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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有武

正文:

孟孙何忌推荐大司寇孔丘当相礼。孔丘就是天下闻名的孔子。他父亲(father)是个地位并不高的武官,叫叔梁纥[he二声]。叔梁纥已经有了九个闺女(daughter)和一个儿子了。他儿子的腿有毛病,也许是个瘸子。叔梁纥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还想生个文武双全的儿子。他又娶了个小姑娘叫颜征在。他们曾经在曲阜东南的尼丘山上求求老天爷赐给他们一个儿子。之后他们果然生了个儿子,他们觉得这个儿子是尼丘山上求来的,给他取名叫孔丘,又叫仲尼[“仲”就是“老二”的意思]。孔子三岁上死了父亲。母亲颜氏受人歧视,孔家的人连送殡也不让她去。她跟小孩儿以后的日子不用说多么惆怅。颜氏挺有志气,她带着孔子离开老家陬邑[陬zou一声]的昌平乡,搬到曲阜去住,靠着自己一双手来抚养孔子。孔子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玩的,他好频频见过他母亲祭奠他亡过的父亲,也就摆上小盆、小盘什么的玩着祭天祭祖那一套东西。

孔子十七岁那一年,母亲死了。他不知道父亲的坟在哪儿,只好把他母亲的棺材埋在曲阜。之后有一位老太太通知他,说他父亲葬在防山[在曲阜县东],孔子才把他母亲的坟挪到那边。那一年,鲁国的大夫季孙氏请客招待读书人。孔子想趁着机会露露面,也去了。季孙氏的家臣阳虎瞧见他,就骂着说:“我们请的都是知名之士,你来干什么?”孔子只好挺扫兴地退了出去。他受了这番刺激,格外刻苦用功,要做个有学问、有品德修养的人。他住在一条叫达巷的胡同里,学习“六艺”,就是:礼节、音乐、射箭、驾车、书写、盘算等六门课程。这是事先一个全才的读书人应当学会的本领。达巷里的人都称赞他,说:“孔丘真有学问,什么都会。”孔子很虚心地说:“我会什么呐?我只学会了赶车。”

孔子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担任了一个小小的职司叫“乘田”,工作是治理牛羊。他说:“我一定把牛羊养得肥肥的。”果然,他所治理的牛羊都很肥。之后他做了“委史”,干的是会计的工作。他说:“我一定把账目弄得清清楚楚。”果然,他的账目一点不出差错。孔子快到三十岁的时候,名声大起来了。有些人愿意拜他做老师。他就办了一个书房,招收学生。贵族学生、平民学生他都收。已往只有给贵族念书的“官学”,孔子办了“私学”,以后贵族独占的文化教育也可以传给一般的人了。鲁国的大夫孟僖子临死的时候,嘱咐他两个儿子孟懿子和南宫适到孔子那儿去学礼。之后南宫适向鲁昭公请求派他和孔子一块儿去考察周朝的礼乐。鲁昭公给了他们一辆车、两匹马和一个仆人,让他们到洛阳去。那一年,孔子正三十岁(公元前522年,周景王23年,鲁昭公20年)。他到了洛阳,专程送了一只大雁给老子作为晤面礼,向他请教礼乐。

老子姓李,名聃[dan一声],年纪比孔子大得多,在洛阳当周朝守藏室的大官[相当于现代国家图书馆馆长]。他见孔子来向他虚心指教,很喜欢,还真拿出老前辈的热心来,很认真地教导孔子。最后,还给孔子送行。他说:“我听说有钱的人给人送行的时候送钱;有德行的人赠几句话。我没有钱,就冒充一下有德行送你几句话吧:第一、你说的那些古人早已死了,骨头也都烂了,只有他们的话还留着;第二、正人遇着好时机,就驾着车去,时运不好,就走吧;第三、我听说会做买卖的人把货品藏起来像是没有什么似的,品德极高的人看上去像是挺笨似的;第四、你应当去掉骄傲、去掉欲念,因为这些对你都没有利益。我要通知你的话就是这几句。”孔子一一领受了。他回到鲁国,对他的门生们说:“鸟,我知道它会飞;鱼,我知道它会游;走兽,我知道它会跑。可是,会跑的可以用网去捉;会游的可以用钩子去钓;会飞的可以用箭去射。至于龙,我就不知道它怎么样风里来、云里去,怎么样上天。我见了老子,没法捉摸他,他大概像一条龙吧。”

