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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阳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型仪器制造公司，担任总经理办公室文字秘书。文字工作他得心应手，可不久领导又安排他去做行政工作。
这天，公司召开部门经理会，会议的一项内容是布置各部门开展整顿工作作风活动。总经理邵凤琪让林立阳在会上布置这项工作。邵凤琪是个女强人，作风泼辣，说一不二。会议开到最后，才轮到林立阳发言，他宣读了关于开展整顿工作作风的文件，详细讲解了制定整顿方案的要求。
会后不久，林立阳正忙着，销售部一个姓朱的青年找他，说是部门刘经理要制定整顿方案，特来咨询具体要求。小朱笑着说：“刘经理说他当时有几点要求没记清楚，让我向你请教。”
林立阳问他哪几点不清楚。青年嗫嚅着说：“好像都不大清楚，最好从头讲一遍。”
林立阳无奈，只好放下手头工作，把会上已经详细讲过的要求从头至尾地给小朱讲了一遍。小朱刚走，另一个部门的人又来找他，也是要他把制定整顿方案的要求再从头到尾讲一遍。给这个人还未讲完，屋里接二连三地挤进好几个人，都是来问那个方案要求的。这时，邵总又催要材料，林立阳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些人，林立阳连忙把邵总要的材料递上去，不料邵总看了几眼就甩了回来，斥责他文稿校对不仔细。
林立阳慌忙认错，辩解说是因为各部门经理都没把整顿要求记清楚，才挤占了修改文稿的时间。
邵总听后更生气了：“我把这项工作交给你办，只是让你在会上读读文件、提提要求吗？部门经理不配合你，说明你的工作方法有问题。明天还要传达贯彻董事会核准的发展规划，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干！”
林立阳郁闷极了，下班后独自到路边烧烤摊喝闷酒。这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怎么一个人喝啊？”林立阳转头见是原同事老张。这老张原来是办公室主任，常夸林立阳有才干。前不久，老张到了年龄，退休回家了。
老张坐下来，问林立阳近来工作怎么样，林立阳忍不住把满肚子苦水都倒了出来。
老张一拍桌子：“这帮人，恶习难改，总是刁难新人。”林立阳沮丧地说：“受点气没啥，问题是他们把我的时间都占去了，领导交办的工作就很难按时完成。明天又要传达发展规划，这种事肯定还要再来问我。”
老张拍拍他肩头，说：“小伙子，别泄气，我知道对付那些人的办法。如果明天他们还玩那一套，你就这么办……”
果不其然，各部门经理在贯彻发展规划会后，又都派下属来找林立阳。
林立阳示意他们坐下，等到各部门的人都到齐，他才说：“不好意思，根据领导指示，我只负责把贯彻发展规划事项传达给部门经理，我无权向你们传达。请你们回去转告部门经理。”接着又加重语气，“制定部门的贯彻方案是有期限的，你们不抓紧转告，耽误了时间可是你们的责任。”
那些人走后，林立阳用手机联系老张，告知事情进展，老张又告诉他下一步怎么做。林立阳听后一边在电脑上打字，一边瞥着办公室的门。一会儿，销售部刘经理急匆匆进来，问：“怎么回事？弄个方案非要把我折腾来，我正要去见客户呢！”林立阳眼不离电脑，指一下旁边座椅。这时，各部门经理接二连三地进来，七吵八嚷，怨气冲天。有的说正忙着本部门工作，有的说要出去跑业务……林立阳盯着电脑，不紧不慢地说：“等一等，请大家再等一等！”
忽然，邵总进来了。林立阳立马起身，说：“邵总，您要的材料我马上弄好。”
邵总点点头，转身问部门经理们：“你们不守在各自岗位上，都凑到这儿做什么？”
那些人嘟囔着说来向林秘书请教问题。邵总有些生气：“林秘书布置的事情在会上已讲得很清楚了。我告诉你们，每项工作都必须在期限内完成，不能按期完成的就等着处理吧。”
邵总离开后，林立阳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说：“都快中午啦！这样吧……”他裁了一些纸片，写上数字，让负责人每人抽一张，“请各位下午上班后，按抽到的序号来听方案的要求。”
下午刚上班，部门经理一同到了，齐刷刷地保证今后再不会发生类似情况。
打发走那帮人，林立阳刚喘口气，猛地想起邵总要的材料，赶紧把材料打印好送给邵总。邵总看过后先说有进步，考虑片刻又说，材料在关键处还缺乏深度，让林立阳静静脑子，找到提升自身认知能力的办法。
晚上下班后，林立阳又坐到烧烤摊上，呆望街景，直到老张走入他的视线。老张坐到对面，问：“那些刺头都摆平了，你怎么还不开心啊？”林立阳给老张斟上酒，说：“前辈，我觉得那帮人也不容易，他们在基层压力也不小。”老张放下酒杯笑着说：“年轻人，其实我给你支了招后心里很忐忑，怕你陷入职场搞套路、玩权术的泥潭。现在从你这句话看出你为人厚道，应该下基层体验一下。”
林立阳也早就想知道基层的人是怎么干活的。第二天中午吃饭时，他见到当时找他重讲方案要求的小朱，正边吃饭边玩手机游戏。他坐到小朱旁边，和对方聊起了游戏。小朱一下子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
