” <>>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向这一对母子投来了惊讶、羡慕和赞许的目光。 <>>
   隔了几天,杨帆还专门买了一个生字本,一枝铅笔,手把手地教母亲写字。母亲写的字歪歪斜斜,可是看起来很祥和,很温馨。当然,母亲每天最多只能学会几个最简单的字。可是母亲饶有兴趣地让杨帆教她写他们兄妹四人的名字,写那几个字时,都是满脸灿烂的笑容,不像一个身染绝症的人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母亲突然走了。那个深夜,杨帆太累了,趴在母亲的床边打了个盹儿,醒来时,母亲已悄然走了。 <>>
   母亲是面带微笑走的。母亲靠在床边,左手拿着生字本,右手握着铅笔。泪眼朦胧的杨帆看到,母亲的生字本上歪歪斜斜地写着这样一些汉字:杨帆杨剑杨静杨玲爱你们。“爱”字前边,母亲涂了好几个黑疙瘩。
   母亲最终没有学会写“我”字。

第252个、流泪的卡通娃娃

  这天,王平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后,医生立即对他进行了手术。还好,手术很成功,挽回了王平的生命。但他的伤势依然十分严重,疼得他整夜睡不着觉,甚至不能正常进食。才几天的工夫,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
  雪上加霜的是,手术后的第三天,主治大夫告诉王平,又出现新的情况,次日还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王平觉得自己被抛入了深渊,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快要支撑不住了。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又出现了一次休克,亲人们都慌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王平听见一个声音在叫自己。他睁开眼睛一看,是六岁的儿子,正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唤他。王平一下醒了过来:“你怎么来了?”他知道,自己出事,家人是瞒着儿子的。
  儿子说:“我自己坐公交车来的。今天放学,我没要妈妈接。”王平惊奇地看着儿子,要知道平日里,儿子走五米的路都要大人陪着,而从家里到医院,足足有三十里。
  儿子趴在王平耳边说:“爸爸,送你一张贺卡,我亲手做的。”说着,他从书包里取出一张对折了的小纸片,双手捧给王平。可王平的手没办法动。
  儿子便说:“我替你念吧。”接着,他换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念道,“爸爸:祝你快乐。千万别怕疼。妈妈说,我们离不开你。盼你早一点回家,咱们好一起玩拱猪。敬礼!儿子。”
  儿子读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哭得那么伤心,怎么也止不住。护士急忙过来把他抱走了。
  只过了一会儿,儿子红着眼睛,努力微笑着,又出现在王平面前:“爸爸,我还在贺卡上画了一幅画呢,你瞧瞧画得好不好?”
  说着,儿子展开了贺卡,只见上面画了一个卡通娃娃,那娃娃张着大嘴,正泪飞如雨。
  王平一下牢牢记住了这幅画。儿子走后,王平硬是强迫着自己吃了饭。
  第二天的手术,已经远远超过预定时间了,可是还没有结束。这时,王平开始心跳加速,头发晕。他便默想着儿子的那幅卡通娃娃,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终于,王平挺了过来。
  作为一个父亲,王平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让儿子的卡通娃娃再流泪了。!痛苦再巨大,在爱的面前,也是渺小的。

第253个、母爱的智慧

   那日和母亲去逛街,看中了一件羊绒衫,1600元。掏钱想买,却被母亲拦住。她说,我不反对你爱美,可这么贵的衣服,简直是在“祸害”钱啊,都是一样保暖,也差不多一样美观,我不觉得这和100多元钱的羊毛衫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看中的岂不就是它的价钱?100多元钱的衣服无论多好,我始终都觉得它有点寒酸。至于它们之间那十几倍的差价到底差在哪儿我还真的不知道。看来母亲是对的。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男友,英俊潇洒,父亲是高干。我没觉得他有什么好,可是条件这么诱人,我拒绝不起。于是淡淡地相处。他每次来我家,总要买一些贵重的礼物。我以为,母亲必定是高兴的。可是她什么都不说,不置可否。  

  直到有一天,母亲忽然对我说:你不要和他相处下去了,他并不适合你。原来,母亲看到有一天我生病了,挣扎着下床洗羽绒服,这时我的男友就站在我旁边眉飞色舞地说话,可是却不肯上来帮忙,连我吃力地倒水的时候他也无动于衷。母亲说,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条件再好也没用。女人是要别人来疼的,知疼知热才最重要。  

  后来我听了母亲的话和他分手。最后我找到了一个还算心疼我的男人。这种疼爱,让我觉得[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中总有一丝丝的甜美。我终于发现了母亲的智慧,觉得她很了不起。

  最近我喜欢留心观察母亲,发现她会在放糖的罐子里放一小块苹果,这样变硬的糖又重新变得松散;她会在炒豆芽的时候先放一点醋,这样炒出来的豆芽又脆又香;母亲还会在煎鸡蛋的时候,放上一丁点儿的面碱,这样煎出来的鸡蛋又软又黄又好吃。那天我在厨房由衷地对母亲说,妈,你真了不起。她便很骄傲地点头,一点儿都不谦虚。然后她很神秘地告诉我: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在炒菜的时候,要想着你的亲人吃了它的时候幸福的样子,这样菜才会很香很香。  

  多年以前,我以为孩子是个奇迹。现在我知道,母亲才是个奇迹。

第254个、疯娘--最感动的文章

   23年前,有个年轻的女子流落到我们村,蓬头垢面,见人就傻笑,且毫不避讳地当众小便。因此,村里的媳妇们常对着那女子吐口水, 有的媳妇还上前踹几脚,叫她“滚远些”。可她就是不走,依然傻笑着在村里转悠。

  那时,我父亲已有35岁。他曾在石料场子干活被机器绞断了左手,又因家穷,一直没娶媳妇。奶奶见那女子还有几份姿色,就动了 心思,决定收下她给我父亲做媳妇,等她给我 家“续上香火”后,再把她撵走。父亲虽老大不情愿,但看着家里这番光景,咬咬牙还是答应了。结果,父亲一分未花,就当了新郎。

  娘生下我的时候,奶奶抱着我,瘪着没剩几颗牙的嘴,欣喜地说:“这疯婆娘,还给我生了个带把的孙子。”只是我一生下来,奶奶 就把我抱走了,而且从不让娘靠近。

  娘一直想抱抱我,多次在奶奶面前吃力地喊:“给,给我……”奶奶没理她。我那么小,像个肉嘟嘟,万一娘失手把我掉在地上怎么 办?毕竟,娘是个疯子。每当娘有抱我的请求时,奶奶总瞪起眼睛训她:“你别想抱孩子,我不会给你的。要是我发现你偷抱了他,我就 打死你。即使不打死,我也要把你撵走。”奶奶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儿含糊的意思。娘听懂了,满脸的惶恐,每次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尽 管娘的奶胀得厉害,可我没能吃到娘的半口奶水,是奶奶一匙一匙把我喂大的。奶奶说娘的奶水里有“神经病”,要是传染给我就麻烦了 。

  那时,我家依然在贫困的泥潭里挣扎。特别是添了娘和我后,家里常常揭不开锅。奶奶决定把娘撵走,因为娘不但在家吃“闲饭”, 时不时还惹是生非。

    一天,奶奶煮了一大锅饭,亲手给娘添了一大碗,说:“媳妇儿,这个家太穷了,婆婆对不起你。你吃完这碗饭,就去找个富点儿的人家 过日子,以后也不准来了,啊?”娘刚扒了一大团饭在口里,听了奶奶下的“逐客令”显得非常吃惊,一团饭就在嘴里凝滞了。娘望着奶 奶怀中的我,口齿不清地哀叫:“不,不要……”奶奶猛地沉下脸,拿出威严的家长作风厉声吼到:“你这个疯婆娘,犟什么犟,犟下去 没你的好果子吃。你本来就是到处流浪的,我收留了你两年了,你还要怎么样?吃完饭就走,听到没有?”说完奶奶从门后拿出一柄锄, 像余太君的龙头杖似的往地上重重一磕,“咚”地发出一声响。娘吓了一大跳,怯怯地看着婆婆,又慢慢低下头去看面前的饭碗,有泪水 落在白花花的米饭上。在逼视下,娘突然有个很奇怪的举动,她将碗中的饭分了一大半给另一只空碗,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奶奶。

  奶奶呆了,原来,娘是向奶奶表示,每餐只吃半碗饭,只求别赶她走。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几把,奶奶也是女人,她的强硬态度也是 装出来的。奶奶别过头,生生地将热泪憋了回去,然后重新板起了脸说:“快吃快吃,吃了快走。在我家你会饿死的。”娘似乎绝望了, 连那半碗饭也没吃,朗朗跄跄地出了门,却长时间站在门前不走。奶奶硬着心肠说:“你走,你走,不要回头。天底下富裕人家多着呢! ”娘反而走拢来,一双手伸向婆婆怀里,原来,娘想抱抱我。

  奶奶忧郁了一下,还是将襁褓中的我递给了娘。娘第一次将我搂在怀里,咧开嘴笑了,笑得春风满面。奶奶却如临大敌,两手在我身 下接着,生怕娘的疯劲一上来,将我像扔垃圾一样丢掉。娘抱我的时间不足三分钟,奶奶便迫不及待地将我夺了过去,然后转身进屋关上 了门。

  当我懵懵懂懂地晓事时,我才发现,除了我,别的小伙伴都有娘。我找父亲要,找奶奶要,他们说,你娘死了。可小伙伴却告诉我: “你娘是疯子,被你奶奶赶走了。”我便找奶奶扯皮,要她还我娘,还骂她是“狼外婆”,甚至将她端给我的饭菜泼了一地。那时我还没 有“疯”的概念,只知道非常想念她,她长什么样?还活着吗?没想到,在我六岁那年,离家5年的娘居然回来了。

  那天,几个小伙伴飞也似地跑来报信:“小树,快去看,你娘回来了,你的疯娘回来了。”我喜得屁颠屁颠的,撒腿就往外跑,父亲 奶奶随着我也追了出来。这是我有记忆后第一次看到娘。她还是破衣烂衫,头发上还有些枯黄的碎草末,天知道是在那个草堆里过的夜。 娘不敢进家门,却面对着我家,坐在村前稻场的石磙上,手里还拿着个脏兮兮的气球。当我和一群小伙伴站在她面前时,她急切地从我们 中间搜寻她的儿子。娘终于盯住我,死死地盯住我,裂着嘴叫我:“小树……球……球”她站起来,不停地扬着手中的气球,讨好地往我 怀里塞。我却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我大失所望,没想到我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这样一副形象。一个小伙伴在一旁起哄说:“小树,你现在 知道疯子是什么样了吧?就是你娘这样的。”

  我气愤地对小伙伴说:“她是你娘!你娘才是疯子,你娘才是这个样子。”我扭头就跑了。这个疯娘我不要了。奶奶和父亲却把娘领 进了门。当年,奶奶撵走娘后,她的良心受到了拷问,随着一天天衰老,她的心再也硬不起来,所以主动留下了娘,而我老大不乐意,因 为娘丢了我的面子。

  我从没给娘好脸色看,从没跟她主动说过话,更没有喊她一声“娘”,我们之间的交流是以我“吼”为主,娘是绝不敢顶嘴的。

  家里不能白养着娘,奶奶决定训练娘做些杂活。下地劳动时,奶奶就带着娘出去“观摩”,说不听话就要挨打。

  过了些日子,奶奶以为娘已被自己训练得差不多了,就叫娘单独出去割猪草。没想到,娘只用了半小时就割了两筐“猪草”。奶奶一 看,又急又慌,娘割的是人家田里正生浆拔穗的稻谷。奶奶气急败坏地骂她:“疯婆娘谷草不分……”奶奶正想着如何善后时,稻田的主 人找来了,竟说是奶奶故意教唆的。奶奶火冒三丈,当着人家的面拿出根棒一下敲在娘的后腰上,说:“打死你这个疯婆娘,你给老娘滚 远些……”

  娘虽疯,疼还是知道的,她一跳一跳地躲着棒槌,口里不停地发出“别、别……”的哀号。最后,人家看不过眼,主动说“算了,我 们不追究了。以后把她看严点就是……”这场风波平息后,娘歪在地上抽泣着。我鄙夷地对她说:“草和稻子都分不清,你真是个猪。” 话音刚落,我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是奶奶打的。奶奶瞪着眼骂我:“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的?再这么着,她也是你娘啊!”我不屑地 嘴一撇:“我没有这样的傻疯娘!”

  “嗬,你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看我不打你!”奶奶又举起巴掌,这时只见娘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横在我和奶奶中间,娘指着自 己的头,“打我、打我”地叫着。

  我懂了,娘是叫奶奶打她,别打我。奶奶举在半空中的手颓然垂下,嘴里喃喃地说道:“这个疯婆娘,心里也知道疼爱自己的孩子啊 !”我上学不久,父亲被邻村一位养鱼专业户请去守鱼池,每月能赚50元。娘仍然在奶奶的带领下出门干活,主要是打猪草,她没再惹 什么大的乱子。

  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饿一个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奶奶让娘给我送雨伞。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几跤,浑身像个泥猴似的,她站在教 室的窗户旁望着我傻笑,口里还叫:“树……伞……”一些同学嘻嘻地笑,我如坐针毡,对娘恨得牙痒痒,恨她不识相,恨她给我丢人, 更恨带头起哄的范嘉喜。当他还在夸张地模仿时,我抓起面前的文具盒,猛地向他砸过去,却被范嘉喜躲过了,他冲上前来掐住我的脖子 ,我俩撕打起来。我个子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轻易压在地上。这时,只听教室外传来“嗷”的一声长啸,娘像个大侠似地飞跑进 来,一把抓起范嘉喜,拖到了屋外。都说疯子力气大,真是不假。娘双手将欺负我的范嘉喜举向半空,他吓得哭爹喊娘,一双胖乎乎的小 腿在空中乱踢蹬。娘毫不理会,居然将他丢到了学校门口的水塘里,然后一脸漠然地走开了。

  娘为我闯了大祸,她却像没事似的。在我面前,娘又恢复了一副怯怯的神态,讨好地看着我。我明白这就是母爱,即使神志不清,母 爱也是清醒的,因为她的儿子遭到了别人的欺负。当时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娘!”这是我会说话以来第一次喊她。娘浑身一震,久久 地看着我,然后像个孩子似的羞红了脸,咧了咧嘴,傻傻地笑了。那天,我们母子俩第一次共撑一把伞回家。我把这事跟奶奶说了,奶奶 吓得跌倒在椅子上,连忙请人去把爸爸叫了回来。爸爸刚进屋,一群拿着刀棒的壮年男人闯进我家,不分青红皂白,先将锅碗瓢盆砸了个 稀巴烂,家里像发生了九级地震。这都是范嘉喜家请来的人,范父恶狠狠地指着爸爸的鼻子说:“我儿子吓出了神经病,现在卫生院躺着 。你家要不拿出1000块钱的医药费,我***一把火烧了你家的房子。”

  1000块?爸爸每月才50块钱啊!看着杀气腾腾的范家人,爸爸的眼睛慢慢烧红了,他用非常恐怖的目光盯着娘,一只手飞快地 解下腰间的皮带,劈头盖脸地向娘打去。一下又一下,娘像只惶惶偷生的老鼠,又像一只跑进死胡同的猎物,无助地跳着、躲着,她发出 的凄厉声以及皮带抽在她身上发出的那种清脆的声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最后还是派出所所长赶来制止了爸爸施暴的手。派出所的调解 结果是,双方互有损失,两不亏欠。谁在闹就抓谁!一帮人走后,爸看看满屋狼籍的锅碗碎片,又看看伤痕累累的娘,他突然将娘搂在怀 里痛哭起来,说:“疯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这事下不了地,咱们没钱赔人家啊。这都是家穷惹的祸!”爸又看着我说: “树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大学。要不,咱们就这样被人欺负一辈子啊!”我懂事地点点头。


2000年夏,我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高中。积劳成疾的奶奶不幸去世,家里的日子更难了。恩施洲的民政局将我家列为特困家庭,每月补 助40元钱,我所在的高中也适当减免了我的学杂费,我这才得以继续读下去。

  由于是住读,学习又抓得紧,我很少回家。父亲依旧在为50元打工,为我送菜的担子就责无旁贷地落在娘身上。每次总是隔壁的婶 婶帮忙为我抄好咸菜,然后交给娘送来。20公里的羊肠山路亏娘牢牢地记了下来,风雨无阻。也真是奇迹,凡是为儿子做的事,娘一点 儿也不疯。除了母爱,我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在医学上应该怎么破译。

  2003年4月27日,又是一个星期天,娘来了,不但为我送来了菜,还带来了十几个野鲜桃。我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笑着问她 :“挺甜的,哪来的?”娘说:“我……我摘的……”没想到娘还会摘野桃,我由衷地表扬她:“娘,您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娘嘿嘿地 笑了。

  娘临走前,我照列叮嘱她注意安全,娘哦哦地应着。送走娘,我又扎进了高考前最后的复习中。第二天,我正在上课,婶婶匆匆地赶 来学校,让老师将我喊出教室。婶婶问我娘送菜来没有,我说送了,她昨天就回去了。婶婶说:“没有,她到现在还没回家。”我心一紧 ,娘该不会走错道吧?可这条路她走了三年,照理不会错啊。婶婶问:“你娘没说什么?”我说没有,她给我带了十几个野鲜桃哩。婶婶 两手一拍:“坏了坏了,可能就坏在这野鲜桃上。”婶婶问我请了假,我们沿着山路往回找,回家的路上确有几棵野桃树,桃树上稀稀拉 拉地挂着几个桃子,因为长在峭壁上才得以保存下来。我们同时发现一棵桃树有枝丫折断的痕迹,树下是百丈深渊。婶婶看了看我说,“ 我们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我说,“婶婶你别吓我……”婶婶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山谷里走……

  娘静静地躺在谷底,周边是一些散落的桃子,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身上的血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我悲痛得五脏俱裂,紧紧 地抱住娘,说:“娘啊,我的苦命娘啊,儿悔不该说这桃子甜啊,是儿子要了你的命……娘啊,您活着没享一天福啊……”我将头贴在娘 冰凉的脸上,哭得漫山遍野的石头都陪着我落泪……

  2003年8月7日,在娘下葬后的第100天,湖北大学烫金的录取通知书穿过娘所走过的路,穿过那几株野桃树,穿过村前的稻 场,径直“飞”进了我的家门。我把这份迟到的书信插在娘冷寂的坟头:“娘,儿出息了,您听到了吗?您可以含笑九泉了!” 

第255个、卖鞋的爸爸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天阴沉着脸,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此时走在路上,已有了一丝秋寒似水的感觉.迎风,黄黄的叶子打着旋儿挣脱大树的怀抱,蝴蝶般飞舞在这个烂漫季节的尾声.直觉告诉我: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我在一所环境很好的贵族式学校教书,孩子每年所交的学费相当于普通学校学生五六年的学费.自然这里的教学设备和师资力量是很强大的,升学率也是所有家长看好的.所以,每年都有很多很有财力的家长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接受教育的洗礼,自然,对于贫困的孩子而言这是一道高贵的门槛!可是,你要知道,天下父母为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它是没有任何贫贱之分的,所以,我们的学校里也有了一些借款读书的孩子,这种环境下的父母和孩子所承受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那天放学之后,在经过幼儿园门口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在路边忙碌着--这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瘦弱的中年人的背影!他正在准备收摊,一块一丈见方的塑料油纸上摆着好多双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棉拖鞋,看得出鞋子的质量都不太好,这些鞋子一般是适合这个城市低等收入或者没有什么像样职业的人买的.他正两手交替,娴熟地收起几双鞋往旁边的大蛇皮带里塞着,浑然没有发现已快走近他身边的我.当我无意间发现了他头上几缕被秋风弄乱的银丝时,我又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感觉:我曾经见过他!猛然间,他抬起头正准备问我是否要买鞋时,又迅速地低下头,似乎在躲避什么.我满心狐疑地从他视线中走开了.

  第二天清晨,我又伴着渐冷的朝阳向学校走去,路上,熟悉的家长正载着自己的孩子时不时地与我打招呼.不久之后,我游离的眼神又撞见了那个瘦削的身影,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他也刚到不久,正在把一双双昨天的棉拖鞋从蛇皮袋里拿出重新在原来的地方摆好,他没有发现我刹那间的注视,还好!我直觉这样似乎避免了一场尴尬......

  下午的作文课上,我为孩子们读了作家毕淑敏的一篇有关父爱的文章,文中写了一个孤苦的盲人为了生活,在一所学校门口摆摊卖一些时用的小东西,比如平时卖一些直尺小刀橡皮类的文具;有时候停电,他就会卖蜡烛;冬天到了,还会卖些手套袜子……生意自然很清淡,可是,他心里高兴,因为每天上学放学围绕在他身边的事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他们纯洁、善良,还不懂得欺骗!更因为他心里多么渴望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呀!有一天,他不知在哪学会了推拿的活儿,经济上渐渐有了起色,别人就给他介绍一位盲姑娘,后来,他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果实——一个瞳仁亮如秋水的男孩!慢慢的,自己孩子长大了,也念小学了.盲人依然在学校门口摆着摊,孩子在里面上课,他就在学校外陪着孩子,等着孩子,然后与孩子一起放学上学。细心的人会发现:每一次过马路时,他牵着孩子的手都要侧着耳朵说:“等等宝宝,让我听听,有没有车!”开始孩子还有一些胆怯,后来,孩子越长越高,可以牵着爸爸的手过马路了,盲人还是坚持每天接送孩子,只是现在过马路时,他因为有了儿子的牵引,脚步变得轻盈了,脸上还带着特别迷人的微笑!.......文章读完之后很久,学生们都没有回过神来!我让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有的孩子说,盲人也有爱!有的说,盲人的爱更伟大!还有的孩子说,不管什么样的爸爸都是伟大的!.....忽然,我触到一双与卖鞋人异常神似的眼睛,他的眼中含满了泪,激动地看着我,恍然之间我有一种顿悟,明白了这个男孩眼中泪水的意义!

  下课之后,我把男孩叫到我的办公室,问:“爸爸多大年纪了?”“五十多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心中一惊,中年得子啊!紧接着我又微笑着对他说:"知道吗?你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爸爸!!""谢谢老师!"这一次,他又哭了,很伤心,也很快乐!

  放学了,当我又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时,远远的,我便看见男孩正在帮爸爸收拾摊子上的鞋,还很开心地跟爸爸聊着什么,看得出他的卖鞋的爸爸今天也很快乐!正当我把目光瞥向一边想迅速离开的时候,”朱老师!”孩子大声地喊道.我赶紧转过头,向他们父子微笑着示意,”收拾好,快跟爸爸回家做作业吧!”接着,我又把目光转向他,真诚地微笑着!他终于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我!我知道这需要很大的勇气,瞬间,我泪眼滂沱……多么坚强而伟大的父亲啊!我懂得他的心:吃了一辈子的苦,受了一辈子的累,自己虽然没出息,但说什么也要给孩子最好的!!!想起多年之前,我的可亲可敬的爸爸为了给读书的女儿补身子,自己吃了两个月的咸菜,买了香蕉,火腿和核桃送到学校的情景,那时侯,他为了顾及骄傲的女儿的面子,站在教室后面的窗子边看了很久都没有惊动我,后来还是托食堂做饭的姚奶奶给我的,当奶奶告诉我爸爸来看过我时,我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温暖是难以言喻的......

  整个晚上,我辗转不能入睡,眼前满是班里那个男孩与他的父亲的影子,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他们将如何度过?明天,我一定要去告诉这位买鞋的爸爸:其实,我也一个贫苦的父亲,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还要告诉他:他的孩子很听话,很出色,也很优秀,他应该很宽慰才是!我更要告诉他:他是一位很富有很富有的爸爸!

  对!就是明天,我要去把心中所有的话都告诉他,还要去帮这位贫苦的父亲和他的儿子卖一双鞋!一定!!!

第256个、残疾院里的中国“妈妈”

  开学不久,一个叫粒子的同学给我打来电话:“亭亭,明天我想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我想他们会喜欢你的。”粒子打工的单位是一家省立残疾院,住的都是患有先天疾病的病人。这家残疾院的名字很有特色,翻译成中文就是“一个好汉三个帮”的意思,从中就能看出这家机构极为注重团队精神。

  在新西兰,护理是个专业性很强的工作,因为缺专业人员,所以也招临时工,但是对兼职学生工作条件很苛刻:必须是在医学院学习的高年级学生,或者有过长期护理经验的人。

  这个工作,对留学生来说简直就是“非我莫属”。因为全学校,也可以说在全市,只有我一个留学生是高年级的医学院学生。但是我知道新西兰对护理人员的要求非常高,而且是护理情况比较复杂的病人,我是留学生,他们会要我吗?

  我把自己全新包装了一下,拿出我在国内的学历、成绩单和英语成绩,还有在北京医院的实习证明,胸有成竹她来到福利院。

  没想到面试得心应手。看着我的简历,院长的眼睛直放光:“你学过中药!懂得中医!还会针灸!这么年轻,就学了这么多东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连串的惊讶声使我有些不好意思。还没等我回答完院长的所有提问,她已经让人安排我的培训时间了。

  我人生的第一次打工生涯开始了,而且是在异国他乡的新西兰。

  残疾院分成四个“家”——男孩之家、女孩之家、幼儿园和活动中心。她被安排在男孩之家工作。他们都是高度残疾,一切生活都需要别人帮忙。

  我跟着总院长走了进去,里面和一个普通人家一样,有电视、沙发、壁炉、餐桌,还有电脑。正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个热乎乎的东西贴得我很近,紧接着一个很怪的声音从我脑后传来:“你好,我叫翰斯。”

  我扭过头看到了一张很可怕的脸:蓝色的眼睛,一只是斗鸡眼,一只是外分眼,呲出来的大黄牙,长歪的鼻子安在同样歪的大长脸上,一说话,脖子还一伸一伸的……我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总院长。

  没想到,总院长却上前一步,和那个大“怪物”又亲又抱的:“亲爱的翰斯,你最近好吗?她是家里的客人,要有礼貌,不要离人太近,你把这位小姐给吓着了。”总院长对他说。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叫翰斯,欢迎你到我们家来。”那个大“怪物”恭恭敬敬地向我道歉。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又听到一个好像是从录音机里发出的声音:“欢迎你到我家来,我是拉克。你叫什么名字?”接着一只轮椅向我开过来。

  男孩之家的负责人向我解释:“他叫拉克,不会说话,但是会拼写,他用这个能说话的拼写板,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要不然,他会很孤独的。”

  原来那个机器人的声音是从他那儿发出来的。我正琢磨这个先进的轮椅怎么说话的时候,突然一双大手从后面紧紧地搂住了我,一下子我的脚离地了。

  总院长和男孩之家负责的女士一边赶紧帮我下来,一边向我后面的那个男孩做手势,我已经猜到了是那个只能看手语的舒恩。没想到,这三个高度残疾的孩子给我的开场白是如此的特别。
  按照留学生每周可以打工15小时的规定,我每周有三个下午去工作。院长给我排了班,我得到一张非常具体的工作时间明细表。接下来的日子是对我的培训,从此我开始了许多留学生涉及不到的工作。

  这几个孩子虽然都有残疾,但是并不能把他们当作病人,凡是他们自己能做的,都尽量让他们去做,我们只是陪伴、照顾他们而已。

  老大——拉克,毛利人,19岁,高度残疾,不能说话也不能走路,智力只有10岁水平。但他和当地别的同龄男孩没有区别,爱听摇滚,爱穿时髦衣服,而且特爱看漂亮女孩子。为了满足他这一“爱好”,工作人员把他的房间贴满了美人照,就连顶棚上也是。“这样他躺着的时候也能看到了。”我的同事一边贴一边自言自语。拉克喜欢对街上的漂亮美眉抛媚眼,有一次一个身穿“比基尼”的女孩从他身边走过,拉克的大眼睛和眉毛不停地向上一挑一挑的,忙个不停。

  17岁的翰斯是老二。虽然他能走路,但是右半边身子要用夹板固定,弱视,脑积水,智力也就是5岁孩子的水平。我的一项工作就是陪他散步,来锻炼他仅存不多的肌肉。每次我们散步回来都是他给我开院门,很绅士地说:“女士优先。”

  老三舒恩16岁,就是那个从身后抱我的孩子。他高度弱智,弱视,也听不见声音,只能识别一些手语。他体格壮得像头牛,又高又大,但是他的智力也就是3岁儿童的水平。他只对两件事着迷——吃和睡。由于他体重过重,我们还得帮他减肥。游泳、打棒球、散步,周一到周五没让他闲过。

  最小的老四也有15岁了,他平时在家,只有周末才来这里。

  男孩之家共有10来个人轮班为他们服务,陪他们学习、玩耍、生活。大家经常一起带着男孩子们去郊游、游泳、散步、逛商店、野餐,还给他们开生日宴会。

  翰斯爱游泳,大家就经常带他游泳;舒恩比较爱美,我们就二天两头领他去理发馆;他们都走了,我就陪着拉克说话。有现代化设备的辅助,拉克不但会说话,而且非常健谈。

  一般我都是下午放学去打工,偶尔干过几个早班,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锻炼。

  别看这些孩子脑子都有毛病,但是他们也像正常孩子一样去上学,而且他们也都是接受义务教育,国家千方百计地把他们培养成有用的人。

  每天早上,我们要为他们做许多事,就像我在国内时我妈给我做的一样:做早饭,叫他们起床,还要给他们穿上校服。再拿出我妈催我的口气,对他们说:“拉克,快点洗脸、刷牙,要洗干净,否则重洗。”“翰斯,床铺整理好了吗?”“舒恩,早上你想吃什么?”“来,先把药吃了。”

  等他们全都准备好了,接他们上学的出租车已经等在门口了。他们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会过来和我拥抱一下,我也要说一句:“好好听话。”

  然后,“家”里一下清静了。

  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挺了不起的,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就给他们当“妈”,还当得不错呢。 

