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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夜晚的赌注

正文:

好久没有人这样信赖他了,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那一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5年前,他因为抢劫锒铛入狱。过后刑满释放,从监狱里出来已经好几个月了,依然没有找到工作。有一日,在一个修建工地上。他无意间看到了他的中学同学蚊子(mosquito)。蚊子是工地上的一个小包工头。还算有些权力。就安排他当了一个力工,吃住都会在工地上。“先干着吧,等以后有了好去处再说。”蚊子说。他和蚊子其实不算怎么熟络,上学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过话,蚊子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还听说过他犯了事,但蚊子没说别的。就让他留下了。不管怎么样,暂时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他心里很感激蚊子,想有一日开了工钱一定请蚊子去饭馆里好好吃一顿。

  那天,蚊子拿了5000元钱返来,说是向老板要了半年才要返来的。天太晚,已经没有客车了,蚊子说不回去了。要在他的棚子里将就一宿。蚊子还弄了花生米、香肠和几瓶啤酒。两个人聊起上学时候的事儿,蚊子有些不胜酒力,喝了两瓶就有些摇摇晃晃了。他的心里就有了坏念头,那些藏在心底的“恶”又蠢蠢欲动起来。在监狱里改造了5年,他以为那些“恶”已经被连根拔除了,没想到它们还在偷偷地生长着,使他的灵魂跟着扭曲变形。

  他不时地盯着蚊子的包,他现在太需要钱了,他想如果现在下手,蚊子没有防备,会很轻易得手的。他又开了一瓶酒,想让他醉得彻底些,那样他的成功率会更高。蚊子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就嚷嚷着要睡觉(sleep)。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蚊子睡觉前竟然把装钱的包塞到了他的怀里,对他说:“我喝多了,你替我拿着吧,我对我自己不放心。”然后脸冲里,呼呼就睡着了。

  天赐良机!他这样想道。握着那装着5000元钱的鼓鼓囊囊的包,他心慌意乱。那些钱对于他来说。诱惑是巨大的。况且天已经黑了,他转眼之间就可以逃之夭夭。

  他试着起身开门,蚊子没有反应,依然鼾声如雷。睡得香甜。

  他很快融入到了夜色里,却突然之间停住了脚步,心底的“恶”有些退缩了。他想到,这几个月里,他受尽人们的白眼,没有一个人信赖他。所有的人都因为他是一个劳改犯而拒绝他、排斥他。只有蚊子帮了他一把。而且如此信赖他,对他毫无防范之心。如果自己真的拿走了这些钱,就是给唯一信赖自己的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让人多寒心。做人不能这样,他这样想着,折转身,重新回到棚子里。又躺到了蚊子身边。蚊子的鼾声依旧排山倒海。

  不过,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躺在那里。他的“恶”并不死心,依然怂恿着他。那一晚,他被这5000元钱折磨得疲惫不堪。感觉心底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他终究没有拿走那些钱,早上他把包递给蚊子的时候,感到莫大的轻松。因为一晚没有合眼,他的眼睛红红的,蚊子问他怎么了,他撒谎说怕钱丢了,一晚没合眼地看着它。蚊子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啊,害你遭罪了。

  时光一晃而过。10年过后,他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的劳改犯到身家过亿的富人。他的经历可谓传奇。作为很有名望的民营企业家,他的事迹常常是当地报纸的头条、人们茶余饭后不厌的谈资。他的商品从不掺假,他被人称道的品质就是诚信。与人谈起自己成功的经历时。他总是绝不避讳自己曾经阴晦的心路历程,包括那一个让他辗转反侧的夜晚。他说,那个夜晚,真正改变了他的命运。从那个夜晚过后,他就决定了要靠自己的能力奋斗下去。因为一个人的信赖让他觉得自己依然一个有效的人,他不能辜负一个人的信赖。他感激那个人,他会一辈子记取他的名字:朱德文。

  “朱德文!”我捧着报纸对父亲(father)喊道,“难道他要感谢的是你吗?”父亲微笑着对我点摇头,说:“我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好,你知道我事先的真正念头吗?其实我并不信赖他,毕竟他曾经是个抢过劫坐过牢的人,我只是在做一次冒险的赌注。因为在饮酒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眼光,那眼光中有一种贪婪,我就知道他在打那些钱的念头。我的钱和生命都处于危险之中。我就决定赌一次。我把钱给他,如果他拿走了,我也认了,毕竟自己还留了一条命。如果他不拿走,那就万事大吉。那一晚,我故意装作睡得很死,其实他的每一个细微的举措我都知道。”

  “事实证明,我赢了。”父亲说,继而纠正道。“不,应该说那一晚没有输家。我们两个都赢了。”

  是的,那一晚的赌注两个人都赢了。一个人赢回了钱和生命,一个人赢回了那些剩余的精彩的时光。

2023-11-04 03: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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