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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老例，销售部都是在年初五聚餐的。往年也不例外，才近正午11点，在鸿运来酒家“福星高照，财源广进”新年大红条幅下，满满一桌聚齐了。销售经理大林和爱人小夏早早就到场，还带来了他们的宝贝儿子三岁的牛牛。桌面上洋溢着中国年的喜庆，喝完一瓶52度的小糊涂仙，话匣子就打开了。同事们七嘴八舌，高谈阔论，谈论着春晚、瞌睡姐、刘谦魔术、迎财神、放鞭炮，而更多的是引逗大林宝贝儿子。
小牛(calf)牛坐在高脚娃娃椅上，看到刚端上的炒虾仁，喜欢吃的，就远远地伸出手，拿不锈钢小勺去抄，弹眼落睛活络得很。
新来的跟单员马景说：“这小家伙上额天庭广阔，将来一定能当公务员，是个当官的料，前程无量！”
助理罗柏石说：“当公务员算啥？看他夹菜，举措麻利，手能伸多长，就像刘备手长过膝，一定是个新贵达人！”
报关员杨茜茜说，“看，小宝贝下额地阁方圆，长大不愁吃穿，当然有房有车，而且是豪房豪车。噢，是带着房子一路开的豪华房车，可以周游欧洲列国的！另有这耳朵，老大的，耳大福大，大暴徒，你说，是吧？”
大暴徒，是部里负责电机产品销售的郝仁尔，同事们叫顺了，就简称“大暴徒”，大学自动化控制专业毕业，阴差阳错搞销售，但销售额紧追大林，名列前茅。他一贯低调沉默不张扬，坐在靠墙角落一言不发，但对罗助理的话很不以为然。
所以，当杨茜茜点到了他，就一会儿从嘴里嘣出话来：“耳大福大，没研究过；但小孩子手长过膝，是乱说八道，手这么长，不就成另类怪人了！再说，真的当了公务员，手伸得这么长，有意思吗？没听说过——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吗？！”。
在喜庆的宴席上，说这样的话似有点不应时宜，但一贯低调的人有时会出人意料地hold不住。
小夏量大福大，只是笑笑，随手往牛牛小嘴里塞了块水果色拉，小宝贝眼睛只是直勾勾盯着邻桌，小鼻子一扇一扇地抽动，一副感觉不畅的神态。
见有点冷场，商海浮沉多年的副经理金令圭，走已往抱起牛牛，宣布高论了：“耳大福大，是的，长大后一定有福。另有，看这小鼻子长得多好，位置好，居中心，四面八方财路通；鼻梁高，居高临下财富来；鼻翼宽，发社交财、合资财；另有这鼻孔多大，通气，财神不坐高铁坐飞机，飞得高来得快！”
老金话音刚落，牛牛的鼻子就一抽搐，就大声“啊咳！阿咳......”咳嗽起来，并用手指着邻桌。
只见阵阵烟雾从旁边飘来，邻桌也是朋友聚会，几瓶酒下肚谈兴正浓，烟酒会友，香烟搭桥酒铺路，历来如此。尽管餐厅的墙上醒目地张贴着禁烟标识，照样有人抽烟。
牛牛一阵咳嗽后，大林有点耐不住；金副经理赶忙叫过服务员，叫他去劝邻桌把烟灭了。
邻桌上座的是一个现在很时兴的秃顶老板，看额头的皱纹和脸上的斑痕，至少50多岁，旁边的女士白嫩精干，看来至多三十出头。对座的叫着老板娘，恭敬地递上一支烟。正应了往年春晚的一句台词，现今哪个老板的媳妇不年轻！抽着深色细长的摩尔烟，不时吐出一个绕一个的烟雾圈圈，很有大姐大的派头。
服务员上去，大姐大一句话顶返来：“我们出钱吃自己的饭，抽自己的烟，公款吃喝都不禁，禁什么烟，碍着谁了！”
服务员没辙，去叫了餐厅当班经理。一会，穿戴庄重的高个黑西装来了，指了指墙上的禁烟标识，很有礼貌但很严厉地说：“这里是无烟区，请你们配合一下，把烟灭掉！”
这下秃顶老板来火了，“有无烟区，就有吸烟区！我也懂的，按规定饭店要分无烟区、吸烟区，吸烟区要张贴‘吸烟有害康健’告示，但可以吸烟！我到饭店来消费，你们没有吸烟区另有啥道理?!”
