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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明的尴尬

正文:

鲁凯是瞒着妈妈参加学校里"小发明俱乐部"的。长得大头大脑的鲁凯从小就好动、顽皮,常常把走得好好的闹钟拆得七零八落,把收音机弄得发不出声音。从念一年级开始,老师就老是批评他上课坐不住,爱开小差,"可能有多动症"。
为此,妈妈还专门带他去看了一次专家门诊,结果被那个老医生骂了一顿:"瞎七搭八,好好的小孩套上'多动症'帽子,像话吗?" 记得那天俱乐部活动时,鲁凯看到废物箱里躺着一张撕成两半的图纸。他随手捡起一看,是一张不知谁画的多功能插座图。
"老师,这是谁画的多功能插座图?" 俱乐部的指导老师姓蒋,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很和气,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是赵小兰画的吧?小兰,你怎么把它扔了?"
长得细眉细眼的赵小兰摇摇头,说:"我决定放弃这个选题。我己经设计了三四个方案,还是找不到方向。算了,放弃!放弃!"
"那,我来试试行吗?蒋老师。"鲁凯有点喜新厌旧。蒋老师笑嘻嘻地点点头。 鲁凯生活在单亲家庭。妈妈对他管得很严,一心只想让他读好书。妈妈在一家大商场当营业员,工作一天休息一天地翻班。
鲁凯只有趁妈妈不在家时,才能设计、制作那只多功能插座。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断断续续地折腾了半个多月,嗳,他的多功能插座还真的发明成功了。
为此,蒋老师在俱乐部讲评课上表扬了他,还不点名地批评了赵小兰:"我们同学中一些好的设想,不要轻易放弃。放弃了,多可惜呀。" 本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谁料突然有一天,蒋老师兴冲冲地跑进鲁凯班级里告诉大家,鲁凯设计、制作的多功能插座获得了市里的少年儿童小发明比赛金奖,还要申报全国少年儿童创造发明奖,并且参加在日本举办的国际少年儿童小发明巡回展览。
"哇噻!"同学们为鲁凯的成功欢呼起来。

当晚,鲁凯的妈妈得知这个好消息,历来节俭的她破天荒地带鲁凯上酒家去吃了一次火锅。
妈妈点了好多好吃的菜。她美滋滋地看着儿子大吃大喝着,自己的眼眶里水汪汪的。她给儿子反反复复讲了一些"今后要好好叫(好一点)"、"给妈妈争气"之类的话。鲁凯一边点头,一边大吃大喝着。
母子俩回到家己经很晚了。隔壁宁波阿婆告诉他们,有两个人己经来过好几次了,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是谁?亲戚?老师?鲁凯胡乱猜着。 "别猜了,抓紧时间把作业做完。"妈妈正准备整理还来不及收拾的乱糟糟的房间,突然门铃响了。
一个戴眼镜的叔叔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口。他自我介绍是一家报社的记者,还一本正经地向他们出示了记者证。他说他得知鲁凯同学得了全市小发明大奖的信息,准备赶写一篇专访稿,由于时间紧,只好冒昧晚上前来打搅了。
妈妈自然喜出望外,连声说:"请坐、请坐",然后沏上香喷喷的新茶。记者叔叔开始采访鲁凯,从小时候问到现在,有什么兴趣爱好啊,制作中碰到什么困难啊,又是怎么克服的啊,角角落落,什么都问。别看鲁凯平时大大咧咧、油腔滑调的,在陌生人面前却有点腼腆,常常被问得语无伦次,直抓头皮。
于是妈妈开始喧宾夺主,一边替儿子回答,一边添油加酱地夸耀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看来记者对这次采访很满意,在本子上记得很多。临走,妈妈说了好几遍"等你的文章登出来,一定要寄给我,不要忘记了"。"好的,好的。"记者连连应允。
送走了记者,鲁凯打开作业本,妈妈拿起了扫帚,突然门铃又一阵"叮咚"作响。妈妈打开房门,见门口站着一个腰圆膀粗的大汉。大汉自称是鲁凯的同学的父亲,来跟鲁凯妈妈反映一件事情。