第257个、吹奏萨克斯风的男人

[美]罗素·马丁

  跟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两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离婚。上小学、中学我都是跟母亲住在加拿大渥太华,离父亲住的蒙特利尔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每两周我就去父亲那里过一个周末,另外,每年暑假都是和他待在一起。
  父亲的住处没有母亲的那么好。母亲是政府的一名分析师,住在市郊一所舒适的房子里,父亲则接连搬家。钱多时租大房子,钱少时租小房子。我有一天问他:“爸爸,你想拥有一个像妈妈那样的房子吗?”父亲让我坐下来,很认真地说道:“物质的东西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体会快乐,是追求和实现梦想。我的梦想是音乐。你的梦想是棒球。”
  父亲热爱音乐,也热爱运动,棒球打得非常好。从我小时候起,父亲就经常教我练棒球。父亲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床,到地铁站去吹萨克斯,面前放着他的装萨克斯的盒子,等人家往里面放钱。当上班高峰期过后,他就回家带我去公园练球。到中午我们一起去吃午餐,然后再练一个下午的球。在晚上人们下班之前,父亲先送我回家,然后就匆匆赶去地铁站吹萨克斯。
  每个晚上吃过晚餐,我们就打开电视,一边看棒球比赛一边谈论人生。
  到读高中的时候,我的棒球已经打得很好了。那个夏天,我向母亲提出要求,请她允许我去跟父亲住。我不想离开她,但在蒙特利尔有一个因棒球比赛而闻名的高中,去那里读可以提高我的球技。母亲同意了,并且帮父亲支付了我的大部分学费。
  那个高中离父亲的住处有75分钟的路程,要坐地铁和公共汽车。父亲在我起床之前就赶往地铁站吹萨克斯风了。每天我得早点起床,在去学校前自己弄早餐吃。
  有一天,我在地铁站听到了哀伤的萨克斯,我多年前就知道父亲在地铁站演奏,但我从来没亲眼看到过。那些曲调如泣如诉,有迈尔斯·戴维斯等人的曲子。我想,肯定是父亲在演奏。我跑到站台上,看到真的是他。
  人们涌进涌出,偶尔有几个人会停在父亲身边听片刻,然后在他面前的盒子里放几枚硬币,更多的人却匆匆而过,像没看见父亲一样。父亲的双眼连眨也不眨一下,好像整个灵魂都被他的音乐裹住了。
  那天晚上,我对父亲说:“我今天上学的时候看到你在地铁站吹萨克斯了,你为什么只在上下班高峰期吹呢?”我想,如果父亲整天在那里吹的话,得到的钱会多一些。父亲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陪你练球,我跟你说过,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当有两个人怀着同一个梦想的时候,实现它的可能性就会变成原来的两倍。在这一点上,我永远无法回报父亲。我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热爱我的工作,为它全身心地付出,就如我父亲对他的工作那样。
  我成功地进入道奇队那天,父亲肯定比我还高兴。听到这个好消息时,他正在圣劳伦斯河边练他的第二种乐器——长笛。那一瞬间,他竟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洛杉矶时报》报道了我们父子俩的故事。那以后,好像洛杉矶的人都知道我父亲在蒙特利尔地铁站吹萨克斯了。有一天,父亲接到了道奇队老板弗朗科·麦科特的电话,请他来为球队演奏国歌。
  那天晚上,父亲吹得特别好,我在球员队伍里看着他,无比自豪。
  父亲吹完,人们长时间地鼓掌。我们的对手海盗队的队员跑过来跟我说:“那是你父亲吧?天啊,他吹得太奇妙了。”
  我心里说:“是啊,但最奇妙的是我们父子俩站在同一片绿荫场上,分享着同一个梦想。”

第258个、蝴蝶女孩的青春

  蝴蝶等于毛毛虫。这是我一直不愿承认的。我渴望自己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可没有人说我像蝴蝶。他们说我是毛毛虫,化不成蝴蝶的毛毛虫。

  他们喜不喜欢蝴蝶我不知道,反正他们不喜欢我。因为我总是不齿他们那些世俗的观点。但我喜欢蝴蝶,这是我惟一为自己骄傲的理由。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和蝴蝶生活在同一世界里的。而这时他们全都在笑我傻。

  我是孤独的,在他的眼里。

  母亲是个荔枝女人,透明得让人心疼的女人。她穿浅色的旗袍,头发优雅地挽在脑后。她常常在孤独的深夜坐在空旷的客厅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红酒。偶尔会坐在钢琴边弹上一曲,只是她从不开灯。母亲喜欢夜晚,尤其是有月光的夜晚。母亲很美,直到她死时依旧美丽。母亲轻轻地走路,柔柔地说话,浅浅地微笑,修长的手指间淡淡的烟草味。很多次我想把母亲写下来,却常常只想到一个词:与世无争。

  我不知道谁是我父亲。母亲从来不提,我也不会去问。我生活得很安静。母亲说我是个乖巧的孩子,说这话时她一直在微笑,笑得周围的空气都像搀了蜜。我从不在母亲眼前撒娇。我会把她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她的床头;把她常吃的药放在她一眼看得到的地方;给她剥满满一盘荔枝,端到她的面前……

  母亲是个需要关爱的孩子。

  母亲也常常出去,我想她是去和一个男人见面了,一个有可能会是我父亲的男人。回来时,她脸上挂着微笑,她会微笑着对我说,琦儿,你看今年的百合花开得多好!我微笑着回答,是啊,母亲。

  房后有棵枣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枣子。母亲死的那年,它就不会开花了。后来我每次梦到母亲,她都在高高的枣树上微笑,枣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我看安妮宝贝的作品,看她笔下的灵魂,每次都想到母亲,那个永远的荔枝女人。

  那天夜里,我听到琴声响了半夜,早晨起来,看见母亲半躺在沙发上,嘴角微扬,走得很安祥。茶几上的高脚杯里还有母亲未喝完的红酒,各个角落里的百合依旧静静地开放着。只是没有人再对我说,琦儿,园子里的百合开得多好哪!

  我微笑着参加了母亲的葬礼。我是母亲的女儿,我要把她的路走完。

  我一个人悠闲地收拾着屋子。照顾母亲留下的那些百合花,穿母亲穿过的旗袍,静静地待在房里上网。看月亮东升西落。没有灯光。我依旧剥满盘的荔枝,只是吃荔枝的人已不存在。

  很多年后我想起母亲,想起旗袍,红酒,百合,荔枝,还有母亲淡淡的烟草味道。

  我依旧喜欢蝴蝶,依旧徘徊在他们的圈子之外。只是圈外不止我自己,还有一个女孩。很多年后我想起她,依旧有淡淡的心痛。

  她是CA。

  安妮宝贝说,当一个女子看天空的时候,她并不是在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她喜欢别人叫她CA。The sea of Australia,澳大利亚的海,她喜欢。她一生的梦想就是到澳大利亚去看海。

  她们说她很单纯,从骨子里纯到血液里,单纯得像个襁褓中的孩子。她像母亲一样微笑,像母亲一样叫我琦儿,也一样爱着百合花。我把她带到园子里,她甜甜地笑着说,琦儿,这里的百合多好啊!

  她常常一个人在操场上闲逛。没有目的地游荡。不管操场上有没有人,我总能一眼看见她若有若无的身影,像个幽灵。她只是个孩子,孤独得让人心疼的孩子,淡淡地心疼。她一脸的空洞,茫然。她并不是寂寞,她只是不知所措。

  那个男人来找我了,像我想的一样英俊魁梧有气质。他说我是你的父亲。我微笑。

  我说,父亲,你……是个好人。

  我想我是用了一个最合适的词语。

  你和你母亲一样。他淡淡地说。

  当然。

  我和CA都爱上了郭敬明的《幻城》,因为他也是别人眼里寂寞的小孩,在我们眼里亦是。我喜欢星轨,那个诡异的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手里操纵着罪恶,却只是为了她深爱的哥哥。

  我爱上了翦捷,那个不送我玫瑰而送我百合的男孩。可他是父亲的儿子,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把这些告诉CA。她微笑着,笑容很遥远,像一个母亲望着很多惨死的孩子时的惨烈的微笑。她一直微笑着,直到天边抹上了最后的一道夕阳。

  CA走了,和母亲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像从这个世界蒸以了一样,我努力地想记起她的样子,却只想起了她的微笑。

  我微笑着站在窗边。她去寻找自己的梦了吧!

  翦捷依旧穿着白色棉布衬衣,咖啡色的筒裤,每天送来一束百合花。只是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叫他“豆豆”,而必须叫他哥哥。那束百合,也必须按照父亲的吩咐,放在母亲的床头。

  第一次见翦捷是在什么时候呢,我已经不大记得了。我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随父亲到他家去时,父亲指着他说,这是你哥哥。

  我微笑:哥哥。

  我爱的人是我的哥哥!

  他像冻僵了般,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我,话也不会说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体态丰满,小眼,钩鼻,衣着大红大绿。我无法把她和父亲、母亲、翦捷联系在一起。

  这是翦捷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父亲说。

  我微笑,阿姨。

  她已从沙发上站起来,脸黑得像抹了锅灰。

  真是什么藤结什么瓜,和***一样的贱。

  唾液星子到处乱飞,她像个释放罪恶瓦斯的机器。我觉得很好笑,但我决不容许她污辱我的母亲。我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你不配提我母亲!你永远也比不上她!”

  我微笑,看着她努力地想把小眼瞪大,却将白眼球暴露无余,脸也红得像好久没人过问的猪肝。

  我走了,父亲。

  我走出那道门。阳光很好。我听到父亲和那个女人吵骂的声音。微笑。我没有停留,我得赶回家看阳光下的百合花。

  最后一次见到翦捷,是他跑来告诉我,他要去柏林了。是父亲的意思。父亲对他说,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就选择永远离开她。

  恨不得你是一只蝴蝶,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已经有过一刹那,感受到的深情和宠爱,就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送你离开。

  我默默地念着。天空有飞机飞过,转瞬已不见了踪迹。

  凌晨一点。

  我接到CA从澳大利亚打来的电话。

  我是一只等待青春的蝴蝶。CA是另一只。

  我们隔着大洋彼此呼唤,只有我们自己才听得到。

第259个、年轻人,你该回家了


  “对不起……可是孩子,我想你父亲一定很孤独,你应该多陪陪他的。”他的语气里有一丝责备。
  “不会的,我爸爸有许多爱好,还有一些年龄相仿的朋友,他们相处得很好。我会常常邮明信片给他,他会很开心我这么年轻就有如此丰富的体验。”
  “可是,当你父亲需要一根玉米或者一碗汤的时候呢?”那个男人说得不疾不徐,却如当头一棒———父亲从来不要求,也许不是他不需要,而是他根本没机会。我毕业即离家,父亲没有阻挡,但我亦从未问过他是否希望我留下。
  我愣了一下,窗外是车站,不是我们上回遇见的地方。
  “年轻人,我想,你该回家了。”
  我看着这个和父亲一样年纪的男人温和的笑容,和他手里的四根玉米,突然有种想拥抱的冲动。爸爸,我想我是该回家看你了。

第260个、亲情细节

      每次给爸爸妈妈写信总是称“您们好”,哪管是否犯了汉语言的禁忌,原因是有一次哥哥写信回家时写“你们”,好让妈妈难过了很久,妈妈说看到“你们”的感觉就像儿女站在自己面前与两个不相干的人讲话。于是我们将方言的第二人称复数尊称直接翻译成了普通话的两个字———一个“您”,一个“们”,没有汉语言文字家的挑剔,我们写得心安,爸妈看得也舒服。 

  父母年纪大了,总是很在意儿女对自己的态度,生怕自己的哪些行为或言语不能令儿女满意,他们小心谨慎的样子让我看着就心酸:我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难道还会嫌你们吗?有一次放假回家走进自己的房间时发现床上的被套、床单、枕巾都换成了新的,妈妈头上的白发也不见了,妈妈是信了我的一句话:放假时我把男朋友带回来你们看一下。眼睛里的泪直想落下来但还是被忍住了。吃饭的时候,妈妈小心地问了一句:怎么这次没有同学跟着你来玩?虽然以前我每次放假都带着同学来玩,但我明白,妈妈这句话的重点绝不是问我所有的同学。我敷衍过去了,有很多事情,妈妈是不懂的,但她多想帮一下自己的女儿。 

  无意间听到了爸妈的谈话。我的房间在他们的房间的前面,中间隔着一堵墙,未封顶的。大年初一的早上,有一点新年兴奋感的我早早地就醒来静静地回忆自己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爸妈开始卧谈了,上了一点年纪的老夫妻总喜欢在冬天的半夜醒来在床上躺着谈自己的儿女,谈一些琐碎的事情,回忆一下年轻的时候。听见妈妈叹了一声气,“怎么办呢?我们只有做一下大华的工作,让他给点钱给丫头算了。”原来是在商量给我压岁钱的事,年前办年货及接二连三的人情将家里的流动资金给挖空了,而放在妈枕头底下包得严严实实的是给我上学用的,谁也不能动。 

  我本来就不小了,小时候那种不顾家境贫困向父母吵着要压岁钱的、无知的我已经不存在了,上了大学后已学会理财自己过日子的我懂柴米油盐贵。“不要紧,我早已攒好了两张新二十的给她。”在他们眼里,我依然是那个流着眼泪鼻涕的小[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女孩,或者说,对于他们来说,我永远也长不大。我决定躺在床上不动或者尽可能让抽噎的嗓子归于平静而让泪水静静地滑落,不然我和他们都会难为情。早上,当父亲将用红包包住的压岁钱递给我时,我依然开心地大叫“爸爸真自觉”。 

  从我家到街上有一条小路,自从离家在外求学后,这条小路便成了我整理情绪的地方:走过这条小路,将求学的压力抛在脑后;走过这条小路,将满腔的乡愁暂且搁下。每次放假回家,只要我下车后一出现在路口,妈妈就会推着车去帮我卸下沉重的行李,每次离家时,他们又会将假期叮嘱过无数次的事情再说一遍,直到我上车后还能听到车外“到了学校打个电话回家”的声音。我想,这条路也是他们整理情绪的地方,在路的那头见到我的惊喜会化为平静,好像我日日都在他们身旁,送走儿女后的失落在这条路上会化为理解,知道自己的儿女各有自己的追求。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想到父母的点点滴滴时会忍不住;我不敢对他们说“我爱你们”,但又怕想说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的感情并不细腻,但想到亲情又会记起各种哪怕是细微的语气变化的细节。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是吗?但我还是个孩子,不是吗?

第261个、爱的衬衫

  父亲的东西从来不锁,除了那一个抽屉。他不准人看,儿女也不敢看,每个人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每个人都希望父亲能把那东西遗忘。直到有一天,父亲咳嗽的很厉害,孩子们闻声走进卧室,扶起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的父亲,才看见开着的抽屉和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

  三十多年前,父亲常出差,每次出门前,母亲都会为他把衫衬熨平,再一件件叠好,放进旅行包。母亲叠衣服很小心,不但沿着衣服的缝线叠,而且把每个扣子都扣上。“不要那么马马虎虎、乱拿乱塞,脏的放一边,没穿的放一边;穿的时候别急,慢慢的把每个扣子解开来,轻轻抖一下,再穿,跟刚熨好的一样。”

  母亲总是一边帮父亲装包,一边唠叨:“别让外人认为你家里没老婆。”又嘟嚷一句:“碰到年轻漂亮的女人,别太近了,小心口红沾到衣服上不好洗,又惹我生气。”

  “你少罗嗦两句好不好,你知道吗?”父亲心满意足地又笑着说:“你是天底下最体贴,又最多心的老婆,你呀,连叠衣服都有阴谋。”“不错!我要告诉你,你要是不小心弄脏了,偷偷洗干净,再叫别的女人给你叠,我一眼就看出来。”不过,母亲总会算着父亲出差的日子,多装一两件衬衫,说:“多一件,备用,不是让你晚一天回来!”那一天,父亲没晚回来,走进家门,却晚了一步。父亲抱着刚去世的母亲哭了一夜,又呆呆地坐了一天,然后起身,打开旅行箱,捧出母亲多叠的那一件衬衫,放进抽屉,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准开、不准动!”当然,他自己除外,尤其是最近,父亲经常打开抽屉,仔细抚摸那件衬衫,长满黑斑的手颤抖着,从衬衫领口的第一粒纽扣向下摸,抚摸到叠起的地方:“瞧,***熨得多平、叠得多好!”有一次,孙子好奇地伸手去抓,父亲突然大吼一声,把孩子吓哭了,为这事,儿子还跟媳妇吵了一架:“爸爸当然疼孩子,但是那一件衬衫不大一样,谁都不能碰!”可是,今天,父亲竟然指了指那个抽屉,又看了看儿女们,点了点头,儿子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捧出来,放在床边,小心把扣子一个个解开,三十多年,白衬衫已经变黄了,尤其叠在下面的那一段,大概因为紧靠抽屉,明显地黄了一大片。

  儿子迟疑了一下,父亲突然吹出一口气:“打开,穿上!”衬衫被打开了,儿子把父亲抱起来、坐直,由女儿撑起一支袖子,给老人套上,“等等!”女儿的手停了一下,低头细看,小心地拾起一根柔韧乌黑的长发:“妈妈的!”父亲的眼睛睁大了,发出少有的光芒,居然举起有点黑紫的手,抖抖擞擞地把头发接过,当衬衫的扣子扣好时,儿子低声说:“爸已经去了!”女儿把父亲的两只手放在胸前,那手里紧握着的是一根乌溜溜的长发。

第262个、是我害死了疯子妈

   都说“女儿是妈的小棉袄”,可我从小就跟爸爸亲。因为打记事儿起,我妈就是个精神病。虽然平时她最疼我,可犯起疯来每次都把我锁进院里的小黑屋,任凭我嚎破嗓子也不放人……因为她这份疯,我缺了上百节课,降过两次级,直到十六岁才上了初中。

    上初一那年,我无意中听说了自己的身世:原来我的亲妈早死了,现在的妈是我爸给我娶的后娘。这一发现令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平时对我好,那全是装的呀!看看她每次犯病的时候吧,那后娘的狠心可就露出来了。想想这些年为了给她看病,爸爸累成了什么样?我更是穿得象丐帮长老,这个后妈真可恨啊……

    十六岁的姑娘可不小了,我出落得亭亭玉立,虽说比同学们大了几岁,咱可是算得上校花啊。青春少女哪有不爱打扮的,那年正流行一种体形裤,谁要是穿上得让我羡慕死,我多希望能有一件呀……

    没想到,我那个后妈还真给我买了一条,她说是正牌货,不是那种仿冒的次品。我心里这个美呀,也忘了这么久都没理她,亲亲热热又叫了她一声妈。看她当时那个高兴劲儿……唉,她要是我亲妈就更好了。

    穿着体形裤上学,在女生的红眼和男生的媚眼中走过,我都快美死了。不料乐极生悲,放学路过那个工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大狼狗,上来就咬我的腿。“妈呀!”我惨叫着本能的收腿,还好没咬到,可是体形裤被狗牙划了个大口子。一些神经质女生看到了直笑,“这狗都疯了半年多了,怎么偏咬你呀?是看见你穿了便宜货吧?什么破裤子一咬就破了,还臭美呢……”我气得满脸通红,一溜烟跑回了家。

    进门我先把体形裤脱下来,当着妈的面扔在了地上。妈妈瞪眼睛看着我,爸爸忙问怎么回事?等弄明白原委,他非但不同情我还骂起来了:“你让狗咬了跟***来什么脾气?咬了就咬了,这么大丫头自己缝去!”我没好气的对爸嚷:“缝,缝,缝!你就知道缝!从小到大,我哪件衣服不是打了补丁的?都怪你,娶来了一个疯婆娘!”

    妈妈在一旁呆呆看着我,嘴巴张了两下,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爸爸火了,拎起拖鞋就想打我,妈妈连忙把他抱住。我白了妈一眼,“别在这假慈悲了!你犯起疯病来咋对我那么狠呀?” 这句话气得爸爸比妈还疯,我吓得饭也不敢吃就跑掉了。

    下午上课我饿的肚子“咕咕”直叫,不料妈给我送饭来了,看她那个假模假式的样儿,再想到爸今天骂我的话,我心里真是恨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阴阳怪气地说:“你谁呀你?”妈生气了,“***你也不认识了。”“我妈?我妈早死了!大伙儿都看看啊,你们总笑我老大不小才上初中,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个后妈!她经常装疯虐待我,把我锁起来不让出屋,要不我这么才高八斗怎么会降级啊……”妈气得直哆嗦,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最后放下饭盒走掉了。

    接下来几天我撑着面子不理她,她倒是不记分,还帮我用热毛巾敷那条被狗咬青的腿。我心里是越来越后悔的,这些年她除了犯病时,对我真和亲娘一样啊……可是那句道歉怎么也没说出口。

    没有多久,妈妈突然又犯疯了。这次她不关我了,而是自己躲在屋里不出来。这还不算厉害的,她脸也不洗,饭也不吃,连水都不喝一口!爸爸自然怪到我头上,说是我给气的。这时我的嘴又不饶人了,“她关了我那么多次,这次就当是报应吧!”妈妈在一旁听了,一边打哆嗦一边无限痛苦地看着我……

    爸爸抬手给了我一个大耳光,“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这是对妈说的话吗?!”我气坏了,歇斯底里的哭喊道:“她不是我妈,我早就知道了,她是后妈!”话还没说完爸爸就急了,不由分说伸手揪住我的领子,象抓小鸡儿似的把我揪出了房门。

    在走廊里爸爸的眼睛红了,“你知道她不是你亲妈了?可是她哪样做的比亲妈差?她有病你不帮她治,还说这种话……”这时爸的那巴掌还在我脸上疼着呢,我疯狂的叫着,“她是个疯子,疯子!你听说过疯子能治好的吗?要不你象《范中进举》那样,给她一巴掌试试……爸的第二巴掌马上主来了,打的我眼冒金星。在金星里我看到爸爸突然流了泪,“这些年你烦她是个疯子,恨她是个疯子,可你知道她是怎么疯的吗?”我摇摇头,“关我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爸爸擦擦眼泪,“你亲妈生下你没几个月就死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带奶娃娃?你现在的妈不嫌弃我们爷俩,嫁进来就开始养育你……”

    我一下子没了声音,原来是这样?爸爸说,“那时她多年轻啊,我也劝过她再生一个,她就是不干,说再生一个你就成了小白菜了。你是她一口一口喂大的,她是打心里疼你呀!三岁那年,你这个淘气包在奶奶家院里玩儿,不知怎么掉到了一口机井里。***当时就不行了,一口气闷过去,再睁开眼就不太清醒了。最后用了好长时间、好多办法总算把你救出来,可是***这病根算是落下了,一犯病就怕你丢怕你出事,非得把你锁起来才放心……”

    听到这里我如遭雷亟,好半天都出不了声儿——妈妈,原来你一直这样爱护我?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的呀!可我却把你当成了仇人……我痛哭流涕,心里那份悔恨简直没法形容。

    急急向屋里奔去,我要叫她一声亲妈,我要向她道歉,我要让她得到一个女儿最大的尊敬……可是我们惊恐的发现,妈妈已经昏倒在床边浑身不停的颤抖着。爸爸连忙倒来一杯水,妈妈睁眼一看顿时喊叫起来,还把那杯水打翻在地上……

    从此我的妈妈,她再也没有明白过一分钟!她颤抖,她哭喊,她发现野兽一样痛苦的声音……急急忙忙把妈妈送进医院,她已经不行了,来不及抢救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那一刻我哭成了泪人,妈妈呀,她在最后听到的声音竟然是女儿无情的讽刺,让我怎么对得起她?亲友们一边哭一边劝解着我,和妈妈长得最象的三姨更是把我搂在怀里。

    守灵的夜啊又冷又长,三姨为我拿来被子围在身上。被子在今天的忙乱中刮开了一道口子,三姨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用针线默默地缝着……当她缝好了,把线头放在嘴里轻轻一咬就断开了线。我看着她熟悉的动作,“三姨,你真象我妈,她咬线头就这么利索。”三姨惨然一笑,“这个小动作还是***教我的呢,她做活儿可灵巧了……”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念头从模糊渐至清晰,突然出现在我脑中!顾不得是半夜,我双腿发软的跑到邻居家门口,疯狂的敲开门,径直奔到他家电话机旁边,哆嗦着拨通了生物老师家的电话,“老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课堂上讲过,狂犬病不光通过破损的皮肤,如果人口接触了疯狗唾液也可能传播?”当听到那个肯定答案时,电话从我手中滑落,我一头栽倒在地上……

    听了我的话,第二天三姨要求了检验,我的妈妈,果然是因为狂犬病去世的!三姨哭着说,“怪不得她怕水怕光啊!可她从来没有被狗咬过,又怎么会……”我脸色惨白,默默走到衣柜前面疯狂翻找起来。亲友们都吓坏了,以为我受了刺激上来拉我。我挣扎着,什么也不管只是翻啊,找啊,终于被我找到那条体形裤——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上面,是妈妈整整齐齐缝好的针脚!

    如果当时我不那么任性,如果当时我再体谅一点妈妈,那么她就不会给我缝这条裤子,也不会因咬线头而感染病毒,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我的万千悔恨只能化成一句痛彻肺腑的——“妈妈!

第263个、你咋这么不懂事

  深秋,荒野,一个泪流满面的中年男人,朝一座新坟,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儿啊!男人说,我来看看你,我只是来看看你,过一会儿就走。要赶火车,回去晚了,矿上要扣钱的。
  我知道你想念书,可我去哪儿弄2000块钱?就算把我的血抽干,再把骨头砸了,只要能卖出你念书的钱,我就去抽,就去砸。
  好在咱这里有煤啊。有煤,就得有人挖煤。挖煤,一年就能挣好几千呢。你三伯挖煤,不是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吗?他能挖,我为什么不能挖?我有类风湿?怕什么!你三伯不是还有哮喘吗?
  儿啊!男人说,所以我去挖煤了。走的时候,我不让你娘告诉你我是去挖煤。我不是怕你难受,其实你那时候已经不念书了。我跟学校的老师说,名额先给你留着,等我挣了钱,缴了学费,你再回去。我去挖煤,我不告诉你,真的不是怕你难受,我是怕你也去挖煤啊!
  其实挖煤也挺好的,吃的菜里有大片儿的白肉,馒头也挺大的。有塌方?对,小煤矿都有塌方。没塌方,怎么能轮到我们去挖煤?
  你见过塌方吗?我正挖着,正挖着,天就塌下来了。到处都是石头,就像下冰雹,专拣人砸啊。你三伯喊,塌方!
  我瞅一眼,他就被埋起来了。我慌了,向外跑。跑不出去,洞口早堵死了。牛娃喊我,向后跑啊!他也被埋住了。
  牛娃你认识吧?他比你大6岁,小时候,偷过咱家的玉米。
  那次塌方,死了5个人。你三伯,牛娃……全死了。我命大啊!我晕过去8个钟头……阎王爷知道你需要钱读书,他放我回来了。
  儿啊!男人说,我挣的钱,你念书,一年够了。可是我回来,怎么你就不在家呢?
  你娘告诉我,我走后没几天,你也走了。我知道你想念书,可是儿啊,钱我来挣,我是爹啊!你怎么也跑出去挖煤呢?你才16岁,你告诉人家你19岁,其实你说你16岁,他们也要你,挖煤很缺人的。可那是人干的活儿吗?
  儿啊!男人说,挖煤有大馒头吃,有肉片儿吃,可是有塌方啊!你见过塌方吗?你见过?天塌下来了啊!到处都是石头啊!你跟你娘说,遇到塌方,你能跑出去。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儿啊!男人说,我来看看你。我只是来看看你,现在我得走了……再晚,就赶不上火车……矿上要扣钱的……我还得去挖煤……你弟弟,他也要念书的啊。
  深秋,荒野,一个泪流满面的中年男人,朝一座新坟,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儿啊!男人说……

第264个、你的寂寞我的心痛在一起

  荷城那条衣裳街上,出过几位杰出人物,摆过服装摊的刘思劲就是其中一位。如今他去琼岛闯荡,已有三年没回家了。刘母思儿心切,频频央人代笔修书要儿子回家看看。
  
  这天,刘思劲终于抽空回到老家。刘母看到年过三十、略呈富态的儿子,喜极泪涌,抱着儿子的肩头,说:“孩子,你把家忘了吗?把妈也忘了吗?”
  
