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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米呕奇遇

正文:

  罗米呕是一头到处流浪的猪,他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但是他对别人很热情,随便走到哪里,晤面的第一句就是“哈罗”,然后再问“你知道哪里有米吗?”因为他最喜欢吃米,对别的食物都不感兴趣,因为长期的挑食,黑黑瘦瘦的他似乎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他走路的时候老是喜欢“呕呕”地叫(吃饱肚子的猪通常都是“哼哼”地叫),所以人们都叫他罗米呕。

  这一天,罗米呕又一路“呕呕”地叫着,迈着重重的的步子有气无力地走着。路是崎岖不平的山路,有时也要经过凹凸不平的田坎或是铺着些许枯叶的山丘。这时天空堆满铅色的云块,太阳躲在云块的背后,把那些云块都镀上了金色的边。原野里,微风轻轻掀动绿油油的青草,绿色波浪一浪一浪涌向远方。远方的山峰在路的终点峙立着,遥遥地在向他招手。

  罗米呕没有心情浏览这一路的景色,要知道,前面的路另有很长,必须得翻过面前那座山,才会到达有人烟的村庄。到了村庄,他才会有希望找到米,填饱几日来亏空的肚子。这就是食物的功能,它不仅仅只是填饱肚子,它能让漂泊孤独的灵魂得到家的慰安,它能给即将冷却的心一缕温暖和一丝能量,这就是食物——它总是自动地康健地敞开它开阔的胸怀对你说:好好活下去!米是唯一支撑着他朝前走下去的信念。

  这时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在无边的静谧中,隐约可以听见鹁鸪的低唱,从路边清幽的竹林边传来,跟他饥饿的肚子里收回的“咕咕”声一唱一合。

  快到达目的地时,他看见前面有一大群猪络绎不绝地朝一个方向匆匆地赶路,一路走一路喧嚷着,推挤着,像是赶着去看什么热闹。他们高高低低的身材,胖胖瘦瘦的形态,有的仰着头,两个鼻孔朝天一耸一耸的;有的眯缝着眼睛,笑得合不拢嘴;有的身子左右摇摆,比划着种种滑稽的举措;有的踢踢踏踏地跑,一不小心撞上了前面走得慢的,招来一个白眼或是一顿辱骂,便迫不得已收敛奔跑的姿势,放慢走路的速度;有的还尖起嗓子唱起了歌,跑调跑得厉害时便引来了哄哄的笑声,汗水在他们的头上像雨珠一般滴了下来。

  罗米呕想到正在“咕咕”叫着的肚子,立即拐着小脚飞也似地跑了已往。

  “哈罗!哈罗!”罗米呕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招呼着。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很快从他身前涌过,谁都没有搭理他。他只好硬生生地把那句“你知道哪里有米吗”的问话咽了下去。被好奇心充满着的罗米呕顾不得那汗水的味道,也在这肉阵中前前后后地挤进挤出。猪群中一片杂乱,不是你踩着了我的腿跟就是我撞着了你的肩膀。

  正在这像蜜蜂(bee)般嗡嗡嗡嗡闹得不开交的时候,突然之间一片更大的声浪已往面的猪群中涌过来:

  “快看哪!朱丽叶开始表演了!”

  那一片声浪还在袅袅不断,前面较远的猪群便像浪潮般拼命地撞击向前去。罗米呕混在猪群中,觉得自己的两个耳朵轰轰直响,只看见前面的那些猪头在扭嘴使眼地笑着,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一听说是朱丽叶,也拱着身子拼命地往前推挤着。罗米呕十分困难扒开了一个闲暇钻了出来,正当他的头转已往,枯瘦的脖子正要像鹭鸶似地伸长去望时,就被一头身高体壮的大耳朵猪猛地一下撞到了一边,一个趔趄,便仰面八叉地摔倒在地上。猪群中顿时炸开了一长串刺耳的笑声。

  “滚开点!哪里来的野猪!”大耳朵“啵”地一脚踢在狼(wolf)狈不堪的罗米呕那瘦骨嶙峋的胸口上。

  “哎哟!你干吗踢我!”他负痛地叫了一声,四腿朝天一阵乱踢,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个鲤鱼(carp)打挺,“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看来长期吃米依然有利益,碳水化合物在关头的时候发扬了作用。

  “你讲不讲理呀!骂谁野猪啦?”罗米呕以理据争。

  大耳朵把尾巴向后一甩,“啪”地一声,在他那肥滔滔圆溜溜的屁股上抽得脆响:“就踢你了,就骂你了,你要怎样?”