"鲁凯的同学的父亲?鲁凯的哪个同学?"妈妈警惕性很高,将大汉堵在房门口。
"我是鲁凯的同学赵小兰的父亲。"大汉的脸色冷冷的。 "请说吧,有什么事情?"妈妈手里的扫帚一直没有放下,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事情是这样的,你家儿子搞的那个小发明得了金奖,听说还要参加国外巡回展览(鲁凯妈妈脸上颇为自豪,她肯定地点点头)。你知道吗?你儿子的小发明成果,也有我女儿的一份!而且我女儿应该排名在你儿子前面,你知道吗?"大汉好像谁偷了他钱包似的,显得很生气,嗓门高高的。
"来,来,进屋谈,进屋谈。"妈妈慌忙把大汉让进屋里,关上门,沏上新茶,然后轻声轻气地说:"小兰爸爸,我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些什么?你能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吗?" 于是,大汉点上一支烟,跷着二郎腿,一五一十地数说着她女儿如何废寝忘食地设计这项发明,如何一笔一笔地画设计图,如何…" 早已无心做作业的鲁凯气呼呼地说:"赵小兰说她放弃这个小发明选题,是蒋老师同意让我设计、制作这项小发明的,我根本就没有运用赵小兰的设计思路。而且这项发明得奖,是学校报上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汉一拍桌子:"胡说!我问你,你看过赵小兰的设计图吗?你的成功难道没有赵小兰的功劳吗?你怎么能把成果居为己有?" 刚在大汉对面坐下的妈妈也"呼"的一下站起来,她的脸色激动得绯红,声音有点发抖:"请出去,有事情你上学校反映去!" "上学校?告诉你,我还要上法院跟你们打官司呢。哼!"大汉拍拍屁股,气呼呼地走了。
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妈妈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问儿子:"你有赵小兰家的地址吗?" "有。"鲁凯点点头,问道:"妈,你要干什么?" "有什么办法呢?还是去送点东西,私了'算了。"妈妈叹了一口气。 "私了?"鲁凯只觉得脑子里一阵乱哄哄的。 然而,当妈妈拎着大包小包赶到赵小兰家,小兰爸爸竟连家门都没让她踏进去。尽管妈妈一个劲地赔着笑脸说好话,那大汉还是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样子,高喉咙大嗓门地数落着鲁凯"素质差"呀、"不懂得做人的道理"呀、"当家长的不能袒护自己的儿子"呀,闹得街坊四邻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妈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好窘。尽管她在大商场当营业员,各种难缠的顾客也算遇到过不少,可在蛮不讲理的小兰爸爸面前,她还是败下阵来。她眼眶里含着泪水,慌里慌张地拎着大包小包跑回了家。
鲁凯见妈妈一踏进家门就唉声叹气的样子,就知道这事"私了"不了。 鲁凯把热毛巾递给妈妈擦脸,嘴里嘀咕着:"什么奖不奖的,我搞小发明,完全是感兴趣,好玩,根本就没想过得什么奖。赵小兰要,给她就是了。" "胡说!"妈妈眼睛一瞪,把桌子一拍,气呼呼地说:"凭什么给她?这评奖的事,是老师决定的,学校选送的!他要闹,就让他上学校去闹!" 第二天,赵小兰爸爸果然气势汹汹地上学校"评理"去了。他找到校长,摆出一大堆理由,说什么也要分一半"金奖"给他女儿(能把一块镀金的奖牌一劈两半,把一张证书一分为二吗)。要不,那就得在法庭上见。
校长很恼火,他把蒋老师找来,问她怎么会把一件好事弄得这样糟? 蒋老师感到很委屈,她一五一十地诉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赵小兰的爸爸根本就不听她的,他冲着校长一个劲地说:"校长,现在国家保护知识产权。我女儿的创造发明,理所当然应该受到法律的保护!"他的大嗓门,闹得整条走廊都听得见。
校长开始息事宁人地开导起面前这位难缠的大汉:"火不要发,世界上的事情靠发火是解决不了的。这样吧,我们申报全国创造发明奖和参加国外的巡回展,就署两个同学的名字吧。" 这事很快就让鲁凯的妈妈知道了,她当然不答应。她也找到那位校长,据理力争。最后她两眼一瞪:"你不要以为我好商量,就朝我身上掼烂山芋。其实,我这个人也不是好吃吃的!哼!" 校长一见不妙,无可奈何地搓着双手说:"那我也没有办法解决你们之间的争议。这样吧,只有把你们两位家长请来,坐下来一起好好谈谈,沟通沟通思想,交换交换意见,互谦互让嘛。" 交换意见的地点安排在校长室。长方形的会议桌前,鲁凯的妈妈和赵小兰的爸爸面对面坐着。他们一旁坐着校长,一旁坐着蒋老师。校长像足球场上的主裁判,蒋老师像巡边员。校长一声令下,开球,双方便开始唇枪舌剑起来。
像这样的事情,往往像辩论赛场上的辩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你站在哪个立场上去评判。要想一下子断出谁错谁对,并且让人口服心服,难哪。当裁判的本领只能是"捣浆糊"(和稀泥)。 经过几轮拉锯战,双方家长总算达成如下协议:多功能插座为两人共同制作;奖牌归赵小兰(因奖牌上没有名字),证书归鲁凯;申报全国少年儿童创造发明奖,鲁凯排名在前;参加国际少年儿童小发明巡回展,赵小兰排名在前。 "0K!结束,散会。"
校长望着两位家长走出校长室,各奔东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蒋老师,微微摇了摇头。 为了避免将来可能出现的不必要的麻烦(实在是不必要),学校最后决定,放弃申报全国少儿发明创造奖,当然参加出国巡回展览的事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以后,鲁凯和赵小兰见面时都很尴尬,他们俩不再像过去那样亲亲密密,无话不谈了;其实,这都是他们父母之间的纠葛,跟他们有什么相干呢?

2023-11-05 04: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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