  刘思劲的眼睛也潮湿了,连忙说:“妈,看您说的,我怎么能忘了家,怎么能忘了妈呢?”随即把送给母亲的礼物呈上——一只精致的鸟笼,里面养着一只绿鹦鹉。此鸟头部圆,嘴呈钩状,羽毛十分漂亮,像披了一身翡翠。这只绿鹦鹉买来已有数月,刘思劲带在身边悉心调教过了。
  
  刘母听儿子说买这只鸟花了9000元,便嗔怪儿子不懂得珍惜钱财。“你呀,赚钱不容易,这么大的破费,就不妥当了。”刘母又爱又愠地唠叨个没完。
  
  刘思劲实话实说:“妈,我是这样想的,我正在创办一家公司,很忙,不能抽出太多的时间来看望您,就让这只绿鹦鹉代表孩儿陪陪您老,您可以随时和它拉呱儿拉呱儿啊。”
  
  刘母说:“它怎么陪我,它能代替你吗?你爸去世得早,我都快七十了……”
  
  儿子一时语塞,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抚慰母亲,就调教鹦鹉说话。绿鹦鹉模仿着刘思劲的腔调说:“妈妈,您好。妈妈,您好。我是刘思劲,我是刘思劲。”刘母闻声,开心地笑起来:“这绿鹦鹉真乖。”
  
  在家住了一阵,刘思劲就踏上了归程。
  
  刘母又形单影只,好在有绿鹦鹉相伴。清晨,她给鹦鹉喂食,它就说:“妈妈,您早,我是刘思劲。”中午,她给它喂食,它就说:“妈妈,您好,我是刘思劲。”傍晚,她给它喂食,它就说:“妈妈,您辛苦了,歇歇吧……”刘母甚感欣慰,寂寞的日子里就像有儿子在身边一样。她对它宠爱有加,给它洗羽毛,又怕它凉了,又怕它热了。闲时,也带它到公园逛逛,让它呼吸新鲜空气,见见它的同类们。
  
  这样过了一年,刘母在一个清晨溘然病逝。刘思劲千里迢迢赶回家见到的只是慈母的骨灰盒,而他买给慈母的绿鹦鹉也不知去向,空留一只鸟笼挂在阳台上晃荡。
  
  刘思劲决定在老宅多住几天,缅怀慈母养育的恩情,聊补自己未能给母亲送终的歉疚。
  
  刘思劲在老宅的小居室就寝。床前的五斗柜上摆着慈母的遗像,在望着儿子微笑。刘思劲解衣上床,连日来旅途的劳顿,使得他的眼睑下垂,睡意袭来,便渐渐进入梦乡。在梦中,他见到慈祥的老母在灯下为他缝补西服上掉落的一颗纽扣,他欣喜万分地走近慈母,慈母却转瞬不见了,耳际却有慈母的声音萦绕:“孩儿,妈妈好想你。”他一激灵,惊醒过来,耳畔又传来一声问候:“孩子,你好啊。”他打开灯,四下里张望,不见有什么人影,他以为是自己思母心切而产生的幻觉。
  
  他又睡着了,又有了梦。梦中,他再次见到慈母的笑影,他刚要走近,慈母又转瞬消失,他再次惊醒过来。又有声音传来:“孩子,妈妈好想你。”他披衣下床在屋里踱步,踱至客厅,那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孩子,你好啊。”声音是从阳台那边发出的。他的心紧缩起来,悄悄走去。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见阳台上栖着一只鸟——绿鹦鹉。绿鹦鹉又张嘴说话:“孩子,妈妈好想你。”
  
  刘思劲的眼睛湿了。那鹦鹉并不怯人,它明显消瘦了,羽毛也很乱。它又叫道:“孩子,你要常回家看看,妈妈好想你……”
  
  刘思劲泪水滂沱。事后,他了解到,慈母在临终前,把绿鹦鹉放了生,不料这只通灵性的绿鹦鹉夜夜飞返刘宅,转达刘母生前对儿子的思念。

第265个、我的母亲比我现在更加寂寞

  在这个城市里,我做着一份普通的办公室文员的工作。上着朝九晚五的班,写着一些千篇一律的公式化文字。工作完成后,我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的城市,大口大口地抽烟,寂寞地吐着烟圈。窗外的车水马龙,叫声嚷嚷引不起我的半点兴趣。
  妻子远在异地工作,母亲从乡下来给我操持家务。
  来的那天,母亲气喘吁吁地给我背来了一大袋西红柿。我说,大老远来,带这东西来干什么,菜市场上多的是。母亲便僵住了,迟疑地说,我也不知道带什么,小时候你喜欢吃西红柿,我就带了这东西。我不再说什么,母亲默默地进厨房做饭。我坐在电脑前,抽着烟,看一些或大或小的新闻,听一些或老或旧的歌曲,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饭做好,母亲和我默默地吃饭,吃完母亲收拾碗筷,我挟起包上班。临走时,我对母亲说,你在家看电视,中央11台是戏曲频道,我走了。母亲没有应声,不知道听见没有,只听到厨房里的水哗哗地寂寞地流淌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抄袭着一天,了无生气。
  那天,我上班时走到楼下,偶然回头看了看自家的阳台,突然看见一个人正在阳台上勾着头朝下张望,花白的头发,瘦削的身体,是母亲!我怔在原地。母亲眼睛不好,好半天才看到我,笨拙地冲我招了招手。我大声说,妈,你进去,阳台上风大。母亲说,你上班去,不要管我,我看着你走。我转过身,大步朝前走,走远了,回头再看,七楼的阳台上,黑黑小小的一个身影还立在那儿,我的泪一瞬间涌满了眼眶。
  这才突然想到,我上班的时候,母亲一个人在家干什么,邻居无一例外的是铁门紧闭;楼层又高,母亲上下一回都要休息半天。可能就是看看中央11台的戏曲频道了,而那上面的戏曲,母亲又有几出能看得懂呢。恐怕只有每天我回家的时候才好一点,而我又是那样的沉默寡言。于是,母亲最大的消遣就是目送自己的儿子上班了。事实上,母亲比我寂寞千倍万倍,只是她都默默地藏在心底。而自己呢,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寂寞忧郁之中,还能顾及到谁呢。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心酸,对着那黑黑小小的身影默默地说:妈,回家了,我和您拉拉家常,谈一谈小时候我最爱吃的西红柿。

第266个、父亲的梦

  家里买回第一台收音机,应该是1981年。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三年级。记得那是一个中午,放学回家,听得家里有异样的声音,在空空的屋子里回荡。我赶紧跑进屋,爸爸正趴在一台收音机旁调台呢。那是个四方四正的家伙,摆在炕上,显得格外大。我问父亲,这是什么。父亲头也没抬,说,收音机。然后,继续调他的台。
  这是我们村买回的第一台收音机。
  父亲是个木匠。经常到邻村去给别人盖房或者打家具,因此挣了些钱。印象中,一天工钱是2元,还要给一盒蓝钻石烟或者官厅烟。父亲是村里的能耐人,事事好为人先。他买回这台收音机后,左邻右舍都跑来看、跑来听,然后,发出啧啧的赞美声。然后,父亲呵呵呵地笑,母亲也呵呵呵地笑。我呢,把收音机端正地抱在怀中,不让别人摸一下。
  我惊异于这么一个小盒子,竟然会说话,会唱戏唱歌。我常常朝那块小小的玻璃面板后边看,在我看来,那后边一定藏着神通广大的人,趁我们看不见他们的时候,悄悄发出声来。倘若有别人家的孩子来,我便煞有介事地一指那块玻璃面板,向这些小玩伴解释,说,有小人们在里边藏着呢,他们一会儿唱,一会儿说。
  这个收音机让家里很是风光荣耀了一阵子。
  整个上个世纪80年代,我们家的日子都是村里过得较好的。这一来得益于父亲干木匠活挣来的钱,二来得益于一家人的省吃俭用。还记得,那时候的晚上,常常有村里的人来我家坐,一聊聊半个晚上。最后,讪讪地说,大叔,家里有闲钱没有,我想借些。父母总是爽快地说,有。然后,利落地借给别人。
  我上高中之后,家里渐渐吃紧了。1991年的时候,父亲得了病,家里失去了最主要的劳力,所有的活,都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那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都有了黑白电视机,然而我们家没有。每到寒暑假,我想看电视,就得去邻居家看。每当看到人家靠着自家的被窝垛,悠闲自在地看电视的时候,心里想,家里如果有一台电视机该多好啊。
  然而,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从村里的医生,一直看到几家大医院。家里所有的积蓄花完了,而且还借了不少外债。在这样的窘境下,买一台几百块钱的电视机,已经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那时候,正流行演电视剧《封神榜》,父亲很爱看。每到晚上,父亲都要上一个小坡,到隔壁家看完两集。后来,父亲已经没有上坡的力气,不能去看了,就问母亲,《封神榜》演到哪一集了。母亲不爱看电视,说,我也不知道。接着,父亲就会长长的“唉”一声。
  这一声长叹,隔着十几年的时光,依然顽强地留在母亲的心里,挥之不去。
  母亲说,那时候,要是能有一个电视机就好了。你父亲每天看看电视,或许能够减少一些他的病痛。可是,家里哪里有这个钱啊!
  接着,母亲也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1992年,父亲走了。临终,他没有提电视机的事情。然而,在他要强的心里,这应该是他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也是他心里不能回避的无奈和疼痛。因为,那一年,村里几乎家家都有电视机了,从坡上看过去,高高的天线杆子,像密密麻麻的小树林,紧靠在别人家的屋檐边,一副幸福的模样。而我家,光秃秃,在落寞中,显出一种悲怆与凄凉。
  父亲在病重期间,留下了好多债。还是还账要紧,母亲总是这样说。后来,每每家里边能收入一些钱,母亲就全部还给债主了。日子,紧巴巴地一天天向前熬着。后来,人们开始淘汰黑白电视机,好多人家都换上了彩电,然而我家,依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这样,在寂静和苍凉中,一直苦熬了好几年。
  大学毕业后,我挣了钱,家境一天天地好转起来。等我们有了积蓄之后,买的第一样家用电器,就是一台彩色电视机。是一台21英寸的牡丹牌电视机,当时整整花去了2700多元钱。当我把电视机买回家,看着电视中花花绿绿的人穿梭出现的时候,那一刻,我哽咽不已。
  为了等到这一刻,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仿佛漫长的,过了好几个世纪。这一段岁月留下来的,全是品咂不尽的苦痛和哀伤。还能说什么呢,亲人已逝,即便是这样幸福的时刻,也混杂着难以排遣的酸楚和伤感。
  再后来,买了房子,家里的电器慢慢也多了起来,但是最多的还是电视。先是在每个卧室都买了小款的电视,后来把那款旧的牡丹给了别人,客厅里换成了29寸的,再后来,干脆买了大大的液晶电视挂在墙上,出来进去,几间屋子里,全是电视的声音。
  父亲是个勤劳俭朴的人,他曾经有过人生的辉煌,也遭受了人生的不幸。他已经长眠于生他养他的地下了,我现在能够告慰他的,或许,就是越来越好的生活了。是的,如果他能活到现在,那该多好啊,他不仅会实现那个简单的梦,也许,还能得到许多想象不到的满足,以及幸福和安康。

第267个、不想让你们留念想

  在儿女眼里,她是天下最温柔最慈爱的母亲。但是,她在得知自己的病无法医治后,脾气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不是指责这个,就是责骂那个。大女儿给她捶背,她不是嫌轻了就是嫌重了;二女儿还要照顾瘫痪的婆婆,医院婆家两头跑,辛苦不已,她却破口大骂,说二女儿只要婆婆不要亲娘了;三儿子服侍她时打了个盹,她哭着大骂他没有孝心,白养了他;一向最疼惜的小女儿来看她,也被她轰走:“滚远些,不要让我看到你,你这个只要工作不要娘的白眼狼!”
  没过多久她就离开了人世,丈夫号啕大哭,几个儿女却没有流一滴泪,他们的心已经让母亲折磨得麻木了。
  料理完后事,她丈夫对儿女们说:“你们不要恨妈妈,她是故意这样对你们的,她怕她走了后你们太想她,她不想让你们留念想!”
  刹那间,几个儿女全都泪如雨下!

第268个、石头里的春暖花开

  石头里的春暖花开
  
  作者/ 葛闪
  
  只因为,他后背上的那一袋石头并不冰冷坚硬,而是因为一份爱,时时春暖花开!
  
  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家,二十余里崎岖难行的山路,洛宁的背上总是负重着一袋石头,艰难地行走着。
  
  洛宁11 岁,身形孱弱,沉默寡言。他是我到云南支教以来,见过的最不合群的学生。但洛宁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级前列。
  
  几个月前,洛宁上学时,背上除了书包,还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上课时,洛宁就把口袋放在课桌下面。下课时,洛宁又把口袋背上,在操场上转圈。班上的学生很纳闷,都想揭开谜底。
  
  也有同学去摸过,硬邦邦的,感觉像是石头。洛宁总不会把石头整天背着吧。可不管老师和同学怎么问,洛宁总是不发言语。有同学曾经试过打开口袋,但平时很老实的洛宁,就会像是一头发怒了的小狮子,让大家不得不罢手。
  
  又过了一段时间,时值严寒,洛宁的口袋也变大了,里面的东西也装得更多了。同学们更加好奇了,那天,口袋被好几个同学强行打开了,里面滚落出一块又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同学们都惊呆在原地。
  
  体弱无力的洛宁,是想通过背石头来锻炼自己的身体吧。几个孩子回过神来,哈哈嘲笑起洛宁。暴怒了的洛宁扑上去,和他们厮打在一起。
  
  办公室里,我不忍心训斥洛宁。这个瘦弱的孩子,很是让人心疼。6岁那年,洛宁的父亲患病离世,母亲一人撑起了这个家。然而去年,洛宁的母亲遭遇车祸―――瘫痪了。
  
  几天后,趁洛宁还在上课,我专程去了他家里。躺在床上的洛宁母亲很虚弱,见我来了,慌忙要起身,我连忙扶住了她。
  
  说了一些洛宁的近况后,我向她提及洛宁背石头上学的奇怪之举,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原来,自从她瘫痪后,洛宁除了在学校,其余时间都在家中服侍母亲。他不再跟小伙伴玩,因为他要砍柴、烧水、做饭、洗衣服、喂猪……
  
  一天,母亲因为渴急了,把手伸向离床头不远的热水瓶,结果烫伤了自己。洛宁放学回家,看到被烫伤的母亲,大惊失色。他怕自己不在家时,母亲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洛宁当即决定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要背着母亲上学。
  
  但是,母亲的体重有八十六斤,11岁的他怎么背得动。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方法,起初,背着少量的石头上学,随着对重量的适应,再不断的添加石头。直到他能适应超过八十六斤的重量为止。
  
  回来的山路上,我任由泪水肆意奔流。我仿佛看到这样一幕画面:崎岖的山路上,衣衫单薄的洛宁,背着一袋硬梆梆的石头在艰难地行走。顶着风雪,洛宁不怕刺痛;踏着山路,洛宁不畏路难。
  
  只因为,他后背上的那一袋石头并不冰冷坚硬,而是因为一份爱,时时春暖花开!

第269个、忘记吧,你深爱的人

   春至夏,秋至冬,又待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夜凉如水,月淡如莲,五年的时间,如今想起,如同瞬间。自你离去,思念就像无边的黑夜将我缠绕,我用酒精麻醉自己的回忆,却麻醉不了痛苦的泪滴。最爱的人,你在天堂还好吗?

     人的一生往往会错过许多,无论是存心还是故意,有些错过永远无法再挽回。也许是我的偏见,我固执的认为凡是永恒的爱都是凄婉感伤的,总以为自己还年轻,值得回忆的事情还会在以后的人生里。所以我一遍又一遍的伤害最爱自己的人,从不曾珍惜你给我的那份真切的爱,而当这份爱成为绝唱离我远去时,我才开始刻骨铭心的记忆。醉生梦死,等我清醒,而我们却已经天地两离!你离开我整整五年了,我用了一千八百个日日夜夜来学习遗忘,却怎样也忘不了你当初离去时的心伤。

     一直把爱情想的太过完美,所以害怕直面这份残缺和破碎。自你走后,多少个夜晚枕着刻骨铭心的思念入眠?多少次辛酸的泪水独自擦干?我想过离开,想过放弃,甚至想过随你而去,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不知道自己的心该放哪里,一起走到这里,却再也无法在一起。那些我们曾手牵着手走过的路,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熟悉的一草一木,时时掀起我心痉挛的疼痛。过往的点点滴滴,那麽清晰,恍然如昨日,我曾那麽接近幸福,可如今那麽厚实的幸福都已经慢慢变薄。

      更深露重,静坐窗前,月光凄凄,泪水涟涟,饮一杯相思,换一场宿醉,终于感悟:即使爱与恨不能终结,相爱再也无法相伴,在生命中最美的时刻遇见了你,已是我前世修了几千年的福。完美的爱情往往不能终其一生,走过也就应该珍重!生命注定就是一场苦旅,幸福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当你远远看去,它张扬着诱惑和美丽;当你想要走进时,它却已经随风而逝。遇见你是我夜空中突然划过的光亮,像流星一般瞬间灿烂;像烟火美丽却是稍纵即逝,我的生命注定无法承受这种脆弱和无奈。你不是我的过去,但你是我的现在更是我的未来,你将永远铭刻在我内心最深处,生生世世不得解脱!我不想过那座奈何桥,也不会喝那碗孟婆汤,有你的那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美的时光。于是我不再感伤,不再想要遗忘,这个夜晚我想了许多,尘世已经太过污浊,相爱未必就能相守,万丈红尘之中原就没有天长地久,轮回转世,尘缘已定,在尘世之外,有你爱我就已足够!爱过,夫复何求!晚安,我的爱!
    春至夏,秋至冬,又待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夜凉如水,月淡如莲,五年的时间,如今想起,如同瞬间。自你离去,思念就像无边的黑夜将我缠绕,我用酒精麻醉自己的回忆,却麻醉不了痛苦的泪滴。最爱的人,你在天堂还好吗?

     人的一生往往会错过许多,无论是存心还是故意,有些错过永远无法再挽回。也许是我的偏见,我固执的认为凡是永恒的爱都是凄婉感伤的,总以为自己还年轻,值得回忆的事情还会在以后的人生里。所以我一遍又一遍的伤害最爱自己的人,从不曾珍惜你给我的那份真切的爱,而当这份爱成为绝唱离我远去时,我才开始刻骨铭心的记忆。醉生梦死,等我清醒,而我们却已经天地两离!你离开我整整五年了,我用了一千八百个日日夜夜来学习遗忘,却怎样也忘不了你当初离去时的心伤。

     一直把爱情想的太过完美,所以害怕直面这份残缺和破碎。自你走后,多少个夜晚枕着刻骨铭心的思念入眠?多少次辛酸的泪水独自擦干?我想过离开,想过放弃,甚至想过随你而去,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不知道自己的心该放哪里,一起走到这里,却再也无法在一起。那些我们曾手牵着手走过的路,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熟悉的一草一木,时时掀起我心痉挛的疼痛。过往的点点滴滴,那麽清晰,恍然如昨日,我曾那麽接近幸福,可如今那麽厚实的幸福都已经慢慢变薄。

      更深露重,静坐窗前,月光凄凄,泪水涟涟,饮一杯相思,换一场宿醉,终于感悟:即使爱与恨不能终结,相爱再也无法相伴,在生命中最美的时刻遇见了你,已是我前世修了几千年的福。完美的爱情往往不能终其一生,走过也就应该珍重!生命注定就是一场苦旅,幸福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当你远远看去,它张扬着诱惑和美丽;当你想要走进时,它却已经随风而逝。遇见你是我夜空中突然划过的光亮,像流星一般瞬间灿烂;像烟火美丽却是稍纵即逝,我的生命注定无法承受这种脆弱和无奈。你不是我的过去,但你是我的现在更是我的未来,你将永远铭刻在我内心最深处,生生世世不得解脱!我不想过那座奈何桥,也不会喝那碗孟婆汤,有你的那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美的时光。于是我不再感伤,不再想要遗忘,这个夜晚我想了许多,尘世已经太过污浊,相爱未必就能相守,万丈红尘之中原就没有天长地久,轮回转世,尘缘已定,在尘世之外,有你爱我就已足够!爱过,夫复何求!晚安,我的爱!

第270个、父亲的车

  父亲是位爱车之人。我是怎么知道的?源于儿时的一次“冒险”。

  那年,我五六岁,一天下午,正在家属院和小伙伴们撒欢儿,父亲突然出现了。我正诧异着,他神秘兮兮地把我叫过去。

  一走出家属院,我便惊叫起来,在我面前立着一个神气活现的“大家伙”——一辆黑色两轮摩托车。在30多年前,这可是稀罕物。父亲笑着,悄悄对我说:“爸带你骑两圈儿,怎么样?”

  “好耶!”兴高采烈的我,被父亲抱上了车。只见他熟练地发动,踩踏板,随着一阵“嘟嘟”的轰鸣,我“风驰电掣”起来。父亲带着我,在家属院门口那条四五百米的小路上,来回骑了两圈,之后便急忙抱我下来,一溜烟去还车了。车是单位的,被他好说歹说借出来的。

  记忆中,父亲骑得最多的是自行车,是一辆28英寸带横杠的男式自行车。其实,那车也挺拉风的。父亲骑着它做了很多事:给家里换煤气罐,帮外婆买面、买米,周末载一家三口上公园,楼里谁家需要搭把手……最重要的用途,当然是每天接送我上学。

  我上初中不久,父亲的自行车被偷了,父亲便没有再买。不过,没过多久,父亲有了另一辆车:三轮大板车。这种车如今不多见了,需要稍微描述一下:车分前后两部分,前面是铁条焊接、木板搭成的车斗,长约1.5米,宽约1.2米,可载人,可载物;后面有半辆自行车焊接在车把上,作为动力。这种车特别沉,不好操作,就算一个年轻汉子,骑不了多久,也会满身大汗。

  而中年父亲开始蹬着它载客了。做了快20年国企职工,他和母亲双双下岗,以此谋生。现在看来,用这种三轮车载人,很不安全,但当时它在我的家乡相当流行。起步价1元;城区小,花2元就能跑遍。父亲就这样一单、一单地接,1元、1元地赚,每天一身臭汗。生意好时,一天能赚十几元。父亲原本肤色白皙,就是在那个时候晒黑的,再也没有白回来。

  后来,父亲三轮车的作用从拉人变成载物。他和母亲做起了小买卖,靠做小买卖的收入,供我读完初中、高中,上了大学。我上大学那几年,也是我家乡变化最快的几年:河两岸幢幢高楼平地起;街面上夏利出租车换下了三轮车……父亲也终于又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

  我研究生毕业来到上海,工作几年后,买了一套二手的小户型,生活安定下来。父亲和母亲退休后,相继过来同住。父亲快到65岁的时候,又喜滋滋地筹划起来。一天,他悄悄同我商量:“我想买辆新车,买菜用。”“好啊!”“买电瓶车?”“当然好!”在我的力主下,我们在车行选了最好的一辆电瓶车,从外观上看,像极了摩托车。

  取车那天,父亲开心极了,硬是拉我下楼,载我在小区里“兜风”。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襟,车上的他依然衣袂飘飘、神采飞扬;只不过,跟30年前相比,青丝已换作白发。

第271个、墓地的选择

  巴尔的摩西北的贝思·埃尔纪念墓园看上去很庄重,管理也不错,没有那些在大小和花饰上进行攀比的墓碑,每座墓都用黄铜薄片做标志。
  那是二月一个凄风苦雨的日子,我和老爸按计划去挑选全家的墓地。芙兰坚持要跟我们一块去。来到结冰的墓地时,我们遇上了纪念墓园管委会的一位志愿工作者。他很不耐烦地说,天冷得要命。想赶快把事情办完,好回家。
  匆匆看了看墓地的方位图后,我和老爸都说:“随便哪里都行啊。”
  “慢着!”芙兰说,“我要埋在一棵树下。”
  那位志愿者嘟嘟哝哝地圈定了四块地——其中一块在一棵树下。等到这一切都安排好,芙兰又说:“我还要靠在路边,就是环绕墓园里面的那条路。”
  这要求惹恼了那志愿者,他开始提出抗议,但没等他说完,芙兰就说:“一定要靠路边,要不然我们就走!”
  我们开车回家时,大家都长了见识,明白荚兰有一天想躺在一棵树下,还要靠在路边。我老爸笑着问:“芙兰,你为什么坚持一定要挨着马路边,而且还要在树下?在不在树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爸,是这样的,”她说,“我注意到就在墓园外,有家邓肯油饼店,我儿子可以在那里停车吃油煎圈饼,再喝杯咖啡。等他们来给我上坟时,可以把车停在树阴下。吃吃油煎圈饼,喝喝咖啡,多快活啊!”

第272个、孩子,你那边有雨

  一天夜里,就要熄灯睡觉时,我突然有些想家,想念千里之外年迈的父母。我拨通了那串解密思念的数码,接电话的是父亲,他着实为我的深夜来电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儿?我赶紧说没事,刚才突然想家,想说说话。说什么话,深更半夜的,***睡着了。威呢?是不是也睡了?父亲肯定还是怪我的来电不合时宜,但言语中掩饰不住意外的惊喜。?
  其实我的妻威也甜甜的地睡了,我和父亲怕惊动各自的妻子,像两个淘气的小孩,小声小气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父亲说家里很好,他和母亲身体都很好,要我别惦记这边,好好照顾威,好好的工作。我说我俩也很好,都比刚结婚是胖了,过几天我们还打算照张相寄回去。最后我说,时间不早了,爸你撂了电话,睡觉吧。父亲停顿了一会儿,我猜是抬头望了一望那座老钟。是不早了,你也歇吧,对了,你明天上班带上伞,你那边有雨。你怎么知道呢?偶然从电视上看的,说你那边有雨。?
  放下电话,我怎么也无法睡着。千里之外,父亲却时刻关注着我这边的阴晴冷暖。记得我上大学临行前,母亲放心不下,又是棉衣又是药物地往包里给我塞。父亲说,不用挂念他,他不是孩子了。说归说,我走以后,父亲却每天都要到车站转上一圈。结婚后,我和妻子住在一间平房里,有一天卧室钻进了很多煤烟,妻子反应强烈,住进了医院。父亲得知后没几天,居然一个人拄着手杖背着包,坐了一天一宿的火车来了。我接过包感觉很重,打开一看,竟装满了斧头、瓦刀、泥板子之类的工具。父亲说,我来给你们拾掇拾掇暖气和炉子,总冒烟哪儿能行。?
  年届七旬、胃被切除四分之三的父亲可能一路也没舍得吃一片面包,坐下来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面条。妻在厨房看着那堆粗糙的维修工具禁不住落泪。我安慰妻说,老爷子一辈子了,就这样。去打个电话告诉家里,爸平安到了。?
  与父亲深夜通话的第二天,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眼乌云密布,果真下起了雨。全单位只有我一个人带伞,大家感到非常惊奇。我站在窗前,窗外大雨如柱,我不知道父亲那边下雨还是天晴,但我知道,他一定站在老屋窗前翘首望着我这边。父亲老了,不能再为儿子撑起一片天空,但千山之远,万水之隔,父亲仍能为我和妻送来一把温暖的伞,在这个宽厚如昔日父亲臂膀的伞下,我们每一个日子都晴空万里,灿烂如花。?

第273个、其实他们是相爱的

   我的母亲,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中国农村妇女,如广大的母亲一样,为了子女,为了这个家,默默无闻的操劳着,奉献着。她,一无光鲜的外表,二无华丽的言语。她,更不知,她所做的,所付出的,其实是那么的多。多到我们无法报答,多到她的发——白了!背——也不再挺直!就连步伐,也在不要知不觉中蹒跚。多到父亲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感激和愧疚!

   是的,只有感激,只有愧疚!没有别的了,也没有爱情。因为,他们之间,开始的时候是没有爱情的,有的,只是现实。
 
   父亲,我的父亲。其实是一个蛮好的人。蛮好的外貌,蛮好的修养,蛮好的文化层次。却惟独没能有个蛮好的命运。因为,他最终没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实,现实,残忍 的现实,让他只能现实的和我母亲走在了一起。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何尝,母亲也不是输给了现实了呢?毕竟,她如父亲一样,在她的心中,也是有着喜欢的人的,也是有她如花的梦想的。可是,她剩下的也惟有现实了!

   现实!现实是残忍的,但终需面对。生活是要过的,无论那生活中有没有所谓的爱情。柴,米,油,盐,酱,醋,已经占满了母亲的时间,家里该有的一切,他们都有了,却是机械般的过着这机械的日子。索然无味,平淡的,一成不变的过着。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没有送给母亲任何一样东西,哪怕是小小的一条发绳,薄薄的一条丝巾,没有,没有,都没有!!也许,他认为在没有爱情的感情里,也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感激,所谓的回报的!虽然,母亲付出的是那么的多。对于他,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母亲是现实中的现实,他讨厌,却又无法改变的现实。

   父亲,也不陪母亲散步,因为,他没那份闲适,更没那份心。他,不陪母亲旅游,不陪母亲聊天,不陪母亲走亲访友,不陪母亲外出交际。他,甚至没有好好的陪母亲逛过一次街。他认为,只要和我母亲走再了一起,对他,或许就是一种对命运和现实的屈服。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这是现实。可是呵,他却不知道,其实,他们也都是生活在现实中的。

   怨恨?烦恼?失望?......或者无谓?母亲的态度我无从了解。因她对这个家,对父亲是那么的尽心尽力,无一丝一毫的怠慢和疏忽。家里该有的都一样没少。煮饭,洗衣,扫地,操持家务,她,很忙,很忙!父亲病了,端茶倒水,喂药,她——很细心!可却从她那端水发抖的手知道。她,很着急,很担心,仿佛多了点什么?!我心酸的发现,其实,风风雨雨,几十年的生活,即使是再平淡,毕竟也是夫妻,也会有感情的 ,即使那是平淡中最平淡的感情。手抖了,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抖了吧??我知道,母亲在现实中有了现实的感情,对父亲!

   可是,这不是很可悲吗?我的父亲,虽不冷酷,但却不知他有没有情?他对母亲一如的平淡。在我的眼里,他们就如人海中大多数人一样,没有感情,没有目的的共组了一个所谓的家庭,然后是没有激情,没有味道的过日子,一日,两日......直至死亡。

   多么的可悲,多么的愚蠢!也是多么的残忍,冷酷!对母亲,我心存感谢。感谢她的付出,感谢她的善良,淳朴。可是,也一样的心疼。疼惜她的感情。作为女人,没能我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可悲。可是,对一个本来不喜欢的人产生感情,那人不知情,也可能是知道了也无任何的回报,那么是可怜!每每看到母亲,心,就忍不住紧紧的缩促起来,生疼,生疼。

   也许,就连老天也是欺善怕恶的吧?对于母亲,这么一个善良,淳朴,命运不好的女人,它,也恨下了手。母亲,在她做梦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命运会给她再下一次重击,她,得了肺癌。

   我,哭了。痛苦与哀伤布满了我的整个心灵。我无了思考,无恶劣理智。我憎恨老天的不公,我愤怒命运的多舛。对于父亲,我也是满眼的责备和怨愤。因为他,让我母亲悲惨的命运显得更加的悲惨。母亲没有倒下,我却先无了知觉。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也许,我更怕面对的是父亲看向母亲时,那依然淡然,无情的眼神。母亲,嘴角那泛着苦涩和无奈的微笑,总之,我晕了过去。

   谁?是谁?是谁在哭泣?是谁的哭泣声中有带有那么浓浓的苍凉和悲伤?悲伤中的压抑,让人的心,紧紧的促缩成一团。沉沉的,闷地透不过气来。仿佛全身溶缩到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里,想伸展开来,四周却是光滑而牢固的壁。延伸到哪里,就疼到哪里,疯狂的压抑,疼痛到想爆炸......渐渐的,无了声音,四周沉静得可怕。恐慌自己会在这样的安静中迷失,更加的怕我的母亲会象这样就无声息的走掉。心,一惊,身,一抖,我的双眼猛的睁开了。看看四周,白白的一片,白的墙,白的天花板,白的床,哦,我在医院里。母亲,我的母亲呢?慌忙的四处找寻,看到了,好象又没看到,那是幻觉吧?因为我,有点不相信我所看到的。

    母亲安静的躺在床上,旁边,坐着我的的父亲。他满眼的不舍,满眼的悲伤,双手颤抖的抚过母亲那经岁月洗礼的面容。手,是那么的轻,那么的轻。仿佛在触摸一件宝贵的水晶,一碰即碎。他的脸上,还有两道润湿的痕迹。刚才,难道是他在哭吗?他,也会那样的哭泣吗?对着我的母亲。

    只见父亲轻轻的把母亲露在外面的手移到被子里。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下母亲的前额。母亲醒着,也微笑着,带着点点的羞涩。父亲却哭了,说;“你放心,会好的!”最后,嘴巴颤颤的说了声:“对—不—起!”母亲的双眼,迅速的润红了.......

