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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弹弓

正文:

李木子的家在大山里,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开他,去省城一个菜市场里卖菜,直到他十岁,才把他接到身边,在菜市场附近一所小学里借读。

山里不像城里,电视上动画片里的玩具,山里的孩子一般见不到,就是见到了,也不一定买得起,所以李木子的玩具很少,玩最多的是自己做的弹弓。班里的同学现在玩的是悠悠球,最便宜的也得十几块钱,有几个同学的球还上百块。

李木子在这所学校借读,每年光借读费就好几千,他不好意思再向父母开口要钱买玩具,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男孩子毕竟好玩,好动,一段时间过后,李木子的学习虽然不错,同学们还是不跟他玩,他每天早上默默地去上学,默默地学习,默默地看同学们聚在一起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立,这是他在老家从没感受到过的。

李木子不想被孤立,他想融入到同学们中间去,想与他们一起玩悠悠球。李木子上学的路上就有家玩具店,他进去看过多次,知道最便宜的一款悠悠球是五块钱。可钱从哪里来呢,李木子犯愁了,他父母起早贪黑卖菜,挣的钱除了花销,已所剩无几,他不像城里孩子那样有零花钱,要说有的话,也是母亲每天早上给他的早餐钱,不多,也就一块钱。最后李木子决定省下早餐钱买悠悠球,饿上五个早上就够了。但让他意料不到的是,到了第五天,他省够了钱,却出事了。

那天早上,李木子揣着好不容易才攒的五块钱,兴冲冲地去了玩具店,到后发现玩具店还没开门,只好怏怏的先去上学。快到学校的时候,李木子被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拦住了去路,这男孩子染着黄头发,嘴里叼着支烟,李木子在上下学的路上见过他多次,拦路过的小学生,向他们要钱,被拦的孩子若不从,就会挨打。李木子不想招惹这男孩子,就绕着走,谁知还是被一把抓了过来,同时一只手也伸进了他的口袋。李木子挣扎着,用手捂住装有五块钱的口袋。那男孩子见李木子不顺从,就给了他一耳光。这一耳光很重,李木子的脑袋被打的“嗡嗡”作响,就下意识地捂住了脸,那男孩子乘机掏走了他口袋里的五块钱,转身跑了。

李木子想到要买悠悠球,就得再饿上五个早上,他一下愤怒了,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了从老家带来的弹弓。这把弹弓是用细钢筋焊的架,皮索是圆筒状的皮筋,兜是牛皮的,在老家的时候,李木子上下学都带着它,用它撵过兔子,打过鸟,百无聊赖的时候还打过蜻蜓和蝉蜕,练就了一手百发百中的本领,只是从没打过人。现在,李木子要打人了,他铁青着脸捡起一颗石子,拉开弹弓,瞄准那男孩子的右腿,手一松,这颗石子带着愤怒射了出去。那男孩子跑开一段后就放慢了脚步,忽然感到右腿痛了一下,他不知是怎么回事,弯腰去摸的同时,抬头向四处打量,正纳闷呢,左腿又痛了一下,这下他看清楚了,是一颗石子,而射他的正是李木子,手里举着弹弓,已追到他身边,大声说:“把我的钱扔过来,否则我打你的头!”

真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那男孩子只好把李木子的钱扔给了他。拿回自己的钱后,李木子就上学去了,没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上第二节课时,意外发生了,那男孩子带着他父亲来到他们教室,说李木子用弹弓打伤了他,要向李木子讨个说法。

当时正是班主任的课,听了那男孩子的话,班主任就问李木子有没有此事。被倒打一耙,李木子的情绪很激动,小脸也涨得通红,他生气地说:“你不抢我的钱,我会打你吗?”

“谁看见我抢你的钱了?”那男孩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反问李木子。当时确实没有人看见他抢自己的钱,李木子愣住了,只好说:“你抢钱又不是一次两次,班里的其他同学也被你抢过。”说完,他看着班里曾经被抢过的同学,希望他们能站出来指认那男孩子。但让李木子失望的是,那些曾经被抢的同学,此时个个都低着头。

没有人声援,李木子有口难辩。班主任知道学校周边时有抢劫小学生的事发生,李木子说的是实话,但没有证据,只好让他把父亲找来协商此事。李木子的父亲是个老实人,自己的孩子打了人,他还能说什么,最后赔了那男孩子五百块钱了结此事。

明明是那男孩子有错在先,结果自己反倒被讹去五百块钱,李木子的心里别提多懊恼了,他更想不明白,那些曾经被抢的同学,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此后很多天,李木子都被这件事纠结着,他忽然意识到,他现在虽然生活在城市里,可在同学们眼里,他仍然是农村的野孩子,他想融入他们,他们未必接受。想明白这些,李木子变得更沉默了,每天踏着上课铃声进学校,放学后,又第一个冲出教室。