就在孔子会面老子那一年年底,郑国的大夫子产死了。郑国人都流泪,也有哭的,像是死了亲人似的。孔子一听到子产死了,也哭起来。他说:“他真是我所想念的现代爱人的人!”孔子很敬佩子产,也跟他见过面,像尊敬老大哥那样尊敬子产。在念头上也多少受了他的影响。比方说,郑国遭到了火灾,别人请子产去求神,还说:“要不然,接着还得发生火灾。”子产可不答应。他说:“天道远,人道近;我们要讲切近百姓利益的人道,不讲渺渺茫茫的天道。”郑国有了水灾,别人又请他去祭奠龙王爷。子产又不答应。他说:“我们求不着龙,龙也求不着我们。谁跟谁也不相关。”这些思想在事先可以算是很了不起的。孔子在讲天道、人道方面是跟子产相像的。

鲁昭公被季孙如意轰出去的时候,孔子才三十五岁。那时候,“三桓”争权,鲁国很乱,齐景公正想做一番事业。孔子就到了齐国,想实现他的理想。齐景公待他很虚心,还想用他。他先探听探听晏平仲的意见。晏平仲固然挺佩服孔子的人品和学问,可是不赞成他的主张。他对齐景公说:“孔丘那一派讲求学问的人有两种毛病:一种是太狷介;一种是太注重礼节。太狷介了,就看不起别人,像这种自命不凡、行为傲慢的人,就不能够跟底下的人弄到一块儿去。国家大事几个人哪儿办得了?这是一点。太注重礼节,就顾不到穷人的生活。咱们齐国人,一天忙到晚,还得处处节省,才能够对付着过日子。他们哪儿有闲工夫,哪儿有富余钱,去琢磨琐琐碎碎的礼节跟些个又详尽又麻烦事的仪式呐?孔丘出来的时候,车马的装饰可讲求了;吃饭的时候,对于饮食的样式那份讲求,就更不必说了。走路得有一定的样儿,上台阶得有一定的步法。人家连衣服都穿不上,他还要在那儿讲求礼乐;人家没有房子住,他还要叫人讲求排场,倾家荡产地去办丧事。要是咱们真把他请来治理齐国,老百姓可就要让他弄得更穷了!”

晏子和孔子的主张不同,两个人合不到一块儿去。晏子对孔子的态度是:恭敬他,可是远远地躲着他。齐景公到了儿没用孔子。

孔子在齐国呆了三年。他三十七岁的时候,又回到了鲁国。他把全付精神放在教育事业上。他教学生注重仁爱、研究历史、学习文艺、体贴政治、讲求礼节,而礼节当中最要紧的是谦虚。他的门生之中,德行、政治、言语、文学等造就特别高的就有七十二人。他们老师和门生之间像是一家人那么亲密,大伙儿对孔子非常尊敬,把他当作他们的父亲一样。

到了公元前501年,孔子已经五十一岁了。他在鲁国做了中都宰。第二年,他做了司空,又由司空升为大司寇。齐景公约鲁定公到夹谷去开个聚会会议。鲁定公请孔子做相礼,预备一块儿到齐国去。孔子对鲁定公说:“我听说讲文事的也必须有武备。就是媾和,也得有兵马防备着。已往宋襄公开会的时候,没带兵车去,结果,受了楚国的欺负。这就是说,光有文的没有武的不行。”鲁定公听了他的话,让他去安排。孔子就请鲁定公派申句须和乐颀[qi二声]两个大将带领五百辆兵车跟着上夹谷去。