    一时间,我也泪水滂泊。我知道。现实中,我的父亲也变得现实了。其实,他们是相爱着的。

    希望就是力量,时间就是生命!在我的母亲身上,我真正的感受到了这两句话的含义!因为是早期,加上心情愉悦。希望的力量或者说,爱情的力量远远大于我所能想象和预料的。

    有人说,拥有了希望,就能拥有一切。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不过,我却知道,我的母亲,因为有了希望,于是,她再次拥有了生命,可贵的生命!重生的生命。

    生活依旧,日子如往。父亲和母亲之间,一样的平淡,一样的无奇,可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其中都是包含着许多不用言语的感情的。

    泪,轻滑过我的心田。载满了浓浓的感动和柔柔的欣慰。我会轻轻的告诉母亲————其实,她也是幸福的!

第274个、最严厉的惩罚

     克利夫·巴罗斯是比利·布雷汉姆牧师团的负责人。他讲述了自己教育子女的一个]故事。

     当时他的儿子鲍比和女儿贝蒂还很小,做了错事。克利夫警告说,如果下次再犯,就要处罚他们。第二天下班,克利夫发现一对儿女故伎重演,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克利夫很恼火,但看着孩子们可怜的样子又心软了,他不忍心处罚他们。

     克利夫对我说:“鲍比和贝蒂都很小。我把他们叫进房间,然后我解下自己的皮带,脱下衬衫,光着脊梁跪在床前,让他们每人用皮带抽我10下。

     “你想像不到他们哭得有多伤心,那是发自内心的、悔恨的眼泪。他们不想抽打自己的父亲,但我们有言在先,犯了错就要受惩罚。我告诉他们,处罚是不可避免的,但作为父亲我决定替他们承受。我坚持要他们用力打满20下。两个孩子边打我,边痛哭,比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时还难过。

     “从那以后,我甚至再没打过鲍比和贝蒂,因为他们知道我爱他们,但不会因此而忽视他们的错误。所以他们总是非常听话,不是怕被罚,而是出于对我的尊重和爱。” 

第275个、给孩子人生的忠告

  “小时候,在你的床前,我为你读过许多寓言童话,你如此着迷,沉浸在儿童的梦幻世界里。长期以来,我都不愿意打破你那绚烂的梦想,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在读一年级,永远保持一颗真诚的童心,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你已经长大,不可避免地踏入社会——你无法永远生活在我的荫庇下。我开始担心你那颗稚嫩的心如何穿过这个丛林般的世界。”
  一位著名的节目主持人说:做了父母,我不该两手空空迎接他的到来,但孩子那稚嫩的小手还举不起任何可以称为礼物的东西。那就让我将祝愿当成礼物,投人生命的信箱,来一个慢件邮递。当他长大的时候,再好奇地拆封吧。于是他为自己的孩子写下一封《生命的邮件》,那么,让我们来看看他都给孩子哪些有用的忠告。
  
  学会宽容
  
  如果所有的美德可以自选,孩子,你就先把宽容挑出来吧。
  也许平和与安静会很昂贵,不过,拥有宽容,你就可以奢侈地消费它们。宽容能松弛别人,也能抚慰自己。宽容会让你把爱放在首位,万不得已时才来动用恨的武器;宽容会使你随和,让你把一些人很看重的事情看得很轻;宽容还会使你不至于失眠,再多的不快,再激烈的冲突,都不会在宽容的心灵里过夜。于是,每个清晨,你都会在希望中醒来。
  一旦你拥有宽容的美德,你将一生收获笑容。
  
  不争第一
  
  人生不是竞技,不必把撞线当成最大的光荣。
  当了第一的人也许是脆弱的,尝尽了众人之上的滋味,如果不再是第一,感受的可能就是悲凉。
  站在第一位置上的人不一定是胜者,每一次第一总是一时的风光,赌不来一世的顺畅。争第一的人,眼睛总是盯着对手,为了得到第一,也许很多不善良的手段都会被派上用场。也许,每一个战役,你都赢了。但夜深人静,一个又一个伤口,会让自己触目惊心。何必把争来的第一当成生命的奖杯!我们每一个人,只不过是和自己赛跑的人,在那条长长的人生路上,追求更好强过追求最好。
  
  爱上音乐
  
  在我们的身边,什么都会背叛我们,可音乐不会。哪怕全世界所有的人都背过身去,音乐依然会和我窃窃私语。我曾问过一个哲人,为什么今天的人们还是需要一两百年前的音乐抚慰?哲人答,人性进化得很慢很慢。
  于是我知道:无论你向前走多远,那些久远的音符还是会和你的心灵很近。生命之路并不顺畅,坎坷和不快都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但爱上音乐,我便放心。
  在你成长的时代,信息的高速发展将使人们的头脑中独自冥想的空间越来越小。然而,走进音乐的世界里,你会在和音乐的对话中学会独立,学会用自己的感受去激活生命。
  每当想到,今日在我脑海里回旋的那些乐章也会在未来与你相伴,我就为此感到喜悦,为一种生命与心灵的接力感到喜悦。
  还有……
  其实还有,比如说,来点幽默、健康,有很多真正的朋友……但我想,生命之路自己走过,再多的祝愿都是耳后的叮咛,该有的终将会有,该失去的也终会失去。然而孩子,在父母的目光里,你的每一步都将是我们生命里最好的回忆。
  很久很久以后,也许你也会为你未来的孩子写下祝愿的话语,只是不知,是否和我今日写下的相似?
  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心灵路程,所以它和朝代的更替无关。孩子,当将来你拆开这封今日寄出的邮件时,我还是希望,你能感到喜悦并倾心接受。
  财富终有千金散尽的时候,而那些发自内心的关于人生、关于世界的睿智思想,却会永远伴随孩子的一生。这就是一个男人作为父亲时,能够给予孩子的最好的礼物。

第276个、母亲的年轮

  那是妈妈65岁生日。
  我从单位赶回老家时,已是下午。妈妈看见我,满面的皱纹里瞬间盛开了一朵又一朵菊花。一会儿,妈妈便端来了一碗荷包蛋,逼着我吃下去,这是老家待客的最高礼节。我就真的像客人一样坐在家里的藤椅上,慢慢地吃着,看着二老蹒跚着穿梭在厨房和堂屋之间。我蓦然发现,曾经挺拔的父亲,腰身已佝偻得像只龙虾;而本来就矮小的母亲,已萎缩成一根拐杖的高度。
  大约一个小时后,饭莱端上了桌。我拿出爸爸最爱喝的“开口笑”,你来我往地喝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瓶酒就见了底。爸爸有了几分醉意:“江儿,***过生日,你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有多高兴!”这时我才注意到坐在身边的妈妈,我们喝酒的时候,她就那样亲切地看着我们。
  “你不知道啊,江儿,前几年***过生日,都是一个人站在村口,望呀望呀,总想着能有一个孩子哪天能回来看看。可是……唉,我们也知道,单位里的事重要啊……”爸在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听着听着,我的泪不知怎地流了下来,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今晚给妈妈洗脚。
  小时候我洗脚,都是在妈妈温暖的手里完成的。记得在我招工进厂的前一天晚上,妈妈特意为我洗了一次脚。她边洗着我的脚边对我说:“儿啊,以后你的脚就要你自己洗了。到厂里要听领导的话,别耍牛脾气……”我忍着泪水应了一声“嗯”。第二天,我离开了家,离开了我的母亲。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虽说我也常常回家,但总没有想起要为母亲洗脚。然而今晚,这个念头太强烈了,以至于我想也没想就要脱去妈妈的袜子,她有些吃惊,可我终于还是把妈妈的袜子脱了。我惊呆了,妈妈的脚的确吓人,脚板到处都是厚厚硬硬的老皮,裂开了一道道的大口子,那里血液似乎已经不流通了,那些大嘴都向外翻着,泛着白,一点儿血都没有……
  我试探着去抚摩那些大口子,妈妈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妈妈的脚底有一道长长的划痕,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有一个晚上,我突然发病,妈妈背着我就往镇医院跑,哥哥在后面跟着。哥哥后来跟不上了,妈妈只好停下来等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低头一看,原来是被玻璃碴扎破了脚,血流了一地。妈妈这才知道掉了鞋子,哥哥跑回去好远才找到。不知道妈妈脚底的这道划痕是不是因为那个夜晚……
  树有年轮,是那树根的一道道圈;人也有年轮,是那额头的一道道纹。可对妈妈来说,脚,就是她的年轮啊!

第277个、父亲的眼泪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每当听到这首歌时,泪水便从我的双颊悄然滑落,流进那朴实的黄土地。 

    儿子眼中的父亲是最伟大的。我的父亲当过兵,军人的优秀品质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父亲是个坚强的人,生活状况,父亲承包了一口鱼塘,借钱买来了鱼苗,每天起早贪黑的给鱼苗积肥,巴望着它们快点长大,眼看着鱼儿一天天的长大,父亲便搬到鱼塘边的小篷里去住了,终日守在鱼塘边,守着全家人的希望。母亲也在家里盘算着用卖鱼的钱为家里添几样东西了,我们兄弟俩也守着父亲说的,等卖了鱼为我们买一套学习资料的承诺。 

    天有不测风云,当父亲把鱼塘里的鱼,全部病死的消息带回家,家里顿时死一般的沉寂,从 

    房里传来了母亲哭泣的声音:“全完了,这鱼苗可是借钱买的呀!”谁也不敢去劝母亲出来吃饭。半响,父亲来到了母亲的身旁笑着说:“没事、没事,这次是因为没洒鱼药,干什么都不可能一次就干成,就当这回是买了一个教训”。笑容却掩饰不了他那痛苦的神情。事后,我问父亲:“鱼苗死光了,全家人都哭了而您却没有?”父亲摸着我的头说:“男子汉,有什么好哭的?大不了从头再来!”直到现在,我还一直都在体会着父亲的这句话。 

    为了挽回经济损失,父亲更是泡在了鱼塘边,见他的机会更少了。当父亲又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透过那昏黄的灯光,看见父亲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难道就是我那才不满50岁的父亲吗?我不敢相信。一个男子汉的自尊心深深的刺激了我,我不能让父亲为了我们再去操劳了。当我把自己不想上学的想法告诉父亲,父亲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更混浊了,嘴里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我理解我的父亲,无奈之下,我打消了退学的念头。 

    一九九八年年底,我参军了,后来又顺利的考上了军校,家里的鱼塘也连续几年获得了丰收。第一学期的寒假,我用自己的津贴费为父亲买了一个刮胡刀,父亲把这个电动的刮胡刀捧在手中,端详了半天,静静的……不经意中,我发觉父亲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在与我的眼神相碰撞中,他可能是感觉到不好意思,用手揉了揉眼睛说:“风太大了,把沙子都吹到眼睛里了,小伙子,长大了,长大了。”我仿佛看到父亲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不少。 

    父亲是个坚强的人,那次流泪是他第一次流泪,他因为儿子送给了他一件几十块钱的礼物而激动得热泪盈眶,而我呢?却因为他曾经给我的一切感到极不满足,在父亲面前,我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渺小…… 

    几年过去了,年过半百的父亲还在为了生计奔波着,写信来还说到那个刮胡刀挺好用的。他的儿子虽然远在异乡,但却永远也忘不了那父亲的眼泪。  

第278个、友谊,拿女人说事

  女人间的友谊犹如溪水,温暖、甘甜;同样,女人间的友谊也如溪水一样,只要稍稍断流,就难以再找到“源头”……

  女人的友谊

  羽和菲

  空荡荡的房间里,忧伤的曲调如水、如空气般的荡漾开来,是“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这是羽和菲都很喜欢的曲子,富有韵律而又悲伤轻扬。

  羽是一个淳朴、甜美纯净的阳光女孩,她对生活充满热爱,她拥有水瓶座的博爱、理智、爽朗的特征。菲则是一个眼神淡漠的女孩,在她的右眼角下有一颗褐色的泪痣。她敏感、温和、爱幻想,在生活中充满罗曼蒂克情调。一个典型的双鱼座女孩。她们拥有一间共同的小屋,简洁而清爽。窗台上,阳光透过薄薄的白色纱帘,扶摸着大叶子的绿色植物。陈列架上各类书籍,CD,还有各种各样的玻璃杯、香水瓶和毛绒绒小熊。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清淡。墙上的《星空》神秘而悠远,她们欣赏凡高这位荷兰画家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喜欢他作品中,明亮的色调和强烈的色彩,还有那些南国的强烈阳光和在阳光照射下的市镇、田野、花朵、河流、农舍和教堂。

  友谊在羽和菲之间不再只是一个词,而是真真正正的两个心灵的互通,灵魂的共振。

  她们喜爱自由。

  在阳光灿烂如水,风中带有甜美植物清香的日子里,她们一同去买Prada的细带凉鞋,Versave的黑色吊带裙和Gucci的精巧皮包;一同去哈根达斯店,吃甜腻的冰淇淋。

  街上初夏阳光很温暖,像柔软的手扶摸在脸上。她们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在人群中,在种种诧异的眼光中,展现如花一般的笑颜。她们一同去电影院看《天使爱美丽》,她们喜爱埃米莉的善良、聪慧和对那个男人的羞涩,那种单纯的爱。

  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友谊也可以如此宽广,就像天空和大地。

  羽告诉菲,“女人需要自由,爱情也是如此,不要被爱情所束缚。”

  “人生就是与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相遇、相知的过程。生活即使是空洞,也仍要怀着希望继续。”菲淡淡地说。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的在闪烁,好象无奈的诉说。此时的小屋,被淡淡的、温暖的光线所笼罩,暧昧而寂静,空气中漂浮着HOGO的香水味道和Starbucks的浓郁咖啡香,让人恍然。
  菲穿着黑色的蕾丝胸衣,躺靠在沙发上,在她的左胸上有一个纹身,是一只幽蓝的蝴蝶。在她平淡的容颜下,有着永远不平淡的灵魂,有着双鱼女子内心深处的忧伤情绪和不安全感,这只蝴蝶,只是她对自己的证实。

  羽总是对旧事物不能释怀,在她的床头摆放着旧的照片,旧的CD和一只陪伴她许久的橘红色透明玻璃杯。她的全身散发着往事的味道。

  她们的心灵可以同时感到疼痛,因为她们的孤独是相通的。

  菲说,“我就像一条无法呼吸的鱼,在冬眠,却再也不想醒。我的心在流泪,却没有人能够体会。”

  “我能够感受到,因为我是一只水瓶,鱼是离不开水的,你在我的心里。”羽看着菲,那种温柔、惆怅的眼神。

  菲感到一股舒心的纯果味,清香滋润,渐渐的潮湿了心田。

  在羽和菲的友谊里,没有寒冷,没有孤独,有的是心的交流,是湿润的温暖,轻轻地渗透在血液里,清清的感觉,甜甜的滋味,她们彼此融化。

  昂和林

  昂有着一张素着的脸,眼神是寂静的。在温暖的冬天里,她一个人去海边,空气里可以感受到海水和阳光的味道。拂面而来的海风吹散凌乱的短发。想起过往的人和事。

  昂记得,那时林刚进公司时,面带笑脸,可亲可爱,一副邻家女孩的形象,让人一看就会喜欢上她。渐渐的,昂与林走得越来越近,她们成为公司里少有的亲密伙伴。一起讨论工作,一起吃工作餐,有时下班也会一同去泡吧。

  昂是一个很谨慎的女孩,她的天性里有脆弱而温情的成分,她懂得女人间的友谊,她不愿意受到伤害,也更不愿意别人受到伤害。所以,她与女同事的交往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面对林的热情,她不知所措,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偏激,太固执了。她坚持很久的原则在慢慢的动摇。她想,也许,女人间的友谊也可以是善良的,纯粹的。

  就这样,昂开始相信林,放松了自己的思想警戒,她慢慢地接受了这个让她感到轻松愉悦的女孩。平日,在工作休息间隙,林总会为自己冲杯咖啡,当然还有昂的。在天气变的非常寒冷的时候,林送给昂一双纯羊毛手套,是昂喜欢的深红色。在冬天一个温暖的充满阳光的日子里,昂与林坐在挂有红色窗帘的书吧里,她们一边看着杂志,一边喝这着红茶,一边享受着冬季阳光的抚慰。
  “昂,你知道咱们宣传部要提升一名主管的事情吗?”林问。

  昂轻轻抬起头,“知道啊,怎么啦?”

  “我觉得你有戏,你想一想啊?你在这个部门工作那么久,业绩是有目共睹的,人缘又那么好。这个主管的位置一定是你的。”林的嘴角抿着笑。

  昂说,“哎,什么事情不到最后是不能肯定的,顺其自然吧。”昂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已经乐成花了,她看着这时的林的脸,在橘黄色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显得更加可爱。昂与林的友情依旧如往日。

  圣诞节的那天,林说,“昂,希望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去教堂。”那个夜晚非常寒冷,她们一路走到教堂。可是,林在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昂感到很奇怪。到了教堂,人很多,她们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赞美诗,然后各自离去。 三天后,公司开年终会议,当宣布宣传部主管由林担任时,昂在一刹那感觉到时间在一瞬间停住了,让人窒息。昂看着坐在对面的林,她的眼光突然疼痛。林的表情是复杂的,内心在矛盾着,那些翻滚,膨胀的东西,是私欲,是阴暗。

  原来,事情并不像昂所认为的那么风平浪静。原来,林对昂的殷情只是要放松她的警惕性;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有原因的。

  这时,昂回想起为什么林与她之间没有心里话的交流;为什么在她心情不好时,林的安慰是那么的表面化,也许那时,她的心里还在沾沾自喜。

  昂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些表面上的和谐,亲密,难道只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吗?这真是一个可悲的讽刺。

  这个冬季,一切事情都发生的突兀而迷乱,友谊的钝力慢慢地贯穿了昂的生活。她希望这是最后的一场,伤害不会再发生。

  昂的头发在这个冬季剪短了。她慢慢地扶摸着自己的头发,心是安静的。

  瞿新与扬扬

  在瞿新拥有如糖果般甜蜜的友谊之后,留下的却是无尽的疼痛,而陷入这样的痛苦中的女人来说,她选择了逃离。

  她踏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车内是这样的静,心却是这样疲惫,友谊和爱情可以慢慢地飞走。心中升起重重凉意。

  瞿新看着车窗外,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物影,回想着她与扬扬如影相随的四年感情,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对方就如同自己的影子,一起到商店去看内衣,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吃冰淇淋,走在路上都要手牵着手。她们亲如姐妹,无话不谈。有时瞿新是扬扬的影子,有时扬扬是瞿新的影子。

  瞿新喜欢与扬扬在一起,她觉得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周末时,扬扬常在瞿新家留宿,她们在寒冷的夜晚,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以对方的体温来相互取暖,安慰。她们幻想着各自的爱情。

  瞿新说,“扬扬,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扬扬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喜欢男人,男人是不会真正的去爱一个女人,他们只是需要。”她说着把身子侧到一边去。

  “那你觉得我和亦平会有结果吗?”瞿新问。

  亦平是一个笑容很温和的男人,是瞿新的男朋友,已经三年了。扬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许多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单纯。”

  瞿新不明白,但她可以感受到气息瞬间的空白。她觉得扬扬是很寂寞的。瞿新常常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心是温暖的,因为有亦平和扬扬。瞿新想与扬扬一同分享她的幸福,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去做。

  瞿新有时与亦平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提起扬扬。渐渐地,三个人的约会变的越来越平凡。瞿新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改变感到很不安,她感觉好象有什么事情正在慢慢的发生。当扬扬第一次见到亦平的时候,瞿新发现那时的扬扬脸上有一种很阴郁的神情,就如同一棵散发着诡异浓郁芳香的植物,开着让人恐惧的迷离的美丽花朵。让人窒息,却无法逃脱。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瞿新拉住亦平的手,她感到很温暖。阳光在亦平的手背上跳跃,像一群小鸟在振动着翅膀渐渐飞远。 “平,不管如何,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要分开,好不好?”瞿新低声的问他。

  “对不起,瞿新。”亦平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泪光。 “亦平,你和扬扬之间有没有……?”瞿新没有继续问下去。 亦平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在那一刻,瞿新感到彻底的疲惫,心中掠过一股凉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体内有一股强烈的悲伤的情绪在蔓延开来,不可扼制。

  她看着亦平温和的脸,明亮的眼睛。就在那一刻,静默的空气中,扬扬的名字在瞿新的心上留下无痕的烙印。她突然明白,原来她所能给予扬扬的幸福是亦平。

  友谊在这时变得如此透彻和冷酷,瞿新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痛苦无奈之余,她只能选择离开,离开让她绝望的人,离开这个让她支离破碎的城市。

  那个夜晚,瞿新到达上海虹桥机场,她看着那被晚霞染成紫色的天空,她知道她与扬扬的友谊永远地过去了。

  秀与艳

  夏天的夜空繁星寂静,空气中到处是潮湿的植物的腐败气息。秀和艳坐在高高的窗台上,望着外面喧哗的街道。

  秀问,“艳?我们是不是同样的人?”

  “物以类聚,你说呢?”艳笑着。

  秀与艳有许多相同的嗜好,都喜欢红色的玫瑰花,爱穿漂亮衣服,爱买昂贵的化妆品,喜爱相互奉承、寒暄。她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她们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同样的爱慕虚荣和攀比心。

  在她们的生活中,有更加兴奋和快乐的事情,就是在百无聊赖地闲扯。当然,她们对这人那人,这事那事的攀谈乐此不疲。用她们自己的话说“这就是女人的爱好,女人就是这样无聊”。

  两个年轻的女人却如同干枯的玫瑰,没有灵魂。她们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总会去街边的一家小花店,莎莎是花店的老板,一个喜欢穿麻布衣服的女人,因为同样喜欢玫瑰而开了这家小店。

  秀和艳每次去,总是赞美莎莎的店新颖、有格调,莎莎的装扮有品位。就这样,她们越来越熟,当然,莎莎对她们的话也只是一听,她们的恭维也只是为了多捞点儿小花小草的出去炫一炫。

  每次从莎莎的店里出来,她们手上拿着晶莹剔透的新鲜玫瑰花,脸上显出那种来自内心的虚荣绽放开来。嘴上还在嘲讽着莎莎的愚蠢。 “莎莎真笨,一点儿也经不起诱惑,白白任我们在她那挑花。” “哎,那有什么办法,人家愿意啊,这叫聪明的笨。” “哈哈……” 她们不厌其烦的嘲弄着莎莎,不停的在她身边周旋。潮湿的风里有玫瑰枯萎的糜烂气息。

  然而有很多事情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发生,改变会像鲜嫩的玫瑰在一晚上就憔悴。秀发现艳与莎莎的关系突然变得很密切,而莎莎对她表现得不冷不热,很不友好。

  晚上,秀拨通了莎莎的电话。

  “是我,莎莎。”秀低低地说。

  “哦,怎么了?秀,你有什么事情吗?”莎莎冷冷地问。 “艳同你说了什么吗?”

  “这个你最清楚了。”“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秀坐在沙发上,很久才缓过神来,也许她与艳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流动的,只因她们的性格。

  男人这么说

  女人的友谊都是假的,明明心里在暗斗,还可以手牵手的一同逛街。
                      ——许先生 IT

  女人的友谊真的很“恐怖”,她们在一起什么都分享,谁的男友脚臭,谁的老公睡觉打呼,嗬,只要她们聊高兴了,我们男同胞就都给出卖了。
                                           ——韦先生 投资顾问
  女人的友谊很琐屑,很微妙,很麻烦,有时也挺“煽情”的,友好到胜过自己的亲姐妹。
                                          ——陈泉 公务员
  女人的倾诉欲望似乎天生比男人强烈,天生比男人容易觉察到寂寞,你可以想象一个女人没有自己可心的爱人,但很难想象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闺中密友。
                                           ——孙平 记者
  友谊其实可以是单纯的,我们不要去用狭隘的视角阻碍了我们对那些可爱景致的发现;友谊更应该像陈年的烈酒,越酿越香,而不应像浓茶,越冲越淡。

第279个、他爱我,有一天我会知道

  遇到他的那一年,我17岁,他47岁。

  17岁的我,把头发烫得像盛放的牡丹,涂紫色的眼影,装模作样地叼根烟,跟一群不良少年混迹在夜店里。课旷得多了,老师就给我打电话,我很嚣张地笑:“不就是请家长嘛,又不是第一次,你看着办好了。”老师软软地说:“叶小羽,你这样对得起—”我知道她会说什么,就很快挂了电话,继续喝酒,可是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从酒吧出来,已经凌晨3点多了,我喝得醉醺醺的,忽然就看到他站在不远的树下,穿得像只甲虫。

  他徘徊着走过来,声音抖抖地指着我说:“你,叶小羽,给我过来。”

  我傻了眼,没有想到他会到这里来。男生们问我:“叶小羽,你爸爸呀?”我说不是。

  他们喝了酒,正在四处滋事,一听便来了兴趣。我刚背过身,便听到拳打脚踢的声音和他的呻吟。我镇定地离开,强忍着没有回头。

  是的,我恨他。很多夜里,我流着眼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还狠狠地诅咒他。可是今天,我远远地看着他佝偻成一团,腰弯得像只虾米,落寞地往回走,心里却涩涩的,并没有预料中的开心。

  第二天,我酒醒了些,回想起来也有些后悔,便窝在家里不敢出门。直到那晚的朋友打来电话,说他伤重住院了。大家央求我去看看他,主要是去息事宁人,希望他不要报警。

  去医院时,我带了些自己胡乱做的皮蛋瘦肉粥,在病房门口徘徊。他看到了,说:“是小羽吗,快快,进来啊,拎的什么,喔,好香啊。”

  眼睛里有湿湿的东西在涌动。记得我第一次做饭,父亲也是这样,面对着一桌子难以下咽的东西,装出一脸的惊喜。可他不是我父亲,我忍住泪,狠狠地看着大口吃东西的他,心里的恨难以消除。

  他本是跑出租的,我高三那年,他停了工作,在我家隔壁租了房子住下,开始做我的保姆和保镖。他买了菜谱,围上围裙,做好就敲我家的门,傻傻地说:“尝尝,小羽,我新创的,看可不可口?”还要时不时地把来找我的社会青年赶走。我站在窗口,看着这个内心胆怯却故作勇敢的矮小的男人大声呵斥他们:“我家小羽就要高考了,谁敢乱来,别怪我不客气!”有男生笑他:“你是她什么人,管得着?”

  他义正辞严,表情严肃:“我是她爸爸。”

  为此,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的手几乎指到了他的鼻尖,我的声音那般尖利。我说:“陈建生,不要忘记了你对我家做过的事,我告诉你,谁都可以做我爸爸,除了你!”

  我一如既往地躲着他,他怕我变坏,也一如既往地跟着我。我的头发越来越长,黑黑的,盖住了以前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劣质的眼影让我的眼睛疲惫不堪,我只好把以前的大黑框眼镜戴上。偶尔他看我久了,会舔舔唇憨憨地说:“小羽,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这样的好孩子形象啊,也不说话,就那么乖乖地看着我。”我挑衅地看着他:“那你也还记得是什么场合吧。”我们的短暂谈话戛然而止。我的话刺伤了他,看着他受伤离去的身影,我的心里有轻微的快感。

  是的,我似乎永远都那么恨他,不管他为我做过什么。

  转眼我大学毕了业,又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家还是那么大,我走在中间,空落落的。父亲的照片还在,人还是微微笑着。镜框擦得很干净,想来他也常来帮我收拾屋子。他还住在我隔壁租来的屋子里,干起了老本行,早出晚归地跑出租。我们很少见面,见到了,也很少说话。我不理他,他老了,话也少了很多。

  因为寂寞,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叫刘雨,是在酒吧里。他看我埋头喝闷酒,就带我去跳舞。强劲的音乐,闪烁的灯光和疯狂的摇摆让我暂时忘记了所有不快。约会几次后我带刘雨回家,他死死地守在门口,就是不让我开门。

  时间似乎倒流到几年前,他脸上还是怯怯的表情,声音抖抖地指着我说:“你,叶小羽,给我过来。一个女孩子,像什么话!”刘雨问:“你爸爸?”我说不是。我的酒气喷了他一身,我说:“我就是没教养的女孩子,怎么了?可是,是谁让我爸爸死那么早的?”我的话永远带刺,他不眨眼地看着我,眼泪顺着眼角流,老泪纵横的样子。我的心突然软了一下。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父亲哭过。可是他哭了两次,满脸眼泪鼻涕,哭得像个小孩子,那该是怎样的伤心啊。

  后来我和刘雨分手了。他说得对,刘雨不是个好男孩。他喜欢赌博,每次输了钱就去酒吧喝酒。我说分手,他不同意,还醉醺醺地说:“叶小羽,你家的事我打听过啦,几年前的车祸,那老头赔了你不少钱吧。”我狠狠地看他,心像被铁锤狠狠地敲,脑袋里也嗡嗡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建生进来,把我带了回去。

  我蹲在门口,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哭了。他像哄孩子一样拍我的背,说,小羽乖,不哭,有我在呢,我们回家。

  我默认了他的存在,他做的饭,我不再排斥,他偷偷地跟着我,我发现了也不去戳穿。我知道他只是担心。我对父亲说:“爸爸,除了你,这世上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有一天下了班,我在街上闲逛,身后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很快便围了一堆人,我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可是忽然心猛烈地跳起来,跳得我喘不过气。我恍恍惚惚地回头,冲上去推开围观的人,忍不住叫出声来。倒在血泊里的,真的是陈建生。

  在救护车上,我抓着他的手不停地哭,不停地喊。心在流血,仿佛从身上割掉了一块肉。他浑身都是血,还有一丝意识。他也抓紧我的手,气若游丝:“孩子,不哭,我还在呢。”

  到了医院,我掏出一堆卡,哭着一张张地刷,弄混了密码,又急得跺脚,周围的人都看着我。好不容易交了定金,签了字,看着他被推进急救室,才慢慢地平静下来。等待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些过往。

  初次见面,是在医院,他开车撞到我父亲,我唯一的亲人。我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心里是那么的恨。然后他开始管我,把家搬到我的隔壁,学着做饭。他怕我想不开,怕我交友不慎,就偷偷跟踪我。他怕我被人骗,就偷偷地调查刘雨。他那么老了,走路慢,又怕跟丢,所以被车撞。我边想边哭,边哭边后悔。我想,只要他平安,我再也不和他作对了,不,哪怕拿我去换呢,我也愿意。

  这次意外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他的一条腿不能灵活走路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唉声叹气。我做了饭,他看着我吃几口又放下,坐起来专心致志地长吁短叹。我给他捶腿,他自怨自艾,唉,废了废了。我买了一把轮椅,有太阳的时候就推他去小花园,我听自己的MP4,他看自己的报纸。出院后,我退了他租的房子,让他搬进我家。他做饭,我吃,他看电视,我上网,他叫我叶小羽,我叫他陈建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可是生命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融在了一起。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可以好到不计回报,天下除了父母还有谁呢?陈建生不是我的父亲,也不用弥补过错。记得那天晚上,父亲急着来学校看我,横穿马路造成了车祸,陈建生没有任何责任,可他还是毅然地开始管我。

  他住院时和一个朋友谈话,我在门外听到了,他说:“叶益民临终时拉着我的手说,帮我照顾小羽,她是很乖的孩子。”

  我的眼睛渐渐湿润。叶益民是我的爸爸,原来他在临终前,找到了另一个人来替他继续爱我。

  他的朋友继续问:“她现在接受你了吗?”

