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页 > 情感

老爹戒烟

正文:

我妈没有文化,但心灵手巧,给全家人带来了快乐。我父亲后来染上抽大烟的毛病,消费自然就高,精神也颓废了。他违背原先的新学主张,竟然做出“让儿子停止学业,学徒三年赚钱养家”的错误决定。我妈听后火冒三丈,驳斥他:“你是干什么的?你忘了你的主张了?”父亲说:“你要我戒烟,等于要了我的命。别说不抽,一天少抽一顿,都浑身没劲,跟死了差不多。”我妈举出陈世疙瘩(当年的一个土财主)为了赎回被“请财神”(我们当地把绑架俗称“请财神”)的儿子,戒了大烟,还清赎债的例子,说:“你要兑现你当年办新学的诺言。”我父亲狡辩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被烟瘾拿住,没有当年的勇气了。”

我妈后来说:“秃子爹,既然你这样,从今天起我就不侍候你了,你别想吃我做的饭了,你爱到哪儿吃到哪儿吃去。”我爹说:“你要造反,你吃了豹子胆了,我把你休了。”我妈说:“我有秃子,什么都不怕。”两人你来我往,吵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我妈还是去做了饭,但是申明说:“这是给你做的最后一顿饭。”

第二天,我爹下班回来,果然锅灶是冷的。我爹对我妈说:“你真行,我下饭馆去。”说完,气势汹汹地走了。这样坚持了几天,我爹还是输了,对我妈说:“秃子妈,还是你说得对,我下决心戒烟了。”我妈高兴地说:“这才是原来的秃子爹,干事业的秃子爹,不认输的秃子爹啊。今天我做宫保鸡丁来犒劳你。”我爹说:“太好了,这几天在饭馆,口味也不如你做的好吃。”我妈说:“你今天抽最后一次,告别烟具吧。”我爹说:“既然下了决心,就义无反顾。”

我妈乘势而上,鼓励我爹说:“这才是当年兴办新学造福百姓的秃子爹。今天你为秃子的前途戒烟,将青史留名。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但明事理、知是非。今天你还是抽一次吧。”我爹说:“不,我现在就要和大烟一刀两断。要学习林则徐,把我的烟具砸烂。”我妈说:“那套烟具可值钱了,卖了吧。”我爹说:“卖了不等于害了别人?”我妈说:“你那烟膏盒还是景泰蓝的,据说是清宫的太监偷出来卖给古玩店的,你当年花了不少钱呢。烟灯底座也是景泰蓝的,烟嘴是玉的,烟杆是红木的,烟锅是青铜的,两根烟针是银的,砸了太可惜。”我爹说:“既然下了决心,就不要考虑那些了。”于是,手起锤落,将烟具砸了个稀巴烂。他长舒一口气说:“我毛子滕要重新做人。”

戒烟开始了。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呢。

第一天,我爹吃过饭后上班心慌意乱,坐卧不宁,来回在屋里转,脸色也不好看。同事们说:“毛二先生不对劲,是不是跟太太吵架了?”人家问他,他也不搭理,大家很纳闷。下班回家,我妈端上宫保鸡丁,这是他平常最爱吃的,但这天也不动筷子。给他夹到碗里,他还是不吃。我妈问:“秃子爹,你怎么回事啊?”我爹懒洋洋地躺在炕上,不断地叫唤:“难受死了,你打死我吧。”又用脑袋直撞墙,边撞边说:“撞死算了。”

之后几天,他发展到在地上打滚的地步,饭量锐减,瘦了很多,也没法上班了。就这样死去活来,眼看人就要完了,我妈着急了,说:“秃子爹,要不你还是抽吧,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怎么办?”我爹说:“不,一定要戒掉。秃子将来成了材,也是我名下之功。”我妈看得直掉眼泪,对我说:“你爹为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你以后可要学出名堂来。”我斩钉截铁地向母亲保证,一定好好学习,回报爹爹和妈妈。

父亲那样撞墙打滚二十多天后,慢慢地想吃饭了。我妈使出浑身解数变着花样给我爹做饭。我奶奶也鼓励他说:“儿子,了不起。你媳妇跟我说了,你为秃子做的一切,秃子也看到了,这孩子将来肯定错不了。你是毛家的好子弟,秃子的好爹。”一个月后,我爹完全恢复正常了,精神抖擞地走去上班,还对同事们说:“我戒烟了。只要下定决心,不怕苦,其实烟是可以戒掉的。戒烟也是一种爱国行为。”

我爹戒烟后,下班可清闲了。他对我说:“秃子,你以后就别去醋铺买糟喂猪了,爹去吧。你腾出时间好好学习。爹研究了新的国文课本,国学内容比较少,爹给你在家补习吧。”于是,我开始比较系统地学习唐诗宋词、八大家的散文以及五经的部分内容。这样通过两年多的学习,我不敢说饱读国学,至少在文学方面打下了牢固的基础。我后来考上北大中文系,与这有直接的关系。

后来,我考入初中,三年后升入高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放假了,我把成绩单给了爹。爹高兴地说:“秃子妈,咱们的儿子有出息,我们的努力没白费。”

1948年,我考上北大。我爹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讲:“我儿子考上北大了。”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2023-11-06 06:10:03

  • 上一篇:疑心生暗鬼

  • 下一篇:狐仙报恩

  •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