李木子晚来早走,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感觉比学校自在的地方。李木子父母那个菜市场东边有个十字路口,靠菜市场这边有家银行,银行临街的窗户很大,窗台很宽,位置刚好到李木子的胸口,放学后他就去那里做作业,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同样是农村来的学生,他们都是他父母那个菜市场商户的孩子,只不过不在同一所学校就读。做完作业后,他们就坐在银行的台阶上,一边等他们的父母收摊,一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各自说一些在老家时的趣事,这时候,李木子才感觉到快乐。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天下午放学后,李木子和那几个伙伴正趴在窗台上做作业,忽然听到十字路口北面传来抓“抢劫犯”的叫喊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愣神呢,只见街道两边的行人“呼啦”一下都跑向了那边,紧接着,只见一个人在前面跑,一个人在后面追,边追边招呼路人截住前面的人。两人跑到十字路口,后面追赶的人一下扑倒了前面逃跑的人,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大街上打架的事李木子还是第一次见,想过去看个究竟,可又有些害怕,正犹豫呢,只听一声惨叫,围观的人顿时惊叫着四下散开。透过人缝,李木子看见被压在底下的那个人,手里拿着把沾血的匕首站了起来,而扑倒他的人却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看样子是受了伤。

开始拿匕首的那个人是背对着李木子,当他转过身子后,李木子一下愣住了,这家伙正是曾经抢过他的那个男孩子!

有人受伤倒地,围观的人谁也不敢靠近那个男孩子,正当他要逃跑时,一个巡警路过这里,见状马上喝令他放下匕首,并用无线电呼叫救护车和其他巡警过来支援。见去路被巡警挡住,那男孩子急红了眼,一下蹿到路边,伸手抓住个放学路过的五六岁的小女孩,威胁那巡警让路,还叫嚣着说他已经捅了一个,反正是个死,捅两个也是捅。那个小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一张小脸卡白,连叫都叫不出了,被那男孩子拖着向前走。

情况陡然间急转直下,巡警怕那男孩子伤害小女孩,不敢刺激他,就好言相劝,开导他,以缓解他的情绪。但那男孩子好像看出了巡警的用意,执意让他让路,还用匕首割破了小女孩的手,说再不让路就割小女孩的脖子。小女孩的手被割破了,鲜血直流,她终于哭了出来。那男孩子正威胁小女孩不要哭,忽然发出“啊”的一声叫,随即用手捂住头,手指缝间有血流了出来,巡警正纳闷呢,又听他叫了一声,手里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巡警瞅准机会,一个虎扑把男孩子扑倒在地,迅速制服了他,然后掏出手铐,把他铐了起来,并让此时赶到的其他巡警带受伤的小女孩去治疗。

惊心动魄的解救人质行动,竟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

第二天,李木子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踏进教室,刚坐下,班主任就进来了,扬了扬手里拿着的报纸,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昨天傍晚学校附近发生一起抢劫劫持案,我们班有位同学勇敢机智地协助警察抓住了歹徒,他就是李木子同学。”

班主任的话音刚落,全班同学的目光“刷”地都投在李木子身上。他从来没受过如此礼遇,脸一下红了。这时班主任又说:“现在,我们欢迎李木子同学讲讲他昨天见义勇为的经过。”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李木子忸怩着上了讲台,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我在银行那里做作业,看见那家伙用匕首捅了人,又劫持了个小女孩,而他前不久不仅抢过我的钱,还讹了我五百块钱,当时我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乘他不注意,用弹弓打了他的头,又打掉他手里的匕首。后来报社来人采访,报纸上的话都是他们写的,我当时没想别的,就是想打他出一口恶气。”

李木子说完就回到座位上,班主任接着说:“李木子同学是从农村来的,他的话很质朴,但他身上有一股正气,就是敢于同坏人坏事做斗争。在此,我号召同学们学习他这种精神。同时,为表彰李木子同学的见义勇为,学校经过研究决定,以后免除他的借读费。”

李木子的借读费免除了,最高兴的是他父亲。当天中午,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兴奋地说:“行啊木子,弹弓没白玩。说吧,你要什么奖励,我马上给你买。”

李木子没要别的,只向他父亲要了个悠悠球,不过不是五块钱的那款,是稍好点的,五块钱的那款是更小的孩子玩的,还容易坏。可当他下午带着悠悠球到了学校,还没掏出球来,同学们立马都围了上来,纷纷拿出弹弓说:“李木子,你的弹弓是什么样的,我们一起玩吧。”

这玩具风也变的太快了吧,李木子一下傻了。

2023-11-06 06:3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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