  陈建生嘿嘿地笑:“她对我好,只是没有说,不过我知道。”

  那一刻,我流着泪想,一定就像以前,他对我好的时候,我也相信,他爱我,有一天我会知道。


第280个、孩子,你让我好感动!

     男孩与他的妹妹相依为命。父母早逝,她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男孩爱妹妹胜过爱自己。

     然而灾难再一次降临在这两个不幸的孩子身上。妹妹染上重病,需要输血。但医院的血液太昂贵,男孩没有钱支付任何费用,尽管医院已免去了手术费,但不输血妹妹仍会死去。

     作为妹妹惟一的亲人,男孩的血型和妹妹相符。医生问男孩是否勇敢,是否有勇气承受抽血时的疼痛。男孩开始犹豫,10岁的大脑经过一番思考,终于点了点头。

     抽血时,男孩安静地不发出一丝声响,只是向着邻床上的妹妹微笑。抽血完毕后,男孩声音颤抖地问:“医生,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医生正想笑男孩的无知,但转念间又被男孩的勇敢震撼了:在男孩10岁的大脑中,他认为输血会失去生命,但他仍然肯输血给妹妹。在那一瞬间,男孩所作出的决定是付出了一生的勇敢,并下定了死亡的决心。

     医生的手心渗出汗,他紧握着男孩的手说:“放心吧,你不会死的。输血不会丢掉生命。”

     男孩眼中放出了光彩:“真的?那我还能活多少年?”

     医生微笑着,充满爱心地说:“你能活到100岁,小伙子,你很健康!”男孩高兴得又蹦又跳。他确认自己真的没事时,就又挽起胳膊——刚才被抽血的胳,昂起头,郑重其事地对医生说:“那就把我的血抽一半给妹妹吧,我们两个每人活50年!”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这不是孩子无心的承诺,这是人类最无私最纯真的诺言。

第281个、家的奥秘

  住我家对门的女邻居三十多岁,丈夫是一家银行的职员,她在家做“全职太太”。但由于性格急躁,喜欢大声嚷叫,她与家人的关系往往很僵。
  有一天,女邻居的嗓音突然嘶哑了,于是去看医生。医生告诉她:“你的声带上生了个小结,至少十天不能说话。如果做得到,噤声一个月更好。”
  女邻居慌了。她是一家之主妇,没了她的声音,家还不“大乱”吗?
  然而,医嘱又不得不听。于是,女邻居准备了一个笔记本,用笔来回答家人的询问。不到一周,她的动作就只剩下点头和摇头了。家,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凝聚力,变成了一潭死水。
  随后,女邻居去医院复查时,医生依然警告她:“你的声带结节还可能再生,必须得再噤声一周!”离开医院时,恐怖向女邻居袭来:假如从此以后,永远不能说话,该怎么办?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跟家人交流。
  这天晚上,悔恨交加的女邻居想了个办法。她准备了一大堆卡片,每张卡片上都写着一个问题。她把近二百张的问题卡片堆在餐桌上。她要用这些卡片,像玩纸牌一样,跟丈夫和儿子玩一个“游戏”,以了解他们的心声。游戏很简单:参加者用掷骰子的方法来确定卡片号码。抽到哪一张,就回答哪一张的问题,直言。其他人不准插嘴,更不准妄加评判与争吵。丈夫跟儿子用声音回答。轮到女邻居,她就把答案写在纸上。
  丈夫抽到的卡片上面写着:“最想让我们分享的担忧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沉痛地说:“儿子,如果***妈的病好不起来,我该怎么办?”
  瞬间,泪水悄悄地溢出了她的眼角。
  儿子抽到的卡片上写着:“你最希望成功的一件事是什么?”
  他回答:“妈妈的病早点好起来,开口说话!”
  儿子又抽到一张:“当有人嘲笑你时,你的感觉怎样?”
  他说:“真不想活了,没了妈妈的保护,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听到这些回答,她突然感到有一股爱的暖流在这间小屋里涌动。她更没想到,一向爱跟她顶嘴的丈夫和儿子,心里是那么爱她!
  女邻居抽的卡片:“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她在纸上写道:永远永远,看到你们快乐!
  这一晚,他们一家三口,就这样围坐在桌边,凭卡片交流着各自的心声,共享着似乎已有些陌生的甜蜜情感。
  睡前,先生说:“真好玩,明天,我们还玩!”
  此后,女邻居家里又玩了无数次卡片游戏。她还把这游戏玩法传给我们这些邻居。奇怪的是,通过这个游戏,我跟先生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和谐亲密,八岁的儿子也变得比以往懂事多了。
  一个月后,我又看到了那位女邻居,得知她的声带已完全康复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去女邻居家串门。我惊奇地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又在幸福地玩那个卡片游戏。
  我问她:“为什么这些天来,没听见你往日的粗门大嗓了?”她脸一红,淡淡冲我一笑,说:“这次‘哑’的经历让我发现了一个奥秘:要想经营一个温馨的家,听,只是听。”
  听,只是听。短短几个字,包含多少言语!多一些尊重,少一些争吵与武断。这就是家的奥秘!

第282个、在女儿婚礼上的讲话

  我二十七岁有了女儿,多少个艰辛和忙乱的日子里,总盼望着孩子长大,她就是长不大,但突然间她长大了,有了漂亮、有了健康、有了知识,今天又做了幸福的新娘!我的前半生,写下了百十余部作品,而让我最温暖的也最牵肠挂肚和最有压力的作品就是贾浅。她诞生于爱,成长于爱中,是我的淘气,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也是我的朋友。我没有男孩,一直把她当男孩看,贾氏家族也一直把她当做希望之花。我是从困苦境域里一步步走过来的,我发誓不让我的孩子像我过去那样的贫穷和坎坷,但要在“长安居大不易”,我要求她自强不息,又必须善良、宽容。二十多年里,我或许对她粗暴呵斥,或许对她无为而治,贾浅无疑是做到了这一点。当年我的父亲为我而欣慰过,今天,贾浅也让我有了做父亲的欣慰。因此,我祝福我的孩子,也感谢我的孩子。
  女大当嫁,这几年里,随着孩子的年龄增长,我和她的母亲对孩子越发感情复杂,一方面是她将要离开我们,一方面是迎接她的又是怎样的一个未来?我们祈祷着她能受到爱神的光顾,觅寻到她的意中人,获得她应该有的幸福。终于,在今天,她寻到了,也是我们把她交给了一个优秀的俊朗的贾少龙!我们两家大人都是从乡下来到城里,虽然一个原籍在陕北,一个原籍在陕南,偏偏都姓贾,这就是神的旨意,是天定的良缘。两个孩子生活在富裕的年代,但他们没有染上浮华习气,成长于社会变型时期,他们依然纯真清明,他们是阳光的、进步的青年,他们的结合,以后的日子会快乐、灿烂!在这庄严而热烈的婚礼上,作为父母,我们向两个孩子说三句话。第一句,是一副对联: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做对国家有用的人,做对家庭有责任的人。好读书能受用一生,认真工作就一辈子有饭吃。第二句话,仍是一句老话:“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做普通人,干正经事,可以爱小零钱,但必须有大胸怀。第三句话,还是老话:“心系一处。”在往后的岁月里,要创造、培养、磨合、建设、维护、完善你们自己的婚姻。今天,我万分感激着爱神的来临,它在天空星界,江河大地,也在这大厅里,我祈求着它永远地关照着两个孩子!我也万分感激着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婚礼的各行各业的亲戚朋友,在十几年、几十年的岁月中,你们曾经关注、支持、帮助过我的写作、身体和生活,你们是我最尊重和铭记的人,我也希望你们在以后的岁月里关照、爱护、提携两个孩子,我拜托大家,向大家鞠躬!

第283个、那一漏,我心中的痛

  真的,那年冬天,我刻骨铭心。
  那是我刚上初一的时候,正全力以赴备战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个周末的下午,辅导老师委婉甚至是轻描淡写地通知我赶紧回家一趟。我从她那不易察觉的神情当中领悟到了什么。于是我拔腿就跑。我家的情况一直很糟糕,多年以来,父亲卧病在床,一家四口全凭母亲那羸弱的身躯苦苦硬撑着,一直摇摇欲坠。好在我们兄弟俩好学上进,品学兼优,让父母引以为傲。尤其是我的哥哥,16岁那年,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绩考取了全省最好的一所中专学校……
  狂奔到家后,等待我的竟然是与哥哥永别的噩耗。天啊!我两眼一黑,几乎昏死过去。原来哥哥在返校途中因车祸遇难。我那可怜的母亲,原本就因生活所迫经常失眠、头痛、神经衰弱,哪能禁得起这致命的一击?不久她就成了轻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母亲被送往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春节将至,正是万家团圆的时候,我一个人悄悄地搭上了开往省城的列车。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要去看望日夜思念的母亲。在医院咨询室的窗台上,我领到了一张登记卡,这是看望病人的必须手续。我拿起笔,小心地填写着。当目光移到“与病人关系”一栏时,我迟疑了。是的,毫无疑问,我与病人是母子关系,我是她全身心爱着的儿子,她是我日思夜想的母亲,可是,我的母亲住在精神病院,旁人会怎么看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羞愧感爬上我的心头,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跳也加快了。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工作人员,他们并没有注意我,于是,鬼使神差地我越过了这一栏,将它“漏”掉了。纸上留下了一个永远的空白,可是,我的心也像同时被剜空了一角,有一种难言的痛。
  看过我填写的登记卡,那位戴着眼镜、满脸慈祥的阿姨细细地打量着我,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进去吧,孩子。”我的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为什么我没有勇气理直气壮地写下“母子”两字呢?我有什么理由欺骗这位善良的阿姨?我又有什么理由背叛我那伤痛的母亲呢?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可是我竟然不敢承认和她的母子关系。天阴沉沉、雾蒙蒙的,在这弥天大雾里,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我的手背叛了我的心,我的心背叛了我的感情。那一刻,那一“漏”,从此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我不能原谅自己。
  凝视着脸色苍白、目光有些呆滞的母亲,我心如刀绞。我打来一盆热水,生平第一次帮母亲洗了脸,梳了头,并绞尽脑汁说了些宽慰她的话。母亲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我坚信,母亲不久就会痊愈的。
  不知不觉地,我要与母亲道别了,她执意要送我到门口。当我最后一次回头与母亲挥手再见时,却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位咨询室的阿姨正在与母亲亲切地交谈着什么。我不敢往下想。一路上,我失魂落魄,落荒而逃。
  半个月后,母亲奇迹般地回到了我们身边。
  参加工作以后,我从家乡到了千里之外的城市,远离了父母,一个人努力生活着。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父母,让所有自己感激的人生活得更好。
  许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母亲。也许那天那位戴着眼镜、满脸慈祥的阿姨根本就不知道这件困扰着我许多年的心事,而那张小小的登记卡也早已不复存在了。直到今天,我还是将它写出来了。因为我坚信那一刻“漏”下的“母子”两字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而那些善良的人们,一定会原谅我的。

第284个、感人亲情故事:卧底

  作者: 白琅

  腾飞放学回到家里,发现妈妈又没在家,最近这几天,妈妈经常出去,妈妈去外面干什么呢?腾飞赶紧丢掉拐杖,拖着有些不听使唤的残腿,一瘸一拐地开始做饭。妈妈为了自己,吃尽了天下所有的苦,现在妈妈已经把自己抚养成人了,是自己该好好报答报答妈妈的时候了。

  腾飞正在往锅里舀水,妈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腾飞发现妈妈表情严肃,满脸是汗,赶紧放下手里的舀子,一瘸一拐来到妈妈身边:"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妈妈的两唇一下子颤抖起来,妈妈赶紧用牙咬着嘴唇,可嘴唇还是剧烈地颤抖着。腾飞急了,眼泪掉了下来:"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孩儿现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妈妈还是用牙齿咬着嘴唇,妈妈的眼泪流了下来。腾飞急得捶胸顿足:"妈妈,孩儿刚才不是已经跟您说了嘛,孩儿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就是发生天大的事情,孩儿也会帮妈妈顶起的!"妈妈用双手抚摸着腾飞的脸颊,颤颤抖抖地说道:"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在问妈妈:你爸爸到底哪去了吗?今天妈妈就实话告诉你:你爸爸是被一个叫郎有柴的人给图财害命了!"腾飞惊住了,他浑身颤抖地问道:"妈妈,这个叫郎有柴的恶魔为什么要对我爸图财害命啊?"

  妈妈深深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你太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有一天中午,他在地里干完活回来,发现道上病倒一个老人,你太爷就把这个老人弄回家。你太爷得知这个老人是个孤寡老人后,你太爷竟然把这个老人留在家里,直到把他养老送终。这个老人临终前,把戴在他手腕上的金镯子撸下来,送给了你太爷,老人告诉你太爷:这枚金镯子,不能给你带来大富大贵,可它能给你带来一生的平安!你太爷就把这枚金镯子戴在了手腕上。有一年突然发了大水,整个村子都被淹没了,你太爷跟村子里的人一样,全被大水给冲走了,就在你太爷马上就被卷进漩涡时,前面的山突然啸山(泥石流)了,整片整片的树木滚进了洪水里,你太爷就抓住了这些大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你太爷死后,就把这枚金镯子传给了你爷爷。有一年,你爷爷给马挂掌,马蹄子没有拴住,就踢在了你爷爷的眼睛上,你爷爷当时‘妈呀’一声惨叫:‘我的眼睛瞎了!’可谁能想到,那马蹄子窝不偏不斜地扣在了你爷爷的眼睛上,你爷爷的眼睛一点都没伤着。你爷爷逢人就说:这枚金镯子真是太神奇了,真就能保佑人一生的平安!你爷爷死了,就把这枚金镯子传给了你爸爸。你爸爸生前跟郎有柴给一家人看山,他们俩是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比亲兄弟还亲兄弟。你爸爸就把这枚神奇的金镯子告诉给了郎有柴。有一天,你爸爸突然被人害死在了山上,他手上的这枚金镯子不见了,我当时就怀疑肯定是郎有柴下的毒手,因为你爸爸死时连眼睛都没有闭上!我估摸着你爸爸死时闭不上眼睛,一个是这枚能保佑人一生平安的金镯子没能传给你,没能戴在你的手腕上;二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对他下毒手的竟然是他最最要好的朋友,所以他死时根本就闭不上眼睛啊!"

  腾飞恨得咬牙切齿:"妈妈,您要孩儿怎么做,孩儿就怎么做!"妈妈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恶魔终于得到报应了,他现在就住在北方山奇木家楼,因为他得了轻微的脑血栓,他后找的老婆也弃他而去了,他现在就靠在网上卖咱们的当地木耳,他现在没有办法摆弄电脑了,正聘请会摆弄电脑的人。从明天开始,你不是放暑假了嘛,你明天一大早就过去应聘,你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应聘上!应聘上后,你一定要好好关心他,照顾他,就像关心妈妈、照顾妈妈一样。"腾飞怔怔地看着妈妈:"妈妈,您什么意思啊?您让孩儿去关心、照顾一个杀害孩儿爸爸的恶魔,孩儿能做到吗?世界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啊!孩儿要是见了他,恨不能活活掐死他,孩儿怎么可能去关心他、照顾他啊?"妈妈看着腾飞,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于女人来说,世界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夫之仇啊!他杀害你爸爸时,你还不到两岁,况且你还是个残疾孩子,妈妈又没有工作,你说妈妈对他能有多么的深仇大恨啊!"腾飞依然怔怔地看着妈妈:"那您为什么还要我这样做啊?"妈妈说道:"你没看见电视上讲的,一个老人,家里有一大帮儿女,可是没有一个守护在他身边尽孝的,他只好雇了个小保姆,这个小保姆特别心善,照顾老人就像照顾自己的父母一样。老人临终前,立下遗嘱,竟把他价值上千万的家产送给了小保姆。"腾飞一下子恍然大悟:"孩儿明白妈妈的意思了,妈妈的意思就是让孩儿到恶魔家卧底,让我像那个小保姆那样,把恶魔照顾好,侍候好,把他感动了,恶魔说不定就会把那枚金镯子送给孩儿了。"妈妈高兴地点点头:"腾飞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妈妈就是这个意思。"妈妈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老人们都说,人死了,要是闭不上眼睛,到了阴间就更闭不上眼睛了。阴间跟咱们阳间不一样,阴间要是闭不上眼睛,时间长了,眼睛就累瞎了,就变成瞎鬼了。你爸爸死时没有闭上眼睛,要是不赶紧找回金镯子,不赶紧把金镯子戴在你的手腕上,你爸爸肯定就会变成瞎鬼了。妈妈去阴间时,你爸爸就找不到妈妈了。妈妈跟你爸爸相亲相爱,我没能把害死你爸的恶魔给送上断头台,没能把金镯子找到,戴在你的手腕上,妈妈死了也肯定闭不上眼睛啊!妈妈变成了瞎鬼,你爸爸也是瞎鬼,我找不到你爸爸,你爸爸也找不到你妈妈,你说我们两个瞎鬼在阴间里有多么的凄惨啊!"妈妈说着,竟"呜呜"大哭起来。腾飞扑通一声给妈妈跪下了,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发誓道:"妈妈,孩儿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妈妈为了我,既当爹又当妈,吃尽了天下所有的苦,孩儿铭记在心。孩儿就是累死累活,也一定把恶魔照顾好,侍候好,一定要让这个恶魔因为感动而交出金镯子!"

  第二天一大早,腾飞就来到了郎有柴的家,郎有柴确实有些轻微的脑血栓,他发现腾飞腿有残疾,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这瘸腿吧唧的,也敢来应聘?"腾飞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好,样不济唱好戏嘛,别看我瘸腿吧唧的,可我照样能唱好戏啊!"郎有柴斜眼看着腾飞:"说吧,你能唱出什么好戏来啊?"腾飞说道:"您看这样怎么样?我不是瘸腿吧唧的嘛,我来回往家走也不方便,不妨就住在您家里,我可以给您洗衣做饭,可以给您当儿子使唤,您觉得我做的这些能让您感到满意,您就给我开工资;您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您什么时候撵我走,我就什么时候走,我一分钱都不会跟您要的!"

  就这样,腾飞顺利地住进了郎有柴的家,完成了他卧底的第一步。白天腾飞坐在电脑前,根据郎有柴的指示,跟买家进行着不间断的讨价还价;到了中午、晚上,他就得做饭做菜;饭吃完了,他就得收拾桌子,刷碗、刷筷子,忙得脚跟打着后脑勺;尤其是残疾的右腿,真是疼痛难忍,这些对特别孝顺的腾飞来说都能咬牙坚持。可让腾飞实在无法忍受的是,郎有柴一宿能起四五次夜,他本来可以去卫生间,可他瞪眼不去,非要在床上解决,腾飞就得赶紧起来,给他端屎端尿。腾飞不怕端屎端尿,他为了锻炼自己,曾经到医院的病房里,专门做端屎端尿的钟点工。可现在他给端屎端尿的这个人,是害死他爸爸的恶魔,这种复杂的心情,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简直能把人给活活折磨死。腾飞每每把便盆端到郎有柴跟前时,他的心里就会升腾起愤恨的怒火,恨不能一盆子就把他给削死!可为了实现妈妈的心愿,他必须忍辱负重,给杀父的恶魔当儿子使!

  一个半月后的这天早晨,每天都像祖宗一样被腾飞侍候的郎有柴,突然对腾飞说道:"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发现一个像你这样孝敬长辈的孩子,我这两天已经琢磨好了,你要是真能把我给养老送终了,我死后一定会给你留下一个宝贵的东西。"腾飞的心"嘭嘭嘭"狂跳起来,他要给我留下的这个宝贵的东西,百分之百就是那枚金镯子了!由于心情过于迫切,腾飞竟脱口问道:"您能不能提前告诉我:这个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呀?"郎有柴摇摇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这天晚上,郎有柴突然晕倒在床上,人事不省了。腾飞叫来救护车时,郎有柴已经苏醒过来了。当郎有柴得知腾飞想把他送到医院救治时,他竟说什么也不去!腾飞心想:你不能就这么早早地死去了,你要是就这么早早地死去了,我就找不回那枚金镯子,找不回金镯子,我就不能实现妈妈的心愿,就不能让阴间里的爸爸闭上眼睛。不行,我绝不能让你就这么早早地死去,我一定要让你因为我把你感动了,你就把金镯子送给了我,这样我才能把你送进监狱,让你死在监狱里!腾飞死活也要把郎有柴送到医院,郎有柴被逼无奈,只好说出实情:"你不用把我送进医院了,我前些日子去医院检查过了,我已经得了癌症了。"

  救护车开走之后,郎有柴对腾飞说道:"我今天晚上就把我送给你的那件宝贵的东西告诉你!"腾飞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这个恶魔被我给感动得终于要把那枚金镯子送给我了,腾飞两眼迫不及待地盯着郎有柴的两唇,郎有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死前要送给你的那件宝贵东西就是我的这座房子!"腾飞虽然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从心底里高兴,因为他已经把房子送给他了,他要是再好好表现表现,再让他好好感动感动,说不定他就会把最最宝贵的那枚金镯子送给他了。腾飞赶紧打电话,把这一喜讯诉告诉给了妈妈,谁知妈妈听后竟然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妈妈有些冷淡地问道:"他把房子给了你,你知足了呗?"腾飞很是不高兴地对妈妈说道:"妈妈,您把孩儿看成什么人啦?他就是给孩儿一座金山,我也不能忘了杀父之仇,更不能为了一座金山而不去努力实现妈妈的心愿!"妈妈依然冷淡地问道:"那你打电话把他要把房子送给你的这事告诉妈妈是什么意思啊?"腾飞一字一句地说道:"孩儿打电话把这事告诉妈妈的意思就是让妈妈高兴高兴,因为他已经被孩儿给感动得把房子送给孩儿了,孩儿要是再加一把劲,让他从骨子里往外感动,兴许他就会把金镯子送给孩儿了!"妈妈说道:"你不是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嘛,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从骨子里往外感动啊?"腾飞告诉妈妈:"孩儿打算把他的房子给抵押出去,领他去省城治疗,在这期间,孩儿不但可以花言巧语不断地向他煽情,孩儿还可以更尽职尽责地孝敬他,孩儿有决心,就算他是一块石头,孩儿都可以把他给融化了!"妈妈高兴地说道:"这才是妈妈的好孩儿!"

  腾飞把他的打算告诉给了郎有柴,郎有柴说死不同意,郎有柴说道:"癌症是绝症,就是神仙也治不了,干吗要白白花掉那么多的钱啊?"腾飞煽情地说道:"我已经给省城的专家打电话了,把您的病情告诉给了专家,专家说像您现在这样的病情,他可以用书面的形式立下保证:可以让您多活三年以上,否则,可以全部退款!"郎有柴眼睛一亮:"这是真的吗?"腾飞用力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啦!"

  腾飞办理好了抵押手续后,便领着郎有柴来到省城医院,经过检查,医生便告诉说:"在这里再治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必要了。"郎有柴不解地看着腾飞:"你为什么要骗我啊?"腾飞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他很是煽情地说道:"我已经把您当成我的亲爸爸了,您不在了,我留着这房子还有什么用啊?能让您多活一天,就是孩儿的最大幸福!"让腾飞万万没有想到,郎有柴听了他这番煽情的话语,竟然感动得老泪纵横。

  回来后的第三天晚上,郎有柴时不时地陷入昏迷,腾飞急得抓耳挠腮,捶胸顿足,他要是就这样死去了,他就不能实现妈妈的心愿了,这可怎么办啊?腾飞灵机一动,当郎有柴再次苏醒过来时,腾飞竟趴在郎有柴身边,小声问道:"爸爸,您还有什么事需要告诉孩儿的吗?"郎有柴点点头:"我还有一件、一件最、最、最最重要的……我死后,我、我肯定会……"腾飞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他忙不迭地追问道:"爸爸,您去世后,您肯定会什么呀?"谁知郎有柴又陷入昏迷。腾飞心想:他死后肯定会什么呀?是不是肯定要把那枚金镯子送给我啊?应该就是这样啊!腾飞赶紧打电话,把刚才郎有柴说的话告诉给了妈妈,妈妈急切地说道:"等他再苏醒过来,你一定要抓紧时间问,一定要问出他死后,他到底肯定会什么呀?"

  郎有柴再次苏醒过来时,腾飞忙不迭地问道:"爸爸,您刚才说您去世后,您肯定会什么呀?"郎有柴很是吃力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死后,我肯定会、肯定会……"腾飞忙不迭地追问道:"肯定会什么呀?"郎有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肯定会、会……会、会、会闭不上、眼、眼、眼睛……"

  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妈妈满身是汗地闯了进来,腾飞吃惊地看着妈妈:"妈妈,您怎么来了啊?"郎有柴慢慢睁开眼睛,他竟然回光返照般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来啦?"妈妈赶紧催促腾飞:"快快快,赶紧叫爸爸!"腾飞火了:"妈妈,您是不是老糊涂啦?他是杀害孩儿爸爸的恶魔,孩儿怎么可能叫他爸爸啊?"妈妈瞪着大眼,急促地催促道:"我让你叫,(www.limaogushi.com)你就赶紧给我叫!"腾飞没有听从妈妈的话,他一动不动地木桩似的呆呆站在那里。妈妈赶紧俯下身,冲郎有柴说道:"你还不知道,他就是我们的儿子……"郎有柴慢慢地摇了摇头:"他姓腾,不姓郎,他不是、不是我亲、亲儿子……"妈妈赶紧说道:"他就是我们的儿子,我给他取腾飞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长大成人后,能像正常人那样腾飞起来。"妈妈抬起头,很是严厉地看着腾飞:"腾飞,听妈妈的话,赶紧叫爸爸,不然就来不及了!"腾飞有气无力地轻轻叫了一声:"爸――爸――"郎有柴先是一惊,接着便轻轻"哎"了一声后,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眼里流出了眼泪,他的脸上露出了幸福、安详的微笑。

  腾飞怔怔地看着妈妈:"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妈妈深深叹了口气:"你这个爸爸是个狼心狗肺的爸爸,他发现你腿有残疾后,就一个劲地劝我把你偷偷送走,我死活不同意,后来他就领着一个女人私奔了。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他现在就住在北方山奇的木家楼,因为他得了癌症,跟他私奔的那个女人就弃他而去了。他是一个没有尽到父亲责任的人,而你毕竟是他的儿子,你身上毕竟流淌着他的血脉!作为儿子的你,必须要尽到做儿子的责任!妈妈要是把实情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就是硬逼着你来到他身边,你也不能好好地侍候他,于是妈妈就编了这么个美丽的谎言。"

  腾飞一下子扑在妈妈的怀里,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妈妈,您为什么会这么的伟大啊?"