此刻烟雾袅腾，牛牛呛得不住咳嗽，大林憋不住了，大步流星走了上去，闪亮登场，指着秃顶，高调出言：“你们搞啥格名堂，瞎糊搞嘛！墙上老清爽地写着‘禁止吸烟’，你要吸嘛就到门口去吸，到走廊去吸，到洗手间去吸！”
见有人帮腔，黑衣经理也胆小声高了：“按禁烟规定，不设吸烟区就是全面禁烟，你们要吸，可以到外面等候区去，也可以上洗手间去！”
“亏你想得出！”秃顶不买账：“我费钱在这里请客吃饭，你叫我上洗手间去，你们生意还要不要做了？我花了钱，就要在这里吃饭、饮酒、抽烟！”
见到这样的人，孤陋寡闻的餐饮经理也没辙了。
“啊咳！啊咳！啊咳咳！”牛牛又连着咳嗽，大林真是心疼，看着秃顶一张赖皮的脸，怒火中烧，端起一个鱼盘，重重地敲打桌面，“你这人哪能这样？欠揍啊？！”
高调的大林此刻显而易见因激动跑调了。
“你揍啊！你小子敢打人！”秃顶显而易见不是省油的灯，大声嚷道：“我抽烟不犯法，你打人就是犯法！”
法规健全的社会理应令行禁止，此时此刻却令不行、禁不止，显得苍白无力，如同城管被人责骂一样无奈，却又不遭人理解、同情。此刻，遭遇如此境况，大林和黑衣经理呆立那儿，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欺人的往往就是得寸进尺，只听“啪”的一下，秃顶就摔下那个带着半面鱼的大菜盘！全场震动。
“你有种揍啊！打人啊，你打啊！”大姐大也护和着，一贯高调的大林知道自己跑调了，竟然呆若木鸡。
倒是黑衣经理瞪大着眼睛，张大的嘴里嘣出一句不连贯的话：“你、你、你打碎……盘子了，20元，要、要、要赔的！”
“赔什么！他要打人，我是正当防卫，赔什么？！TMD的，老子啥子没见过，欺侮到我头上！要赔他赔！”秃顶气势汹汹指着大林，全场再次震动。
碰到蛮横的，大林无言以对，冷场。
“来！我们酒照喝，烟照抽！”秃顶乘胜追击，招呼同桌朋友，持续吞云吐雾。
大林和黑衣经理倒成为两只斗败的落汤鸡，无所适从。
此时此刻，牛牛也不哭不闹了，小郝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又“哇哇......啊呵！啊咳……”哭闹起来。
闹哄哄乱糟糟中，只见小郝端着酒杯，走到秃顶跟前，扔给他一支绿箭口香糖，和他耳语几句，又瞟了一眼大姐大，秃顶竟然笑脸可掬，站起来同小郝陪全桌干酒：“来来来！盘子我赔了，烟就不抽了，饮酒，饮酒，不和生财，岁岁平安，发财发财！！”
转眼间，干戈化玉帛。
小郝回到自己座位，抱起牛牛，此时烟消雾散，牛牛也不再咳嗽了，随兴拉过大暴徒的右耳，嚷着“大耳朵，大耳朵……”开始玩弄、研究耳朵。
小夏仍很纳闷，静静问小郝，“这场闹剧大林都没辙了，你咋搞定的？”
小郝低声说：“我没说啥，我已往只跟他说，‘大哥，你比我们都大吧，大姐，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时尚达人。看一看，那个孩子才三岁，被烟呛得都哭了，你们都可以做爷爷、姨妈的，何必去伤害孩子呢！另有，打碎盘子我赔了，有句老话碎碎（岁岁）平安，那平安就归我了，你们伤得起吗？你们一年中会心安吗？不和生财，我敬你们一杯，龙年平安，发财发财！’我低调，他也不能高调，于是一笑解冤仇，就搞定了。”
小夏也笑了：“哦，这么简朴，看来高调往往跑调，依然低调有腔调噢！”
节后上班，风闻小郝被委任为亚太区销售总监，职务还在大林之上。大概，正像茜茜所说耳大福大；大概，现世另有伯乐，低调不跑调，不耍花腔实实在在处世办事的人，是该被委以重任了。
2023-11-04 00:5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