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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再见

正文:

清明节,我终于明白,你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我永远也见不到你啦,我的好女儿——实一。

至今都记得,2020年5月24号我回北京时,是你忙了一个上午,为我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七月份第二次见面仍然是你做的饭,八月底你发了一张你遛狗的照片,中秋节和国庆节时,你让快递往我住的百子湾送来七八床床上用品,还有没来得及数清的夏装和鞋子。还说我冬天不缺羽绒衣,春秋装不够的话,让妹妹舒伍给我买。

当你为我做完这一切,就突然走了,走得令我猝不及防。

我为什么会如此麻木?你反复地用买东西暗示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你最后给我买的衣服,是最后一次,表示你的孝心,也是最后一次安排你的后事。我想知道,我也相信你还有很多不想说怕说的话。

孩子,我是失职的母亲啊,我没有意识到你反反复复地暗示,说明你的病已经达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清明节,我和你妹舒伍明明白白地看见前排黑色墓碑上是你爸的名字,往后再数五排白色墓碑上是你的名字。墓碑上写着,爸爸是2019年11月5号去世,你是2020年11月11号离开了我们。孩子,一年之内,这两块墓碑,砸断了我的脊梁,带走了我的灵魂昼夜不眠。这和血带肉的名字和数字,一下子使我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切都空了,心是空的,脑子是空的。我信阳的那个好端端家庭,就因为你们的离去,成为一个空空荡荡的家,没有人的家还能算得上是家吗?

我俩用两瓶白酒分别擦拭两块墓碑,舒伍一边儿擦一边喊,一声爸,一声姐的喊,那声音听起来又像是疯子,又像是个傻子一边儿哭一边儿说:“爸走了,你紧跟着爸爸也走了,妈妈80多岁了,也快走了。姐!我该怎么办呢?”

舒伍的哭声一下子让我跪倒在地,我说了千遍万遍的对不起,可你却没有丝毫反应。哪怕是一丝风,哪怕是落下一片树叶,也算是你给妈妈一个回应。

我知道你对妈妈有意见,你想去广州、上海和日本求医,因为你妹妹在广州,但都没有去成。日本也没去成,那是因为疫情。

不是我们没有努力呀,孩子,他父女俩,四处求医,甚至是哭着哀求医生收你,可是人家都拒收了。因为301医院这块硬招牌断送了你继续治病的路子,其他医院认为301医院都没办法,他们更不敢接收你这样一个病到晚期的癌症患者。

我深深地记得,你毕业后就为父母担当起家务事,你自认是老大就应该照顾这个家庭。因为妹妹比你小了10岁,你像妈妈一样照顾她,辅导她学习,照顾她生活。就是妹妹考大学的时候,还是你去陪的考。

你走了,我失去了一个孝顺的女儿,你妹妹失去了一个像妈妈一样的姐姐,钟哥失去一个一心一意、忠贞无二的妻子。毛毛失去了一个,仅仅50多一点的妈妈呀,孩子才20多岁,就没有妈妈了。

你和钟哥结婚后,把这个家支撑起来了。你爸第一次癌症住院3年后惨遭车祸,连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他住院21天才睁开眼睛,七个多月才出院,害的你俩大半年四处借钱,四处求医,才挽回了你爸半条生命。

因为,他已经成为一个仅比植物人好一点的傻子,他在半醒半醉的状态中坐轮椅21年。两次要命地遭遇,改变了家庭的命运。

孩子,凭心而论,是爸爸妈妈给你压死的呀,20多年来,你一边上班,一边陪伴你爸住院,每年几乎是两次住院。钟哥在空军总医院总是给他找高干病房。世人常说,人前半生看父敬子,后半生看子敬父。孩子,你才53岁,53岁呀,才刚刚过了半生啊。

这半辈子,爸妈又给了你们什么呀?给你的是担惊受怕,从经济上、精神上把这两座大山压在你俩的身上。说实话,你是被生活的重负给压死的呀。

曾经有人说有忘恩负义的孩子,可我敢说,世上也有忘恩负义的爸爸妈妈呀。我们忽略了年轻人的健康,只知道利用,只知道催促你们好好学习考大学,像一个牧马人,把你们当牛当马使用,却从不关心你们本身的健康。

这些年来,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正是因为这个对不起的心病,我心都空了,脑子像进了火车一样,咣当咣当响,我耳朵聋啦。头晕眼花,泪水像感冒似的不自主地流。疯吗?傻吗?一切都丢三落四,简直像个不争气的孩子。

回来吧,孩子,哪怕你是个弱智的孩子,是个聋子,是个傻子,是个没胳膊没腿的人,我也要你。我不需要你伺候我,但是我需要你的存在。有你存在,我都有了胆量,自从没有你,我在别人面前总觉得矮人一等啊。

回来吧,孩子,回来了,我把你当成孩子,你把我也当成孩子,我们互相呵护着,哪怕是给一个眼神也好,我们之间虽有疏忽之处,但从内心深处说,我们从来没有互相抛弃。

睡梦里,大街上,只要跟你年龄相仿,或者衣服相近,我会盯住看,总想在人群里找到你。你这50几年的光景,给了我那么多值得回忆值得珍惜的记忆呀,我总觉得你这短暂的一生,或者是被生活折叠了的一生,有价值的人生。

你的去世,给世上所有为人父母的人敲了警钟。年轻人也是血肉之躯,老年人多是老病、慢病。可是年轻人,一旦出现身体上异常,往往意味着凶险,当你常常感冒的时候,其实病魔已经向你伸出了爪牙!可是,作为妈妈,我没有及时催促你去做体检,还认为是更年期的反应。我多么无知,多么麻木。

从某种意义上讲,孩子的健康更重要啊。爸爸妈妈都已经七八十岁了,可是孩子的日子还长着呢。

冯实一,我的孩子,今年10月1日是你的生日,我和你妹妹又去看你父女俩了。我俩这一次好像平静了不少,已经从心里从骨子缝里接受了这残酷地现实。我竟然用这样的话来麻醉我自己——你和爸爸在天堂并不孤独,你仍然陪伴在爸爸身边。你爸仍然在拉《二泉映月》,你为爸爸收拾他的琴箱。也许这是一味麻醉剂,是一种自救吧。

我和你妹妹为你俩摆放菊花等祭品时,突然有一只蜜蜂落在我的左臂上,又一只蜜蜂落在我的右臂上。粘了一下,粘了一下,反反复复围绕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到这两只蜜蜂,就是你爸和你。

我想用双手捧住她,可她竟然实实在在地落到我的手心儿里。

当时,我情不自禁地喊:“舒伍,你快看,你看,这个蜜蜂落到我的手上啦。”

我不知道迷信,还是不迷信。如果这真是你的话,咱们真得活好了,那样,你就有时间原谅妈妈了。

下了陵园台阶,彼时彼地,此景此情,我内心说了一声,孩子,再见吧。真的,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声音:“咱们,定然会有再见的那一天。我期待再见,我期待,我盼望那一天!”

2023-11-06 18: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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