第285个、到底先救谁

   自从在奥克兰市府登记结婚后,我便开始问老公一个古老的问题,明知愚不可及,不问个水落石出就是不甘心:我和你母亲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每次老公支支吾吾半天,经不起我再三逼问,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你……”但他有时也愤而反抗:“要是我们以后有个儿子,他长大后该先救谁?”我白了他一眼,得意地说:“当然是我。”话说出口,自知陷进圈套,只好暗暗拿定主意:从小对这孩子灌输这个道理,免得将来和我老公一样,要老婆不要老妈。可是,我的想法在孩子生下来后有了180度的转变。事情是这样的———
   结婚两年,经历了两次习惯性流产,第三次得知怀有身孕后,我当机立断,辞掉工作,准备回家卧床保胎。白人经理南希是我的好朋友,她不能理解我的动机,一个劲地挽留说:“Je,你一定要考虑好,纽约总部已经决定,委任你为凯文·克莱专柜的专门代表了。”
   这一钓饵不能不叫我动心,当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入专门经营高级时装的大企业BLNDLE’担任销售员,一路拼搏下来,如今眼看着业绩蒸蒸日上,公司正要提拔,我却白白放弃大好前程,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可这一切毕竟是身外之物,腹中的胎儿却是我的血肉。
   南希看我去意已定,紧紧拥抱了我,说:“我能够理解,因为我也是母亲,”随即,她叹了一句:“当母亲难呀!”
   南希和儿子的关系,我早就晓得,她已离婚多年,儿子的抚养权判给前夫。儿子今年14岁,正处在困扰不断的青春期。过去,儿子每年在寒暑假都和南希一起过,今年,儿子和同学们去欧洲旅游。南希盼望了一年,这惟一和儿子聚首的机会却丧失了。南希得到这个消息,当场大哭起来,我们围在她身边,无言以对。
   从此之后,南希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有时她和我谈心事,少不了来个警告:不能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对孩子不要寄太大的希望。
   也许南希是对的,可是,我没有这份理智。
   我除了长时间卧床外,还不时打电话给熟识的中西医生,讨保胎药方。那些药,不管酸甜苦辣,只要是医生认可的保胎药,我都吃。折腾了好些日子以后,我到凯撒医院去作荷尔蒙化验,报告出来后医生来电祝贺:胎儿保住了。
   还没有等我起床,孕吐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别的孕妇在大吐之后,胃口稍缓,可以进食。而我从早到晚一直反胃,吐又吐不出,胃口奇差,只吃咸菜泡饭。丈夫一早上班,晚上回家,来不及休息,赶紧为我煮饭,然而我一闻到味儿就想吐。丈夫生怕我缺营养,急得四处找我爱吃的食品,买来却没有一样合我意。有时深更半夜,我突然想起在北京和哥们儿一起吃驴肉喝二锅头的情景,馋得要命,立刻摇醒丈夫,嚷嚷要马上回国吃驴肉,疲乏的丈夫被我吵得叫苦连天。
   老公送瘟神似的送走了我的孕吐期,我们都大舒一口气,以为从此轻松了。躺在床上,想起“该救谁”的古老问题,我叹息:“怀孕那么苦,将来他可得有良心!”话音未落,我却隐隐担心,若他真救了我,会不会因此永失爱妻?会不会从此生活在痛苦孤独之中?
   这问题还没想透,又一大难临头:作例行超声波检查时,医生神情凝重,她发现了我胎盘完全前置。这可是非同小可的,胎盘完全覆盖着子宫口,随时可能发生大出血,而且没有任何先兆,一旦出事,极有可能是母婴双亡。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医治胎盘前置。
   医生耸耸肩,说:卧床吧!只有这条路了。
   我又回到了床上,除了去卫生间,所有活动都躺着进行。不敢看电视,因为电视有辐射;不敢多打电话,因为开销太大;不敢多活动,因为运动稍剧烈,胎盘就容易脱落……难耐的寂寞,把爱玩的我几乎逼疯了。
   南希来电问过我的情况,有些担忧地说:“我听说过这种病例,许多夫妻为此疲于奔命,一旦出血,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好好想想,如果是我,我会引产。”
   我疑惑:“南希,你在说什么?美国人不是反对堕胎吗?”南希回答:“那是天主教徒,我不是。如果怀孕有危险,我当然不会冒险。就算你冒死生下孩子,他将来长大后会记得你为他做的一切吗?会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吗?”
   一句话触动了我的心事,是啊,我要是掉下水,孩子也许不会先救我,南希母子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我眼前。但是,我大声叫喊:“不,我做超声波检查时从屏幕里看到孩子了,我不引产!”
   看到孩子在超声波屏幕上手舞足蹈,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心间。我这才体验到,母亲这个称呼是多么的神圣!孩子将来先救谁,有什么重要呢?我要的是孩子,冒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
   朋友们安慰我:“孩子生下来一定很漂亮。”我含泪:“不必漂亮,不缺胳膊短腿……不!只要是活的就好。”
   丈夫买来手机,让我随时给他打电话,他还用英文写下我的病况,如果打911救急电话,应该怎样清晰地表达;他画下去医院的路线并写明我的医疗卡号码,以便交给急救人员……每次他上班去,手机一响就胆战心惊,生怕是我出了事。八个月来他瘦了许多。 []
   尽管如此防范,我还是发生了两次出血,幸亏及时止住了,只是虚惊。不过医生提出警告:“出血意味着胎盘少量脱落,胎儿靠胎盘吸收养料,你要比别人吸收更多营养。”我不敢马虎,大量进食,连素日避之惟恐不及的乳酪和牛奶,都捏着鼻子吃下去。可医生又说:“不能吃太多,那会得糖尿病和败血症的。”我赶紧节食,一来二去,我倒反而比怀孕前瘦了。
   到了第八个月,山洪暴发似的大出血终于到来了。 []
   那是一个清早,丈夫刚开车准备上班,在门口被我叫住:“送我去医院,大出血了。”
   一路上,血渗透裤管浸透坐垫,后车座位被染红一大滩。我极力克制惊慌,告诫自己别紧张,否则,血会出得更多。“记住,危险时,保孩子第一。”我这般告诉丈夫时,心里特别冷静,这句话我早就想说出来了。丈夫握方向盘的手在颤抖,他用全身力气控制自己的情绪。
   人还没推进手术室,剖宫手术的器具早已准备妥当,医生们已在严阵以待。经过紧张检查,医生告诉我可以顺产也可以剖宫。必须一分钟之内决定。
   “顺产!”我决定。顺产对婴儿的生长发育好,我根本不顾将来自己的身材受不受影响。
   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经历过最痛苦的阵痛。那是怎样的痛楚啊!隔壁产房传来产妇们声嘶力竭的嚎叫。
   我一声不吭,因为胎盘完全破碎在里面,孩子危在旦夕!现在再剖宫来不及了。这几分钟不能生下来,母婴只能存活一个。我不能叫痛,必须节省力气,全力以赴。
   一声儿啼,早产的儿子宛如初升的太阳。 []
   我和丈夫喜极而泣。
   好久,丈夫才发出感慨:“我们为他那么操劳,不知道他将来先救谁?”
   我不假思索:“救他的妻子!”
   是的,儿子,先救你的妻子,先救你孩子的母亲,先救那个誓与你同甘共苦厮守终生的人,先救那个能够给你带来一辈子幸福的人。
   这是我,一个母亲的回答。这是从血泊里升起的呼喊。

第286个、上帝永远都是公平的

  老周的书法作品未能在这次省第二届“祥和杯”书法大奖赛中入选,老王除感到失望外,更多的是感到意外。因为老周的参选作品事先是经过县书法协会同仁们参阅过的,大家认为他的作品无论从功力还是艺术风格上,都比首届“祥和杯”的参选作品要高出许多,可以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按大家事先估计,既然上次参选作品都能在高手如林的数千幅作品中脱颖而出,成功参展,那么照理说这次拿个优秀奖乃至更好的奖项也是很有可能的。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被淘汰出局。
  
  要说老周对书法的痴迷和执着在县书法协会那是很有口碑的。老周是个教师,从教二十多年,在完成繁重的教学任务的同时,每天都要抽出两个小时的业余时间练习书法,二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由于工资低,又拉家带口,拿不出更多的钱买纸,就用旧报纸上甚至在洋灰地上练;没钱买书,就把从报刊杂志上剪集下来的书法作品装订成四五本厚厚的册子;夏天没有空调,挥汗如雨,冬天暖气舍不得烧煤,清冷无比,但这些都没有丝毫影响他练习书法的热情。
  
  有一年年节,老王去他家切磋书法技艺,在冰窖似的屋子里一写就是两小时,老王的腿都凉透了,回家后盖上被子暖了大半天才缓过来,及时吃了几粒胶囊才避免了一次感冒的困扰。事后他埋怨老周太省细,可老周却调侃道:“习惯了。你受不了我家的清冷,我还受不了你家的燥热。上次在你家,地暖足足溜溜烘了我一上午,回家不也一样吃胶囊?”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周的书法技艺提高很快,在县书法协会会员中出类拔萃。在县里组织的各项文化活动中,他的作品好评如潮。虽不称一官半职,但他在县城里也算个知名度很高的人物。三年前,省里举办首届“祥和杯”书法大赛,聘请了中国书法协会和《书法报》的著名人士当评委,影响颇大。县书协的会员纷纷参加,结果只有老周一人杀出重围,成功入选。
  
  老王是首先知道老周这次没能入选的消息的,他家的电脑上着网,他每天都在关注大赛的结果。他清楚地记得三年前老周一天三次打电话催问大赛结果的情景。当他把老周获奖的好消息告诉他后,老周竟像个孩子一样,把他抱起来,原地打了三个圈。这次,老王很是为难,他不知道老周得到落选的消息后会是怎样的失望,他一边往老周家走,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老周。要知道,之前老周寄予这次大赛多大的希望啊。如果此次入选,那将意味着两次在省级以上书法大赛中获奖,就有申请省书法协会会员的资格,那将是老周梦寐以求的啊!
  
  老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响了老周家的大门。开门的是老周的妻子。
  
  “老周在家吗?这两天他的心情还好吗?”老王小心地问。
  
  老周的妻子满脸春风地说:“他呀,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这会儿正在屋里叠纸鹤呢!”
  
  “叠纸鹤?”老王很是疑惑,等他进了屋,很是吃惊。只见沙发上,床上,桌子上,到处摆满了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纸鹤。老周心灵手巧,搞一些工艺品是他的拿手好戏。令老王纳闷的是,最近他没听协会搞什么活动,他在老周身后突然问道:“老周,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老周正专心致志地叠着纸鹤,被吓了一跳,转身见是老王,忙热情地打招呼:“是老王啊,快来看看我的大作怎样,这可是我提前为我女儿今年考重点大学准备的!你说灵不灵,我的书法没能参展,女儿的成绩真的赶上来了。市二模考了643分,奇迹!”
  
  老王被他东一句西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语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听得出,老周已知道参展落选的消息了,这也不奇怪,协会会员家里有电脑的多的是,说不定是谁提前电话通知了他。不过这倒让老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他想不通的是,老周的心境怎么会这么坦然。
  
  “前些日子不是还听你说闺女成绩下滑得很厉害,还无端跟同学闹矛盾,整天心烦意乱的,学不下去,回家进行心理调节了吗?”
  
  “是啊,那时咱正准备参赛,跟孩子当前的考大学犯冲,这就叫天意。”
  
  “老周啊,你这叫什么逻辑啊?”
  
  “哎,这可是听你说的。”
  
  “我说的?天大的冤枉,我可从来不迷信的呀。”
  
  “你敢说没有?你还记得三年前我获得首届祥和杯入展作品时,我女儿是不是中考仅以两分之差没能进入重点班?”
  
  “是的,有这么回事。”
  
  “知道,我女儿平时在学校那可是前几名的学生,差的那两分,也是交卷时一犹豫,把一道答对的选择题又改错了。当时我懊恼了好几天,你又是怎么劝我的?”
  
  “你糊涂了,都三年了,我怎么记得?”
  
  “你当时给我讲了你亲戚一大家子在省城中山路卖鱼的事。老两口在路西卖,两口在路东卖。老的如果今天卖得好,小的一准收入差;相反,老的如果卖得差,小的肯定卖得多。你还说上帝永远是公平的,不可能把所有的好事同时降临到一个人身上。我女儿中考发挥失常,也一定是我把她的福分拔走了。”
  
  老王哈哈大笑起来,可当时自己完全出于一种劝慰心理,没想到老周却信以为真了。他说:“当然,我非常希望闺女能考上重点,可这跟咱们参赛没什么关系吧。我想你落选的原因,可能是与在艺术界的不正之风有关,说不定让谁挤下了。”
  
  “不,是我寄作品的当天,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把作品寄出去。”
  
  老王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他后悔莫及。没想到自己几年前的几句笑谈,竟让老周作出如此荒唐之事。他知道,老周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他之所以这样做,完全出于一种父爱的本能。他相信,老周的女儿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老周也一定能在将来的第三届乃至第四届“祥和杯”中获取更好的成绩,因为上帝永远是公平的!

第287个、迪拜3年,勇闯陷阱救姐姐

  作者: 金穗

  有一个东北女孩,为了供妹妹上大学,她去迪拜打工,谁料遭人算计,不仅欠下巨债,还被逼卖淫。为救姐姐,妹妹独闯迪拜,历尽艰险,依靠自己的胆识和智慧奋力打拼三年多,最终将姐姐解救回国,一家团聚。

  姐妹情深!勇闯迪拜寻找落难姐姐

  时年24岁的孙琦,出生在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通河县,姐姐孙丽大她两岁。由于家境贫寒,父母远去广州打工挣钱,姐妹俩留守在乡下,相依为命度日,感情很深。

  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供妹妹读书,孙丽初中毕业那年主动辍学,在哈尔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挣钱补贴家用。姐姐为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孙琦感激不已。

  2003年夏,孙琦考上了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妹妹的学费开支,加上家里正在修建新房,让孙丽感到沉重的压力。这年10月,哈尔滨一家劳务输出公司要招聘一批酒店服务员去迪拜工作,待遇优厚。孙丽不顾家人反对,报了名。

  年底,孙丽和段娜等几名东北女孩去了迪拜,此后3年,她定时汇钱回家。孙丽常常在电话里鼓励妹妹:“你一定要学好英语,以后有机会也来迪拜工作,这里太繁华了……”孙丽还寄回了很多照片。看着姐姐在美轮美奂的棕榈岛、全世界最昂贵的帆船酒店的留影相片,孙琦深受鼓舞,她在大学里苦学英语、外贸等方面的知识,期待着有一天与姐姐在迪拜相聚。

  第四年,孙丽终于回国与家人团聚了。那是孙琦记忆中最开心的一个春节:一家人搬进了新房,姐姐还从迪拜带回大量新鲜奇巧的洋货,让家人及邻居大开眼界、赞不绝口。

  从2007年底开始,在迪拜的孙丽连续两个月没跟家里联系,家里人非常担心。2008年初,孙琦突然接到和姐姐一起在迪拜打工的段娜打来的电话:“我刚从迪拜回来,你姐姐在那边被人逼着卖淫,目前还欠了别人好多钱……”孙琦吓坏了,父母更是痛哭不已。

  孙琦决定去迪拜寻找姐姐,把情况摸清。当时她已大学毕业,在广州做服装外贸员,工作待遇不错,还和一个名叫阿铭的广州男孩在热恋。但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姐姐有难,她无法坐视不理。

  2008年5月,孙琦办理了个人旅游签证,来到迪拜。因迪拜的住宿费用很贵,她便在廉价旅馆里租了个床位,每月1400元人民币。由于旅游签证只有30天的有效期,她决定先找一份工作,稳定下来再寻找姐姐。

  在异国找工作谈何容易,孙琦求职屡屡碰壁。到迪拜的第二十五天,就在孙琦已经绝望时,男友阿铭给她带来了好消息――广州一家服装公司驻迪拜办事处急需一名贸易业务员。原来,孙琦去迪拜后,阿铭一直牵挂着她,还通过人才市场、网络招聘等帮她搜集信息。孙琦顺利地应聘到这家办事处,办事处帮她办理了有效期为两年的工作签证。

  从此,孙琦每天一边跑业务,一边打听姐姐的下落。后来,有人建议她去大使馆登记寻人启事,因为只要孙丽还在迪拜,必然会定期去那里续办签证。

  万分痛心!姐姐失足落陷阱

  6月底的一天下午,孙琦接到了大使馆打来的电话:“孙丽正在大使馆续办签证。”孙琦紧忙赶去。姐妹相见,激动得潸然泪下。在孙琦的追问下,孙丽含泪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孙丽到迪拜的头三年,一直在君翔酒店打工。2007年5月,君翔酒店倒闭,其他老乡都在劳务公司的安排下回国了,孙丽和段娜想留下继续打工,多挣点钱后再回国。她俩通过中介机构到一家新建的酒店上班,老板是当地人,名叫Naky.

  不久,Naky要求孙丽、段娜以及其他二十多名来自俄罗斯、越南等国的女服务员,购买一套酒店公寓,他声称这样做是为了给酒店培养一批忠实的骨干。每套公寓总价100万迪拉姆(约200万元人民币),每名女服务员只需首付一成(10万迪拉姆),再由Naky垫付四成,其余五成从银行贷款。Naky承诺,只要买了公寓,酒店将和她们签订10年劳务合同。

  由于公寓比市场价低不少,这些女孩手头也都有一二十万迪拉姆积蓄,所以她们纷纷跟Naky签了合同。唯有孙丽因为这些年挣的钱大多帮衬家里了,手头只有5万迪拉姆。 当时,迪拜的房产十分红火,楼价半年就能翻倍,再加上Naky放话“如果不买公寓,就辞职走人”,最终孙丽向Naky借了45万迪拉姆,又从银行贷了50万迪拉姆。当时,她的月薪是1万迪拉姆,Naky每月直接从她的工资里扣掉3000迪拉姆还债,她则另外拿出4000迪拉姆还银行贷款。

  孙丽算了一下,只要自己坚持工作10年,便可供完房款。这令她很兴奋,常常和段娜一起畅想美好未来:在迪拜找个男朋友,结婚成家。然而,她们万万没想到,等待她们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2007年8月,Naky突然向孙丽等女服务员宣布,由于酒店生意不太好,她们必须搞“促销”――向客户提供性服务。孙丽等人都不服从,Naky便以各种理由大幅减薪,令她们无力供房。有个非洲女孩想跑,被Naky的手下抓回来打了个半死。一个女孩偷偷报了警,可Naky“神通广大”,警察不仅没调查Naky,那个女孩子反而因为涉嫌卖淫被关押了15天。

  种种反抗以失败告终后,一个俄罗斯女孩第一个开始“促销”工作,Naky立刻给她加薪。渐渐地,非洲女孩、越南女孩、段娜等人也屈服了。2007年10月,孙丽也沦为了卖淫女。被玷污的那晚,她在公寓里号啕痛哭,从此不敢再跟家人联系。

  2008年1月,Naky的酒店突然来了一帮警察,将正在卖淫的孙丽等人抓走,酒店也因从事色情生意被关闭整顿。这样一来,孙丽等人与Naky签订的10年劳务合同便作废了,但她们与银行、Naky的借贷协议却是合法的,必须还钱。在迪拜,如果外国人犯了卖淫、盗窃等罪,通常得坐一至数月的牢,然后被遣返回国;如果欠有债务,出狱后必须挣钱还清债务,或者让家属拿钱赎人,否则会因“欠债罪”再次进狱,严重者一辈子都难回国。

  孙丽等人被抓后,由于没有收入、还不起房贷,银行收回了她们的房子并转卖。即便如此,她们仍然欠着Naky的债务。段娜入狱后,赶紧通知了家人。不久,她父母筹足了钱来到迪拜赎她。2008年1月底,段娜回国后将孙丽的情况通知了她的家人。4个月后,孙丽等人出狱了,而此时Naky的酒店已重新开业,他立刻派手下将这些女孩接回酒店。监狱生活让女孩们后怕不已,她们只想还清债务早日回国。就这样,她们又落入了Naky的魔爪……   听着姐姐的遭遇,孙琦既愤怒又痛心。傍晚时分,孙丽要回酒店“上班”,孙琦急得拉住她说:“姐,你醒醒吧,别执迷不悟了!”孙丽哭道:“我能怎么办?我欠他40多万迪拉姆,加上利息,差不多100万元人民币啊。”孙琦咬牙道:“咱不怕!你重新找份正当的工作,我们姐妹俩一起慢慢还。”孙丽不愿连累妹妹,用力推开她说:“我的事不要你管!”看着姐姐飞奔离开,孙琦痛哭不已。

  孙琦寻求法律帮助,一位华裔律师给她分析:“你说Naky、开发商、银行和警察都是一伙搞诈骗,可你能拿出证据吗?再说,你姐姐借Naky的钱、向银行贷款买公寓,都是自愿的;警察抓你姐,判几个月牢狱,也是有法可依。如果投诉Naky逼迫你姐卖淫,Naky完全可以说是你姐自愿,这样你姐就会因卖淫再次坐牢,出来后还得还债。”律师叹口气告诉孙琦,在迪拜有很多这样的财富圈套,她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还清债务,才能让姐姐跳出陷阱。

  誓死拯救!妹妹替姐还债百万

  孙琦无奈只有接受现实,努力打工挣钱。然而,由于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迪拜经济也遭受重创,孙琦供职的服装公司在迪拜的业务急剧下降,她的薪水从上万迪拉姆跌到几千。

  2009年2月,孙琦向老板提出,自己是学国际贸易专业的,她看好周边国家的市场前景,希望老板给自己机会,把业务扩展到迪拜附近的沙特、伊朗、阿曼等国家。于是,孙琦孤身前往这些地方开拓市场。这是一段极其艰苦的日子,她住在最便宜的旅馆,卫生条件极差。一次,在沙特呆了几天后,她被一种吸血的臭虫咬了,回到迪拜后满身都是红色的斑点,又疼又痒,一抓就流脓流血。

  孙丽得知后,心疼地对妹妹说:“你别为我吃苦了,回国吧。”可孙琦怎么也不肯扔下姐姐不管。奋力拼搏几个月后,她为公司做出了业绩,老板提升她为销售经理,月收入回升到1万多迪拉姆。她还利用晚上和周末,到迪拜一家中英文网站兼职做翻译,每月也能挣一两千迪拉姆。一到月底,她都会拿出1万迪拉姆替姐姐还债。

  生活的艰苦不算什么,更让孙琦痛苦的是,很多外国人对在迪拜打工生活的中国女子有偏见,甚至连国内的老家也传出了她们姐妹俩一起在迪拜卖身的谣言。男朋友阿铭不再信任孙琦,提出分手。

  2011年1月,服装公司老板听说传言后,辞退了孙琦。因为在迪拜,有的女白领为了钱,白天上班晚上卖淫,违反了当地民俗。一旦被人检举出来,公司就要承担法律责任,被重罚甚至吊销营业执照。孙琦大病一场,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为了救姐姐,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2月,孙琦又应聘到迪拜国际服装城的一家德国女性服装品牌公司,担任市场拓展部经理。4个月后,老板要求她带几个员工去正处于战乱中的利比亚建立分公司、抢占市场。8月下旬,利比亚执政当局派出武装人员攻入的黎波里,整个城区枪弹声乱成一锅粥。那天,孙琦刚走出办公室就赶上几个持枪人员往附近的警察亭里丢自制炸弹,“砰”地一声,溅飞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脸,鲜血直流。两个月后,利比亚政局稳定下来,孙琦在当地开拓的服装市场也迅速红火。由于工作出色,她被公司提升为中东及非洲地区的业务总监,年薪20万迪拉姆。

  12月底,孙琦终于帮姐姐还清了债务。当把最后一笔钱交给Naky后,孙琦和姐姐抱头痛哭。孙琦说:“噩梦结束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孙丽哭着反复念叨:“是我拖累了你……姐姐错了……”

  2012年1月7日,姐妹俩一同飞抵广州,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父母。孙丽跪在二老面前,泪如泉涌:“爸,妈,我对不起你们。请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人!”孙琦也哭了。

  x8f的业务总监,年薪20万迪拉姆。

  12月底,孙琦终于帮姐姐还清了债务。当把最后一笔钱交给Naky后,孙琦和姐姐抱头痛哭。孙琦说:“噩梦结束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孙丽哭着反复念叨:“是我拖累了你……姐姐错了……”

  2012年1月7日,姐妹俩一同飞抵广州,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父母。孙丽跪在二老面前,泪如泉涌:“爸,妈,我对不起你们。请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人!”孙琦也哭了。

第288个、给儿子的一封信

我亲爱的儿子:



你长这么大,妈妈还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一封信,从你挣扎着出生到懵懂认识这个世界直到长成大小伙子,一直都是在我们的监护下成长着,你也同时享受着这独独的天上人间的母爱。

  你现在去了一所离家十几里的学校上学了。虽然路途不算遥远,但终是离开了妈妈的视线。在思念你的这一刻,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漫过胸中、喉咙和眼睛,就像你小时候,妈妈为了工作把你撂在奶奶家,心中仍有一根绳子紧紧牵绊你的心和腿,绵绵悠长,生怕有个三长两短对不起我的骨肉。这也就应了那句老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我们毕竟是血肉相连的母子啊!



我的儿子,从你在无依中起步到如今快十七年了。多快呀,你都十七岁了,也该是到外面的世界锻炼的时候了。我知道你对家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树叶都了如指掌了,到了外面陌生的世界体验一下属于自己的感觉对你今后的生活也尤为重要。我也曾看到,在你离家的时刻你脸上流露出的期待和激动。

     你虽然说长大了,长成一个小男子汉了,但距离你离开父母,不再是你的监护人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你现在还不是一个完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你的羽翼还不算丰满,还要再长些时候。妈妈愿你快快地成熟,快地长大,愿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事业有成的人。
  

还记得吗?在你很小的时候,你可真是一个调皮的小家伙。你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尤其记得在下雨的日子,你常对着屋檐上流下来的雨帘出神,不时地伸出你那稚嫩的小手伸向那冰凉的雨水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你幼嫩的掌心。雨停了,你便迫不及待地飞奔了出去,你必将院子里的每一片小水汪都踩上几脚才肯罢休。我呢,兴趣盎然地跟随着你。看到你小鸭似地摆动着身子,抬起小脚往清清的小水汪里踩去,小水汪顿时发出啪啪的声响,水立刻混浊一片,你的欢笑声洒满整个院落,我的心中也立时有了宁静安详的感觉。

  雪天里,你更加的贪玩了。外面天气那么冷,妈妈想把你憋在屋里都不能,你常常用哭闹来烦扰妈妈的心,每每这时候总是妈妈先投降了,只好带着我的宝贝到冰冷的外界去看新奇。虽说你给妈妈添了一点点烦琐的杂事,比如,你的小手在严寒的冬天冻得通红,妈妈只好把你的衣袖再加长些,以免我的儿子受到伤害。事情虽然忙碌了些,但更多的却是欢乐,是满足,是沉甸甸的美丽。
   

你毕竟是天真的,虽然也从天真趋向成熟,这过程却是漫长的。回顾你留在生活道路上的足迹,依然觉得你是勇敢的,你从小就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还记得吗?在你刚上小学时学骑自行车的情景吗?妈妈下班回家,你都要一个人推着妈妈的自行车来回地训练着,在你小小的心灵里就有了自己骑车的勇气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靠手把手教着才学会的,唯独我的儿子你是不需要我们的。你推着自行车来回地走着,漫漫地掌握了它的技巧,靠你的聪明、你的大胆、你的勇气,终于自己能骑着走了。我知道在你的技术还没有达到纯熟时曾摔了多次跤,你愣是没有喊过一声疼。那时候,我就知道在你小小的心里已扎下了勇敢顽强的根了。看到你稳稳地骑着自行车,身不摇,车不晃,那副得意的样子,我的眼眶一阵发热,我的儿子长大了!

   我的儿子,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你走过的路也有偏离方向的时候。记得在你即将升入初中的前半年,你贪玩的劣根性又发作了。游戏迷得你吃饭不香,睡觉不稳。曾经有几天偷偷地没有去学校上学,而是到附近的游戏厅里玩游戏。若不是同学来告诉我,险些让你步入歧途。也许是妈妈当时对你关心不够,没能及时给你修理,致使长出的那无用的枝杈。妈妈那时候可真是生气呀,把你揪回家,劈头盖脸一顿棒打,我们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在这里请你原谅妈妈的,妈妈对你的疏忽。你能理解妈妈当时的一片苦心吗?你在妈妈的心里就是一棵未长成的小树苗啊!不经过修理的小树苗怎么能成材呢?妈妈多么希望你能成一棵栋梁之材呀!