到了夹谷,两位大将把兵马驻扎在离着会场十里地的地方,自己伴伴随着鲁定公和孔子一同上会场里去。开会的时候,齐景私有晏平仲当相礼,鲁定私有孔子当相礼。举行了开会仪式过后,齐景公就对鲁定公说:“咱们明天聚在一路,实在不轻易。我预备了一种挺特别的歌舞,请您看一看。”说话之间他就叫乐工表演土人的歌舞。一会儿台底下打起鼓来,有一队人扮做土人模样,有的拿着旗子,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单刀和盾牌,打着呼哨,一窝蜂似地拥上台来,把鲁定公的脸都吓白了。孔子马上跑到齐景公跟前,反对说:“中原诸侯开会,就是要有歌舞,也不应该拿这种土人打仗的样子当做歌舞。请快叫他们下去。”晏平仲也说:“说的是啊。咱们不爱看这种打架的歌舞。”晏平仲哪儿知道这是齐国大夫黎弥和齐景公两个人使的企图。他们本来想拿这些“土人”去威胁鲁定公,幸亏聚会会议上向鲁国再要些土地。经晏平仲和孔子这么一说,齐景公也觉着怪不美意思的,就叫他们下去。

黎弥躲在台下头,等着这些“土人”去吓唬鲁定公,自己预备在台底下带着士兵一齐闹起来。没想到这个计策没办到,只好另想办法。散会以后,齐景公请鲁定公吃饭。正在宴会的时候,黎弥叫了几个乐工来对他们说:“你们上去唱《文姜爱齐侯》这个歌,把调情那一段表演出来,为的是背后叫鲁国的君臣丢脸。完了过后,重重地赏你们。”他布置完了,上去对齐景公说:“土人的歌舞不合鲁君的口胃,我们就唱个中原的歌儿吧。”齐景公说:“行,行!”

那几个擦胭脂抹粉的乐工就在齐、鲁两国的君臣跟前连唱带跳地表演起来了。唱的是“夫人爱哥哥,他也莫奈何!”这些个下贱词儿。气得孔子拔出宝剑,瞪圆了眼睛,对齐景公说:“这种下贱人竟敢戏弄诸侯,应当定罪!请贵国的司马马上把他们治罪!”齐景公没言语。乐工们还接着唱:“孝顺儿子没话说,边界起造安乐巢!”这明摆着是欺侮鲁国的君臣,孔子忍不住了,就说:“齐、鲁两国既然亲睦结为弟兄,那么鲁国的司马就跟齐国的司马一样。”跟着他就扯开了嗓子向堂下说:“鲁国的大将申句须和乐颀在哪儿?”那两位大将一听见孔子叫他们,飞似地跑上去把那两个领头的乐工拉出去。别的乐工吓得慌镇静张地全跑了。齐景公吓了一大跳,晏平仲挺镇静地请他放心。这时候,黎弥才知道鲁国的大将也在这儿,还听说鲁国的大队兵马都驻扎在附近的地方,吓得他也缩着脖子退出去了。

宴会过后,晏平仲狠狠地数落黎弥一顿。他又对齐景公说:“咱们应当向鲁君赔不是。要是主公真要做霸主,真心实意地打算和鲁国交好,就应当把咱们从鲁国霸占过来的汾阳地方的灌阳、郓城和龟阴这三块土地还给鲁国。”齐景公听了他的话,把三个地方都退还给鲁国。鲁定公反倒不怎么高兴,向齐景公道了谢,就返国去了。

鲁定公收回了失地,为什么反倒不怎么高兴呐?原来这几个地方是当初鲁僖公封给季友的。现在名义上虽说退还给鲁国,现实上只是给季孙斯多加了些土地。季孙斯多加了土地,公家的势力就更小了。季孙斯可挺感激孔子,预备格外重用他和他的门生。

2023-11-04 02:3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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