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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天涯

正文:

  她本来叫田雅。父母离婚后,她自己把名字改成天边。天边一个人住,自13岁起。父亲(father)长年在外地做生意,那两居室的套间,便是天边所拥有的天边海角。

  虽然天边自认为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但姑妈依然不放心。之后姑妈决定给天边召一名房客,至少也可以给天边作个伴儿。女房客搬出去了,是在上海打工的无锡姐妹俩。

  房间里的天边就这样,一个小女孩儿,两个大女孩儿,开始了一个屋檐下的同居生活。7点10分,天边准时出门上学。天边的早饭通常就在路边食摊上对付已往。从家到学校这一路摊贩众多,但多是当街卖早点的无证小贩。如有城管突击扫荡,便会有人一声呼哨,眨眼间,小贩们一哄而散。

  天边不是爱说话的女孩儿,所以,尽管女房客来了一月有余,她仍不清楚两人以作甚生。直到一天早晨,在小贩的逃窜队伍中,她看到她们两个,正协力推着小木车奋力狂奔。小木车即所谓的流动馄饨摊,上海人叫它作“柴爿馄饨”。 那天回家后,天边才意识到客厅里一向飘着的就是馄饨的气味。

  天边开始和她们说话,有时候帮她们一路剁馅子包馄饨,有时候也会吃她们盛情端来的小吃——各种各样的馄饨。没想到这一吃,吃了整两年。之后,馄饨姐妹的生意受到同乡人的排挤,生意惨淡。 再以后,姐妹俩搬走了。 在她们走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房间里隐约另有剁馅子的声音。过了两个月,这幻音才消逝。因为新的女房客搬来了。新房客是一个18岁的高三女生。天边那时15岁,对高中生活充满向往,把这个18岁的高三女生当偶像看。

  住得久了,女孩儿和天边便熟悉起来。她常常到天边房间里玩,有时会拿天边的望远镜看对面楼房和低矮的灰色天空,看着看着就微笑了。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天边在楼下的信箱里发现一封未贴邮票也未署名错别字连篇的情书。天边回房把信给女孩儿看,说这是给你的情书吧。女孩儿顾不上那些横行大螃蟹(crab)般的行书,逐字逐句辨认信里的意思。天边看着她陶醉的神情想,她恋爱了吧?

  一天正午天边提前回家,撞上逃课在家的18岁女孩儿。沙发上坐着对面楼房里的帅哥——那个在望远镜里被天边偷窥多年的少年人。十三四岁时,天边常常在望远镜里偷窥他,看他挤青春痘。而现在他来到天边的房间,轻柔地和天边打招呼:嗨。之后,他险些每日都出现在天边面前,总是腼腆地招呼,然后带着那18岁女孩儿出去兜风。 天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的心空荡荡的。房客女孩儿没有考上大学。七月过后,她搬回自己的家。那个男孩也消逝了,从天边的望远镜里,从天边的心里。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天边20岁那年,根据市政府的决定,天边家那一带的楼房将被拆迁。听到这新闻,天边特意从大学赶了回去。看着熟悉的房间,天边想到这儿曾经住过许多人:馄饨姐妹,迎考的高三女孩儿,牛仔裤上剪许多破洞的叛逆女生……他们来了,又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天边和姑妈姑父一路打扫房间,虽然这行为看起来毫无意义。 之后,天边在抽屉隔层里找到一张破纸,上面有着些细碎句子。她拿到窗前细看,是自己多年前涂鸦的文字:

  月和灯,隔着空间, 影象和忘却,隔着时间,我和你,隔着房间。

2023-11-04 02:5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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