  我的儿子,你一定不会忘记,每年你生日那天妈妈都会为你写下一段生日寄语。话语中有鼓励、有祝福、有希望,也有忠告。妈妈知道:生命中的一切身外之物都会成为过去,只有我的儿子你才属于我生命的本质。你将延续我的生命,使我在身后的世界留下我的轨迹。可是,妈妈却从来没想过以任何的模式塑造你,只愿你的身体和心灵健康地成长。不过,在你成长的过程当中,妈妈也努力地为你灌输过做人的准则。做人首先要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是妈妈的做人准则,也希望你具备它。因为妈妈相信:行善终将得善报。你也确实没有辜负妈妈对你的期望。

  回顾你留在生活道路上的足迹,你的热情依然贮存在胸间,不仅燃烧自己,而且也温暖着别人。我不会忘记,去看上高一时,离家很近的你经常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时的情景。同学中谁的自行车坏了,咱家的车子便到了谁的手中;同学生病了,你到家中为同学找药;遇到阴天雨天,咱家的雨伞呀、雨披啦统统地都借给了远处的同学,而你却总是淋着雨回家,爸爸妈妈也一样沾了你的光,被雨水“滋润”着。你所做的这一切,我们从未报怨和责备过,反过来我们倒十分珍惜你拥有的这份良善和温情
   
  我的儿子,在我凝视你的视线里,发现你真得长大了,到了如诗的年龄,到了达聪目明的时光,还有太多的经历没有体验,等待你的有阳光、月色,也有春花、秋果……你已长出了厚实的脊背,承载得下学生的担子,从前嬉闹的性格变得越发的凝重和沉默,你长大的过程也就是父母衰老的过程。你的身躯成熟了,而我们的肩膀则被岁月的流水冲刷的坑坑洼洼,只有你——我们的儿子是给我们填补坑洼的人。记得妈妈在给你的生日寄语中有这样的忠告吧:“谁学习好,将来谁就越有出息。这句话不只是忠告,更多的是勉励。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考上大学,考上一所好大学,将来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将来能有一生的幸福。相信你不会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尽你最大努力给你自己、给养育你的父母、给关爱你的所有人留下一个美好的人生。
 

  祝学习进步,身体健康 

第289个、母亲的眼泪

  母亲的眼泪
  
  作者/海棠依旧
  
  预产期马上到了,老公说:“我要上班没时间照顾你,还是把我那个丈母娘请过来吧。”
  
  母亲在家里其实也有忙不完的农活,可我一个电话过去,母亲没半点推辞,从一百多公里外的老家赶过来了。我去接母亲,看到母亲苍白着脸,才想起,母亲晕车,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母亲一路呕吐不止。
  
  儿子出生以后,在我坐月子期间,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每天天还蒙蒙亮,我们还沉浸在甜蜜梦乡的时候,母亲就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到菜市、场买菜。母亲没读过书,也不会说普通话,可以想象,母亲买菜的时候是如何费劲地与人交流。为了让我的身体恢复得更快,母亲让我一天吃了六餐,除三餐正餐外,还炖了好多补品给我吃。每次看到母亲,都是她忙碌的身影。一个月下来,我胖了十几斤,母亲却瘦了五斤下去,原来就显得瘦小的身材愈发单薄了。
  
  儿子八个月的时候,我上班去了,母亲更加忙碌了。不但要给孩子喂奶粉换尿片,还要用推车推着孩子到外面走走,然后到菜市场买菜回来。孩子经常会因为一些比较大的声音受到惊吓,晚上经常啼哭不止还伴着发烧,母亲考虑我要上班,让儿子跟她一起睡,一连几个晚上,母亲都没合过眼,眼睛布满了血丝。我要把儿子带在身边,母亲却执意不肯。
  
  最累的还是儿子学走路的时候了,我买了学步带,儿子却哭着不肯穿。我上班去了,大多时候是母亲耐心地牵着儿子的手走路。在家里,在小区的广场上,每次我下班回来,都可以看到一老一小在那走着。母亲佝偻着背,拉着儿子的双手走了一步又一步。我接过儿子的手,看见母亲直起了腰,用手轻轻地捶着背。我于心不忍,对母亲说:“我们还是请个保姆来帮忙吧。”母亲摇了摇头:“我自己带就可以了,请的人不放心。”母亲虽然又苦又累,但每天晚上的饭桌上,都可以看到她有说有笑的。
  
  发现母亲的眼泪,是那一次接完老公打回来的电话以后。狸猫亲情故事
  
  老公出差去了,他的心里很是想念着他的宝贝儿子,每天他都要打个电话回来,在电话里,老公急切地问我:“儿子有没有找他的爸爸?来,叫儿子过来叫声爸爸。”我嗔怪老公:“儿子才多大,哪里懂得叫爸爸了?”老公就又千叮万嘱,要我一定带好儿子,别让儿子饿着了,摔着了,不能让儿子感冒了等等说了一箩筐。撂下电话的那一刻,我一眼瞥见站在边上的母亲在擦拭着眼睛,看样子,母亲哭了。我关心地问母亲怎么了,母亲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眼睛进沙了。”我不相信,但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是偷偷地留意母亲的一举一动。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在家带着儿子,母亲买菜去了。许久,不见母亲回来,我抱着儿子出去找,看到小区广场上,母亲提着一篮子的菜在跟隔壁的李阿姨说话,说着说着,就见母亲擦起了眼泪。我疑惑不解,悄悄躲在一边,等母亲回去的时候,我赶上了李阿姨问个究竟,李阿姨说:“年轻人啊,要考虑一下老人家的感受。你母亲那么辛苦,而你老公打电话回来,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就知道关心你们的儿子,难怪你母亲伤心了。”听着李阿姨的话,我怔怔地呆在那里,母亲含辛茹苦忙忙碌碌,她的要求竟那么简单,只须一句简单的问候语,而这简单的一句关切的话,母亲居然也无法得到,难怪母亲伤心了。

第290个、酒楼里的故事

  一位中年男子来到了酒楼,这几个月他常来,来了就找一个叫红红的陪酒小姐。今天,他又来了,又要找红红,坐台小姐笑着问他:“你为什么总要找红红呢?她正在陪别的客人。我们这里有好多比红红还要漂亮的小姐,可以再换一个小姐来陪你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说:“不,我就找红红小姐。她如果正忙着,那我就先等她一会儿。”

  坐台小姐说:“你这位先生可真有意思,放着好多漂亮小姐你不见,非要在这里等红红,你就这么喜欢她?真拿你没办法。”

  中年男子说:“喜欢谁不喜欢谁,并不是光看她是不是漂亮,要谈得来才行。”说完,他果真就坐在大厅里,静静地等着。

  那位坐台小姐或许也有些喜欢他,不忍心看他就这么等着,就过去替他看看。大约一支烟的光景,那个坐台小姐回来了,对他招招手,说:“跟我来吧。”

  中年男子站起身,跟着坐台小姐来到了一间雅致的包房,中年男子一眼看见红红正坐在那里等他,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红红,我来了大半天了,一直在等你。”

  红红好像对他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对他很职业地笑了一下,说:“我正在忙,刚送走了几个客人,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中年男子忙说:“没关系的,只要能等到和红红小姐见一面,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说话间,那位坐台小姐已悄悄退出了房间,并随手把门带上了。

  中年男子有点紧张,也许他自己也听到了“砰砰”的心跳声。他从桌上拿起菜单,递给红红小姐,说:“捡你喜欢吃的点,别管价钱。”

  红红接过菜单,冲他一笑,她的笑无法遮掩一脸的疲倦和睡眠不足带来的憔悴。她点上一支烟,一边吸烟一边专注地在菜单上勾勾画画,她拿笔的那只纤细的小手上,一片片指甲上涂着银色的指甲油,亮闪闪的,像一弯弯好看的月牙儿。中年男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她只顾看着手里的菜单,几乎没抬起眼好好看他,但中年男子好像并不在意红红对他的态度,看来他是打心眼里喜欢红红,这一点,连红红自己也早有觉察。她越对他不冷不热,他越是穷追不舍,男女之间,就是这样的。

  沉默了好久,中年男子又开口了:“我前几天连着来了好多次,都没找到你,你干什么去了?”

  红红说:“我回乡下老家待了几天,我的母亲病故了。”

  中年男子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红红说:“几年前我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我有一个哥哥,对我不错,可嫂嫂不喜欢我,老是和我吵架。我本不想再来酒楼做陪酒小姐,只是田里的活太苦,做不来,能上哪儿去呢?想来想去,还是来这里混日子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在菜单上划着,这个菜那个菜的乱点着,好像不把他兜里的钱掏光,她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说:“你还那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出去闯一闯?”

  红红笑了,笑得有点悲苦:“我现在不是从家里闯到这里来了吗?”

  中年男子有点急了,说:“你不适合在这里,真的不适合,请相信我说的话,我没有骗你。”

  红红小姐的眼睛仍在菜单上,好像根本就没听他说的话。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点完菜了,便把菜单递给了他,这时,他发现红红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很好看的手镯,就说:“你的手镯真好看,是玉的吧?”

  红红瞟了他一眼,从他走进这间包房起,她是第一次拿正眼看他。她说:“不是玉的,假的,我们酒楼大厅里就卖玉的,那才是真的,是上等的好玉镯,几千多块呢,我可买不起。”

  中年男子的神色突然有点激动:“你想要吗?”

  红红也有点激动了:“谁不想要?我做梦都想要呢!”

  中年男子忙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红红的手上,说:“拿去吧,你现在就可以去大厅里买你喜欢的玉镯了,卡上余下的钱我也全送给你了。”

  红红惊呆了,接过卡,愣在那儿,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微笑、媚态和秋波来回应他的出手阔绰,好半天,她才想起来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中年男子笑了笑,说:“因为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我愿意尽我所能,给你所喜欢的一切。”

  红红笑了,这一次她笑得真好看,她说:“那我现在就去把玉镯买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其实红红怕他骗她,想现在就去试一下,看看这个卡是不是真的,说实在的,她还没亲手拿过这种卡,也不知道怎么用。她刚要走,中年人又喊住了她,说:“你等一下。”

  红红扭过头,说:“你想反悔?心疼了吧?”

  中年人没说话,匆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然后“刷刷”地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写完,他把纸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红红的手上。红红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会白给她这张卡的,无非是鸿雁传情的把戏,约她出来在什么宾馆的哪个房间见面,放上一段音乐,来一杯香槟,搞出那么一种谈情说爱的氛围,最后就是在她身上占点便宜。和她玩这种把戏的人多着呢,她懒得看这张纸条,走出房门,没走几步,就顺手推开了走廊里的窗子,伸手一扬,把那张纸条扔了出去,纸条就像一只白蝴蝶,在空中飘呀飘,不知飘向了何方。她长长吁出了一口气,一边走着,一边在想着在买回了手和他周旋的理由。她是不会轻易答应他的一些非法要求的,但她又不想失去白白送上手的玉镯,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要人给她送这送那,然后再绞尽脑汁想一些办法来应付他们,总之,是以最小的牺牲,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这时,中年男子正一个人坐在包房里等红红小姐回来,他的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他不能自制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忽然,他摇晃了一下,便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他死于心肌梗塞!

  卡上的钱是他卖自己的肾挣来的,那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现在,那张卡成了废卡,因为这个世上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刚才那位红红小姐就是他的私生女儿。当然,就像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女儿把那张写有取款密码的纸条扔掉一样,女儿也永远不会想到他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第291个、开满葵花的小镇

  那天放学后,同学们都在操场上踢足球,他丢下书包,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准备加入,谁知道同学们看到他,一哄而散,抱着足球,搭着球衣,唯恐对他避之不及。
  他孤零零地站在操场上,觉得很受伤,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操场,转眼变得静悄悄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一下子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冲着那些离去的同学背影,愤懑的大喊:“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这样对我?”
  大家都不出声,急急的往前走。只有其中一个矮个男生转回头来,冲他嚷了一句:“我们不和杀人犯的儿子一起玩儿。”
  他呆住了。对于自己的身世,他一直很好奇,从小到大。问过母亲无数次,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而自己没有?每一次母亲都告诉他:父亲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无法治愈,所以被夺去了生命。不过父亲很勇敢,面对疾病一点都不怯懦。
  每一次母亲跟他讲述这些,都是满含深情,眼睛里蕴藏着热泪,母亲说:“父亲最后的遗言是,希望尚在母亲腹中孕育的他平安长大,做一个健康快乐对社会有用的人。”
  他不知道该相信母亲的话,还是该相信同学的话。每一次他听到同学们的风言风语,回家问母亲。母亲就会带着他搬家。从上小学开始,他已不知搬过多少次家了,家的概念对于他来说很简单,就是母亲,还有一只皮箱,那就是他对家的全部理解。
  我不是杀人犯的儿子。这件事情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很难受。那段时间,他吃不下,睡不着。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成为班级里的差生,老师打电话让母亲去学校一趟。
  母亲回来后眼圈红红的。他知道无法再避开一直存在的问题。他倔强地问母亲:“妈,爸爸他真的是一个杀人犯吗?”
  母亲伸手在他的头顶摸了一下,这个平常的爱抚动作,让他的眼泪像泄了堤的洪水。
  母亲却笑了:“妈妈没有骗你,你安心读书,假期妈会告诉你答案。”
  假期来临的时候,他向母亲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母亲给他准备了一个双肩带的背包,里面是衣服和书本。然后母子两个一起上路了。
  母亲带他一起去了父亲的故乡,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因为在那里,他可以找到答案。但是多少年里。他的答案被四处迁徙的脚步辗得粉碎。
  倒了两遍火车,换了三次汽车,终于到达父亲的故乡。
  父亲的故乡是一个北方小镇,小镇的周边种满向日葵。阳光撒在那些金黄的花瓣上,生动妩媚。
  一人镇街,就不断地有人跟他们打招呼。得知他是谁谁谁的儿子,立刻惊呼:“天,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像,只怪他没福,去世那么早。”
  母亲带他去了父亲的二大伯家,二大伯给他讲了父亲小时候的顽劣故事,父亲小时候很淘气。上树捉雀,下河逮鱼。有一年差一点把腿摔折了。父亲的二大伯还拿出了父亲小时候的照片,那是一个和他如出一辙的俊秀少年。
  母亲又带着他去了父亲的一个同学家,是一个年龄和母亲相仿的女人,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女人讲述了一些父亲和她做同桌的趣事。她说父亲念书很用功,学习成绩很好,志向远大,只可惜英年早逝,说到后来,女人很动容,眼睛里有了泪水。
  那一次,他们在小镇上呆了好几天,年龄稍长的人。几乎都认识父亲,他们给他讲述了父亲的往事,点点滴滴中。他逐渐理顺出心目中父亲的轮廓:一个快乐、健康、向上的人。
  心中的疑团消除之后,他不再琢磨这些令人心烦的事,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上来,他变成一个快乐健康的少年。后来,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方的一座名校。
  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天,母亲带他来到一座监狱。他见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母亲说:“这就是你的父亲,他是一个杀人犯,但他不是坏人,只是过失杀人。”
  他一下子就傻了,嘴唇哆嗦半天才问:“可是那个开满葵花的小镇,那些纯朴善良的人们都说了假话吗?”母亲摇了摇头:“不是他们说了假话,是妈央求他们说假话的,那时候你还小,很多事情无法分辨和承担。我不想让你父亲的错失,压得你一生都抬不起头来,一辈子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
  他一下子就哭了,想象着母亲在故乡的小镇,挨家挨户说服人们为他编造一个谎言的情景,心中不由得大恸。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第292个、泪水疗伤

  刚刚9岁的女儿肯德尔离开我们差不多已经有6个月了。她死于脑瘤。面对这样的人生悲剧,我当然没有办法让一切看起来好像和从前一样。不过,就算是为了肯德尔,我们也要继续努力好好生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让家里的另外两个孩子——乔舒亚和西蕾斯知道我爱他们。
  可最近,我突然注意到,我最小的孩子西蕾斯在我们面前总是模仿小丑的动作,希望博得我们一笑。我看出来,她想努力把我和她爸爸赶快从悲伤中拉出来,她在很努力地让我们笑。不知道她从哪里学的,总之,西蕾斯掌握了一种很特别的笑。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看到我们,她都会这样笑,而这种特别的笑的确会让我们暂时忘记悲伤,开怀大笑。
  时刻担心着父母是不是还在伤心难过,然后想方设法安慰父母受伤的心,这样的责任不是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承担的,太沉重了,而且,她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当然,孩子这么懂事,是值得表扬的,但是,我们需要用泪水冲去悲哀。丧女的痛苦让我们喘不过气。我们都知道,这种痛苦不可能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们需要时间。可是,我知道,对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来说,理解这一切很困难,她只是看到了父母在悲伤难过。看到父母不像从前一样快乐,她就会难过。
  那一天,我又想起了已经离开的肯德尔,想起了我们曾经拥有的快乐时光,西蕾斯跑了进来。我知道,她进来的时候,悲伤和痛苦的情绪一定还留在我的脸上。
  “妈妈!”我看着她跑过来,看着她又一次做出了那样的笑容。那种笑容很不自然。我知道,她又在努力让我开心了。
  看着她努力做出的笑容,我再一次希望她知道“让我们微笑”并不是她的任务和责任。我抱起西蕾斯,让她坐在我的腿上,“西蕾斯,”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我的用词,我希望我的话不要让她受到伤害,“你让妈妈笑,妈妈很高兴。宝贝,你真的很厉害,知道怎样逗妈妈开心。”西蕾斯开心地点点头。
  “你知道我们都很想念肯德尔,”我继续说着,“有时,我们想到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就会很开心;不过,也有些时候,我们想到她,发现她再也没有办法和我们在一起分享快乐,就会很伤心。”我稍微停顿了一下,看到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接着说,“有时候,我们非常非常伤心,所以就会哭。”
  西蕾斯很认真地盯着我的脸,她在琢磨我的表情,很明显,她正在努力理解我说的话。
  “西蕾斯,我知道你看见爸爸妈妈伤心难过很不好受,你想努力让我们开心起来,谢谢你这么关心爸爸妈妈。不过,爸爸妈妈流眼泪是有原因的。”她点点头,告诉我她确实不喜欢看到我们流眼泪。
  “你还记得你不小心摔破膝盖后,妈妈首先会做什么吗?”“嗯,我记得。”西蕾斯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有些紧张。她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那么告诉妈妈,在包扎伤口之前,我们首先要怎么做?”
  “把伤口洗干净。”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正确。就像妈妈清洗你的伤口,妈妈和爸爸流眼泪的时候,其实就是上天在清洗我们心上的伤口,伤口清洗完才能进行包扎。然后,就像你腿上的伤会慢慢好起来,我们心上的伤口也会慢慢好起来。”
  西蕾斯看着我,消化着我说的话。
  “所以,即使你不愿意看到爸爸妈妈伤心流泪,但是有时候爸爸妈妈必须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我们心上的伤口才能早点好起来。虽然妈妈很喜欢看见你美丽的笑容,但是偶尔看到爸爸妈妈流眼泪的时候,不要太难过。眼泪对伤口愈合来说,是很重要的。”
  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结束了这次谈话。西蕾斯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梯,继续开开心心地去玩了。“谢谢你,”我在心里默默感谢着上天,“你并不是仅仅帮助我向西蕾斯解释了这一切,你也帮助我接受了自己的泪水。”

第293个、秋风里的母亲

  今年中秋,乃阳历9月28日,离国庆仅两日之隔。此前,北方地区淫雨绵绵,似乎,月圆之日,可遇而不可求了。稀惶中,迎来了全家团聚——不是在家,而是在医院。

  27日一早,我和妻子乘单位车,从省城出发,过咸阳、兴平,径直开进七里镇的秦岭医院。停好车位后,与司机作了简单交代,便迅疾奔往住院部二楼,迈入内一科4号病房。

  此刻,母亲躺在19号病床上,正挂着吊针;瞥见儿子进来,苍白的脸色中,依稀现出一丝安慰。我走近,倚靠在母亲枕边,额头贴着额头,测母亲体温,感觉有些发热——实际是个错觉。此时,母亲并未发热,应该是风尘仆仆归来之故——我的额头过于凉了。再测试,母亲体温仅只36度。

  母亲发病于22日。这天下午,小镇意外停电。方便起见,母亲买了小超市的冻饺,下锅一煮,打发了晚餐。一小时后,觉身体不适,便早早上床了。只一会儿,感到腹内有异物外冲,尚来不及准备,便喷吐出来,完全止不住……床上一片狼籍。紧急送至医院后,还在呕吐,并开始下泻,夹带着高烧,浑身颤抖,压盖了几床被子……那一夜,姐和姐夫陪伴母亲,一直熬到天明。

母亲发病原因,至今不详。那天,父亲同样吃了一锅煮的饺子,且食量多出一倍,却安好无恙。也许,应了那句老话:上帝让你得病,是想叫你好好休息一下。

    本来,母亲心脏就有隐疾,这次呕吐高烧后,直接导致了心力衰竭。26日晚,姐和姐夫在医院又熬过一夜。我从省城赶回,是接替他们的。自抵达日起,母亲日日见好,脸上慢慢有了血色。这并非犬子有何招数,只是应验了“彩虹总在风雨后”吧。是母亲的坚持和姐与姐夫,以及爸爸的辛劳付出,才最终跨越了艰险。作为迟到的我——常年不顾家的不孝子,怎敢贪孝敬之功呢?

  母亲是坚强的。靠自己的毅力,度过了一生中的一次又一次难关。 她自幼丧父,是外婆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在抗战时期还读了几年小学,知道“东亚共荣”所包藏的祸心,至今痛恨鬼子。

  母亲18岁成婚,先后育有四子,只成活了我和姐姐两人。早夭的哥哥,活到5岁;是当时医疗条件所限,没能挽留住他。
姐姐出生才几个月,爷爷病逝了。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女儿,随父亲回老家绍兴奔丧,途经徐州时,父亲下车买吃的,晚一步回身,竟叫火车开跑了。钱在父亲兜里,母亲身无分文,抱着嗷嗷待哺的幼婴,在上海站冻饿一夜后,才重逢了换车上来的父亲。

  我10岁那年,正值文革打砸抢癫狂之时,有天,父亲失踪了。连着多日,门前房后布满造反派岗哨,还时时闯进家里搜查。捱过三天后,母亲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我,找到当地战斗队总指挥部要人,嘶喊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还我丈夫,还孩子的爸爸!”

  我届满16下乡了。双亲送子到下乡地——建在渭河滩上的知青农场。但见泥墙草棚迎接,且百十号人马只给配备了三块床板,看样子要打地铺了,有的家长开始哭出声来。母亲却笑着说:“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熬一下吧,会慢慢好起来的”,被母亲的洒脱所感动,我突然想起了英雄瓦西里的名言:“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二十多年后,我才知道,那天母亲回家后,整整哭了一夜。

  我的婚姻是自主决定的,违反了母亲意愿。为此,几乎断绝了母子关系。但在我做了父亲后的最困难时候,依然是母亲接过了抚养孙女的担子,她这一挑,就是整整十五年。

  这趟匆匆赶回小镇,没来得及跟单位多交代,有些遗憾。外省读大二的女儿,长话打到单位。同事不经意间告知:“爸爸回你奶奶家了……”

  女孩心细,马上觉察出了什么。随后,打通我的手机:“爸爸,你在什么地方?”

  “在咸阳,出公差呢”。

  “讲实话,你在奶奶那里吧?!”

  怎么?女儿知道了?!我一时傻了眼……

  次日,女儿又打来长途,电话中,已哭成了泪人。在女儿眼里,奶奶就是天——打出生四个月起,女儿即由奶奶抚养,一养就是十五年。女儿童年时候,爱扁桃体发炎,多少次夜半送医院?多少次风雪送上学?多少次放学迟归,奶奶呆在路口张望、等候……女儿眼里的奶奶就是天。

  女儿是国庆这天回到小镇的,整整赶了一千五百多公里路。所幸,我的母亲、她的奶奶,此时已经病情稳定;碰巧,这一天——10月1日,太阳也赶着吉祥,出来了。 

第294个、卖 报

    早晨的公车站人来人往,我一如往常地找了个离站台稍远的角落等车。

    之所以我喜欢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是因为我要乘坐的车往往来得很晚,而我又不愿意在等车的过程中,被那些匆忙上下车的人群挤来撞去的。当然,这并不是我唯一做出如此选择的原因,其实我乐意在繁杂的早晨,立在一块相对安静的角落里等车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方便阅人。

    是的,你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是阅人!是阅览哪些在车站附近行色匆忙的人,上车下车的人,吃早餐卖早餐的人,卖报看报的人,按现在的时髦说法是看‘神仙过路’,看路人甲、路人乙。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如此爱好的。不过当我站在某一个角落,冷眼“偷窥”着这些过路的“神仙”心里面确实有一种很爽的感觉。因为在这种位置互换的心理状态下,我显然是一个审视者,而其它人都是被审视者。

    车站的人,每天都是那么来来去去,我也总是在自己所等的车还没来之前,尽情地站在某个角落痛快地阅读着这些“神仙”,有时我还不自觉地把一些早已看熟和固定的“角色”配以足以描绘其职业的别称。比如说:糯米饭、油炸粑,老油条、高脚鸡等等。虽然每天的角色走走去去的有很多,但总显得是那么的平淡与无趣,因为这些人总是在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缺乏戏剧性和冲突感。

第295个、弟弟,不哭

  我上高三的那年,有一次学校一定要我们买一种高考复习资料,我只好回家问母亲要钱,恰巧碰到弟弟从工厂里回来。弟弟回来后笑嘻嘻地说:妈,我被工厂开除了。母亲以为自己听错了,被工厂开除了还没心没肺笑嘻嘻的?这是弟弟第二次被开除,他第一次被开除是在学校,那时弟弟上高一年级,因为在学校和几个地痞打架,被学校开除了。被学校开除后的弟弟成了父亲和母亲的一块心病,后来父亲用提前退休的代价,让弟弟顶他的班进了工厂。可进工厂上班不到一年,他就与车间主任又干上了,弟弟说那个车间主任又好色又坏,他看不惯。
  刚被工厂开除后的弟弟一点也不知道发愁,他笑嘻嘻地说:这样也好,省得拿他们那几百元工资吃不饱饿不死,还得整天受气。我气愤地说:你还有脸能笑出来。我想,父亲退休了,母亲下岗了,不争气的弟弟又被工厂开除了,我就是能考上大学,学费也交不起了。
  弟弟被工厂开除的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他骑着我家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每天早晨出发,晚上回来,进门总是笑嘻嘻的。母亲发愁地问他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弟弟笑着说:快有眉目了。母亲说:你天天都说快有眉目了,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弟弟说,人家说要研究研究嘛。一天,弟弟兴冲冲地回来,进门就说:好了,明天就上班。第二天,弟弟穿了一身破旧的衣服就出去了。晚上回来时,他蓬头垢面的浑身都是泥浆,指甲里藏满了油腻腻的灰,也不见去洗手,抓起桌子上的馒头就往嘴里塞。我一看弟弟这个样子端起碗就离开了饭桌。弟弟呆呆地看着我,费力地咽下了噎在嗓子里的馍块。第二天,弟弟再回来时,穿得干干净净,手也洗得干干净净,脏衣服夹在车后边,他长长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显然,在这寒冷的冬天他刚刚洗过澡。
  一个多月下来,工程完了,工程队解散了。弟弟又骑个自行车早出晚归出去找工作,每天早上准时出发。我指着弟弟的背影对母亲说: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找工作,你看他忙乎的,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母亲叹了口气,说,你弟弟是个好人,就是因为脾气太直了点,眼里容不下沙子,他才17岁,以后在社会上磨练,多经点事,也许他就不会多管那些闲事了,我倒是希望他常能笑着回家,你没看他现在挂在脸上的笑越来越少了。
  一天,弟弟回来带了一大包东西,说他以后要当老板,给自己打工。我又对母亲说,就他这样,还当老板?我对弟弟的蔑视发展到了仇恨。因为弟弟所谓的当老板给自己打工,就是到车站旁边的小商品批发市场里进了一些价格低廉的文具和日常用的小商品,在路边摆地摊,而且,弟弟选择摆地摊的位置就在我们学校的大门口,那儿人来人往人流量大。每次我们做课间操,我都能看到弟弟蹲在学校大门口外的太阳下,手拿着个喇叭,卖力地吆喝,令我很是难堪。每次经过学校的大门口,黑瘦黑瘦的弟弟就龇着他的牙冲我笑一下,像个猴子一样滑稽可笑,我装作没有看见,也不理他。
  有一次做课间操时我看见一群城管开着工具车来到弟弟的地摊前,弟弟慌忙站起来,迎着一张笑脸给人家掏他那劣质的香烟,但根本就没有人接也没有人听他解释,不由分说扯起他摊在地上的塑料布,就往开来的工具车上扔。地上散落了许多东西,弟弟也顾不上拾,他厮打着要抢回扔在工具车上塑料布里包裹着的东西,但弟弟根本不是那一群城管的对手。城管的工具车开走了,我看见弟弟一边捡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边用手抹眼泪,我从没有见弟弟哭过。许多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我躲到一个弟弟看不到我的角落里,也不敢上前去劝弟弟两句,告诉同学们说这就是我弟弟。那个晚上弟弟回家仍然是笑嘻嘻的。母亲问:伤着没有?弟弟说:什么伤着没有?母亲说:别装了!弟弟忙说:没事,没事,我明天照样出摊。第二天一早,弟弟赶在我们上课前又整理整理他进的那些东西走了。母亲对我说:孩子,你弟弟没上成学,可他心好,他尊敬你,你也要尊重你弟弟。我点点头,第一次,我也觉得弟弟是那样的可亲。
  但我对弟弟做出的冷漠和不说话已成了习惯,要改变很难。好多次,我走到弟弟摆的小地摊前想和他说话,可就是张不开口。弟弟倒不在乎我和他说话不说话,看到我,总是羞怯地把脸转到一边去。也许,弟弟认为,他到哥哥上学的大门口摆这样的小地摊,已经丢了哥哥的人了。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每当学习遇到困难或者是夜里困了的时候,我就想起弟弟蹲在太阳底下,像个猴子一样黑瘦黑瘦的,龇着他那雪白牙齿的一张小脸。
  离开家上大学的那一天,弟弟把一个存折交到了我手里。我知道这是弟弟摆地摊挣的钱。弟弟说:哥哥,我终于看着你考上大学了,我也能放心走了。弟弟要到南方打工去,他说摆地摊挣的钱太少了,我上大学这几年一定要花很多的钱。我考上的是北方的一所大学。那一天,我和弟弟一同到的火车站,弟弟坐的车先走,我给站台上的人说了我弟弟,他们同意我先进去送送弟弟。弟弟临上火车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弟弟,我还没有流泪,弟弟却先流泪了。我强忍着泪水,忽然对弟弟笑了。我说:弟弟,你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怎么哭了?弟弟慌忙用衣袖拭干泪水龇着牙又对我笑了。
  弟弟,你不要哭,以后的岁月里还会有很多的不公平,以后的岁月里还会有更多的艰难。我真希望你仍然能像以前那样,笑嘻嘻地回家,笑嘻嘻地出门,笑嘻嘻地面对生活呀。

第296个、最棒的布朗尼蛋糕


    过了一会,雷特从烤箱里拿出烘焙好的布朗尼蛋糕。棕色的糕体散发着巧克力香味,看上去松软可爱。雷特捧着蛋糕,朝父亲顽皮地鞠个躬,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那笑容是罗伊先生很久不曾看见的,他记起儿子孩子时的理想,当年那个小毛孩子的脸上不就是洋溢着如此灿烂的笑容吗?可是后来……
    罗伊先生的眼睛湿润起来,他接过蛋糕,认真地问雷特:“这么多年,你工作得并不快乐,对不对?”雷特怔了一下,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可我一直干得很出色。”罗伊先生低头咬了一口布朗尼蛋糕,细细地咀嚼半天,最后说:“我一直为拥有一个出色的儿子自豪,但是吃了你亲手做的布朗尼蛋糕,我才发现,原来拥有一个快乐的儿子更重要。”
    说罢,罗伊先生带着儿子到书房,他从保险柜里拿出当年雷特考取烹饪学院的成绩单,全是优秀记录—————当时是他用金钱去买断了这些事实。
    书房门在父子俩身后关上,没有人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第二天雷特就宣布辞去公司所有职务。
    几个月后,罗伊先生向许多朋友发出了晚会邀请,请柬上没有说明缘由,所有人都没想到,晚会上,罗伊先生微笑着向众人宣布:“今天请诸位来,是庆祝我的儿子雷特正式经营一家糕点店,他能做出世界上最棒的布朗尼蛋糕……”
 

第297个、感人亲情故事:那个明亮的天空

  一场意外让他失去了光明。在医院的那段日子,他整天发呆,不说一句话。母亲坐在他的床边,对他说,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不信,20岁的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要想使自己重见光明,除非移植角膜。他还知道中国因角膜伤病而失明的人有200万,可是由于缺乏角膜,每年的角膜移植手术只有1000多例。这等于说,他的前面,有1999000人在排队。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他回到家,仍然每天发呆,不说一句话。母亲给他端来饭菜,却被他全部掀翻在地;母亲为他阅读报纸,听着听着他会伤心地哭起来。他喊,我完了,我这辈子算完了!