下班后，林立阳特意拐到销售部，见小朱在玩游戏，就说：“玩得忘了下班时间啦？”小朱轻声说：“我是管内勤的，要时刻听候领导调派，领导不走我哪敢走啊。”说着指了指里间办公室，里面传出阵阵干呕声和呻吟声。小朱压低声音说：“刘经理昨晚陪客户喝多了，胃一直疼，可今晚还要喝……”
这时，里面刘经理呼唤小朱倒水吃胃药。林立阳抢先拿起水杯进了里屋，“刘经理贵体欠安？”刘经理捂着肚子痛苦地说：“林秘书大驾光临，实在不好意思。您精通韬略，深谙计谋，佩服佩服。”林立阳递上水杯说：“快吃药吧，那一页翻过去了。刘经理的客户都是好酒量啊。”刘经理摇手说：“客户一口没喝，就我一个人喝。”他吃了药看眼手表，说跟客户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就匆匆出了门。
小朱说这次是笔大单子，刘经理很上心，所以酒就喝得多。至于刘经理说客户不喝光他喝，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当晚回去，林立阳暗想：这个刘经理真是挣钱不要命，人家客户不喝他还玩命喝。这事该不该向邵总汇报呢？他正琢磨着，手机响了，是邵总打来的。邵总火急火燎地说：“刘经理喝酒胃出血。我现在离医院很远，你代表公司去看看，我过会儿就到。”
林立阳赶到医院，见刘经理正在打点滴，问了医生说没危险，送他来医院的正是那个客户。听说林立阳是刘经理公司的人，这人扯着广东腔喋喋不休地抱怨：“我劝他不要喝不要喝，可他非要喝，还说我不签购货合同他就要一直喝下去。我跟他说，我签不签合同跟他喝不喝酒没关系，是跟合同条款有关系。我让他找合同条款里的漏洞，他不找，就不停喝酒逼我签合同……”
林立阳听得冒火：“这合同条款到底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告诉他不就完了！”客户梗起脖子说：“这个我不能告诉，必须要他自己找到才行。他找不到，就不配跟我签合同。”
正闹得不可开交，邵总到了。听完情况后，邵总对客户说：“对不起，是我们对合同条款考虑不周，我们会仔细研究，一定让您满意。”
在回去的路上，林立阳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说：“邵总，我考虑了一下，认为客户不说条款哪里有问题必有他的理由。这件事能否交给我处理，我想我会把这里面的问题找出来。”邵总盯了他几秒钟后，把合同文本交给了他。
林立阳连夜把合同条款逐条检验了几遍，还是没发现问题。愁绪笼上他心头，他不由昏睡过去。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小朱，他兴致勃勃地说，他在游戏中组了个队，正同另一个队对战，可他的队都是些猪队友，问林立阳能不能加入他的队。林立阳强打精神回答：“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可我现在脑子就跟猪一样迷糊……”放下手机他又睡着了，睡梦中脑海总是萦绕着“猪队友”，他恍恍惚惚地想起今天好像还有谁说过类似的话。接着，他梦见了刘经理，喝得酩酊大醉，那个客户痛斥刘经理是猪队友，不懂得他真正需要什么……
林立阳一下子醒来，猛然想到客户可能有特殊需要，那会是什么呢？他抓过合同文本和产品资料，再仔细比对，当看到售后服务和售后技术支持时，他豁然开朗：对啊，这个产品的使用是有特殊性的，而合同中列出的售后服务和售后技术支持却很简单……他从合同中找到客户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客户一大早被电话吵醒很恼火，但听完林立阳的话就笑了起来：“哈哈，我要的就是这个。刘经理要是跟你一样聪明就不用喝到胃出血啦。早上一上班我就去你们公司签合同。”
林立阳到公司刚把情况向邵总说明，那客户就到了。他说：“我的老板要我必须获得这个条款的明确承诺才能签合同。为什么这个条款不能由我们提出呢？因为根据以往经验，出售方不加这个条款，就说明没有这方面的服务意识。就算我们提出了，他们也不会很好地执行。而出售方执行不利，会给我们造成极大的损失。我们买这个产品，是要在生产中每时每刻都要用的。这个产品不工作了，整个生产线就要停下来。所以，我们必须要得到你们二十四小时技术支持的保证。这个保证只有你们自己提出来，我们才能放心……”
签好合同，送走客户，邵总问林立阳：“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我们不能领会客户的需求？”
林立阳略加思索后回道：“邵总，我觉得原因是基层部门习惯了传统营销方式，团队意识不强，更不能从管理层的角度去分析、研究客户需求的变化，难以掌握客户的特殊需求。而我们的管理层又各忙自己的，缺乏沟通。像刘经理他们把我布置的工作当成负担，我也只是抱怨他们不该抵触，却不了解他们的辛苦和压力。我认为这种状况必须改变。”邵总拍拍他肩头，随即召开部门负责人会议，发出了加强基层与管理层沟通交流的倡议。同时，她宣布在刘经理养病期间，由林立阳暂代销售部经理。
2023-11-06 06: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