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到以前的校园,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想起从前也在这里驻足过。清晨的风拂过面颊,带着一丝凉意,阳光照在身上却是暖的,篮球在阳光下跳跃着,已经不见那个少年的身影。
听到夏天的蝉鸣时,常想起16岁夏天的某个暑假傍晚,在附近的公园树上徒手捉几个知了,捂在手心吱吱作响。去附近的篮球场溜达,瞥见那人正在里面打球,新剃了平头。
默默地坐在球场边的石凳上,他中场休息时看见我,奔跑着过来,挥手致意。我把知了塞到他T恤的口袋里,知了突突地乱撞。他朝我笑笑,把知了掏出来,放在手心里,然后它们飞走了。
冬天飘雪的日子里,我课间常在教室的窗前站立,等待他和伙伴们从那条必经之路上说笑着走过。
有次在食堂排队打饭,他碰巧排在我前面。我戳戳他的后背,说了几句话。可是食堂人很多,他也许没听清,就又转过头来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哦,没事,我什么也没说。
大一的10月,天气还暖和,意外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他说:我这里风好大,你等一会儿,我过去把窗户关上,你们那里不冷吗?我都穿上毛衣了。
他主动给我家打电话,问我妈我学校的通信地址以及宿舍电话号码——那是头一次他为靠近我而做出努力,之前都是我在努力接近他。
有他的许多片段像一幅幅铜版画,刻在心里。那次电话后不久,我就把他弄丢了。我们各自交了男女朋友,关系便开始微妙地疏远。
他女朋友,是隔壁班的同学。他写信给我,提到了这些,说那个女孩很温柔。
我心知肚明,自己跟他绝不是纯粹的友谊,只是要处理成友谊的模样,也许为了在他的生活中停留得更理直气壮。是的,我悄悄喜欢你,可你最好不要以为我喜欢你。
之后的十多年没有任何联系,那时我们没有手机,大学时的通信地址早已作废。仿佛就此一刀两断,彼此进了不同的演播室,在平行的空间里上演各自的故事,再没有时空的交集。
我过得很好,很努力在生活,摆脱一些不喜欢的人,毫不留恋地奔向更高处。那些被岁月磨损的友谊、没有走下去的恋情,统统被丢在记忆的犄角旮旯。唯有他,还时时出现在梦里,一点点时光的药水、恰当的天气和情绪,便可以将他的眉眼笑容显影。
也许只是喜欢,不是爱情吧,他从未表示过喜欢我,我也没有为之奋不顾身的勇气。我有着骄傲的自卑,那心底的一点喜欢像江边薄薄的晨雾,见了天日,被风一吹,就散了。就让所有的美好一直停留在最初的模样吧。
几年前他办婚礼的时候,我是知道的,也知道婚礼举行的地点——有熟人是他妈妈的朋友,收到了请柬。那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知道他某个时间会出现在某个地点。很想去看一眼,看他变了样没有,看看他新娘的模样,是不是大学时我听说的那个姑娘。
那一天,还是约了朋友逛街,说着话总有些漫不经心,闲聊提起有熟人今天结婚,一起去了那个酒店。
到达现场时,红色拱门已经收了起来,婚礼已经结束,客人都走了。秋风瑟瑟地吹着,地上的黄叶和暗红色的鞭炮屑混在一起,诉说着繁华落尽、烟花盛放后的寂寥。我心里一阵失落又有点轻松。嗨,我来晚了,但毕竟我还是来了,老天没给我失望的机会。
后来,听参加婚礼的熟人说他发福了,结婚的对象也不是隔壁班的女孩,而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姑娘。我“哦”了一声,半天没再说话。
愿他过得好。
当我走过更多的路之后,某天夜里醒来,半梦半醒间,清晰地记起16岁的天空下他的背影,那种感觉类似被书纸划破了手,小而凌厉的痛。
我多想再遇见他,有自然不尴尬的机会say hi,say goodbye。似乎应该这样,一切才圆满,不辜负自己年少的、蠢动的一腔温柔。
2023-11-06 18:3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