  母亲看着他,悄悄地抹泪。

  那天,母亲小心翼翼地问他,过些日子,想给你做一个角膜移植手术,行不行?他说不可能的,在我前面,有上百万人在等着角膜。母亲说,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把自己的角膜,移植给你……就是不知道医院会不会答应。他一下子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妈您说什么?母亲说,我想把自己的角膜……移植给你……我查过一些资料……排斥的可能性很小。他说妈您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母亲说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而你的路,还很长……你比我需要眼睛。他说妈您再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母亲说你就听妈一次。他说不,如果您真这么做了,我就死给您看。

  ……

  他很喜欢朗诵。上大学时,他是校广播站的播音员。母亲说你可以去市广播电台试试。他说可以吗?母亲说为什么不可以,只要心是明亮的,天空就是明亮的,你的世界,就是明亮的。再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他仍然消沉,可是偶尔当母亲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时,他也会开心得哈哈大笑。他听从母亲的建议,真的在某一天,去市电台应聘。本来他只想应付一下母亲,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被破格录取为电台的兼职主持人,主持晚间的一档节目。

  那是一档倾诉类节目。他每天坐在直播间,给电话那端的陌生人排解苦闷,出谋划策。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他想不到帮助别人原来这么快乐。虽然仍然看不见,可是每一天,他都过得很充实。他的节目越做越好,收听率直线上升。年底的时候,他正式成为电台的一名播音员。

  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有一天,母亲突然病倒了。

  是癌症。晚期。

  他哭了整整一天。他不相信坚强乐观的母亲会永远离他而去。他不想再去电台上班,他要在医院里时时陪着母亲。可是母亲说,去吧,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多听听你的节目。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他看不见,可是他能感觉到母亲企盼的目光。那目光,让他不能拒绝。

  那天刚做完节目,他就接到一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让他赶快去一趟。他慌慌张张地去了医院,医生说,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在中午,突然晕倒了……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过根据她的嘱托,我们会把她的角膜移植给你。

  他跪下,号啕大哭。为什么母亲走得这样突然?为什么母亲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不是还有半年时间吗?为什么母亲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角膜和他的眼睛?他哭了很久,晕倒在医院里。醒来后,他感觉自己的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他知道,现在,母亲的角膜已经移植给了自己;他知道,几天后,当他真的能够再一次看见光明时,其实,那是母亲的眼睛,是母亲给了他一个明亮的世界。

  几个月后,在收拾母亲遗物的时候,他翻出了一张病历,病历是半年前的。他看到上面写着:恶性肿瘤。下面,有母亲亲手写的一行字。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藏起这张病历,可是那行字,刺得他的心淌出了血。

  母亲在上面写着:感谢天,我的儿子,将重见光明。

  他再一次号啕大哭。当母亲得知自己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儿子。她当然也会为自己伤心,可是,当她想到自己的离去可以为儿子换来光明时,那时的她,竟有了欣慰和快乐!

  那天晚上,在节目中,他向听众讲述了自己的故事。那天,收音机旁,很多人泣不成声。

  据说第二天,很多人来到医院,向医生咨询捐赠角膜的相关手续。他们说,当自己的生命从这个世界消失时,为什么不给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们,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线光明呢?

  至今他还在电台工作,还在主持晚间那一档节目。下班时天已很晚,可是每当他抬起头,都能看见一片明亮的天空。

第298个、可以活着的眼睛

  父亲得了癌症,晚期,自从他住进医院后,我就成了那里的常客。

  我从没想过父亲会得这病。医生说,即使有再世华佗,可能也无济于事。听了医生的话,我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那段日子,所有的放疗、化疗都做了,父亲的病情却一点都没有好转。他的疼痛,已痛入骨髓,每次疼痛发作,他总是咬紧牙关,哪怕身体痛得打战。脸上冒汗,也不呻吟一声。我说:“爸,如果你感到疼,你就喊出来。这样也许会好受些。”我每次这样和他说时,他总是轻轻地对我说:“我又不是小弦子,再说,那样会影响别的病人。多不好!”

  父亲说的别的病人。指的是和父亲住在同一个病房里的一个年轻男孩。这个男孩刚17岁,患的是一种罕见的癌症,和父亲一样,已经救治无望。当父亲这样说时,我看到窗外的阳光,像天鹅绒一样,大朵大朵地落在那个男孩洁白的被单上。我一边温柔地抚摩着父亲那双枯瘦的大手。一边听他唠叨着他走后的事,我的泪。竟当着他的面潸然而下。

  父亲就这样在痛苦中煎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可那个男弦的病情似乎比父亲更严重,已经几度出现昏迷了。一天,一个年轻的值班医生来到病房里,悄悄对我旁边男孩的父母说:“在医院的眼科病房里,有一个女孩急需换眼角膜。你们商量一下,如果你们的孩子走了,你们能否自愿捐献出孩子的眼角膜?”

  听说要捐献眼角膜,沉浸于悲伤中的母亲,突然号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推搡着医生,威胁说:“谁敢动我的儿子,我就和谁拼命!”

  看着被推搡的医生,我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嘀咕说:“如果你儿子治不好,把眼角膜捐给别人,让别人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不是好事吗?”

  谁知,我刚说完,那位歇斯底里的母亲,突然就把矛头指向了我,大声吼道:“你想做好事,怎么不让你的父亲来捐?”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我突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已是深夜,守卫在男孩身边的母亲,还在小声地抽泣着。我伏在父亲的床头打盹。睡梦中,我隐约听到父亲在唤着我的小名,我一睁眼,听见父亲吃力地说:“三子,明天你和医生说说,看看我的眼角膜,能不能捐给那个孩子?”

  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在我印象中,父亲最讳忌的就是带着残缺离开这个世界!可父亲说的话很干脆,男孩的父母都听见了,我张大嘴巴,错愕地看着父亲。见我恍惚的样子,父亲盯着我看了半天,又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孩子,我还不想死,把我的眼角膜捐给别人吧,这样,我的眼睛还可以活着!”

  不等父亲说完,我的眼泪瞬间像滔天巨浪一样翻涌奔腾,我不知道父亲接下来说了什么,我拔腿就跑,飞快打开房门,转身进了楼道里,听任泪水流下。

  第二天,男孩的母亲,终于含着泪水,在捐献儿子眼角膜的自愿书上签了字。医生说,我父亲的年纪过大了,不是很适合。后来,那个女孩终于顺利完成了眼角膜手术,当记者采访这个男弦的母亲时,她说,她是被我父亲说的话感动了,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儿子的眼睛可以活着。

第299个、樱桃树下的母爱

  蒂姆四岁这年,一贯花天酒地的父亲向母亲提出了离婚。母亲带着他搬到了马洛斯镇定居。

  马洛斯镇尽头有一个大型的化工厂,工厂附近有许多美丽的樱桃树,蒂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蒂姆在新的环境中[欣赏雨季爱情故事网]生活中最美妙的伴奏。

  不幸还是再一次降临到了这对母子身上。化工厂发生了严重的毒气泄漏事故,距离化工厂最近的蒂姆家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蒂姆时常恶心、呕吐,最可怕的是他的听力开始逐渐下降。医生遗憾地表示蒂姆的听觉神经已严重损坏,仅保有极其微弱的听力。

  母亲狠下心把蒂姆送到了聋哑学校,她知道要想让儿子早日从阴影里走出来,就必须尽快接受现实。医生提醒过,由于年纪小,蒂姆的语言能力会由于听力的丧失而日渐下降,因此即使在家里,母亲也逼着蒂姆用手语和唇语跟她进行交流。在母亲的督促和带动下,蒂姆进步得很快,没多久就能跟聋哑学校的孩子们自如交流了。樱桃树下又出现了蒂姆歪着脑袋拉琴的小小身影。

  看到儿子的变化,母亲很是欣慰。和以前一样,每次只要蒂姆开始在樱桃树下拉琴,她都会端坐在一边欣赏。不同的是,演奏结束后母亲不再是用语言去赞美,取而代之的是她也日渐熟练的手语和唇语,以及甜美的微笑和热情的拥抱。

  可蒂姆的听力太有限,他很想听清那些美妙的旋律,但他听到的只有嗡嗡声。蒂姆很沮丧,心情一天比一天坏。

  看儿子如此痛苦,母亲不禁也伤心地流下泪来。一天,母亲用手语对蒂姆“说”道:“孩子,尽管你不能完全听清楚自己的琴声,但你可以用心去感觉啊!”

  母亲的话深深印在了蒂姆心里,从此他更刻苦地练琴,因为他要用心去捕获最美的声音。为了让蒂姆的琴技更快地提高,母亲还想出了一个妙着———镇上没有专业教师,母亲就用录音机录下蒂姆的琴声,然后再乘火车找城里的专家进行评点。为了避免有所遗漏,她还麻烦专家把参考意见一条条地写下来,好让蒂姆看得清楚。

  可蒂姆发现,只要自己演奏较长的乐曲,有时明明超过了50分钟,早到了该翻面的时候,可母亲还看着自己一动不动。事后蒂姆提醒母亲,母亲忙说抱歉,笑称自己是听得太入迷了。后来,只要录音,母亲都会戴上手表提醒自己,再也没出现过任何疏漏。

  樱桃树几度花开花落。在法国的一次少年乐器演奏比赛上,蒂姆以其精湛的技艺和昂扬的激情震撼了在场所有的评委,当之无愧地获得了金奖。而当人们得知他几乎失聪时,更是觉得他的成功不可思议。许多人把他称为音乐天才。更幸运的是,蒂姆的听力问题也受到了医学界的关注,经过巴黎多位知名专家的联合会诊,他们认为蒂姆的听力神经没有完全萎缩,通过手术有恢复部分听力的可能。

  手术很快实施了,术后的效果很理想,医生说再配戴上人造耳蜗,蒂姆的听觉基本上就能与常人无异了。

  这段时间,母亲一直陪伴在蒂姆身边。配戴上耳蜗的这天,蒂姆表现得特别兴奋,他用手语告诉母亲:“从现在起,我要学习用口说话,您也不必再用手语和唇语,跟我交流了。”他甚至激动地拉起了小提琴,用结结巴巴的声音说,“母亲,我能听见了,多么美的声音啊!”然后他又问道,“母亲,您最喜欢哪首曲子,我现在就拉给您听好吗?”

  但奇怪的是,母亲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她依然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他,保持着沉默。蒂姆又结结巴巴地问:“母亲,您怎么不说话啊?”这时,护士小姐走了过来,她告诉蒂姆,他的母亲早已完全失聪。蒂姆睁大了眼睛,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了真相:原来,在那次毒气泄漏事故中损坏了听觉神经的不只是他,还有他的母亲,只是为了不让蒂姆更加绝望,母亲才一直将这个痛苦的秘密隐藏到现在。母亲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蒂姆用手语和唇语交流,因为很少开口,如今都不怎么会说话了。蒂姆想起年少时对母亲的种种误解,不由得抱着母亲痛哭起来。

  蒂姆和母亲回到了家中,初春时节,在开满粉红花瓣的樱桃树下,伴着柔柔的和风,蒂姆再次为母亲拉起了小提琴。他知道,母亲一定听得到自己的琴声,因为她是用心去感受儿子的爱和梦想。虽然他当年在母亲那儿得到的只是无声的鼓励,但这其实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奉献给儿子的最振聋发聩的喝彩。

第300个、末代爱情

  八月的那个中午,窗外的檐雨有节奏地滴着,清脆而忧郁,如同雯讲给我听的那个故事。

  我和雯生活在同一座小县城,之前却无缘相识;倒是现在,在这座拥有几百万人口的春城,我们相识了,因为航。雯和我的好朋友航在世博会之际来到昆明,孤男寡女的,我用寻常的目光猜测,他们是一对恋人。雯看上去很爱说话,并且很认真。但透过她的眼镜,我察觉她眼里隐藏着一丝不易捉摸的忧郁。因为是朋友的朋友,所以没过多久,我们就熟了。

  那天中午,航有事出去了,我和雯在北站一个小旅馆的房间里闲侃。雯说,我们喝茶去。我觉得航不在,我和她出去不大好,推辞着;但经不住她的固执的邀请,只好去了。

  小雨稀稀疏疏地下着,有点凉,但不冷。我们走进了小旅馆对面不远的茶楼。在有屏风隔着的茶间里,我们坐了下来。这里很安静,透过蓝色的玻璃窗朝外望去,城市一片朦胧。我推开窗,檐雨的声音很有节奏地响在下边的街面上,如同有人在私语。

  我们喝着茶,嗑着瓜子,聊着闲话。有音乐轻轻地响了起来,是《雨滴》。内心如同被细雨打湿着,我们一时没有说话。雯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像失恋的木偶。

  我说,你是不是有心事?

  雯扭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茶杯,目光沉沉的,仿佛跌进了过去的时空。她说,航是不是什么时都对你说?

  我笑了笑,说,不一定,比如你们的事。

  她说,我们没有故事。

  雯的眼睛里的忧郁更加深沉了,她说,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我的故事。

  我知道,雯是要告诉我一些事了,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

  我说,你说吧,我听。

  于是,在这个忧郁的城市里,在忧郁的雨声和忧郁的音乐声中,我聆听了一个忧郁的女孩讲述了一个忧郁的故事。

  我的老家在四川,爸爸六十年代到了云南,在现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小县城里教书,永远定居了下来。我的妈妈从前在新疆工作,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结合了。我出生在新疆,我的幼年是在新疆度过的,因此我既是云南人,又是新疆人和四川人。童年生活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有从初一到现在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刚上初中时,我的姨娘家的儿子阿凯从四川转到我们学校读高一,就住在我们家。我唯一的姐姐已经到东北读大学去了,在家里没人跟我玩,很孤独。因此家里添了一个表哥,我心里很高兴。表哥个子高高的,脸上轮廓分明,很帅气,有点像电影里的那个高仓健。他对我特别好,他虽然是姨娘的独生儿子,在家里娇惯得不得了,在我们家里,对我却是百依百顺。淘气的时候,我要他喂我饭,在我头发扎蝴蝶结,给我画像,帮我揍坐在我后面扯我头发的男生,他都依我。那时候我还小,爸爸妈妈看我们如此要好,心里也很高兴,星期天常常让我们出去玩。

  你知道,我们那个小县城地方狭窄,四周的山很高,没有什么好玩的,但我们还是玩得很开心。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到山顶上放风筝、网蝴蝶、捉迷藏。表哥常常摘野花来扎成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我头上,牵着我转啊,转啊,说我像个小新娘。我好兴奋啊,吊着他的脖子,要他背我“回娘家”去。表哥真的背起我,如飞般跑着,我伏在他的背上,惬意地闭上眼睛,感觉就像舒适地躺在蓝天白云里的风筝上。

  表哥几乎什么事都依我,就是在学习上从不由我耍小性子。有一次我要他给我写家庭作业,他不肯,说他帮我写了我还是不懂。我说你不给我写我从此就不理你了,他说如果我再叫他给我写作业他从此就不理我了,说着就坐得离我远远的,做出不理我的样子。我再不敢叫他给我写了。

  我说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你有兴趣听吗?雯说。

  我在听呢,我说。

  我说这些,只是要你知道,我和表哥是多么的好。雯说,既然你不觉得厌烦,我就接着说吧。

  读初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有时候站在镜子面前看看自己,也自以为是。那时侯我们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很穷,那些从乡下来的女生,虽然也好看,但是头发焦黄,一年四季老穿那么几件衣裳,而我,有自己喜欢的裙子和高跟皮鞋。那时有一个电影叫《红衣少女》,很流行的,所以在同学中流行红衬衣,而我就有好几件。十六岁的女孩子,有些事,不用别人教,不用看书,也就懂了。班上有些男女同学在悄悄写信,传纸条,有时还一起去看电影。曾经有几个男生也悄悄地把纸条放在我的文具盒里,要我跟他好。我嗤之以鼻,没正眼看他们一眼。他们怎么比得上我的表哥呢?我一想到表哥,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如果他写一张那样的纸条给我,我会多么高兴。

  初中三年就要过去了,在这三年中,我几乎没有过烦恼,一直都很开心。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表哥。是表哥使我的内心绽开出了美丽的花朵。家里人都不大关心我在想些什么,只要我的成绩好,他们就心满意足了。爸爸是教高中历史的,文化修养很深,他的案头,放的尽是《史记》、《资治通鉴》一类我看不懂的书。他平常不爱说话,没事喜欢躲在自己的书房里写写文章。妈妈在县政府上班,生活像钟摆一样很有规律,下班之后,做饭,织毛衣。我们放学,吃了妈妈做的饭,就开始复习功课。我的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的,但爸爸要我考的是地区重点高中,压力就大了,地区重点高中在我们县一年只招收十来个人,全县这么多考生,这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难呢,我只好没日没夜地学啊,学,很多课余时间就这样被书本夺去了,现在想来真是遗憾。

  中考前的一个星期天,学校为了调节一下学生的情绪,组织初高中毕业班的学生去郊游。那天我和表哥都起得早早的,收拾好行装出了门。表哥在路上悄悄问我:雯雯,你跟不跟大伙一起去?我说你呢?他说,不去。我说,好,我们改道,到别的地方去。

  结果我们遛到了远远的河边。

  夏天的河水,涨水的时候很大,没涨的时候却浅得很,河心也只能没过我的膝。那几天都没涨水,所以水很浅。虽然是早上,还有点凉,但我们都异常兴奋,把鞋子脱了,坐在河边的大石块上,把脚伸进水里,轻轻地搅。

  我看见表哥攥着一颗小石子,在旁边的石头上画着,眼睛望着河水出神。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文化衫,下面穿着草绿色的大军裤,腰上系的也是军用皮带。那年月,女生流行红衬衣,男生流行军装。我听表哥说他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军人,初中毕业那年他偷偷报名去参加体检,但却被姨爹揪了回来,因为姨爹和姨妈都不想让自己的独生儿子当兵,所以表哥的军人梦就永远只是一个梦了。

  我走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接下来的情景我只记得个大概了,我要表哥永远不离开我,一辈子和我在一起。表哥说别说傻话,我们马上都面临着人生命运的大考,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把学习搞好。我说无论怎样,你都不能离开我。

  那天我们在河边玩了很久,但和往常不一样,很少说话。从那天开始,我发现自己变得淑女起来,成熟了,会想事情了,我想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我知道十六岁的女孩应该是矜持的女孩儿,可在表哥面前我怎么也矜持年起来。我把双手吊在表哥肩膀上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的心飞了起来,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对我展开了笑脸。

  考完试之后,分数先后发了下来,我和表哥的结果一样,表哥未能考上大学,而我离重点高中还差三分。爸爸去给我查过分数,说作文写得太烂,竟在及格分以下。平常我的作文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参加全省初中生作文竞赛,还得过二等奖,我想一定是改作文的那些老头子老妈妈太呆板,因为我把我和表哥一起在河边的那段美好的回忆写下来了。知道分数那几天,我跟着爸爸妈妈愁眉苦脸,后来我却反倒高兴了:因为表哥也没考起,姨娘决定让他再在我们学校补习一年。

  假期里,爸爸到省里参加一个研讨会,妈妈也下乡去了,家里就变成我和表哥的自由天地了。爸爸妈妈临走时要我们学会照顾自己,还要复习课本,不要把学业荒废了。我们都答应得干干脆脆,等他们一出门,我们就开心得又是笑又是跳。

  我们早上一起上街买菜,做饭吃,中午打球,下棋,看闲书,晚上看电视,打牌。日子过得自由自在。无聊的时候,表哥就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给我听,或是做鬼脸逗我开心。有时候,他不小心使我生气了,我就用拳头使劲捶他的背,连我的手都感到疼了,他依旧面不改色,笑嘻嘻的。

  那天晚上,我们闹够了,我又吊着表哥的肩膀,要他背我。表哥背起我,在屋里转啊,转啊,直到头都晕了,我们还愉快地笑着,忘乎所以。这时候,门开了,爸爸开门走了进来。他看见我们这样子,表情极为难看。一句话也不说。表哥把我放下来,我们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以为爸爸要说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这一晚风平浪静。

  第二天,妈妈回来了。晚上吃过饭,爸爸妈妈把我和表哥叫来站在他们面前,他们的表情就像七月里那山雨欲来时的天空。

  爸爸说,你们都是大人了,玩的时候应该自重一点,不要让别人看着没出息。

  妈妈说,阿凯,开学时你搬到学生宿舍去住。这么大的人,多少应该学会自立了;再说,我们也想让雯雯安静些,她也要上高中了。

  表哥怔了好一会儿,说,我听你们的就是。

  我说,妈,你们不能让表哥到学生宿舍去住,我去过,那里是那么脏,那么臭!

  爸爸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说,轮不到你说话!

  从我记得事起,爸爸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对过我,我的眼泪很快流了出来,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抓住表哥的手,大声地对爸爸妈妈说,不管你们怎么样,反正不能让表哥走!

  表哥也紧紧抓住我的手,对他们说,我可以去学生寝室住,但是请你们别误会,姨爹姨妈,我知道雯雯还小,我不会欺负她的。

  妈妈气得一下坐在沙发上,爸爸的脸扭曲得变了形。他一把把手里的书摔在地上,怒吼着叫我们跪下。我们跪下了,却是大义凛然地。现在想来,那时的情景,就像那个刑场上的婚礼般庄严,或者是琼瑶小说的某个情节再现。实际上,我们的故事和琼瑶小说一样如出一辙。

  那天晚上,我和表哥都挨了很重的打。我的身上到处都是血印,但我没有哭。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没有和爸爸妈妈说话,他们对我与表哥也看得很紧,不给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一天我在沙发上拾起我的一本书,发现里边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雯雯,对不起,是我让你挨了打,现在还疼吗?我感动得要哭,表哥,他一直都记挂着我!我马上回房写了张纸条:不,表哥,是我让你挨了打,你还疼吗?然后找机会放在了他的一本书里。后来我看见表哥发现了那张纸条,表情和我一样激动。他抬起头瞅了瞅我,我看见他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我好心疼!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闹钟已经走到了两点,我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我真想找表哥说说话啊。我小心地起了床,轻轻地遛到了表哥的门前。透过门缝,我看见里面的灯还亮着。这时门无声地开了,表哥在里面小声说,进来。我靠在他的身上,闭上眼,泪水浸湿了他的胸口。真的,我一直爱着表哥,我在他面前透明如水,我想什么我要做什么他都能知道。而他于我,却像一本诱人的经典著作,蕴涵着永远的魅力。

  我和表哥近在咫尺,而那天晚上,我们却经历了分离和相逢所带来的大悲大喜。以后的日子,我感受到了太多时光的变幻莫测。我在小闹钟前数着时间缓慢的脚步,我在和表哥的对视中经历着日月如梭。

  那年,我就在原来的学校读高中,表哥补习。

  表哥住进了学校的学生宿舍,我们单独见面的日子随着学习负担的加重变得越来越少。偶尔在走廊上遇见,我们相互凝视片刻,就轻轻地走开,那是我们在用心灵进行最真挚的交流。那凝视的目光里,囊括了这样的语言:你过得还好吗?想我了吧?记住,要开心。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走,我们的爱在一天一天地加深。我把我对表哥的爱,浓缩在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放在了最隐秘的地方。有一天,在走廊上,表哥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我读了之后,感动得要哭了,那是一首小诗:

    我爱你
    可是我不敢说
    我怕我说了
    我马上就会死去
    因为你是我的表妹啊
    我亵渎了你
    就算是我这样想
    也该死
    我不怕死
    但我怕我死了
    再没有人会像我一样爱你

  四月,中期考试过后,有几天假期。我骗爸爸说是要到同学家玩,偷偷和表哥跑到了离县城四、五公里远的绿湖去玩。
  绿湖虽说叫湖,其实只是一个池塘。绿湖的水很绿,周围长满了绿绿的杨柳,像一张绿床。湖边有一只小木船,是唯一的一只,租一天五块钱。我们交了钱,迫不及待地上了船,摇摇晃晃地把船划到了湖心,然后停下来,让船随波荡漾。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天气!水、树、阳光,一切都是那么迷人。天上,白色的云朵静静地悬着,像漂浮在天空中的小白船,湖面上,水波粼粼,好多灰色的野鸭自由地划着小浆,看到我们也不躲。表哥说,你坐好,我给你抓一只上来,说着脱了上衣,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有些野鸭扑扑地被惊飞了,表哥也没了踪影。一会儿,表哥从水里冒了出来,手里抓住了一只毫无防避的野鸭。原来他是在搞偷袭。他单臂游到小船边,把鸭子递给我,向我做了个顽皮的鬼脸。上了船,表哥用衣服擦着头发上的水。阳光下,他的黝黑的皮肤晶莹闪亮,显得更健康了。野鸭在我手里扑扑乱飞。表哥说,等会儿我们把它烤了,做我们的午餐。我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是把它放了吧,你看它们在这水上自由自在地游着,多美。然后把它丢进了水里,它一下子就跑得远远的了。

  你说的故事很美啊,我插了一句说。
  是吗?雯说,既然是故事,它有美丽的一面,必然就有美丽的另一面。还是接着说那天的事吧。

  在船上,我们的话题自然转到野鸭的身上来。我说,它是多么幸福啊,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水面游泳。可是只要有人去破坏它,它就会担心受怕了。表哥说,是啊,就像我们。

  那天我们说了好多话。表哥说,他读完大学就娶我。我说,不管时间怎么改变,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如果你哪天不要我了,我就一个人悄悄跳进这湖里,把自己埋在这里。表哥拉着我的手,动情地说,永远不会有那天的,雯雯,相信我。我靠在表哥胸前,我们紧紧相拥。

  蓝天作证,白云作证,杨柳作证,碧水作证,野鸭作证,船儿作证,我的十六岁的爱情,是纯真的,是永远不变的!

  又一个黑色的七月来临。表哥依旧未能考上大学。得到这个消息,表哥已经回了四川。那时候没有电话,更不用说手机,爸爸发电报去了四川。本来事情都安排得很妥当了,因为四川录取分数线高,怕表哥考不上,所以几年前爸爸就把表哥的户口转到云南来了,想不到还是做了无用功!那方马上回电报来,要求立即把表哥的户口转回去,因为姨爹在银行工作,他要提前退休,这样表哥就可以接替他的工作。这意味着,表哥不来云南了!我和他的爱情,是不是就这样断了线了呢?忧伤的七月,我坐在我家的屋顶上,在日记本上记录我思念的文字。七月的天空真蓝啊,蓝得像深邃的大海;七月的阳光真烈啊,烈得像火;而我的心,却像秋日绵绵的雨季,有谁能知道我的心在下着雨?我想表哥,在遥远的四川,他也一样想我吗?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心里在下着雨?不行,我必须给他写封信!想到写信,我才发觉,这么久了,我还没收到表哥的信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给我写信呢?我匆匆写好信,寄了出去,然后就是长长的等待。等啊,等,眼看着开学的时间要到了,我还是没收到表哥的回信。我真想亲自跑到四川去问问表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实不允许我这样,首先,是我没有钱,去不了,然后,我要读书,已经开学了,而且,我并没去过四川,那些地址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我和表哥的朋友,我们班的航,也就是你的好朋友转给了我一封信。

  雯雯:

  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我想是信弄丢了吧,不得已,我请航转了这封信。他是我们的哥们,我相信他。

  我想你。每天晚上,我想你不能入睡;每个白天,我又困得睡不着。每天我都浑浑噩噩,茶饭不想。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过!

  家里人都知道我跟你的事了,是我对他们说的,我说我要娶你。可是他们像姨爹姨妈一样,不同意。他们只说了这样一个理由:近亲不能结婚。他们说我是他们的独生子,不希望我的后代是一个傻子。我说我不要孩子。任他们怎么劝,我就是不理。现在,我已经在银行上班了,是爸爸硬压给我的,本来我想当兵的,但他们依旧不准。

  我现在很忙,过一段时间等我忙过了,我就来看你。

  吻你。阿凯。

  原来表哥一直在给我写信,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收到呢?也许是爸爸妈妈给我藏起来了!我去问他们,他们不承认,说没得到过什么信。但是,我不相信,他们肯定是把我的信藏起来了。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只有以后小心一点了。

  开学了,我升入了高二。那天晚上,爸爸拿出一大叠信,放在我的面前,对我说:这是你的信,阿凯写来的,我和***妈已经看了,都是一些污七八糟的话。现在,我当着你的面,把它烧了。我是要告诉你,那种事情不可能!第一,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第二,你的任务是读书,第三,阿凯是你表哥,也就是说,他和你有很深的血缘关系,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只能是兄妹,而不可能有别的什么关系。这几点你必须明白,如果你要一意孤行,那么,我只能是白养你了。

  我一扭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闩上,眼泪像决堤的河流,汹涌而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什么原因,我只是喜欢表哥,难道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吗?

  表哥在四川做他的银行职员,我在云南读我的书。可是我想他,每天想,每夜想,每一个时候想,想得都精神模糊了。我知道爸爸妈妈依旧会截我的信,所以一切都由航在中转。每一个星期,我就会收到他的两封信,而我,依旧一个星期给他写两封信。有时候,我们的信只有几句前人的诗,我写“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他就回“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写卓文君的“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谁知又五六年……”,他就回李之仪的“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是那些信啊,紧紧地把我和他的相思连在了一起!

  时间真是一条永远流淌的河啊,转眼之间流到了我的高三。那个五月的中午,我正在教室里上课,突然脑子一阵晕眩,一种梦境般的感觉涌进了全身。表哥站在教室门口,笑盈盈地望着我。

那一刻晃若隔世,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老师在,手里的书依旧拿着,我走了出去。有同学在窃窃私语,我也没有在意。跟在表哥背后,我像一只木偶,呆呆的,呆呆的。

  学校后面是一排整齐的烈士墓。烈士墓周围,苍松翠柏,鸟语花香。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我们紧紧相拥。我的泪水静静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打湿了表哥的肩膀。

  没有说话,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千言万语,都凝聚在了深深的拥抱里。那一刻,我感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久别后的重逢,就是你爱着的人同样的爱着你。

然后,表哥捧着我的脸,仔细地端详了良久,说:你瘦了,可是你长大了。

  我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我愿意就这样一辈子看着他,直到我们都老去。

  我没有告诉你我要来,是要给你一个惊喜。表哥说。

  我知道,我说,我知道你要来的,如果你还不来,我会死去。

  表哥把我拥得更紧了。

  表哥,搂紧我,别放开,我知道,一放开,你会走了,你会在我的眼前消失的,现在我是在做梦!我喃喃地说。

  雯,看着我,表哥再一次捧起我的脸: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我就在你面前,看着我,看着我……

  我堵住了他的嘴,用我的唇,用我的泪。

  那时候的阳光该是最温暖的吧,风该是最和煦的吧,草该是最柔软的吧,而我,该是最幸福的吧。那片浓荫,那些浅草,那些叽叽喳喳在树丛中欢唱的小鸟,是我幸福的见证者啊,你们看见了吗?我把我十八岁的青春,十八岁的爱情,十八岁的身体,给了我面前的这个叫凯的男人,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山无棱,天地合,我的心,不会变!

  第二天,表哥走了,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我理解他,他是一个人,一个社会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尘世的事羁绊着他;在这样一种时候,他仍然把我放在心上,我还会有什么苛求呢?

2023-11-04 01:4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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