  “我要你马上向我道歉!不然就对你不虚心!”

  罗米呕那嘶哑粗糙的声音一会儿从喉头里迸出来,在喧嚷燥热的空气中震荡。他那摇动着的躯体支撑着一张因为长期流浪刻满沧桑的脸;他的身上瘦筋筋的,没有多余的肉,只剩下几根骨头架子撑着皮;头上的毛发根根竖立,耳朵因为激动和愤怒,跟脸色一样被涨成为酱紫色;酱紫色的脸上那一对诟谇分明的眼睛瞪着像是要鼓出来一般,那玄色眼球周围的部分此时也由白色变成为血白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颊上有一大块紫青的印记,上面还长了一大丛白色的毛,跟全身上下那棕玄色的毛形成为一个极度鲜明的对比。

  他挺着被汗水湿透了的胸膛,脑袋朝前直昂着,腿脚向外叉开,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只见他那叉开的四个蹄子因为长途跋涉,涂满了泥污,全身上下也是布满了灰尘,怪不得人家骂他是一头野猪呢!

  “谁叫你在这里横冲直撞,乱挤乱拱,还要我跟你道歉,没门儿!”大耳朵冷笑了一声,仍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罗米呕。

  眼看着一场不可避免的打斗就要拉开帷幕,猪群中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你们就别斗嘴了吧!大老远地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呆会儿要是朱丽叶小姐发火了,大伙就什么也没得看了!”

  “就是!就是!”猪们随即附和道。

  “得,得,这就给你陪个不是得了!”大耳朵显而易见也不想把事儿搞大,他换了一种口气,匆匆说了一声“对不起”,便抬高嗓音说:“朱丽叶小姐,朱丽叶小姐,我又来看你表演了!”说完便转身挤到队伍的最前面去了。

  罗米呕也只好作罢,忍了一肚子的气,在路旁的一棵矮松树的树干上蹭了蹭还在隐约作痛的背脊,也挤到了前面的猪群中,透过一道缝隙,他看到了一个池子。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池子,只见池子里荷叶轻轻翻动,绿浪中开满了娇艳的荷花,更不寻常不可思议的是,在一张硕大的荷叶上,居然亭亭玉立着一位长得白白嫩嫩的猪小姐,此时正在翩翩起舞呢!她旋转着、摇摆着,柔软的腰姿扭来扭去,她的眼睛险些要眯成一条缝儿,口里微微地喘着气,那种自我陶醉的神情更是引人入胜。

  周围的猪们个个目不转睛,大张着嘴。

  左右一打听,原来这朱丽叶不叫朱丽叶,叫猪立叶。她从小就开始演习在荷叶上站立和跳舞的工夫,正所谓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工夫不负有心人,猪立叶终于成为跳舞的明星。她每日在这里的表演,是猪们茶余饭后最精彩的节目。猪立叶小姐就住在附近的那个村子里。这个村子是大名鼎鼎的文化村,从人到畜生,随便跟谁一路交谈,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谈资,单从文学的角度讲起,他们就能从陶渊明、苏东坡谈到鲁迅、沈从文,从苏童、莫言谈到尼采、屠格涅夫、狄更斯,周围的空气也会伴伴随着他们的谈话而逐步地热烈起来。就这个群体而言,猪中豪杰不乏,有智有谋有钱有势的也不乏,说到有文化有学识的更是人才济济。

  罗米呕痴痴地站在原地,竟一时忘记了要去找米的事。

2023-11-04 00:5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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